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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十一章-二十章

兩個人--卻很像一個人對面放了鏡子,一模一樣的兩個少年讓加米尼一愣。

「赫非斯辛,你怎麼樣!」

鏡子的一面突然朝他衝過來,雖然身材沒差多少,可是褐色卷髮的少年竟然一跳到他身上,著急的喊著問道。

「唔?我還可以......」

原來是雙胞胎。

加米尼不是第一次看到,小時候他甚至有點羨慕,希望自己有雙胞胎兄弟,不過這一對還真是一模一樣,連身高、身材、臉型都很難分辨。

「我好擔心你!所以就跟著亞歷山大一起從王城趕回來了,你要不要緊?怎麼會跌進水裡呢!」

「我沒事了,謝謝關心......」加米尼被對方熱情的查看,有些害羞,可是此話一出,雙胞胎之一又是停下,就連後面冷眼看著他的另一個也用古怪的眼神看他。

「赫非斯辛忘了一些事,醒來之後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所以你們要重新認識他了。」

一旁塞琉古說道,更是讓兩兄弟吃驚。

「啊,怎麼會這樣!」其中一個又是握起加米尼的手,泛紅的眼眶讓他一愣。

「這是伊奧拉斯,」塞琉古指指握著加米尼手的少年說。

「後面老是臭著臉的是他哥哥卡山德,因為長得太像了,到現在我們還是分不清楚,所以只能靠表情辨認。」

「的確......」

加米尼看著這兩兄弟,年紀感覺是跟他差不多的,可是不論是一頭褐色捲髮,雖然不高大可是手長腳長而且結實,黑褐色圓圓的眼睛竟然都是一模一樣,要不是一個誠摯的看著他,一個表情冷漠,的確是無法分辨。

而且一般雙胞胎長大了,大多會想為了跟對方不同,用髮型、衣服去改變,可是這兩人竟然連裝束都是一樣,希瑪伸*的皺摺竟然也都一樣。

(*希瑪伸   himation:毛料製的外裹衣,無特別形式,但會用別針別出波浪或皺摺)

「要重新認識了,感覺好奇怪!」

伊奧拉斯說著笑了笑,還抹抹眼角的淚,雖然感情有點太豐富了,可是似乎是個和善的人,但他哥哥......

「沒死你就該偷笑了!」卡山德瞪了加米尼一眼說。

「這個小鬼講話就是這樣,他意思是說『害他擔心死了』。」

見加米尼一愣,塞琉古在他耳邊說道。

「你說什麼!塞琉古,少胡說八道!」卡山德又是一斥,塞琉古倒是沒理會少年凶狠的聲音,繼續翻譯。

「他說:『不要把我心事說出來』。」

「呵呵......?」看著凶狠的卡山德,加米尼實在有些懷疑塞琉古說的是真是假。

「赫非斯辛,我今晚陪你一起睡,你一定還很害怕吧?」伊奧拉斯開心的拉拉加米尼的手,笑瞇的眼睛看起來天真無邪。

「誰要陪你睡啊?」卡山德抱起雙臂,但被塞琉古一翻譯「我也想陪你睡」之後,卡山德反而紅著臉沉默了。

「是不用陪我睡啦。」

加米尼搔搔頭,不過其實內心感到一股溫暖,身為獨子,以往遇到聖誕節,表哥表弟到希臘跟他們一起過時,一起睡前玩著紙牌、打枕頭戰、隔天起來爭相拆禮物的記憶總是讓他懷念。

「看這表情--你也需要我翻譯嗎?」塞琉古故意在加米尼耳邊說道,讓他更是尷尬。

「我也願意陪你睡喔。」

「你倒是不用了。」

如此,吃過晚餐之後,雖然太陽才剛下山,可是看伊奧拉斯跟卡山德已經迫不及待跑到床上,加米尼還是忍不住問。

「已經要睡了嗎?」

「可以稍微熬夜一下!」伊奧拉斯興奮的說道。「因為要陪赫非斯辛,老師特准我們明天中午過後再上課。」

什麼?原來根本是為了不上課來陪我睡覺嗎?加米尼忍不住苦笑。

不過......熬夜?看天色也才頂多六點,現在就睡覺讓加米尼這種不到十二點不睡的高中生感到稀奇。

「上床,上床!」

本來正想著是不是該換睡衣的加米尼一轉頭,就看到伊奧拉斯跟卡山德「唰」的一聲脫下衣服丟在躺椅上,兩個人再自然不過的動作,還有猛地呈現在加米尼面前的兩具裸體讓他倒退一步。

「喂......」

「快點啊,赫非斯辛!」

卡山德在床邊地上打了地鋪就躺下,而床上的伊奧拉斯對他招招手。

「你為什麼要穿著衣服睡覺呢?」

「我,我......我覺得有點冷。」加米尼硬逼自己也在床上躺下,但是只解開腰帶,被這對雙胞胎用古怪的眼神看,他只能故作冷靜的笑了笑。

沒錯,加米尼記得以前就在書上看過,古代人就是裸體睡,他們對裸體非常處之泰然,雖然現代許多人也都是裸睡,可是怎麼樣也不是好幾個朋友一起。

「你真的很奇怪!」伊奧拉斯笑著說道。「不過啊,難得可以熬夜,好興奮哪!我們一定要好好聊聊!」

「在這裡,什麼時候起床呢?」加米尼問。

「唔,我都忘了你失去記憶。」伊奧拉斯笑了笑。「不用煩惱,每天一刻鐘半的時候老師會來叫我們。」

「一刻鐘半?」

這時候,這時候的計時方法是水鐘。加米尼想了想,他記得之前跟教授參觀學校的文史藏物有看過,水鐘是讓水由一罈留至另一罈,時間也隨著流動,在罈內有數字刻度或浮標指示水也顯示時間,如果他沒記錯,一刻鐘對應現在的兩小時,所以......

「三點!」

加米尼的哀號無疑跟所有必須早起的高中生一樣,可是卻引起其他兩個人面面相覷。

「你還好嗎?」

「他溺水起來真的就怪怪的!」睡在地上的卡山德也忍不住說。

「那個,伊奧拉斯......你可以告訴我一些事嗎?」

加米尼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在其他人覺得他瘋了,或是把他抓去給庸醫巴西爾看以前,他還是低調一點好,至少得搞清楚赫非斯辛本來是什麼樣的人,否則不管怎麼表現都會被當成瘋子吧。

「我想起來一些了,可是你告訴我其他事,我應該可以更快想起來。」

「嗯!」

伊奧拉斯點點頭。「那我先跟你說學院的事好了。」

「你應該先說赫非斯辛的事,托勒密說他本來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雖然總是臭著臉,不過卡山德似乎也是個心思細膩的孩子。

「你什麼都忘了嗎?」

「你就當作我忘了那樣告訴我吧。」加米尼說。

「......喔,」要伊奧拉斯跟以前的好友說他自己身世似乎有點彆扭,不過他還是很盡責的想了想。

「你父親是阿明托爾,你是兩年前來學院的,那個時候亞歷山大、托勒密、賽琉古跟安提柯都在這裡了。」

米薩是這裡的地名,跟王城還有好幾天的馬程,當初國王菲利雇了亞里斯多德來此地,原本只是個行宮,不過改建之後就成了讓貴族子弟來來此地學習的學院,週邊原本就有村落,加上學院開始之後,這裡已經變成一個小城。

「大家都住在這裡嗎?」

因為注意到這一棟樓有不少像這間一樣的房間,加米尼問。

「學院的規定,原本亞里斯多德老師只想在這裡教授哲學、科學跟辯論,可是陛下說,這樣的教育不夠,所以就讓人再請了阿利安老師來,負責軍事的訓練。」

一般古希臘認為教育黃金時期是十二到十七歲,如果把這段時間全都拿來學文科,恐怕是有點浪費,畢竟馬其頓這些城邦都是軍事國家,所以貴族子弟來此學習,如果沒有武科的訓練,以後就沒辦法領軍了吧。

加米尼心想。

「所以不能隨意離開,就算家鄉就在王城,也必須住宿在這裡。」

提早讓小孩適應軍隊生活,這些貴族真是聰明。

就跟現代許多寄宿學校一樣,當初進高中時加米尼的阿姨曾提過讓他去上艾奧尼亞的寄宿學校,可是他母親寧願讓他過一般孩子的生活,想起來,十二歲就要被丟在陌生的城鎮做軍事訓練,應該是蠻苦的一件事吧?

「上課都上些什麼呢?」

「嗯,亞里斯多德老師當初是這麼規劃:凌晨的體能訓練,然後早上到下午上他教授的哲學跟辯論術,可以一個人喜好選擇天文、科學、數學等等,音樂、美術這種科目會利用吃飯前的時間。」

然後到太陽下山就結束?聽起來真是非常充實而且健康。

「性教育的話就是自己跟『長者』學了。」

彷彿順帶一提某個不重要的科目似的,伊奧拉斯翻個身說,幸好加米尼沒剛好在喝水,否則他應該會嗆到。

「性......?」

伊奧拉斯點點頭,充滿光澤的褐髮躺在枕頭上。

「每個人都有『長者』嘛,學院裡也是一樣。」

是「少年愛」(Paiderastia)。加米尼這才想起,

教授甚至寫過這方面的文章,因為古希臘城邦時期社會結構的需要,以前部落時期是年長男性會將少年帶離開部落,教授他生存的技能,當然也包括性教育。

而到了城邦時期一樣也有這個習俗,只不過因為開始有了更明顯的身份地位階層,身份較高,或是身分叉不多的男子會選擇一名十二到十七歲的少年,特別教導他、照顧他,其實私底下也是伴侶那樣有愛情、性愛的關係。

「長者」跟「少年」就是這樣區分,加米尼點點頭。就像是一種傳承吧,身為長者的人以前也曾經是被教導的「少年」,雕刻師、畫家這種有特殊技藝的階層也是這麼傳承技術的。

「我的『長者』是巴西爾老師。」伊奧拉斯說。

巴巴巴西爾?加米尼一想到早上那個可怕的庸醫,更是五味雜陳,怎麼說伊奧拉斯看起來都是如此活潑天真,配上可怕的巴西爾......

