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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血色新娘 (2)

      拉夫正使勁把棺材撬開,赫曼醫生看到我的燈光,舉燈照向我:「妳是去哪鬼混了?」拉夫不知咕噥了什麼,赫曼醫生又趕緊把提燈照回棺材上。

      我走到可以照亮墓穴的角度時,棺材正好應聲掀起,裡面直挺挺地躺著一個小夥子。早在跟著赫曼醫生工作前,我就看過不少屍體,無論老人、小孩、女人、男人,死人看起來多半是一個樣,這小夥子也不例外,真要說的話,他的臉色比起慘白,更多的是泛紫,五官附近布著紅點。

      「提燈給我拿近點!」赫曼醫生指示,他翻了翻死人兩邊的眼皮,然後解開襯衫最上面一個扣子,翻下衣領的脖子上有條細長的暗紅色痕跡。

      「絞刑嗎?」拉夫低聲說。

      「這個角度不對,而且繩子在他的頸部繞了完整的一圈,應該是勒死的。」醫生說,「艾莉,妳有聽說他是怎麼被殺的嗎?」

      我說沒有,喪禮中神父只是不斷稱讚這個法漢克‧史丹是多好的兒子和多好的丈夫。赫曼醫生皺著眉頭思索,我心裡出現一個希望,當下試著問道:「需要調查他的死因嗎?要不要去村子裡問看看?」只要找理由到村子裡,就有機會幫助紅衣姊姊了!

      但醫生搖頭,「還是先把該做的做完吧!腐敗是不等人的。」

      首先從例行的記錄開始,性別、年齡、身材、死因,接著赫曼醫生會拿鋸子打開死人的頭蓋骨,這是很辛苦的工作,他每次都做得汗流浹背,比挖墓還賣力,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挖土主要是拉夫的貢獻。

      掀開頭骨後,才是出動赫曼醫生吃飯傢伙的時候,那是兩支長得像有握把的棒針那樣的金屬條,接銅線到一台有指針的機器,赫曼醫生會把它放進屍體的頭顱,再記錄指針的反應。

      赫曼醫生忙碌的期間,我得配合他的動作照明,拉夫還是像往常一樣定定地站在幾步之外,兩手交疊在腰帶前撐著鶴嘴鍬,一臉嚴肅地看著醫生工作,他可以大半個晚上一動也不動,有時我懷疑他倒底有沒有眨眼睛,我的話通常這個時候就開始想睡了,雖說這八個月來已經習慣晚睡,到天明才躺下也是常有的事,但只要手邊一沒事幹,睡意很快就會沖上來。

      今晚我的精神倒是不錯,應該是因為可以想著剛剛遇見的紅衣姊姊的緣故,有點好奇不准她出門的姊姊會是怎樣的人,因為紅衣姊姊自己也不是該被人管的年紀了!如果是我的話,說不定媽媽已經會每天唸著怎麼把我嫁出去,不曉得等我這麼大的時候會變成什麼樣?老實說我也希望每個提起我的人都說:「艾莉嗎?她真是個穩重、賢慧的好姑娘!」比我小的少女也會來跟我商量煩惱之類的,不過就算我長到了二十歲,還是很難想像會有這麼一天。

      「博士,起霧了。」拉夫突然說。

      我看看四周,原本壅擠凌亂的墓碑幾乎都看不到了,只能勉強看到赫曼醫生丟在墓穴尾端的鋤頭,我感覺空氣有一些冷,把斗篷稍微拉緊。

      赫曼醫生雙手還在腦殼中,只能抽空抬頭一望,隨即叫出聲:「搞什麼?怎麼突然變這樣?」天氣的變化讓他焦躁起來,手上的工作也加快了,但腦標本最需要的還是靈巧溫柔的手,這一急之下,手上的棒針往腦內深入了一分,血沫立刻濺出。

