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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1-1 亡夫

      季雲深想過,一遍又一遍地這麼想過──

      倘若那日午後,並非和風習習、陽光燦爛,那麼,她還會覺得那女孩的身影如此刺眼、如此耀眼嗎?

      季雲深不知道。

      可有件事情,季雲深刻骨知道。

      ──她不該獨自走進丈夫靈堂、不該注意到角落那站在留言板前的清雅身影,不該在女孩回頭時,與她四目相迎。

      那是季雲深第一次見到宋淺熙,在丈夫的喪禮上。

      /

      趙瑜良過世了。

      在趙瑜良過完三十五歲生日的隔週,命喪酒駕少年機車輪下,當場無生命跡象。

      趙瑜良車禍當下,季雲深剛離開研究室,走往停車場時,接到了醫院通知。

      季雲深那三點一線的平淡人生,在那通電話之後,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季雲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安全抵達急診室,她只知道,在接到丈夫趙瑜良車禍消息時,她險些腿軟,連車門都沒法好好關上。

      一路上,季雲深逼自己冷靜下來,她告訴自己,「車禍」一詞不過是概括詞,被自行車撞倒也是車禍、丈夫轎車遭後方輕度追撞也是車禍。

      不是所有車禍都會牽扯人命,至少,趙瑜良不會。在季雲深心中,趙瑜良是名安全駕駛,過去是,現在是,未來更是!這樣的他,不可能出意外……

      理性上,季雲深什麼都明白,可握著方向盤的手仍舊發顫著。季雲深反覆呼吸,直至順利抵達醫院,才腳步虛浮地下了車。

      季雲深走進醫院的剎那,等於走進了地獄。

      ──丈夫突然的噩耗,將季雲深打入了深淵。

      見到丈夫遺體,季雲深腦海一片空白,覺得自己彷若置身夢境,而這場夢,似乎是個永無止盡的噩夢。

      在趙瑜良被送到醫院之前,早已沒有生命跡象,連搶救的可能都不願意施捨給季雲深,而被獨留下來的季雲深,承受趙瑜良逝世後種種風波。

      無論是面對校方,抑或是親朋好友間,都讓季雲深疲憊不堪。

      每個人都在問,季雲深往後怎麼辦?季雲深也很想問,沒有丈夫後的日子,該怎麼辦呢……

      季雲深不知道。

      「深深。」

      聽到好友的江韻的喚聲,季雲深回神,一抬眼便迎上江韻憂心忡忡的眼神,季雲深勉強擠了個笑容,輕吁口氣。

      在沒有丈夫的空蕩屋內,能有相知相惜多年的閨密好友江韻陪伴左右,對於歷經噩耗、近乎精神崩潰的季雲深來說,江韻是等同於救命稻草般的存在。

      「要不要跟對方改約別天?」江韻擔憂地問。

      見到自家好友遭逢巨變後日漸消瘦的身影,江韻便感到於心不忍,於是出言建議,而季雲深給了江韻一個毫不意外的答覆。

      「不行,已經跟對方約好了……」

      聞言,江韻無奈笑嘆,果然是季雲深啊……

      季雲深是一個,重承諾、重情義的人,這樣刻在骨裡的人格特質,並不會因為遭逢巨變而有所改變。

      即便即將上門拜訪的,是此次撞死趙瑜良的少年與其家屬,也是一樣的。

      六點一到,季雲深接到管理室的電話,季雲深與江韻互看一眼,季雲深便讓管理室放行少年一家。

      不過五分鐘,季雲深家中電鈴響起,江韻率先起身,單手壓下季雲深的肩膀,不讓她從在沙發上起身。

      季雲深感激地朝好友一笑,心思有些飄遠。

      這次少年一家來訪,並不是季雲深要求的,是季雲深拗不過少年家屬的苦苦哀求,才勉強答應。

      愧疚的家屬、落淚的少年……季雲深想,為何自己明是受害者,卻非得擺出寬容的樣子呢?

      此時的「道歉」,也不過是減輕加害者的愧疚心裡,讓那些心懷罪惡的人得以讓自己好過一些

      反正我道歉了──這樣的想法,可以讓過不去的事情便得容易過去。

      面對少年一家,對季雲深來說,真的太不容易了……

      見著老婦挽著年輕兒子,彎腰低進的身影,季雲深便覺得胃一陣翻攪,當季雲深與老婦對上眼時,她拉著兒子直接跪地,聲音沙啞。

      「對不起啊、對不起……」

      老婦顫抖的低嗓,像是一台壞掉的收音機般嘶啞,季雲深的視線由上至下,落在少年短而俐落的後髮。

      少年不過二十,與自己授課的T大學生年紀相當。

      這令季雲深感到絕望。

      倘若,今日跪在自己面前的,是能為自己行為負責的成年人,季雲深相信自己可以狠絕、可以不近人情,可是……肇事者是一名學生啊!

      是季雲深天天接觸的大學生啊!

      甚至,連趙瑜良的職業,也是一名受人愛戴高中老師,而他命喪輪下的騎士,也是一名年紀尚輕的少年……

      「深深?」

      江韻謹慎小心的語氣喚回季雲深的思緒,季雲深這才出聲要跪在跟前的少年一家起身。

      當老婦一抬起頭,那老淚縱橫的模樣讓季雲深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除了原諒,別無選擇。

      無論頭垂得再低、心中所懷的罪惡多深,都換不回趙瑜良的生命了。

      而眼前面容稚嫩青澀的少年,往後人生風景明媚,等著他去闖蕩、等著他去遊歷,季雲深不知道該怎麼狠下心來,剝奪少年擁有的大好未來。

      季雲深只願今日一過,兩家從此再無瓜葛。

      「……告別式那天,來上個香吧。」季雲深說。

      此話一落,江韻便明白季雲深的意思,替她驅離少年一家,讓季雲深有個喘息空間。

      打發少年一家後,江韻關上門,站在玄關處望著沙發上的季雲深,輕嘆口氣,大步走去,將季雲深擁入懷。

      「明天開始為期十天的喪期,我每一天都會到,我保證。」江韻鄭重道。

      倚在江韻懷中的季雲深感動一笑,嗓音也染上幾分暖意。

      「真的不用每天都來,偶爾來就好了……」

      江韻一口回絕了季雲深,斬釘截鐵地表示自己不會缺席任何一天。

      可這世間,總有無法預料的事。

      例如,江韻不會知道,幾天後自己得了腸胃炎,在治喪期間硬生生缺席了一天。

      在那一天,季雲深遇上了宋淺熙。

      從此,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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