「卡山德呢?」加米尼問床下的男孩,結果只得到對方一個瞪視。

「我還沒有。」

「卡山德喜歡歐邁尼斯!」

伊奧拉斯說,但立即被自己哥哥瞪了一眼。

「我才沒有!」

「他害羞,根本不敢跟歐邁尼斯說話,所以歐邁尼斯也不知道卡山德想要他當他的『長者』。」

「歐邁尼斯又是誰?」加米尼問,一時間太多人名,他覺得自己像小學轉學生那樣,真需要畫個人物關係圖。

「啊,赫非斯辛你也很喜歡歐邁尼斯,我也喜歡他,不過還是沒有巴西爾老師那麼喜歡,呵呵......」

笑得眼睛甜甜的伊奧拉斯讓加米尼無奈,說到巴西爾他竟然能甜得起來,那個可怕的傢伙只會讓加米尼惡寒。

「大家都喜歡歐邁尼斯,但我偏偏不喜歡他!」

卡山德生氣的蓋上棉被轉過身。

「他這樣意思是『我喜歡他』?」加米尼問。

「對,赫非斯辛,你弄懂卡山德的語言了!」

「唔。」加米尼好好把腦中東西重整一遍,想到那時賽琉古似乎也有提到那件事,他說自己是他的「長者」,可是托勒密也堅持赫非斯辛一年前就已經答應當他的少年。

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的『長者』是亞歷山大嗎?」加米尼問。

「唔......」

本來預期只是個簡單的問題,沒想到笑口常開的伊奧拉斯聞言竟然一臉凝重,而且連地上本來鬧著彆扭蓋著棉被的卡山德都轉過來盯著他。

其實加米尼的推測完全是根據以前讀過的歷史,不管怎樣,亞歷山大跟赫非斯辛不就是愛侶嗎?

雖然這麼想,不過下午時跟亞歷山大見面的景象,卻讓加米尼尼有那麼一絲疑惑,說起來,應該跟赫非斯辛最親密的亞歷山大似乎並沒有真的很在意他的安危,托勒密表現出來的態度似乎還更體貼些。

「嗯,你的情況很複雜。」

好像被醫生鎮斷了什麼不治之症的加米尼一愣,雖然有預感會聽到可怕的消息--雖然他並不怎麼在意什麼「長者」、「少年」的,可是基於好奇心他還是問道。

「為什麼?」

「你的『長者』本來是亞歷山大,從你一進來學院沒多久就是這樣了,那個時候雖然沒有公開進行儀式,不過的確就是這樣。」

伊奧拉斯有些不確定的看了自己哥哥一眼。

「不過一年前不知道為什麼,就變成托勒密了。」

「不知道為什麼?」加米尼皺起眉頭。說起來連他都不知道了,伊奧拉斯他們又怎麼會知道呢?

「那個時候,托勒密有一次公開說你是他的『少年』,亞歷山大也表示無所謂......」

「......?」加米尼更是一頭霧水。「那賽琉古又是怎麼回事?」

「有一陣子你跟賽琉古常常在一塊,反正......好像好幾個人都說要當你的『長者』。」

不!這是怎麼回事?

加米尼心裡一寒。

這個赫非斯辛怎麼搞的?為什麼感覺他好像......雖然加米尼不想說出口,可是如果在女生圈子裡,她們都會叫這樣的人「賤貨」不是嗎?

而且這一定有哪裡搞錯了,太多歷史學家都是這樣研究的,亞歷山大跟赫非斯辛一直是對方唯一,就算結婚有了男寵,感情都是一樣深厚。

「不要太在意,趕快選好一個『長者』就沒事了。」

看加米尼臉色蒼白,伊奧拉斯拍拍他說。

「你要選誰啦!」地上的卡山德似乎終於忍不住問道。

「......啊,我不會碰你的歐邁尼斯啦,放心。」

加米尼說。還真像高中男生聊到喜歡的女生的情況,好哥兒們如果遇到這種情況,講了這一句就沒事了,雖然現在情況是有點不同......

「我才不在乎你選誰咧!」又是被說中而臉一紅卡山德氣呼呼的轉過身,惹得伊奧拉斯哈哈大笑。

「赫非斯辛,你現在真的好有趣喔!」

說到這個,加米尼還真沒弄懂赫非斯辛是什麼個性,從前面聽起來感覺是個很頑皮的少年。

「嗯......」被加米尼一問的伊奧拉斯有些猶豫。

「你啊,你很聰明。」伊奧拉斯看了自己哥哥一眼說。

「數學、科學都很強啊,不過文筆跟歷史就......」

「不太好嗎?」

「嗯,蠻差的。」老實的伊奧拉斯說。

剛好跟我相反呀......加米尼嘆口氣,難怪說什麼做什麼都被他們異樣眼光看待。

「個性呢?」

「很討人喜歡呀,不過有點遲鈍,會一意孤行,很固執,對不對?」伊奧拉斯問他哥哥,卻害加米尼被瞪了一眼。

「我討厭你現在這樣!」

「他意思是說你變這樣他也很喜歡。」伊奧拉斯說。

「不過你之前做了些奇怪的事......」

「什麼呢?」

「比如說剛剛那個,很多『長者』這件事,安提柯因此很討厭你。一年前開始的吧,不過赫非斯辛,如果忘了就算了吧。」

賤貨,我果然變成賤貨了嗎......?加米尼真是萬般無奈。

然後又是一個新人物,加米尼這一次無暇去問那是誰了,太多東西要記了,而且還有一些謎題待他去解決。

那時從教授家出來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他醒來就在河裡被救起來呢?

如果他現在是以赫非斯辛的身體活著,那麼.....原來的赫非斯辛又去哪了?

想著想著的加米尼突然浮現一絲恐懼--既使他自己硬是壓了下,可是還是讓他心頭一緊。

如果就一直這樣怎麼辦?如果回不去了呢?

「可以的,可以的......」

加米尼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一定有辦法的,至少如果他回去那個

河邊,應該會想起什麼......

「呼,呼......」

旁邊已經響起兩個睡著的呼吸聲讓加米尼回過神。

伊奧拉斯跟卡山德已經睡倒了,剛剛就已經嚷嚷著熬夜而興奮的兩個少年,現在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深夜了吧?

不過加米尼自己估測一下,現在可能才晚上九點,對高中生來說不正是正午嗎?所以他毫無睡意也是自然的。

看了看陽台外頭完全是一片漆黑,不過中庭似乎點了幾盆火,所以一閃一閃的。

加米尼暗自爬起身,抓了腰帶隨便一綁,還是打算出去走走。

白天想要逛逛時被托勒密跟著,後來又是一片混亂,加米尼到現在既無法隨意的四處走走,甚至還無法獨處。

原本是想往一樓走,可是看到大門處似乎已經關上,加米尼索性往頂樓去,繞了又繞才找到樓梯,因為走廊上都只有矮圍牆,並不是封閉的,至少他還可以藉著月光走好腳步。

「嗯?」

一上了頂樓,火盆的光源更是讓加米尼疑惑,而且輕輕的笛聲從另一側流洩而出。

加米尼原本想靠近,頂樓的花園在黑夜下看不清楚,可是坐在涼亭邊的一個身影還是映著火盆的光。

「亞歷山大?」

加米尼還站在暗處,可是從那頭金髮就看出是他。

因為夜晚低溫的關係,他肩上還圍了鑲毛皮的希瑪伸,下擺從涼亭椅子垂了下來。

就跟托勒密他們一樣,皮膚還沒有成年男子的粗糙,光澤彈性的麥色,肩背還有一絲少年般的發育感,但他們體格完全超越同年紀的青年,那個寬肩,緊實的腹部像是跟衣服搭配得完美,幾乎衣服每一個皺摺都配合著他的身子。

加米尼白天時還無法好好看他,那時情況太混亂,而現在,看著這個俊美的青年垂著眼吹笛的模樣,他卻覺得不可思議。

亞歷山大的側面特別好看,不像加米尼身旁的同學,他們青春期時還介於男人跟男孩之間的外貌總是有些尷尬,可是這個人,如果只看外表在現在純粹只是個俊美的男模吧。但殘留那麼一絲少年般的氣息讓他更出眾,眼神也讓他完全不同,藍色瞳孔像是發著光一樣,鼻子如眾神雕像般挺直,但那嘴角總是有個微微上揚的弧度,卻讓他帶著一絲叛逆。

「誰?」

只是一瞬間,就在加米尼要走出來的一瞬間,他看到對方突然放下笛子,俐落的一抓,一把劍就對著他的方向。

「......對不起。」

加米尼本來沒打算要偷看,可是聽著那笛聲,還有亞歷山大沈靜的側面,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在那裡站了多久。