      「啐!糟糕!」隨著咒罵聲,醫生手上未成形乳酪般的組織越來越粉紅,漸漸陷入無可挽回的境地。

      「算了!算了!」赫曼醫生終於撤手,把工具擦乾淨丟回手提包,又順手在髒布上抹了幾下,拉夫走上前幫著復原屍體的頭蓋骨,兩人小心不把腦漏出來地抬屍體回棺材,然後草草把棺木釘回去,像是被追的狗一樣,匆匆掩上土,總算讓墳墓不會一眼就被看出翻動過的時候,霧已經在我們身上浸盈深深的濕氣。

      帶路的還是我,不過在這個本來就沒什麼路可言的墓園,我已經完全仰賴方向感前進,每踏出一腳前,我都會先往前小小地空踢幾下,確定不會踢到墓碑再踩下去,靠著這樣亂來的走法,竟然也讓我慢慢把赫曼醫生和拉夫帶進森林,進森林後,為了避開樹木,不得不幾次偏離方向,所以當我差點撞上教堂的灰泥牆時,得忍住高興地尖叫出來。

      教堂之後的路比較空曠,不用再擔心隨時會撞上樹,但也更難確定方向,我沒走幾步就迷糊了,最先發現周遭出現房子的是拉夫,不過他的提醒趕不上「鏘──」的一聲,緊跟著赫曼醫生不敬神的咒罵。我停下腳步,想找出拉夫和赫曼醫生究竟在哪裡,突然肩頭被拍了一下,轉頭就看到赫曼醫生的臉在幾乎感覺到從鼻子出來的氣息的距離,這次我馬上放聲尖叫。

      「噓──」赫曼醫生空著的左手食指擺在唇上要我安靜,或許是太急了,他發出的氣音一樣吵人。

      「砰!」比起聽到聲音,我反倒先感覺到肩膀被狠狠推了一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還好這裡是濕軟的泥地,否則真不知道要摔成怎樣?

      「砰!」第二聲我才認出這是獵槍的聲音,嚇得往一倒,仰躺在地上,瞪著一片空茫。

      「會死人的!別亂開槍啊!」赫曼醫生大叫,死寂環繞他殘留夜裡的尾音。

      「我們是迷路的旅人,絕對不是什麼危險份子!」醫生再次大叫。

      視線的一角出現亮光,我稍微撐起脖子往光的方向看,隱約有一棟建築,不過也許是因為看到光才讓我這麼覺得。

      「站起來,手張開,慢慢走過來。」微微顫動的陌生低音命令。

      不遠處黑影晃動,雖然躺著難以判斷高度,但應該是拉夫沒錯,他站起身來,高舉雙手,但沒有前進。

      「我們沒有拿武器,請你放下槍。」越過裙子上方,我正前方的赫曼醫生正慢慢爬起來,看到他們的動作,我也坐起身,拉一拉潮濕的裙子,我很喜歡這件洋裝的顏色,比最藍的天空還要藍一些,回去一定要好好洗一洗,特別是裙襬的荷葉邊,大概從純白變成骯髒的黃褐色了吧?還好同樣是白色的圍裙沒有碰到地面,只是背心大概就不行了。

      跟著赫曼醫生走向光源,我盡可能把身形藏在他身後,在這大霧裡要瞄準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要不小心射中人卻絕對有可能發生。

      接近之後發現那是一間白牆褐瓦的農家,木門開了一道縫,突出槍口,我們在門口站定時,門又張開了一點,露出一張滿是鬍子的皺臉,寬大的帽沿半掩著眼睛。

      「快進來!」是剛才的聲音,赫曼醫生不客氣地走上前,拉夫馬上尾隨進屋,我也趕快跟上以免被丟下。

      「老公,外面的是什麼?」屋後走來一個和拿獵槍的老爹差不多年紀的女人,半灰的褐髮束成撢子一般,她後面還有一個年輕人,差不多是拉夫的年紀,個子沒有拉夫大,但也是修長結實,身上穿的還是白襯衫和寬鬆的棕色長褲,看起來沒打算要睡。

