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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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北風急，天灰濛濛的，厚厚的積雪，映得滿眼都是慘白。個子小小的張三兒蜷縮著背一個人往前頂著颼颼地西北風走著。厚厚的雪踩上去沙沙作響。虧得這條路他非常熟悉，鄉間的路坑坑窪窪，狹窄的很，踩的不對，腳便會深陷了進去。好半天都拔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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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早的很，村裡人都還在夢鄉，大家都沒有吃喝，能少活動儘量少活動吧，也好省點體力。西北風呼嘯而來，刀子一樣吹在臉上，幾乎要割破了臉，一直刺穿衣服，刺到了身體。穿了多年的大棉襖擋不住風。身子不由一陣顫抖，張三兒不由把頭往襖領子裡縮了又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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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傳來咚咚的跑步聲，冬天的鄉里人大多在睡懶覺。這麼早是誰幹嘛？張三兒走近一看原來是小馬哥在繞著圈子的跑著，估計是怕冷才不停跑得。大棉襖用一根寬寬的帶子系住，腰上斜插著一杆老煙袋，鼻子凍得通紅，哧溜哧溜的吸著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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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天還那麼早，你這是要幹啥去？「咦」帶著網，你不會是想要下河吧，不行，你不要命了」？張三兒不怎麼愛說話，只是鼻子裡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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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嗯個屁啊，那麼大風，天又冷，你看看有誰敢下的」？北方男人的嗓門都是那麼大。張三兒只覺得身邊樹上的積雪簌簌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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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啊，你當我想呢，我娘病了二天，不吃不喝得，眼看著越來越重，沒錢大夫又不來，我只能下河去撒幾網碰碰運氣，要是運氣好的話還能打幾條魚來，好給她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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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哥把大夫的女性家屬都問候完了，才說道：「三弟，天冷風大，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咱弟倆一起去，我幫你背著網，到河邊看著你下河撒幾網就趕緊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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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倆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很快就看見了梨花河，張三兒看著河頭也不回地說道：「哥，我到了，把漁網給我，你早點回去吧，放心，我一定就只撒幾網就上來，要是撒到了魚，晚上你來喝魚湯。」梨花河依舊沒有結冰。張三兒放下了心。緊走了幾步，到了梨花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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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不見小馬哥回答，張三兒覺得空氣驟然變冷，急忙回頭，路上沒有了小馬哥的影子。漁網散落在張三兒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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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三兒只覺得身上一寒，雞皮疙瘩遍佈了全身，腳也有些發軟。顫抖著叫道：「哥……小馬哥……」北風呼嘯，田野裡滿是呼嘯的風和慘白的雪，哪裡還有絲毫的人影。來路雪地上也只有張三兒一人的腳印，小馬哥就像是一直沒有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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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見鬼了，「媽的」張三兒罵了句粗話給自己壯膽，雖然天氣寒冷，可是背後卻仍然被冷汗濕透。他有一種想要逃回家的衝動，小馬哥居然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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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了半天的粗氣，張三兒強壓制住內心的恐懼，不斷催眠自己，剛才或許就是自己一個人來的。或許是自己在路上睡著了做夢。恐懼終於被老娘的病壓倒。用力定了定神。收拾起漁網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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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遽然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張三兒腳步一踉蹌，嚇得跌坐在雪地上。回頭一看，原來是一枝樹杈被積雪壓斷掉了下來。不由拍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拉著車子往河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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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梨花河一直沒有結冰。往年這個時候，大雪封河，一夜之間凍得河面上能跑馬車，村裡人就會拿著鑿子來這裡鑿開冰塊，下鉤釣魚，有的時候，甚至還會有魚自動跳上來。那時候梨花河便成了一條溝通兩岸的捷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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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灘上的積雪結冰了有些滑，張三兒深一腳淺一腳的下了來。收拾好了漁船。看了看河面頓時又驚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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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河上竟然飄浮著整片整片的白魚腹。天，一河筒的死魚，怎麼會有那麼多。張三兒瞪著眼不能置信。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這樣的奇景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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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張三兒一家是靠梨花河邊生活的漁民，閉著眼睛都能摸個通透。梨花河不過一條小河，雖然豐饒，可今年沒有糧食，幾乎附近所有的的村民都開始捕魚，很久很久以前就被篩了個乾淨。這些魚可都是哪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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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思索這個深奧的問題，張三兒把船放到了河面上。輕搖橿櫓，雖然逆著風，漁船還是飛快的往整片的死魚漂去。五歲就開始隨父母親搖船，十六歲的張三兒已經是搖船的老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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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水成冰的冬天，魚應該不會壞掉，看來可以不用撒網了，張三兒興奮，不由得想：「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還是很照顧我的，虧我今天起得最早啊，梨花河上還沒有人來，一河面的魚都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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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到了飄著魚最多的地方，張三兒激動地伸手撈起一條，遠遠地就聞到一股惡臭。急忙把魚遠遠的扔了出去。天那麼冷，魚也會壞，這是什麼道理？張三兒不死心，走得遠了些，又扒拉上來了一條，仍然奇臭無比。張三兒不解，又看了幾條，都是臭的，這些魚都是不能吃得了。心裡覺得非常可惜，如果早些來發現了就不會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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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下雪，又或者太冷，梨花河上還沒有漁船，沒有時間思索今天的種種不對勁，小船兒自己輕飄飄搖動，水面上的張三兒靈動敏捷，離開了這片惡臭的死魚水域。不覺間，小小的漁船消失在了梨花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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