「赫非斯辛?」

本以為自己站的地方已經不算暗了,可是亞歷山大藍色眼珠在空中繞了一遍,最後只看著前方。

「因為你的笛子聲音......所以我忍不住聽了一會兒。」

加米尼走近之後說道,看到他放下劍,嘴角雖然一抹微笑,但是沒看他。

「你介意我坐這裡嗎?」

加米尼問道,雖說應該把他當成朋友那樣相處,可是一想到那是亞歷山大,加米尼還是忍不住用對待元首般的禮貌,而亞歷山大抬起眼。

「從托勒密房間跑出來?」

聲音還有一絲少年般的沙啞,不過他拍拍一旁的位子。

「坐吧。」

「那是排簫嗎?」

加米尼看看他手中的樂器問,以前那只在牧神的畫裡看過,長短不一的管子綁在一起,吹出來的聲音竟然這麼好聽。

「我可以看看嗎?」

加米尼興奮的問道。每次只要碰到這些古代才有的東西,他都會特別興奮,甚至忘了對方的身份。

--沒想到亞歷山大只躺了下來,一手撐著頭,有些悠閒地姿態,可是一動也沒動的雙眼又把他看過一遍。

「當然可以,赫非斯辛。」有些慵懶的挑起眉毛,亞歷山大說。

「我記得你很會吹這個的,畢竟還是你教我的。」

糟了,又是這種情況。加米尼有些懊惱放下笛子。

「那些我不記得了,也包括笛子......」

加米尼說,對上亞歷山大定定不動的眼睛,他還差點要說出來,其實他並不是這個人。

「所以,你對我來說,也像個陌生人一樣,但要說陌生也不完全。」

本來以為自己這一席話會引起對方狐疑的視線,結果一陣大笑讓加米尼一愣。

「你裝這個樣子還真是有趣!」

笑瞇了眼的亞歷山大拍拍自己旁邊。「過來,坐近點。」

「......你好像不太相信我。」

加米尼雖然照做了,可是就連自己坐下的動作都引起他的低笑聲,他只能這麼判定。

「再近點。」亞歷山大勾勾手指,這一次停下笑聲。「是真是假我看了就知道。」

「......!」

猛地被抬起下巴,加米尼對上他清澈的眼珠,鼻尖幾乎碰上讓他呼吸一停。

微微瞇起眼的亞歷山大前額的金髮被夜晚的風吹得飄動,直直盯著加米尼的眼睛似乎有一瞬間動了動,最後又是放鬆。

「還真的忘了......」

「這樣就能看出來嗎?」

「看不出來,不過你的反應告訴我了。」

亞歷山大有些邪氣的笑了笑。

加米尼別無選擇只能跟他對視,也許天生是王子的關係,那種理所當然的態度讓人無法反抗。

只有這時加米尼才注意到兩個人身子貼得多麼緊,可是下巴被按著,對上亞歷山大青藍的瞳孔,他卻又是無法開口,每一次呼吸都從緊貼的腹部傳來,溫熱的手指也緊按著他下巴,察覺亞歷山大嘴唇湊近的一瞬間加米尼差點也閉上眼。

「......。」

結果對方卻是突然僵硬的移開,一會兒嘴唇卻是貼到他胸口,加米尼低下頭才發現他盯著自己脖子看。

「......?」

「這是什麼?」

「什麼?」加米尼被猛地一問,也忍不住反問,可是摸摸自己脖子,卻是一疼。

「唔......!」

本來正要再摸,但加米尼被亞歷山大抓住手。

「不記得為什麼這樣了?」

「......不記得了。」正要伸手摸,加米尼又被抓住。

「別摸了。」

本來一動不動的加米尼,發現亞歷山大又是往下,這一次停在他腰帶上。

「嗯......」又是一陣奇怪的笑,亞歷山大抬起頭看了加米尼一眼。

「這又是怎樣?」

「......沒什麼。」

應該是因為自己拙劣的綁腰帶技巧,可是被對方猛地拉開腰帶,身上的衣服都被風吹開,加米尼還是下意識的反手推他。

「怎麼了?只有托勒密可以碰你?」

抬起眼的亞歷山大藍色眼睛還是一樣緊盯著他,可是嘴角諷刺一彎。

「......。」被這樣一問的加米尼無法回答,可是終於發現,似乎從中午那次見面開始,亞歷山大就有意無意的這樣言語諷刺,只是他不懂為什麼。

「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只是不習慣被人碰--嗯!」

加米尼說,可是腰間的帶子被突然拉緊,差點喘不過氣。

「嗚!」

亞歷山大又是好幾下粗魯的繞了繞,每一下都像故意似的使勁力氣,加米尼最後受不了而用膝蓋頂他,腰帶卻被扯得更緊。

「啊呼......呃!」

最後用力的打了一個結,加米尼幾乎站不起來,而且對方還粗暴的拉著腰帶讓他站起身。

「......!」

抬起頭對上那個彷彿透著藍色火焰的雙眼,加米尼只楞楞地看著他。

一次亞歷山大又是一笑,還是跟早上一樣好看的笑容,可是他可以充分感受到,那根本是嘲笑。

「弄好了,回去托勒密房間再叫他幫你解吧。去啊。」

被推了推的加米尼只能轉過身子,只是猶豫一下,背後他又是帶笑的說道,那個可惡至極的聲音貼在加米尼耳邊,讓他渾身僵硬。

「別再讓我看到你毫無防備,赫非斯辛,留意背後,否則下次你會真的被勒死。」

依照雙胞胎弟弟依奧拉斯的說法,國王菲利當初只想邀請亞里斯多德來教授亞歷山大,不過亞里斯多德認為與其只教導王子,不如開設一間王家學院好讓所有王室貴族的孩子來學習,除了教授課程之外,這些勢必以後要一起出戰的貴族孩子能夠培養默契跟情誼也是好處之一。

一般來說,貴族的孩子七歲就會開始進學校學習,十二到十三歲就會到米薩這種體育式的學院唸書。

不過米薩不同之處還是在於他是貴族孩子專屬的,而亞里斯多德特別增設了文科的課程,依他們學習的進度,最快三年,最長四年修業就會結束。

「在這時的希臘人看來,十七歲就是成年了,成年後也必須從軍了。」

加米尼一邊跟賽琉古在走廊上走著,聽他介紹起學院,這麼想著。

「不過如果遇到戰爭,未滿十七歲就不用參戰了嗎?」

「視戰爭而定。」賽琉古說。「如果是涉及數個城邦的重要戰役,陛下就會讓十七歲以下的男孩參戰了。」

「我們現代十七歲還在做什麼呀......?」

加米尼有些感嘆,不管怎麼說,活在二十一世紀十七歲都還被當成孩子,在高中唸著書,不只沒有投票權,買酒、去夜店都是禁止,被保護得好好,而這時的希臘孩子已經在為上戰場做準備了。

「嗯,你還真的是忘得一乾二淨呢。」

加米尼正認真思考著,這才發現賽琉古盯著他看。「昨天還有些半信半疑,看來是真的,這樣子跟你這條小狐狸說話,好像是在跟另一個人說話呢。」

「沒辦法,我......」

我本來就是另外一個人呀,加米尼最後也沒說出來,因為誰會相信呢?明明在他們看來外表就是熟悉的朋友赫非斯辛,怎麼說都不會有人相信的。

可是這倒是加米尼第一次想到--如果是如此,自己在這個名為赫非斯辛的男孩子體內,那原來的他到底去哪了?

去哪了?

「......!」又是一個不留神,賽琉古就突然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你做什麼?」

「每次看你這麼嚴肅就覺得可愛。」賽琉古又是那個招牌笑容,如果不是老是這樣毛手毛腳,臉孔是很賞心悅目沒錯。「以前你一看到我就擺出臭臉啊,不過床上倒是另一個人......」

「你再這麼做下去,我以後看到你也是臭臉了。」

「唉呀,看到心儀的少年誰忍得住呢?我可不像托勒密那麼偽君子。」

「怎麼說也是比你紳士多了......」加米尼聳聳肩。

「哪,那個地方......」好一會兒又是蠻不在乎的把加米尼一摟,賽琉古指指一處有矮圍牆的廣場。

「那是競技場,平常武術訓練就是在那裡。」

「都練些什麼呢?」

「劍術、弓箭、騎馬、摔角是基本,方陣的長矛是進階。不過達修司老師還是以個人資質為分配,每個人的武器可能會不太一樣。」

「你的是什麼呢?」

「終於對我有興趣了嗎?」賽琉古又是低頭,俊挺的鼻尖都湊了上,讓加米尼一退。

「其實我也沒那麼想知道了......」

「你該用的武器是弓箭,通常年紀小或是

個子小就是練習那個。」

「個子小?」

加米尼又是被戳到傷心處。

以往他最在意這件事,雖說教授可從沒嫌過他,可是加米尼自己畢竟也是青少年,對自己長相跟身材總是在意的,至少在他開始游泳之後,身材在同年齡的孩子中已經算及格了,但是最傷心的是,現在這個赫非斯辛的身體,竟然比他原本的更瘦小一些。

「而且細皮嫩肉的......怎麼看都好像女生!」

「又在說什麼了,小狐狸?」看見加米尼又是盯著自己手上的皮膚,不滿似的搓了搓。

髮型或許也有關係吧?在鏡子裡看到,赫非斯辛的頭髮如果可以修剪成托勒密那種樣式的短髮,應該會好一點。

不過這可是別人的身體啊,如果說剪就剪似乎不太尊重他?

「話說回來,你連最喜歡的亞歷山大也忘了?」

一會兒賽琉古問道。

「最喜歡?」

亞歷山大?說到昨晚,加米尼還是茫然,再怎麼樣依他所知,亞歷山大跟赫非斯辛不是戀人也是生死相交的摯友吧。

可是亞歷山大一再出言諷刺,甚至對待他時動作如此粗暴,卻讓加米尼感到疑惑。

那個輕薄的舉止一點也不像他想像的亞歷山大,雖然相貌出眾,可是這個亞歷山大感覺就是個桀傲悠哉的公子哥,除了他說的那句......