      「他們自稱是迷路的人。」雖然在回話,老爹並沒有轉向他的妻子,大半張臉還向著門隙窺看。

      女人的眼睛在我們三人身上轉了一圈,很快就決定對赫曼醫生說:「請問三位是要上哪裡去?這一帶深夜並不安全,要不要先在這裡休息一下?」

      赫曼醫生舉起帽子,對發話的女人深深鞠躬:「敝人為海因斯‧赫曼醫學博士,冒昧請教夫人貴姓芳名?」

      「這裡是古特曼家。」古特曼太太平實地回答,看來並沒有被赫曼醫生的禮節弄得不知所措,「赫曼博士要不要先坐下呢?大半夜地走路也累了吧?我去張羅點東西給你們填填肚子,也許古特曼先生可以先跟你們聊聊?」

      古特曼太太把我們領到桌邊,赫曼醫生又鞠了個比較小的躬後,順從地坐下,拉夫站到他斜後方,像是平常等著醫生對屍體實驗那樣,我見狀猶豫了一下,但因為腳太酸了,還是決定在桌子的另一邊坐下。老爹小心帶上門後,坐到赫曼醫生的對面,而剛剛跟著古特曼太太進來的年輕人沒有跟著她離開,站到我旁邊靠古特曼先生那一邊。

      屋子的主人坐定後,很直接地問:「這種大霧的深夜,你們到底是要去哪裡?」

      我不知道赫曼醫生從什麼時候開始編故事的,不過他氣定神閒、彷彿理所當然地說:「如同剛才自我介紹過的,我是赫曼醫生,而這位是我的助手拉夫‧法蘭西瓦,我們經過貴村時正好黃昏,所以決定在村外過一夜,不料在夜裡遇到這位迷路的小姐,自然是義不容辭、護送她到村子裡。」

      故事焦點突然轉向我,把我嚇了一跳,老爹和年輕人都看向我,我脫口而出:「我是艾莉……艾莉‧波次坦。」

      「妳是那位賣花的姑娘?」我身旁的年輕人突然說,我轉頭看他,瘦削的臉看得出曬黑的痕跡,有些日子沒剃的黑髮,我想不起來早上那群男人中有沒有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盯著人家太久了,連忙別過頭,眼角看到他給尷尬的我一個微笑,笑容牽動額頭和嘴角的皺紋,有點疲憊的樣子。

      「有人託我來找一樣東西。」我說,不只因為老爹還等著我的話,我想到紅衣姊姊的願望,如果能夠趁機達成就好了!

      「什麼東西需要在這大半夜亂跑?」老爹皺眉,把眼睛擠得更小。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她說掉在城堡後面的山崖……」

      「會到城堡那邊的也只有村裡人去採藥的時候,那她怎麼不自己去拿?」

      我被古特曼先生的問題弄得緊張,隨口說:「她已經不在這裡了!」

      「該不會是瑪莎吧?」年輕人說,「她是嫁到香草丘還是芳草丘?」

      我立刻大力點頭不止:「對!就是她!」

      「如果是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會到現在才突然想起來?」老爹問。

      「呃……她是最近要用才發現不見的。」我說,「找不到才想起來當初放在裙子口袋裡,可是裙子掉到山崖下了!」老實說這種找不到東西的時候我常遇上,而裙子的事也不過是把剛剛紅衣姊姊的話搬上來重說一次,我以為這樣已經夠清楚了,但是無論是老古特曼先生或我身旁這位……應該是小古特曼先生吧?看起來都很難以置信的樣子。

      「會有什麼重要到非得在半夜去拿嗎?」老古特曼先生說。

      「是這樣的…」難得安靜許久的赫曼醫生突然發話,「剛才我也是跟艾莉問了好一會兒才搞懂,那位瑪莎姑娘有個對她有重要意義的夜光石,有天不知怎麼放在她手裡抱著的裙子的口袋裡,卻不小心把裙子落到山崖下,她費了一番功夫撿回裙子,夜光石卻在這期間滑出口袋,只是這件事一直到最近她想把夜光石鑲進墜子裡才發現,因為夜光石很小,特別交代艾莉要在夜裡去找才容易發現。」

      赫曼醫生才說到一半,老爹就開始不住地點頭,一邊喃喃地說:「果然還是得拜託小姑娘幫忙啊!」這個故事果然是讓他心滿意足的樣子,故事說完之後,老爹把玩了一下始終沒有離手的獵槍,然後對我說:「瑪莎那丫頭也太亂來了!就算掉的東西再重要,竟然要什麼都不知道的外地人在夜裡幫她去找!還是要到城堡呢!我勸妳今晚就好好在這休息,別到城堡去,白天要怎麼樣再說!」

