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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碎】(楔子)

  

      ──這是個虛偽的世界。

      而在這樣的虛偽中,你曾經有過「相信」的對象嗎?很單純、直接的那種信任,無論如何,就是相信這一個人,不會背叛自己。

      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過程多麼曲折,這個人永遠都不會背叛自己。

      有嗎?

     

      ※

     

      醫學發表會上聚集了許多來自各地的記者,鎂光燈一閃一閃,刺激了人們眼睛的視覺細胞,大家唯恐錯過任何一項足以震撼醫學界的消息,聚精會神地、不放過蛛絲馬跡,就只想從接下來的發表會中捕捉住每一個片段。

      「中樞神經細胞再生運用於臨床醫療」,掛於會場桌椅後方的布簾紅底白字清楚寫明這次的主題,雖然之前已有許許多多被披露出來的相關研究、其中或許也有不錯的成果,但據說這次的研究有別於以往,效果斐然,因此早在消息一曝光之後便吸引了各界的目光,以致於有現下這樣空前絕後的盛況。

      特別是研究發表者又貴為國內知名醫院的神經內科教授,在醫界享富盛名且為當科權威,如今此一研究若經發表、被證實在臨床上真有出乎意料之外的成效,想必對他的名氣來講更有錦上添花的效果,聲勢再達如日中天的巔峰。

      不過會場內眾人討論聲沸沸揚揚,騷動、不安又充斥著興奮的心情,種種複雜的氣氛似乎沒有影響到立在一旁角落中、始終保持靜默的兩個人。

      靜靜看著這一切彷彿被拱出來的鬧劇現場,包圍在他們間的唯有一觸即發的緊窒感。

      許久,其中一名男子才打破沉默,「你知道,對吧?」即使眼睛飄向遠方,落於那位現在正侃侃而談自己研究成果的中年男士身上,問句卻是朝著身邊的男子丟去。

      聳聳肩,並不打算否認。

      「……你知道,卻不告訴我!」這種情形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清楚是哪隻老鼠偷吃了乳酪,卻只剩下自己還在納悶為什麼乳酪會莫名其妙少去了一塊一樣──被背叛的感覺深深的、重重的壓在心頭,像顆巨石,幾乎讓他喘不過氣。恨不得……恨不得兩敗俱傷、寧為玉碎。

      「零穗……」偏過頭看向他、這位有著清秀面貌的男子,難得的、一向自信的自己,此時竟然口拙,不曉得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

      「莫浪澂──你知道那是我的研究、我的報告,是我的啊!」拒絕對方要湊近的身體、那原本被自己以為堪稱溫暖的擁抱,現在看來卻有種幾乎讓他心寒的刺骨溫度。

      虛偽的世界,連現實發展都可以如此令人瘋狂。

      「你冷靜點,零穗──」不死心、卻怕他會作出什麼駭人舉動,莫浪澂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反應,思考該從何開始解說,會使此刻情緒激動的他比較聽得進去。

      「冷靜?」他鐵定是聽見了什麼天方夜譚,「你叫我冷靜?」視線直直鎖定身旁較他高了近10公分的男子,凌零穗瞇起眼,秀氣的五官毫無表情地、叫人猜不出他正在想些什麼,「那我是不是該上前去說聲『教授,恭喜您。』?這才叫展現自己的風度、才稱得上是他的得意門生,是嗎?你覺得我應該這樣做?」

      「零穗。」有些無奈的口氣。他知道目前他聽不進任何勸阻,且事實上,再添一句話都顯得多餘。

      「我沒有那樣的度量。」他不是聖人。目光再度落回曾被他景仰、尊敬的啟蒙教授上頭,這次蒙上了一層絕望,「澂,我曾經那麼、相信他……」

      「我知道。」他全看在眼裡。

      「為什麼會這樣……」無人可以回答的問題。

      不發一語地、莫浪澂輕攬過凌零穗微微顫抖的身軀,漆黑的眸子終點落在幾公尺外眾人焦點的中心,「會過去的。」而後低沉的嗓音緩緩道出。

      蘊含了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

     

      ※

     

      這是個用謊言堆砌出來的三度空間。凌零穗充分明白了此一現實。

      脆弱的信任關係像易碎的玻璃般,經不起絲毫打擊。

      曾經有那麼一個足以全心全意信任的對象嗎?他突然說不出答案了。

      如果……如果可以就此遺忘。回憶不起來,便不用嚐傷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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