加米尼昨晚被他推著離開時,那個聲音他還記得很清楚。

別再讓我看到你毫無防備,赫非斯辛,留意背後,否則下次你會真的被勒死。

「......?」

加米尼忍不住又摸摸自己脖子,昨晚他回到房間時照了鏡子,果然發現脖子上是有印痕的,而且碰到時會痛。

他也記得,自己被從水中救出來之前,有個片段模糊的記憶:什麼東西纏在自己脖子上勒得緊緊的。

亞歷山大,莫非就是勒自己的人?不然他為什麼這麼說?

「哪,小狐狸,一說人就到。」

賽琉古卻指指遠處的競技場邊,兩個身影正在那裡比劃著劍術。

--托勒密跟亞歷山大似乎早就拿劍練習了好一陣子了,兩個人裸著上身都汗濕發亮,劍鋒敲擊的聲音不停碰撞出聲。

雖說想到昨晚亞歷山大的舉止,加米尼還是一寒,可是不得不承認,這個青年似乎天生就有著不一樣的氣質。

加米尼只是隨便一瞥,就忍不住盯著他劍擊的動作看,明明跟托勒密他們身材都差不多,可是那揮劍的樣子既俐落又好看,短短的金髮雖然沾上汗水,但是在陽光下卻是有深度的色澤,小麥色的皮膚彈性光澤,昨晚看到亞歷山大時,他還悠然的躺在涼亭下,可是現在運動時的身子緊繃靈活。

「喂,盯著別的男人看可不對喔,畢竟你都是我的『少年』了。」

「......我才沒答應你。」

加米尼還真沒發現自己看得轉不開視線,其實還是因為羨慕使然,可是賽琉古湊近他耳朵邊他才發現。

「你上個月才答應我呢。」

「是嗎?但是我完全忘了,所以無效。」

加米尼推開他的胸膛,不過還是正劍擊的托勒密停下動作,喊了聲才阻止賽琉古。

「赫非斯辛......喂,賽琉古,你要帶他去哪?」

「還能去哪?他該開始上下午的課了。」賽琉古聳聳肩,加米尼注意到一旁的亞歷山大雖然放下劍,但自顧自的抹抹臉頰上的汗水,一眼都沒看他。

「早上的呢?」

「明天開始吧。」賽琉古接過托勒密的劍,但托勒密皺起眉頭看著加米尼。

「明天就開始?這樣你可以嗎?再多休息幾天沒關係的。」

「我還好啦。」

每次被體貼的托勒密這樣摸摸頭髮都讓他感到不自在,而一旁亞歷山大朝賽琉古伸劍時,賽琉古倒是俐落的能擋了下。

「早上的訓練很累的,過幾天再去吧?」

「不要緊啦!」

加米尼本來搖搖頭,可是跟亞歷山大隊上視線時,卻看到他一笑--還是那個嘲笑的表情,這一次他完全可以肯定,他就是在嘲笑他。

「......?」

「托勒密,早上訓練的確太累了,別讓他去吧,虛弱的身體的可是承受不了的。」

一會兒亞歷山大笑道,又是跟賽琉古劍擊了好幾下。

「虛弱?」

加米尼這一次還使忍不住出聲反問道。「我不虛弱......」

「對,不過你還是休息一陣子,好嗎?」托勒密安撫的摸摸他的臉,可是加米尼對上亞歷山大的視線,他那個拳頭抵著嘴噗嗤一笑的反應卻是讓他一愣。

「對,好好休息吧!」

賽琉古一擊讓亞歷山大不甚認真的擋下,不過嘴裡輕鬆的應和著。

「亞歷山大也這麼說了。」

他在諷刺我!

加米尼死盯著這個仍在揮擊著的馬其頓王子,完全搞不懂他為什麼這樣。

「......。」

「走,赫非斯辛。」

雖然被托勒密帶著離開,可是加米尼卻是深深的覺得被刺傷,不論是被說身材瘦小,或是被亞歷山大嘲笑。

赫非斯辛到底跟他有什麼仇?

加米尼感到不解,昨晚那麼粗暴,還不停出言諷刺,雖說現在的身體根本不是他的,可是被這樣對待,那種不滿還是很自然浮現。

「赫非斯辛,我帶你去見一下亞里斯德老師,他今天才回來,想知道你的狀況。」

托勒密說,這才讓加米尼回過神。

「亞里斯多德?」

看到眼睛述地閃亮亮的加米尼,托勒密笑了笑。

「是那個亞里斯多德?我想見他!」

早就知道這個學院是亞里斯多德創立的,加米尼早就迫不及待。亞里斯多德無非是希臘歷史上數一數二的名人,著作了名作「詩學」不只是希臘,世界各地哲學或是表演相關的研究都不能不讀。

哲學大師蘇格拉底的學生就是柏拉圖,而柏拉圖就傳承給弟子亞里斯多德了,這三個人是「希臘三哲人」,雖然是以哲學著稱,但是歷史學、戲劇學、藝術都不能不提亞里斯多德啊。

「你看起來很興奮。」托勒密笑了笑說道,不過眉宇間卻有點疑惑。「你之前很怕他呢,真是有趣。」

「咦?」本來開心得幾乎要跳起來的加米尼這才停下。「為什麼?」

「啊,為什麼啊?」托勒密被反問反而笑了笑。

「這......亞里斯多德老師,是個很特別的人,講真的大家上他的辯論課都蠻緊張的。」

「......。」

不知道為什麼,加米尼又是起了一陣不好的預感,他記得被從河裡就起來時其他人不停壓他肚子,還說是巴西爾老師教的,後來事實證明,赫非斯辛本來也都叫巴西爾「庸醫」,那麼,如果赫非斯辛以前就害怕亞里斯多德,那麼......

「別擔心,赫非斯辛,大家多少都有點怕他,但他其實人不壞啦。」

跟著托勒密進入東樓的一間房間,加米尼嚇了一大跳--

不是因為亞里斯多德,事實上加米尼根本一個人影都沒見到,可是整個房間堆滿疊得高高的書,因為後面書櫃早就放滿,還有加米尼在歷史書上看過的丈量儀器、接著管子水瓶、一些莫名其妙的植物、水鐘、計算日蝕、月蝕的弧板、星象圖,還有捲軸、地圖跟一捲又一捲的紙、交疊的書都讓加米尼看得喘不過氣。

比起來,教授的辦公室簡直是實驗室。安哲羅斯是出了名的嚴謹,桌上除了正在研究的書籍之外,筆只會有一支,書櫃也井然有序,所以看到這種幾乎可以說是牽一髮動全身的書房,他好一陣都轉不開視線。

「亞里斯多德老師,我帶赫非斯辛來,因為你說要見見他。」

要不要托勒密對著某一處堆滿「書山」的小桌子講話,加米尼還真沒發現那裡有個留著鬍子的老人。

他的衣服幾乎跟那堆雜物混在一起,他們走近時,對方抬都沒抬起眼。

「好像......」

加米尼忍不住驚嘆,就像雕像上那樣沒錯!

高額頭滿是紋路、尖挺的鼻子,滿滿的落鰓鬍把整張臉下半遮去,可是對方只稍唯一抬眼,加米尼就知道該站住。

亞里斯多德把桌上一個架子上的幾個木球轉了轉,那像是星球的模型發出清脆的聲音。

「噓。」托勒密對加米尼作勢,加米尼才沒出聲。

「嗯......」老人發出習慣性的聲音。「土、空氣、水、火......還有......」

又是轉了轉那個模型,隨便抓起下方散落的幾十枝筆寫了寫。

「以太。好了,說。長話短說,托勒密,三刻鐘一到我要去植物園。」

「老師,你說要叫赫非斯辛來的,他昨天溺水了,現在沒事了,不過他忘了很多事,像是我們的名字、學院的事情也是......」

「好,停。」還維持著剛剛的動作,但老人手上繼續寫著,又是好長一陣沈默,他才開口。

「過來,靠近點。」

都還無法反應過來,托勒密輕推了推他,加米尼才往前走。

的確,是個就算低著頭也讓人停住呼吸的老人,加米尼最後站在他桌前,看到他抬起銳利的視線,還是一愣。

「你忘了什麼?正確來說,所有過往記憶都沒有?還是只有學習上的?」

「嗯,我......」

「為什麼需要思考?」

事實上亞里斯多德聲音根本沒變大,可是那個反問還是讓加米尼無法呼吸。

「多想一刻,時間也浪費一刻,照實回答就是了。」

「老實說,就像進到另一個人身體那樣......」

其實還真無法老實說,所以加米尼只能這樣形容。「所有有關他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這個邏輯上完全說不通。」

又是銳利的一眼讓加米尼幾乎想後退。

「不會進到另一個人身體裡,不可能。你想說的是:所有事情對你來說,就像第一次遇到那樣陌生是嗎?」

「......。」

「那也就是說過往記憶你完全失去了,包含身邊人際關係。你用『他』來形容自己或許貼切,可是這樣無邏輯的把事物一分為二,完全是錯誤。」

他到底在說哪一國話?

加米尼聽得頭都暈了。亞里斯多德又是低頭寫了寫。

「學習上也是零嗎?一切從頭開始?」

「我會這麼建議,老師。」托勒密說。

「那你會跟不上進度!」

只是稍稍提高音量,沙啞渾厚的聲音就讓加米尼一顫。

「學習跟年齡無關,但是白費了該怎麼補償?」

「我,我......」加米尼被滿是皺紋臉上的雙眼盯著看,只能答道。「我會更,更努力學習......」

「『更努力』太籠統,直接說出目標的時間點跟進度,否則『努力』會隨著高低程度而改變,絲毫不可靠。」

「他會在這學年結束前,把以前進度跟追上的,老師。」

好在好心的托勒密扶住加米尼肩膀說道,否則他應該會繼續呆滯。

「由你保證有何意義?托勒密。」老人又是可怕的一瞪眼,加米尼嚇得一震。

「我,我會在學年結束前追上以前進度......!」被托勒密輕推了推,加米尼急忙說。

「跟我無關,你對自己負責,赫非斯辛。」

彷彿無視眼前一切,亞里斯多德瞄了水鐘一眼,緩緩從位子上站起。

「不會游泳還去河邊,無視自身能力是愚者的行為,再第二次簡直就是嬰兒般的無知。」

「......。」

看著拿著一把鏟子走出去的老人,加米尼良久都無法移動。

寧靜的,悠悠的早晨,不,更正確來說是凌晨--根本是深夜般的,天都還未亮的凌晨,加米尼感覺到棉被外冷冷的空氣,更是舒服的往被裡一縮--

叮噹叮噹!