      我們不能留在這裡吧?剛才草草把死人埋回去,到明天說不定就會有人發現挖過的痕跡,怎麼想都是身為陌生人的我們最可疑,我想跟赫曼醫生求救,但是不敢直接看向他,生怕古特曼先生發現我們並不是不久前相遇的路人。

      還好赫曼醫生自己就開口了:「古特曼先生,寧可白天大費工夫找一個在夜晚中不需吹灰之力就能發現的小石頭,必定有什麼理由吧?」

      老爹的鬍子抽動了一下,獵槍抓到腿上撫摸著槍管,小古特曼先生交替看著父親和赫曼醫生,間隙還看了我一眼。

      「這個嘛……老實說,我們這兒的夜晚不太平靜。」老古特曼先生說,「城堡附近也是一個格外要小心的地帶。」

      「哦?」赫曼醫生的尾音挑高,「是哪方面的危險?」

      「像您這樣的紳士不會想要知道細節的那種。」老爹說。

      「總是得先知道了才能對付。」赫曼醫生有時可以好奇得死纏爛打,特別是在別人不想說的事方面,和任何人講話是他的一大樂趣,或許是除了拿針戳死人腦袋之外,他最喜歡做的事。

      「您也要和艾莉姑娘一起去找嗎?」老爹有點驚訝,「這恐怕不太穩當……說起來不怎麼光彩,近百年前住在山崖上的城堡的最後一個領主做了很多褻瀆神的事,死在城堡中的人不計其數,其中一個受害者在村子裡留下詛咒,沒多久城堡裡的人都一一死去,領主也瘋狂了,後來接收這一帶產業的遠房親戚只有收稅時過來,任由城堡荒廢至今,而村裡的人從此就不在入夜後出門。」

      赫曼醫生沉默了,左手指頭有規律地敲著桌面,我有點想睡。古特曼太太在此時與三個盤子一起出來,我的面前霎時升起一團熱氣。

      「喝點湯暖暖身子吧!」

      看到食物讓我餓了起來,碗裡是橘紅色的清湯,沉浮著幾片看不出原貌的菜葉,舀了一口,除了蕃茄之外不知道還加了什麼,差不多就像是把晚餐的菜汁全倒在一起,順便把洗碗水也倒進去加熱,不管如何,湯只要燙就贏了一半,我偷偷張開嘴,讓被燙到的舌頭休息一下,這時才想到應該要等赫曼醫生再開動,不過醫生好像也喝得很起勁,沒有人注意到小小的無禮。

      古特曼太太走到丈夫身後,兩人耳語,然後太太站直身子對醫生說:「赫曼博士,我們家不大,不嫌棄的話,今晚可能請您睡在我們夫妻平常的臥房,而您的助手和艾莉姑娘可能就得跟孩子們擠一擠。」

      赫曼醫生優雅地放下湯匙,環顧桌面找不到餐巾,只好做出思考的樣子,趁機把手指彿過還沒長出鬍渣的嘴邊。

      「非常感謝夫人的好意!只是我們恐怕沒有這個榮幸在府上過夜,因為我與這個女孩要去完成一位年輕夫人的託付。」

      通常赫曼醫生都很討女人歡心,因為他說話的口氣讓她們有點不好意思地覺得自己像是巴黎或隨便哪個光鮮的大城市裡的名流貴婦,但古特曼太太顯然不為所動,執著於把我們留下。

      「博士,就算您願意在這種時候為了瑪莎那丫頭出去,不代表艾莉姑娘也願意冒險啊!」

      「夫人,我想您可能有些誤會。」醫生對著古特曼太太微笑,「接受託付的正是艾莉,拉夫和我只是不想讓一個少女孤伶伶地在霧中找尋失物。」

      這個時候堅持要出去恐怕會被當作任性、不懂事的女孩吧?何況我的身體已經開始渴望床鋪了,但是赫曼醫生明確地表示不打算留下來,我得站在醫生這一邊才行;另外,想到要親自去找紅衣姊姊交待的東西也讓我精神變好,如果她看到我再次出現,手裡拿著殷切等待的東西,我真的很想看到她那時的表情,就算因此沒辦法成為像她那般嫻靜的女子。

