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貓 一 濰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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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入團練室，映入眼簾的，就是我的譜架和椅子倒在地上，用過的衛生紙、不敷使用的竹片與各種垃圾佈滿我座位的慘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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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至少今天沒有翻倒的飲料。照理來說，我會深吸一口氣，裝作沒事的模樣，清理掉那些垃圾，快點熱嘴準備團練。可是，那個多管閒事的人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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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瑋，我自己會弄。去熱嘴，不要動我的位子。」郭大偉好像沒聽到我說話一樣，繼續撿地上的垃圾。他削瘦的身體包在深藍色的運動衫裡，靈活的動作沒受到我冰冷的聲音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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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濰淇，你明知道我是打擊樂器，不用熱嘴。這團悲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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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閉嘴。算幫我個忙，走開。」我知道他要告訴我是誰誰誰、是在昨晚團練結束時弄得我的位子像是被轟炸過一樣，這些打從霸凌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但是，郭大瑋還是一樣正直、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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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趁團練室沒有其他人之前，結束他對我的熱心，以免「他們」又開始說我和郭大瑋怎樣怎樣。謠言的力量很強大的，「他們」想要說什麼，那麼就會成真，好像在霍格華兹一樣，唸唸咒語就可以控制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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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幫別人熱心，我要一個人。」我不帶感情的口吻很沒禮貌，我其實也很謝謝他的幫忙，可是這樣只會讓我的學校生活再添一件有聲有色的悲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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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瑋緩慢地站起來，站直的他比我高了兩顆頭。對全高中來說，他是個怪竹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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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瑋品學兼優、超級正義加熱心，什麼品德小天使之類的獎肯定有他，還有他鶴立雞群的鬼身高，一百八十多公分，真的超有記憶點。可惜對我的狀況來說，幫上一點忙也沒有。我不想把這個古道熱腸的好人扯進我的複雜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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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需要幫忙可以找我。」郭大瑋拍拍褲子，慢條斯理的走開了。我刻意忽略他回頭注視我的眼神，我全身皮膚起著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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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笑鬧聲，「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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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羿柏、江泰兒和游于貞的三人小組。我的夢魘，就像是夏日的蚊子一樣糾纏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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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魷魚」游于貞和泰兒本來從國一就是知心摯友，卻因為在國三下時魷魚的白馬王子，籃球校隊的陳羿柏向我示好。魷魚大吃飛醋，泰兒為她打抱不平，她們開始散播可怕的謠言，說我已經搞上高二的學長什麼的，後面甚至串聯陳羿柏來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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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一切都是我上輩子造的孽吧！陳羿柏那種「風流天下聞」的人我怎麼可能喜歡啊！他的示好純粹是因為我幫他完成歷史報告呀！何況我的外型真的不討喜……不引人注目也不正，只有「普通」兩字可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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魷魚正走過來，再十步。我快速收拾著那些垃圾。再五步，我搬起譜架。再三步，我搬起椅子時又弄翻了垃圾，我蹲下來撿，該死。她來了，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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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公分高的楔形鞋更顯高挑，腿藏在低腰牛仔褲裡，螢光粉色的緊身T恤顯露魷魚的好身材。我仍記得這種鮮豔簡單的性感打扮是她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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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我沒有抬頭多看她一眼。過去的友誼早已不復在，越看越辛酸。這雙編織楔形鞋是我買給她的。兩個月前，去年的聖誕節，當時我認為我們的友情還有機會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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魷魚一直沒有穿這雙鞋，一定要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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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脫下這雙鞋，朝我臉一扔。根本反應不過來！我的鼻梁就這麼被打中了！好痛……我摀住鼻子。疼痛感從一點延伸至全臉，我癱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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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雙鞋子拿去吧！我不屑了！」她從泰兒手中接過一雙鞋。黑色亮皮的帥氣高跟鞋搭起來不錯，但……我愣愣抬頭看向江泰兒和游于貞。陳羿柏倚在大鼓旁邊的柱子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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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兒把她的手裡的塑膠袋倒出來，都是衣服、鞋子等。重點是，都是我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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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得所有禮物。國二寒流時送泰兒的圍巾、升國三暑假送魷魚的夾腳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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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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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屑了。」泰兒說。她們倆隨後走向各自在樂團的位子。泰兒是長笛，魷魚是豎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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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和禮物混在一起，鼻梁隱隱作痛著。我咬住嘴唇，思索著該怎麼辦。團練要開始了，而我只有一地悲劇。郭大瑋拉住我的手臂，把我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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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嗎？」我不想理他，因為我一開口就會失聲哭泣。整個團練室的人都注視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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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濰淇，你還能團練嗎？」郭大瑋見我不回覆，拚命揉著他的自然捲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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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濰淇？」我甩開他的手，衝出團練室，還被幾個譜架絆到。狼狽逃走絕不是面對霸凌者的最佳選項，但是我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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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聽見我心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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