一個可怕尖銳的打鐘聲幾乎把加米尼搖下床。

他幾乎還以為自己睡在家中柔軟的床上,可是一睜開眼,一個光頭大漢在他上方渾厚的一聲大喊。

「起床了,赫非斯辛!」

「起,起床?」看到陽台外完全一片漆黑,加米尼更是茫然,他不是才剛入睡不久嗎?

然而對方根本不給他機會,又是用力一喊。

「起床,不准賴床!穿上衣服,涼鞋!每個人都給我起床--」

又是一聲長喊,棕色皮膚的傢伙聲音幾乎可以貫穿整個走廊,加米尼聽到外面早就一片腳步聲跟人聲混在一塊。

「赫非斯辛,排這裡!」

伊奧拉斯跟卡山德還有好幾個年紀小點的少年都站在一塊,學生居住的西樓下,幾十個人在夜色裡排排站。

加米尼才剛入睡不久,都還覺得腦子昏沉沉的,呆呆的問道。

「伊奧拉斯,我們要做什麼?」

「這是早上的體育訓練。」

伊奧拉斯拍拍自己臉頰似乎想打起精神說。可是怎麼樣看起來,他都比兩眼昏花的加米尼有精神多了。

「等一下先馬拉松,我們是短跑的,然後太陽出來後分組拳擊、角力,休息完戰車,中午前還有一次......」

「一次?」

加米尼很喜歡運動,只要不用拿球或是工具,他都可以的,但要不是他睡眠不足,應該可以打起精神的。

「練劍,還有自己專屬的武器,到中午都是這樣。」

所有人已經開始跑了起來,加米尼以為自己可以的,可是據說是「熱身」的慢跑竟然就跑上好一陣。

「難怪他們年紀大點男孩子這麼結實......」

半天都在跑跑跳跳跟武術,不強壯也難了。加米尼本來還自覺體力不錯,可是「熱身」完的慢跑之後,他卻已經覺得腿軟。

「赫非斯辛,你可以嗎?」

一會兒跑過他身邊的托勒密問道,他看起來臉部紅氣不喘,而且還是放慢腳步才到加米尼旁邊。

「可,可以啦......」

雖然想要裝作不喘,可是加米尼整個肺裡都是冷空氣,讓他痛苦萬分,而且正要加快腳步,卻感覺到後面有人拍了拍他的屁股。

「小狐狸,內褲有沒有穿好啊?」

笑嘻嘻的賽琉古也是一派輕鬆,因為跑步而褐髮綁了個馬尾,可是言語竟然還是一樣猥褻。

「不,關你的事!」加米尼還無法一口氣把話講完,可是加快腳步想遠離賽琉古。

「性騷擾魔!」

「咦?」被罵的賽琉古跟加米尼另一側的托勒密對看一眼。「那是什麼?」

「就是,說你這種,人!」

加米尼賣力加快腳步,這輩子還沒穿涼鞋跟裙子跑步過,一開始怪彆扭的,可是一整群少年跟青年也都是這樣,加米尼為了跟上也不在乎了。

「你少碰他。」托勒密對賽琉古說,對方無所謂似的挑起眉毛。

「這句話還給你,托勒密。」

「別以為他失去記憶你就有機會!」

「呵,別以為他失去記憶就也忘了你床上技巧有多差。」

「你這小子......」

「兩個,無聊的傢伙!」加米尼為了甩開這兩人而暴衝起來,但是跑過另一個人旁邊時,他那個從上斜看的視線還是跟加米尼對上。

亞歷山大?

因為凌晨體育活動的關係,這名馬其頓王子額前束了髮帶,平實俊挺的額頭跟鼻子露了出來。

而他一旁,一個高挑的黑髮青年也是一樣的打扮,只是他表情冷俊,只是冷淡的瞥了加米尼一眼。

「赫非斯辛。」

亞歷山大表情看起來不甚認真,但是跟他對上眼那一刻卻是一笑。

「......。」

其實除了教授以外,加米尼平常不會盯著其他男人看(除非是身材可以讓他引以借鏡的運動員),可是亞歷山大笑起來,微彎的一邊嘴角,還有微微瞇起的藍色雙眼卻是讓人轉不開視線。

「喂。」

被他一摟的加米尼雖然沒停下腳步,因為對方明明昨天還語帶諷刺,可是現在看起來卻是相當親密的摟住他肩膀。

「你知道哪三種人會拼了命的在熱身時快跑嗎?」

加米尼盯著他湊近的側臉,差點以為他會說什麼認真或是聰明的人,但亞歷山大笑瞇了眼,還捏捏他的鼻子。

「愚人,虛弱,或是短腿的傢伙。」

「......。」

「看起來你三種特質兼具。」

加米尼死盯著他看,幾乎沒發現自己停下腳步,看著亞歷山大越跑越遠。

為什麼--

加米尼已經很久沒感受到怒火,他生長的環境,沒有人有必要這樣說話,就算以前有什麼過節好了,對一個認真跑步的人言詞挑釁到底有什麼意義?

虛弱。

昨天他那一席話又是浮現,幾乎讓加米尼咬起牙根。

你給我等著瞧!

短跑還在加米尼可以承受的範圍,可是跟著依奧拉斯、卡山德跟其他十幾個少年賽跑了好幾趟,他也有點虛脫了。

「赫非斯辛,你跑得好快喔!」依奧拉斯笑著說道。

「你短跑真的很強呢,搞不好可以破雅典的紀錄喔。」

其實只要不用拿拍子或球,加米尼以往游泳或是跑步成績一直都不錯的,而現在這個瘦小的身體跑起來似乎更是輕快。

這就是古希臘的體育訓練嗎?

加米尼趁前面還沒輪到自己時看了整個東廣場一圈,幾乎每個人都在練習著,而東邊才透著一點凌晨的光。

因為這時沒有槍,所以每一輪的少年短跑、青年的中長跑跟長跑都是用一條手帕,由訓練的教師舉高丟下,手帕一碰到地面那一刻就等於開始。

而長跑的圈數較多,所以在看台上有一個架子掛了好幾隻雕刻、嘴朝上的魚,每跑過一圈,就會有人把魚的身子往下勾。

訓練短跑的老師是朱爾斯,就是一早把加米尼從床上吼醒的黑皮膚傢伙。

加米尼看他應該是黑人,而依照依奧拉斯的說法,朱爾斯本來是奴隸,是國王戰勝依利里亞時,一起被送來的奴隸,他父親本來是海盜,從阿非利加來的時候也是奴隸。

因為朱爾斯非常擅長體能訓練,所以菲利讓他來教授這些貴族孩子。

「赫非斯辛。」

因為畢竟不是自己的名字,加米尼好一陣才發現老師朱爾斯在叫他。

「聽好了,」

黑黑的大傢伙眼睛沉穩發亮,要跟加米尼說話時還得低下頭,而加米尼雖然不願意,還是必須仰起頭才能直視他的臉。

「雖然你其他項目都蠻差勁的,可是短跑絕對要繼續精進,至少你還有這一項。」

「『都蠻差勁』?」

才剛開始訓練就聽這句話還真不是個好鼓勵,加米尼還被他猛地抱住。

「不要放棄,赫非斯辛!」

「痛......!」加米尼肋骨都發疼了,可是對方還摸摸他的頭。

「雖然其他都很差勁,可是天神還是賜予你跑步的才能,明年在雅典的運動會,我一定推派你參加短跑!」

「謝,謝謝你啊......」加米尼痛得言不由衷的說。

「好了!」激動的朱爾斯這才放開加米尼,但是對旁邊搖搖鈴,又是渾厚的嗓門喊著要大家集合。

「太陽要出來了,集合!」

「接下來是什麼呢?」

加米尼問依奧拉斯,他自己雙腿有點發軟了,從凌晨開始一整個早上的跑步已經讓他疲憊不堪,可是依奧拉斯雖然身材跟他差不多,看起來卻是神清氣爽的。

「等一下樣分組練武術。總共會有四輪:劍擊、角力、拳擊、戰車,因為對手是用抽籤的,所以每次都不一樣。」依奧拉斯說。

「每次都跟不一樣的人,這樣才不會習慣一樣的攻擊、防守模式。」

「嗯。」加米尼點點頭。

因為剛剛劃分開來訓練的少年跟青年人數有落差,所以這一階段訓練完全混在一起練習。

但那也不表示年紀大的會讓給小的,畢竟雖然會輸給成年人,但同時也會從那裡學到一些技巧。

「啊,他很強呢!」

加米尼看到一個褐髮少年強硬的逼上,另一頭的青年既使技術上超前,可是氣勢卻是弱了一截。

「喝!喝!」

褐髮少年身子勻稱結實,褐色身子也很好看,隨著每一次刺擊身子也都穩穩的,修長卻結實的小腿在每一次擋下攻擊時一點都沒退卻。

褐色濃眉跟眼睛都很俊俏,才剛有一點男人雛形的淺褐肩背,如果在加米尼生活的現在,絕對很受少女歡迎。

「帥!」

加米尼看到對方揮著劍逼近身材比他高大的男人,躲過一擊又是一砍,忍不住用看足球的方式一呼。

--結果只惹來對方的白眼,依奧拉斯有些猶豫的湊近加米尼耳邊。

「赫非斯辛,你可能忘了,不過......」

「嗯?」

「李奧那很討厭你。」依奧拉斯指指那個褐髮少年說。

「什麼?」加米尼又是遭到轟天雷。「虧我還蠻欣賞他的......為什麼?」

「唔......其實我也不知道。」依奧拉斯很老實的說道。「不過也差不多是半年前開始,你每次對上他都是一場混戰。」

「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加米尼咕噥著說,但正對上經過的亞歷山大的視線,他原本不打算反應,可是對方又是輕蔑的一笑。

亞歷山大這種無聊的人......。

加米尼失望的情緒或許還大於憤怒,他昨晚睡前甚至認真思考,他是在馬其頓沒錯,而且歷史條件也符合,那麼這個亞歷山大的確是歷史上那麼亞歷山大沒錯,但到底為什麼他為人這麼惡劣?