      古特曼太太溫柔地看著我,溫柔得像以前媽媽叫我和弟弟上床時,只要膽敢回一句就會在晴空中大雷雨。我用不太容易察覺的動作點了頭。

      「艾莉也急著想完成朋友的心願呢!真是個守信的好姑娘!」赫曼醫生看到我的動作,興高彩烈地說。

      「不是都說過有危險了嗎?那些神所不允許的東西……」古特曼太太第一次看起來有點不知該怎麼辦。

      「既然面對的是神不允許的事物,那麼全能的上帝自然會站在一個好基督徒這邊囉!」赫曼醫生咧開了嘴笑,他有時會說些像神父會講的話。

      古特曼夫人看著丈夫,大概希望他說點什麼,老爹沒有預警地站起來,原本在膝上的槍背到身後。

      「我幫你們帶路吧!」

      「奧圖!」古特曼太太小聲叫道。

      「在這種霧裡,外地人是不可能找到城堡的。」老爹戴上帽子,眼睛再度藏到帽簷下,「要就快走吧!」

      「爸爸,我去吧!」要不是這個尖銳、不穩定的聲音在我的右邊響起,我真沒注意到陰影中有樓梯。樓梯上下來的是一個少女,年紀大約還比我小個兩三歲,雖然表情嚴肅,卻是稚氣的圓臉,個子倒是不小,說不定跟我一般高,後腦杓垂下一條粗大的稻草色辮子,也許古特曼太太年輕時也是這個髮色。

      「嘉比,妳還沒上床睡覺?」老爹的聲音雖有責怪的意思,但沒有進一步阻止女兒。

      嘉比走到桌邊,輪流看了我們三個人。古特曼太太見丈夫沒有反應,叫住女兒:「這邊沒妳的事,快回房間去。」

      「我剛剛都聽到了!」嘉比說,「這幾個客人要到城堡那邊去吧?讓我來帶路吧!爸爸年紀大了,最近也很久沒用槍,讓我去吧!」

      老爹吹了吹鬍子:「雖然妳跟梅希爾去打獵時打了好幾隻鴨子回來,但妳還是太小了!狼可不是這麼好惹的。」

      「最危險的不是狼吧!」女孩聳肩,老爹倒像是很認真地在思索她說的話,古特曼太太不安地眼神飄移。

      「嘉比,妳真的還太小了!」我身後出現一個聲音,是那個安靜到我差點忘了的男人,他轉向古特曼先生:「我來幫他們帶路。」不同於妹妹氣勢高昂地徵求同意,哥哥平靜地說出已經下的決定。

      「梅希爾!」比起制止丈夫時,古特曼太太更激烈地叫出聲。

      梅希爾走進我的視線範圍,到爸爸面前,披上一件老舊但乾淨的黑色風衣。

      「不行。」老爹突然說,梅希爾停下往爸爸伸出的右手。

      「你不准去。」古特曼先生說得斬釘截鐵。

      梅希爾的手在空中停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放下,只是他沒有放棄。

      「媽媽不會用槍,爸爸眼睛不好,身為已經成年的孩子,這本來就應該是我的工作。」

      「但是你……」古特曼太太還沒說完就被兒子打斷。

      「槍能對付的也只有狼了!至於神所不容許的危害,就聽任天主裁決吧!」梅希爾說完,對爸爸伸出雙手,這次父親沒有說話,兒子也沒有縮手。

      過了久到差點讓我在大家面前打哈欠的時間,老爹突然把肩上的獵槍卸下,交到小古特曼先生手上,古特曼太太動了一下,但最後什麼也沒做。

      「走吧!」赫曼醫生站起來往門邊去,拉夫緊跟在後,只有我愣了一下,才匆忙披上斗篷。

      「感謝古特曼閣下與夫人的熱湯招待!」醫生最後的脫帽致敬後,我們又從溫暖的屋中回到霧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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