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起落葉紛紛，淡月照耀繁星點點，清亮樂曲悠揚流暢，百轉千迴，讓靜謐的夜晚更顯得空靈清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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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方終，璟華放下玉笛，眼光覷向不遠處，那是第一次看見曇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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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光推移，那場大戰在人們的記憶中逐漸被遺忘，但對璟華來說，卻是越來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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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曇月說過，天命已了，他便不再孤單，可他走遍群山，踏遍紅塵，始終無法填補內心的寂寥，他不知該在哪裡停駐，又不知該往何處，直到他回到這裡，才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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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華從懷裡拿出布偶，曇月的元神散離，無法再入輪迴之道，唯一留下的，只有這個布偶，還有無止盡的相思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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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自始至終，他希望能陪著他的人，只有曇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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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璟華陷入沉思之時，身後傳來徐徐腳步聲，接著渾厚嗓音傳入璟華耳畔，「師弟，這麼久不見了，你怎麼一點兒都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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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師兄，看起來成熟了許多。」璟華看著與自己並肩的人，一頭銀白的髮絲，已不復以往的瀟灑豪氣，透出經過時間洗練的沉穩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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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師父原先屬意的掌門明明是你，我卻莫名其妙替你接了這個苦差事，你說我能不老嗎？」微風吹起重律的銀絲，雖是如此，但歲月並沒有在重律臉上留下太多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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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此語，璟華望向遠方，神情滿是恬淡悠遠，「我武功俱廢，已經是個普通人，師兄是比我更適合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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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律覷著璟華，散發著好似不屬於塵世的清逸飄渺，卻讓重律更加憂心，「師弟，這二十年來你過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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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曇月在璟華心中的重要性，是她打開了璟華的心扉，但也是她關上了璟華的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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詢問中充滿重律的關心，璟華嘴角彎起了一抹很淺的弧度，「我很好，師兄不必掛念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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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重律看的出，璟華眼底沒有絲毫笑意，重律忍不住輕嘆一聲，「師弟，這世上還有很多值得讓你駐足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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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再也找不到，那一朵在我心裡綻放的曇花。」璟華聲音很輕，宛若從天際深處傳來，語氣中飽含空漠孤寂，那是已然心死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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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明月當空，倩影飄然，他以為，他遇上了能與他相伴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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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花雨紛飛，滿谷花香，他眼睜睜的看著她在自己的懷中枯萎凋零，卻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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曇月豐富了他的人生，可同時他也明白了，他仍是註定一世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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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終會再開，有一種力量能創造奇蹟，那便是希望。」重律拍了拍璟華的肩頭，而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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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信，璟華的命運在責任卸下的那一刻便改變了，這是曇月用生命換來的，若上天有感，定不會讓曇月白白犧牲，有朝一日，即便不會再遇見曇月，但總會有一個人來治癒璟華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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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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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華獨自一人處在如墨夜色中，直到曙光劃破黑夜，刺痛了璟華的眼睛，他才回過神來，「月兒，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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曇月死後，璟華總是藉由著月亮來傳達他的思念，也養成了他晝伏夜出的習慣，天已破曉，璟華準備離去，卻因為緩緩走近的幼小身影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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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也發現了璟華的存在，足下一轉，來到璟華的面前，「阿，你是山上那座道觀的人，又要下山殺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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覷見來者面容，璟華不由得大吃一驚，她的模樣和曇月如出一轍，似曾相識的言語，讓璟華彷彿回到二十年之前，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刻，他忍不住撫上她的臉龐，悠悠一喚，「曇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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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我不是曇月，你認錯人了唷。」禮貌的稱呼將璟華拉回現實，他凝視著眼前此人，看上去不過五、六歲，無辜的水汪大眼，充滿屬於孩童的天真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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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宛若被人擰住一般，讓他難以呼吸，璟華揚起淒苦一笑，是呀，她怎麼可能是曇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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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女孩忽地扯了扯璟華的衣襬，示意他蹲下，璟華隨即壓低身子，與她平視，嬌嫩嗓音歉然出聲，「是不是我讓叔叔不高興了？叔叔的神情看起來好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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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女孩滿是愧疚的眼神，璟華拍了拍女孩的頭，安慰說道，「沒這回事，妳別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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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聞言本想再說點什麼，可遠方傳來一聲叫喊打斷了她，「若葵，妳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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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娘在叫我了，這個送給你，希望叔叔別再難過了。」只見女孩將一個東西塞進璟華手裡，而後便匆匆跑開，璟華卻在她轉身之際，瞥見在她脖間，有一個貌似曇花的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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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華心頭一凜，急忙想攔下她看個清楚，但女孩已經消失在日光盡處，他低頭一看，赫然發現手中是一朵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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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將目光投向女孩奔離的方向，久久無法言語，不知過了多久，璟華突然露出一抹溫雅淡笑，「原來，妳已經不再是我的月下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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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笑，是欣慰，也是釋然，上蒼給予了她轉生為人的機會，她不是只能躲在暗處的妖，而是如同葵花一般，可以在太陽下恣意擺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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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方才嬌小稚氣的臉龐，他知道他們今生仍是無緣相守，但他已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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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耐心等著下一世相逢的時刻來臨，終有那麼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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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他們有的，便是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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