而且這跟史實記載的大有出入,亞歷山大跟赫非斯辛不是密友嗎?可是現在看起來,亞歷山大似乎就是一直在刺激赫非斯辛。

難道是我這麼看而已?或許以前的赫非斯辛可以忍受亞歷山大這種言行?加米尼又是這樣想,可是......

賽琉古他們說到以前的赫非斯辛,言詞中似乎他是個聰明伶俐的男孩,怎麼樣他也不會去屈就這個無聊的王子吧,就算能忍受,變成密友也不太可能。

「啊,歐邁尼斯!」

看到一個淡色長髮的高挑青年走了過來,依奧拉斯開心的喊道,而一旁的卡山德立刻紅著臉轉過頭,自顧自擦拭準備著自己的劍。

「赫非斯辛,怎麼樣?」

雖然跟其他青年比較起來,歐邁尼斯是比較秀氣的五官,但是身子一樣挺拔,笑容溫和的拍拍加米尼的頭。

「聽說你忘了大家的事,所以我要跟你重新自我介紹嗎?」

「......嗯。」

還沒遇過這麼鄰家大哥哥的人,似乎隨便說一句話都很體善人意,笑容也很溫柔,加米尼記得他們前天晚上有說,不只以前的赫非斯辛、依奧拉斯,就連彆扭的卡山德也很喜歡歐邁尼斯。

現在他完全懂了。絕對不是過份憂柔的青年爽朗溫和,看起來也很可靠,他自己一看也留下很好的印象。

「雖然我一直比較想要妹妹,不過如果能有哥哥,真想要這樣子的人。」

這是加米尼一秒被征服後的感想。

「歐邁尼斯,你跟誰一起練劍?」依奧拉斯問道,對方笑了笑。

「我抽到卡山德呢。」

「......!」

卡山德本來還擦著自己的劍鞘偷聽著,一聽到這句話立刻瞥過頭。

「卡山德,準備好了嗎?」

「我才不想跟你一起練......!」卡山德雖然頭也沒抬,臉都漲紅了,但還是吼道。

「啊,這樣嗎......?」歐邁尼斯聞言苦笑了一下。「那麼,我自己去練好了。」

他聽不懂卡山德的語言嗎?

加米尼忍不住嘴角抽蓄,而他弟弟更是無奈。

「全學院就歐邁尼斯聽不懂,偏偏就是卡山德喜歡的人......。」

「哼......」看到歐邁尼斯走遠,卡山德雖然舒了口氣,可是有些失望的低下頭擦劍。

依奧拉斯一會兒問道。「赫非斯辛,你抽到誰?」

「嗯。」加米尼拿起自己手上寫著號碼的布條。「寫著『三』。」

「那就是同樣寫著『三』的人。」

「嗯--」

加米尼暗自深吸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出去好像只剩亞歷山大沒在往競技場移動,而且手上一樣拿著布條,跟加米尼對上視線時,那雙藍色眼睛似笑非笑的。

「哼,不是他。」加米尼暗自看來看去,可是,最後競技場旁只剩他跟亞歷山大。

「嘖......」

加米尼看到對方對他招招手,只瞪了他一眼。

「赫非斯辛,過來啊。」亞歷山大一會兒交抱起雙臂,但是喚道。

為什麼偏偏是他......。加米尼這輩子遇到這種事不下十次,國中時偏偏沒準備的問題,卻會遇到考試。討厭的同學偏偏換座位坐在他旁邊之類的,現在也是類似這樣。

「什麼事,殿下。」

加米尼甚至沒用問句,而是冷冷的走上前。而他也看得出來,亞歷山大因為他使用的那個稱謂而微微瞇起眼。

從以前看資料就知道,跟菲利一樣,亞歷山大身邊的部下從不用敬稱稱呼他,不過這麼說的加米尼當然也是出於報復心態。

「......。」亞歷山大這次倒是看著加米尼眼裡的反抗不發一語,但是拿過他手上的布條又丟到旁邊。

「拿你的劍,衣服脫下來。」

「......什麼?」加米尼看到他自顧自的拿開肩上的別針,把袍子解下而一愣,可是話說回來--加米尼四處一看,所有人似乎也都是這樣,衣服脫下後只剩那個綁著的內褲。

「......。」

「不脫嗎?也好。」亞歷山大拿起劍,藍色眼睛又是充滿嘲笑。

「反正依你的劍術,一兩下你就被我解決了,何必那麼麻煩脫下衣服呢?」

這傢伙到底想怎樣?加米尼第一次這麼想揍一個人,可是他還是得拿劍。

「如果兩下你沒把我解決,那你就不是亞歷山大。」

走到競技場上,周圍已經響著劍跟劍敲擊的聲音,但加米尼忍不住回道。

沒想到對方倒是發出笑聲,但在他看來還是可惡至極。

「如果我不是亞歷山大,那麼你也只是一個身體跟男妓一樣下賤的少年。」

輕得不行的語氣,可是加米尼還是被重擊。

既使理智知道他不是在對自己講,可是那股憤怒還是湧上,氣得加米尼胸口酸疼。

因為他不只辱罵,還徹底粉碎他心中以往亞歷山大跟赫非斯辛的形象。

「......。」唯一手上可以握到的東西就是劍,加米尼根本沒舉過這個東西,可是握住劍柄那一剎那,他立刻毫不猶豫的朝對方衝過去。

已經習劍好幾年,亞歷山大輕鬆的側身閃過,可是看到他握劍的古怪方式卻是一愣。

「赫非斯辛,本來就很差勁了,現在溺水完連劍都不會舉了?」

「......!」加米尼雖然撲空,可是穩住身子又是朝對方揮了好幾下,亞歷山大這次舉劍擋下他的攻擊。

「喂,你總有別招吧?」

悠然的擋下加米尼每一個攻擊,亞歷山大還有空笑,讓加米尼更是憤怒,可是不管他怎麼猛力攻擊,對方都像可以預料到一樣。

「唔!呼...呼......   」

光是不停攻擊,就已經讓加米尼渾身發軟,剛剛本來還因為憤怒而全身緊繃,可是隨著每一個攻擊被亞歷山大擋下,加米尼一隻腳已經因為疲憊而發著抖。

「怎麼了?我在等你攻擊完呢。」

明明已經是用盡全力,可是亞歷山大除了輕微的呼吸跟剛剛跑步的汗水,看起來的確是沒使出全力。

「你不行了嗎?那麼就換我了。」

亞歷山大猛地一退讓加米尼一愣,可是一眨眼間他又是突然一踏,那隻劍揮上來時加米尼雖然知道要舉起劍,可是那一瞬間他還是反射性的閉上眼。

「鏗」的一聲,加米尼手上的劍被打掉,而他雙手也痛得發麻,但是看到對方絲毫沒有停下,還是朝他逼上來,他還是只能抓起劍。

「第一下了。」

亞歷山大笑道。「第二下你沒倒下,我就不是亞歷山大?」

「才沒那麼容易......!」加米尼不顧手的疼痛抓起劍,防備的退後著,可是亞歷山大的低笑聲讓他更是憤怒。

「喂,那邊怎麼回事啊?」

一旁本來也練著劍的好幾個人也注意到亞歷山大兩人的劍擊。

「赫非斯辛?」

托勒密本來還舉著劍,看到加米尼憤怒揮劍的模樣而停下。

「我一定會砍到你......」

加米尼咬牙切齒發誓,可是手臂跟雙腿都發著抖,喘到他肺都發著痛。

--只是一個不留神,亞歷山大就閃過他的攻擊,一陣不穩的加米尼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很狠的一襲。

