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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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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畢業那年暑假,我去了一趟美國。

五月初推甄放榜之後,確認了已經有學校可念,我就請了長假開始遊山玩水在家耍廢的日子,連畢業典禮也沒有出席。

從前一年年底開始起便緊繃著的神經終於得到救贖,躺在家裡,或是高山林場的某一棵樹下,回想起前不久還在拚段考拚學測拚面試,卻已經彷彿前塵往事。

或者想到那些還來不及認識的帥氣學弟,總會有點惋惜地想連電話都沒要到結果就已經要畢業了啊好殘念。

畢業考到畢業典禮之間約莫一個月時間,還是小高一小高二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長到什麼大理想都有餘裕可以完成,但交完假單走進家門的那一刻,腦海裡只剩下一片空白,坐在床邊動也懶得動,最後就乾脆倒頭睡了,而這一覺醒來,好幾天已經過去。

醒著的時間不是在床邊發呆,就是在電視電腦冰箱前發呆。等我意識到自己已經將近一個禮拜沒跟年齡十八歲以下的人交談時,看不下去的老媽在一頓痛心疾首的訓話結尾時宣布我接下來長達三個月的暑假行程,語氣一如往常的不容任何人置喙,於是我很識相的在心裡嘆口氣,默默地轉身開始整理行李。

第一站,我在某個高山林場住了八天七夜,中間經歷了颱風和土石流,差點以為自己要困在這深山與蟲蟲終老一生了。

第二站是打工。於是我在某親戚家的會計事務所做了三週的閒差,白天悠悠哉哉地,心情好就整理一下單據,老闆娘天天請大家吃雞排,而我和比我早幾個月來的帥氣姊姊變成好朋友。晚上為了減輕白天奢侈的飲食享受所帶來的罪惡感,我報名了救生員訓練課程,為期大約三週,每天晚上訓練四個小時,週末是全天候的野外訓練與體適能操練,結訓當天考照。

訓練過程非常之累。坦白說,對一個高中三年幾乎沒時間運動的人而言,撐到結訓其實已經是生命的奇蹟了,每天掙扎著想退訓但又捨不得那些已經放水流的報名費......我承認人是貪心的,那張證照沒拿到手,我不甘心。即使每天拖著一雙灌鉛般動彈不得的腿和撐著搖搖欲墜的眼皮回家,即使做操時總會有種沉悶的厭煩,即使下水前總會有轉身逃跑的衝動......一想到終將一事無成、渾渾噩噩的結束高中生涯最後的暑假,就覺得其實還可以再多撐一下下,多游一點點,哪怕只是短短的十五公尺。

結訓後,我沒像其他同期的一樣馬上到游泳池實習,而是被老媽塞上飛機,橫越了大半個地球去了。

那三週認識的新朋友和教練們有志一同的照三餐輪班嗆我(連時差都算進去排班了),大家實習的水深火熱,杜小鮮你這好傢伙,居然拍拍屁股就出國逍遙去了--

「嘖嘖嘖,早知道那時候就不要每天趕的要死提早一小時到游泳池幫你盯姿勢,應該要讓主考官告訴你你的側泳動作有多畸形、多像蝦子游泳。」副總教練只要看到我上線,就會在臉書社團上嗆我嗆的很歡,以至於每次看見顧澄語三個字旁的小圓點亮起來,我就會立馬隱身,免得又遭受群體暴力攻擊。

沒錯,顧澄語這傢伙是我的副總教練。不過當時我還不知道遠在幾個月之後,他即將變成我實習的游泳池的救生員領班,和我在沒什麼泳客的游泳池畔拿救溺動作當成少林功夫過招,最後雙雙落水,華麗的無法言喻啊。

要是知道,我能可每天通勤半小時到另一座游泳池實習。

剛到達美國的那三週,我在舅舅家附近的社區大學旁聽,當作是練習大考後就完全被我拋諸腦後的英文。加州的陽光烈的跟什麼一樣,每次出門一定得從頭到腳包緊,否則不用太久,報應就會降臨--那可怕的曬傷根本就是酷刑,即使比起在救生員訓練班時從海訓溪訓帶回來的曬傷,這已經算是災情輕微了,洗熱水澡時依舊痛不欲生。要知道,加州的夜晚冷的像十月天,完全沒有盛夏的該有樣子。

等我踏上了前去搭乘郵輪的路途,夏天已然到來,陽光刺眼得像是黑夜永遠不會降臨一樣。還記得在國內航線的機場大廳等候登機時,那有些鬆動的心情大概可以算是雀躍吧,從降落在美國國土起便一路緊繃到今天的神經終於放晴,一如落地窗外那片看不見盡頭的藍空,心理想著,再等一會兒,我就即將一躍而上,與天同高。

若可以永遠記住那時純粹的愉悅該有多好。可惜的是,面對人生,我們一向沒有權力選擇。

那時的我還沒預想到自己即將到達一個什麼樣的境地。我將會被困在那華麗而縝密的迷宮裡,那麼多年之後,依舊沒能走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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