「......!」

手被那震動鎮出來的疼痛還在其次,可是加米尼這一次根本穩不住,往後坐到地上時還滾了幾圈。

「亞歷山大......」

托勒密的聲音響起。

臉頰上擦傷的疼痛讓還比不上摔倒的羞恥,幾乎所有人都停下動作,加米尼本來還要抓起劍,可是亞歷山大用腳一踢,就把他劍踢到一旁。

「......!」

本來以為對方會停下動作,可是亞歷山大一把抓起加米尼的手,看也沒看他臉上剛剛跌倒被劍劃出的傷口。

「放開......!」

加米尼被擒住雙手,只能用腳踢他,可是亞歷山大完全不為所動,粗魯的一把扯下他的衣服,加米尼越是抗拒,他動作就越粗暴。

「亞歷山大!」這一次連賽琉古都出聲想阻止,可是看到兩人亂成一團,亞歷山大雖然面無表情,帶是雙眼帶著可怕的光芒,用力把加米尼身上的奇頓服都扯下來。

「呼,呼呼......」

兩個人的呻吟跟呼聲都混在一塊,別針跟腰帶掉了之後,加米尼的衣服被扯下小腿,對方還不放鬆的用力一拉,推開他後才站起身。

「.......嗚嗯...」

加米尼雖然赤身露體,可是被所有人盯著看,還不比眼前這個人羞辱的視線還讓他顫抖。

「......。」

只有一瞬間,但亞歷山大看到這個少年屈辱憤恨,幾乎湧出淚水的雙眼,眉頭壓了低,把那衣服往他腳上一丟。

加米尼這輩子從來沒有這樣過,被在人前擊倒在地還被剝光,身為男孩子的自尊讓他咬起牙齒,看著亞歷山大轉身離開,他恨不到撲上去揍他。

「赫非斯辛,你的臉......」

托勒密上前來卻被加米尼雙手一推,他自己硬是從地上站起來,雖然有些不穩,可是加米尼全身除了汗水就是沙土。

他用力一抹臉上,卻只看到血跡。

「痛......!」

加米尼一動膝蓋,那裡就發痛流出熱熱的液體,周圍雖然有人靠上來,可是他甚至沒有撿起地上的衣服。

「過來,小狐狸。」

加米尼原本還是要推開上前的賽琉古跟依奧拉斯,可是賽琉古這一次不容他反抗,硬是把他用衣服裹著抱起來。

「賽琉古,讓巴西爾看看他的傷,其他人繼續練,依奧拉斯,回去。」

被朱爾斯一說,要跟上的依奧拉斯也只能拿起自己的劍。

「放鬆,沒事的。我帶你回房間。」賽琉古難得沒有嘻笑,本來還要掙扎的加米尼對上他的雙眼,最後還是沒有動。

「嘶--」

巴西爾把清洗膝蓋傷口的紗布一拿起來,加米尼既使咬著牙齒還是忍不住低吟一聲。

「忍一下。」

巴西爾雖然目光還是凜冽的看了加米尼一眼,可是聲音平靜的說道。

加米尼膝蓋上的擦傷沾了地上的塵土,雖然不是什麼嚴重的挫傷,可是都已經看到紅紅的血肉讓他自己也不太想看。

「那是什麼?」

看到巴西爾在一塊麻布上放了一個薄金屬片,還塗了些黏稠的液體,加米尼問道。

「銀,可以消毒,蜂蜜可以讓封口快點癒合。」

巴西爾沒停下動作,不過又看了加米尼臉上的擦傷一眼。

「嗯。」

本以為曾經被赫非斯辛稱為「庸醫老頭」的巴西爾又會用奇怪的方法或是偏方治療,不過加米尼想起,他那個當護士的媽媽曾經說過,古代希臘會用銀來消毒,而蜂蜜可以讓傷口癒合。

雖然之前的治療方式讓加米尼惡寒,不過現在對於傷口的處理,巴西爾倒是沒再嚇唬加米尼,處理的動作也非常熟練。

「臉抬起來。」巴西爾拿了一塊濕布擦去加米尼臉上的血,他那個靠近眼睛的擦傷病不深,血已經止住,所以巴西爾只拿了一點橄欖油幫他塗抹上去。

「膝蓋就算了,臉上那個你要特別注意。」巴西爾說。「不要碰水,晚上再來找我換藥。」

「嗯。」加米尼看了看自己膝蓋上包起來的地方,又看向巴西爾。

「巴西爾老師,謝謝。」

「......嗯。」

雖然表情絲毫未變,但巴西爾似乎停了一下,要把加米尼看了一遍才含糊的應道。

「賽琉古,那是怎麼一回事?」

一出了房間關上門,巴西爾看到門外等著的賽琉古問低聲問道。

「當時情況不清楚,」賽琉古說。「我們注意到時,亞歷山大已經跟他認真起來了。」

「亞歷山大之前不是不要他了?」

巴西爾瞇起眼,指指自己眼睛旁邊。「不要了還傷在這裡,這樣其他『長者』還要不要他?」

「不,那是他跌倒時被自己劍劃傷的。」賽琉古說,但此話更是讓巴西爾瞇起眼。

「他連劍都忘了怎麼握?」

「他所有能忘的事都忘了。」賽琉古嘆口氣說。「自己的名字或是大家的事,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可是講到馬其頓跟別的城邦的事,他卻是清楚得很。」

「......忘了也好。」巴西爾最後只攤開手。「趁這機會忘了,正好重新開始。你們把他顧好就是了。他父母知道他溺水那件事了嗎?」

「亞里斯多德老師有派人去告訴阿明托爾*。」賽琉古雖然回道,但不屑的嗤笑一聲。

(*註:赫非斯辛的父親)

「聽說他當時正喝醉著呢,只說了一聲『叫赫非斯辛好好保重』。他母親也沒好到哪去,根本找不到人,據說是在情夫家。」

「唉。」巴西爾嘆了口氣,看了身後門一眼。「老實說我慶幸他把所有事情忘了,就這樣吧,晚上再叫他來找一趟。」

巴西爾走之後,賽琉古本來以為進到房間

會看到加米尼沉默發呆的樣子,不過一打開門,床上的少年正好奇的扯扯自己腳上包紮的麻布。

「看什麼?想吃蜂蜜嗎?」

賽琉古在床邊坐下來笑道。

「蜂蜜可以讓傷口痊癒真的很有趣呢。」加米尼說。「銀器消毒也很有智慧,沒想到這些小東西竟然都有這些功用。」

看到天真的笑臉,賽琉古想到剛剛跟巴西爾的對話而感到不捨,便把他摟到自己懷裡。

「喂,想不想泡澡?我很願意跟你這頭小狐狸一起泡喔。」

「不想啦。」加米尼掙扎的動了動。「幹嘛去那裡讓你毛手毛腳?」

「嗯......」又是露出邪氣的笑容,賽琉古偷偷掀起加米尼的衣服。「那我檢查看看內褲有沒有鬆掉--」

還沒說完就被踹了一腳,不過賽琉古正要開口,卻被加米尼抓住肩膀。

「賽琉古,你會修剪頭髮嗎?」

「不會,不過南樓有理髮師,也有裁縫。」

「帶我去,我要把這一頭娘娘腔頭髮剪掉--」

「娘娘腔?」

「就是很女孩子氣啦。」

「嗯?我倒是覺得很可愛呀。」賽琉古摸摸加米尼那一頭長髮說。

雖然對不起頭髮的主人,不過......

加米尼看向鏡子時眼神異常嚴肅,根本沒發現背後賽琉古疑惑的視線。

雖然這是你的身體,赫非斯辛,不過你也不想被那個臭王子瞧不起吧?

加米尼是個堅強的孩子,雖然被欺負,以另一個人的身分生活在古代,可是重要的是眼前。只要他還在赫非斯辛的身體裡,對他多少都有點責任。

雖然這麼柔弱瘦小,可是多加鍛鍊一定可以強壯一些,劍術、戰車什麼的,不會也沒關係,一定可以學起來的!

「一定要讓那個臭王子刮目相看!」

「臭王子?」賽琉古疑惑的皺起眉頭,但又被加米尼抓住手。

「快,帶我去吧!」

「這麼想剪呀?我很喜歡長髮呢。」

「你喜不喜歡跟我沒關係啦!」

夜晚,馬其頓王家學院的頂樓。

托勒密拿著照明的油燈走到涼亭邊,因為一旁已經有火盆跟火把,所以他只把油燈放在涼亭桌上。

而涼亭內側,兩個身影正坐在那裡。

「亞歷山大。」

雖然出聲喚自己友人,看到亞歷山大隨意裹著披風閉著眼坐在那裡,不過托勒密很清楚,他絕對沒有睡著。

亞歷山大不是那種輕忽放鬆的王侯貴族,雖然密友兼護衛的黑髮青年--安提科就在一旁,但是身處室外,他是不可能睡著的。

加米尼一早跑步時看到跟在亞歷山大身邊的黑髮青年就是他。

安提柯自幼就跟亞歷山大在一塊,王家學院創立時時,他父親跟國王菲利理所當然就把他跟亞歷山大一塊送進來。

因為父親是方陣統帥的緣故,安提柯在學院並沒有修習太多有關藝術或是哲學方面的課程,而是讓戰略老師教他,因為菲利似乎早就打算好讓安提柯以後擔任他父親的副官,他父親退休後他也可以接手,因此特別讓他當亞歷山大的護衛官,並且讓學院的戰略老師特別栽培他。

不過,跟自己那個爽朗、總是跟國王菲利一起大口喝酒的父親比起,安提柯卻是完全相反的個性。

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是所有人對安提柯的印象。雖然安提柯跟亞歷山大、賽琉古還有雙胞胎、托勒密是一起成長的朋友,跟安提柯一個月搞不好也沒說到十句話,但既使如此,幾個人的感情並沒有因此有什麼影響。

只是相較於托勒密跟賽琉古,安提柯還是低調沉默的那一個,幾乎可以說是亞歷山大的影子。

「王城那邊如何?」

雖然坐了下來,不過三個人習慣性的什麼也沒說,托勒密拿起亞歷山大擺在一邊的排蕭,把玩一陣才問道。

「......。」

亞歷山大雖然張開眼,但是靠著柱子一陣才開口。

「菲利要再娶了。」

「陛下又--」

似乎本來要開口又是收回,托勒密其實並不驚訝,不過消息有點突來。

一直以來,亞歷山大都是這麼稱呼自己父親,除了公開場合的「父王」之外,他都這麼叫。

「是誰呢?」

「克麗奧佩脫拉。」亞歷山大彷彿在說跟自己無關的事一樣,比較起來他似乎還比較沈醉於現在夏季的晚風,暗金的中長髮都被吹得飄了起來。

「阿塔羅斯的女兒嗎?我記得她才十二歲?」

阿塔羅斯也是馬其頓貴族,不過因為很早他的家族就做起葡萄酒的生意因此富可敵國,之前資助了好幾次菲利國王在城邦的戰役。

「早就知道他想這麼做。」亞歷山大側躺了下來說道。

「而且我知道他接下來想做什麼,他想要菲利任命他出兵小亞細亞,菲利也知道,可是他又怕阿塔羅斯到時叛變。」

所以,娶了阿塔羅斯的女兒,讓兩家變成親戚,這種事正好可以鞏固這種不安的關係,而且也是利益交換。

菲利國王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不論是以前遠征時娶的好幾個公主,基本上都是為了跟那個國家結親以達到控制。

「阿塔羅斯真是狡猾,我聽說他還意圖想讓自己女兒生了兒子以後,取代你的繼承權。」

「沒那麼容易的,托勒密。」亞歷山大聞言倒是笑了笑。

比起心思早就被所有人知道的阿塔羅斯,亞歷山大反而不在意,一旦知道他在想什麼,也就知道他的下一步,那麼要對付他也不難了。

「菲利跟那個小姑娘的婚禮會在十一月舉行,他已經跟學院說好了,到時會放假一個月,他要我帶你們一塊都去參加。」

「這就是陛下叫你回王城的理由啊。」

托勒密點點頭說道,雖然對於國王這一次的婚姻,他並不贊成,反之來說他站在亞歷山大那邊,那麼,意圖讓女兒以後的子嗣取代亞歷山大的阿塔羅斯,也就是托勒密的敵人了。

不過,礙於他父親也是貴族,托勒密當然沒有不參加的道理。

「那麼,亞歷山大,赫非斯辛也一塊去嗎?」

托勒密一會兒問道。

其實今早的事情他也是疑惑,但是跟其他人一樣,他不知道該怎麼問。

亞歷山大發出笑聲,還拍了拍友人的肩膀。

「你還真是疼愛自己的少年!」

「我代他問嘛。」托勒密意圖解釋。

「畢竟他現在什麼都不記得,如果放假期間不能跟我們回王城參加婚禮,他就得回他家了......那不是個好主意,他父母親那個樣子......。」

「隨你,托勒密。」亞歷山大雖然笑了笑,但是把排蕭從他手中拿回來。

「他是你的人,之前就說過了。所以跟我無關。」

一年前的確亞歷山大說過,因為當時赫非斯辛跟托勒密要好了起來。

但托勒密顧慮赫非斯辛原本跟亞歷山大最好,一次吃飯時,托勒密提起這件事,但亞歷山大卻否認。

「我從來沒想過當他的長者,托勒密,如果你喜歡他,我完全無所謂。」

當時亞歷山大是這麼說的,可是那語氣率性得過份,但因為托勒密太過單純,加上能夠得到赫非斯辛而高興,他也就不在意了。

到今天那件事發生,托勒密才第一次想到,本來應該是最親密的赫非斯辛跟亞歷山大,到底當初是為了什麼而疏遠?

托勒密記得是赫非斯辛主動來接近他,原本因為他是自己朋友的少年,托勒密一開始的確有點抗拒,但是面對這樣一個俊美、善變又充滿魅力的男孩,他當時根本無法抵擋。

「那麼,我會告訴他的。」

一會兒托勒密說,但忍不住又看了亞歷山大一眼。

但亞歷山大只緩緩拿起排蕭,一會兒又是吹了起來。

又是王家學院安靜的深夜,加米尼在床上微微翻個身,正要把頭縮進棉被裡時--

「起床!起床!」

又是可怕,宏亮如鐘大吼聲擠進房間。

「每個人都起床--」

「唔......!」

加米尼雖然硬是撐著,半爬半摔的跌到床底下,才發現自己還包著棉被。

「起床,起床!不准賴床--」

朱爾斯最後一聲長喊都還沒結束,走廊上已經響起一大堆人的腳步聲。

「赫非斯辛,早安!」

早就已經在一樓的依奧拉斯笑道。「你今天趕上了!」

「因為我昨天--」

邊繫著腰帶跑過來的加米尼本來要說出口「因為昨晚直接穿著內褲」所以才沒浪費太多時間,但想一想又是作罷。

「怎麼沒綁好呢?」一旁托勒密看到加米尼涼鞋隨便打的叉叉,蹲下身子幫他重新繞好,正要開口阻止的加米尼,卻是感到屁股上被一拍。

「小狐狸,『那個』也穿好了嗎?」

充滿邪氣的賽琉古這是倒是收斂一點,因為被加米尼三番兩次警告,他知道不能把「內褲」兩字掛在嘴上,甚至也知道加米尼說的「性騷擾魔」是什麼意思了。

「這樣短短的髮型也很好看嘛。」

賽琉古摸摸昨天加米尼剪完的短髮說道。

本來赫非斯辛頭髮就長得可以綁成馬尾,加米尼昨天讓南塔的理髮師修剪過,已經變成在耳朵上緣的短髮,一點點自然捲讓烏黑的頭髮有點弧度,可是怎麼樣都比以前陽剛多了。

「好--」

自己把腰帶用力又束緊的加米尼強打起精神,可是突然對上遠處亞歷山大的視線而一愣。

看了摸摸加米尼臉的托勒密,亞歷山大一邊用髮帶束起頭髮時又是冷笑的表情。可是加米尼幾乎沒發現,他視線先是停在自己受傷的膝蓋跟臉頰上,然後又看了他的頭髮一眼。

「哼。」

--似乎沒想到加米尼也會對他露出笑容,亞歷山大雙眼一時間瞪大,尤其看到加米尼那挑釁一笑的同時,還對他比了一個奇怪的手勢。

「等著瞧!」

「赫非斯辛,這是什麼?」

看到加米尼比中指的動作,依奧拉斯也好奇的依樣畫葫蘆。

「......沒什麼啦。」

總不能跟他說這是「fuck   off」的手勢吧,講了他也不懂。

「傷口真的沒關係嗎?」依奧拉斯看看加米尼膝蓋上的包紮問道。

「沒事,我OK的!」

「歐,歐?」

看到他精力充沛的握起拳頭,依奧拉斯更是為那一句話而茫然。

雖然全身腰酸背痛,可是加米尼還是硬逼自己無視那疼痛,雖然因為膝蓋的傷只能慢慢跑,不過能跑完熱身的馬拉松已經是用盡全力了。

「呼,呼......」

大喘不已的加米尼感到疲憊不堪,雖然托勒密勸他休息,可是每次看到亞歷山大的身影,昨天被擊敗,還被脫下衣服的憤恨浮現,加米尼還是硬撐著進行所有的體能訓練。

劍擊抽到跟歐邁尼斯,其實加米尼還是暗暗的鬆了一口氣,不過遠處卡山德哀怨的視線還是讓他有點抱歉。

「赫非斯辛,看來我得重頭教你劍術了?」歐邁尼斯看到加米尼握劍的方式苦笑道,溫柔的笑容讓加米尼除了楞楞的點頭之外,還真不知道要說什麼。

「要用虎口對著劍的側邊。」

「這樣嗎?」加米尼照著做,果然覺得手的負擔減輕了一些。

「劍的襲擊方式有很多種,砍、刺、劈都可以,不過首要的是,你要先學會防禦。」歐邁尼斯很細心的解說道,並把自己的劍橫在半空中。

「當你這樣橫舉,把手臂伸直的時候,等於是用整個上半身擋下攻擊。」

歐邁尼斯朝他用力一揮劍,加米尼照他說的擋下攻擊,真的感覺到輕鬆多了。

「赫非斯辛,你可以先習慣接我說的那幾種攻擊,練熟了防禦再練習攻擊。」

「嗯,謝謝!」

加米尼感激不已,歐邁尼斯似乎不在意犧牲自己練習的時間教導他,而且非常有耐心,也難怪彆扭的卡山德喜歡他了。

劍擊、角力都硬撐著結束了,不過太陽升起之後,加米尼卻是要面對另一個東西......

「嗯?那是?」

看著一台台被駕出來的戰車,前面由兩匹馬拉著,狹窄的車身踏板,加米尼先是興奮的四處撫摸。

「達坦式的戰車!我之前有看過瓶子繪圖上有這個......!原來是把前面這兩根柱子繫在馬身上啊?真不可思議......」

「他,他怎麼了?」

看著在戰車旁邊四出撫摸探頭的加米尼,托勒密問道,但塞流古只聳聳肩。

加米尼興奮的摸到戰車前方,可是看到馬匹之後,笑容卻是消失了。

「馬......我,我也要駕這個戰車嗎?」

「當然,不然以後怎麼出去打仗啦!」卡山德說道。

這可不是開玩笑!

加米尼寒毛都豎了起來,雖然他很喜歡動物,也一直想要養狗,馬對他來說也是非常美麗的生物,可是對於騎在馬上--這麼高大,幾乎爬不上去的馬背,他一直是持觀望的態度。尤其他有個遠房表弟,小時候加米尼就曾經聽過,那個十三歲的男孩非常喜歡騎馬,可是自從一次從馬上摔下來半身不遂,到現在上廁所都得自己媽媽擦屁股,他一直都覺得騎馬是一件危險的事,而這種戰車--

雖然一步就可以跨上去的高度,可是看到遠處遠處已經兩隊人馬在競賽,戰車用馬的腳程拉,速度快得可怕,而加米尼完全不知道,這種戰車完全沒有靠背,要怎麼預防駕駛不要摔下來?

「你連戰車也不會了嗎!笨!」卡山德說。(卡山得語翻譯:我可以教你啦)

「謝謝,可,可是......」加米尼看到場上亞歷山大跟那個褐髮少年李奧那的戰車正以風速呼嘯而過,心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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