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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CH3. 專業從清潔蜘蛛網開始

      索貝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太陽才剛從東邊亮起,日光還未照射到房屋內的任何角落。

      要說自己睡了個好覺,好像也不是這麼回事。

      畢竟在十三號陵墓人形棺裡,對自己到底躺了多久這件事情完全沒有概念就算了,自己是為了什麼躺棺,又為什麼出現在那個地點,更是像沒來由的詛咒般完全沒有頭緒。

      好在昨晚海瑟薇從他以木乃伊的身分表演鼻子喝熱茶開始,就已經對他的身世失去興趣,她開始熱衷於其他超自然的活動,並期待索貝克能夠熱情地進行示範。

      見鬼去吧。

      瓦蒂拉在海瑟薇惡搞他時,將偏廳裡一處清理了出來,安放了些柔軟的草蓆,打造好了專屬他的休憩處。

      昨晚他沒有仔細看,躺下後直接睡著,直到現在,日光漸亮,他才看清楚了房間裡的擺設。

      不愧是王族之家,所有小飾品都像是出土文物。

      女孩從門口轉了進來,在他的草蓆前轉了一圈,髮絲刺得他鼻腔一癢。

        「記得,傭人不可以比我晚起。」海瑟薇伸出細長的食指,指著面前的木乃伊鼻子:「下次再犯,就會有處罰哦。」

      索貝克趕緊撐起身體,將草蓆擺放好,拉了拉自己的衣衫想要整理,卻發現手掌摸到的都是纏布。

      原來睡醒之後開始了新的一天,但自己還是那個,見鬼的木乃伊。

      「噗。」海瑟薇似乎對這樣的結果很滿意,視線在整個房間裡轉了一圈:「今天開始你的入門工作,清潔蜘蛛網。」

      接著她的手朝著這間偏廳的各處角落指指點點,教授內容的同時一邊叮嚀著注意事項,接著雙手一拍:「好了,努力做好,展示你的專業吧!」

      雖然覺得自己的專業一定不是這個,但索貝克還是拿起清潔用的動物羽毛,開始在剛剛海瑟薇標記的各處清掃,仔細地檢查灰塵與髒污的去除程度,很快地,他發現了一些物理上不可能去除的污漬。

      「欸,欸欸。」海瑟薇戳了戳他的後背:「用你身上的繃帶。」

      「哈?」索貝克看著一塊顯然年久失修的牆面,塗染著一小片茶漬:「用、用我的身體?」

      「是時候展現你真正的價值了,木乃伊。」海瑟薇雙手抱胸,點點頭:「去吧,這是你的天賦。」

     

      「你們兩個!別玩了!公主,請快點過來吃早餐!」

      廚房的方向,傳來瓦蒂拉快要生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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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桌上,顯然不夠盡興的海瑟薇有些脾氣,瞇著雙眼看著站在旁邊的索貝克,慢慢吃著早餐的麵包。

      瓦蒂拉簡單聽說了索貝克的由來,信奉神祇的她覺得凡事都是帶有徵兆的,像這種來歷不明的木乃伊男孩,也許是種象徵。

      侍奉王族,她更願意相信是幸運的那方面。

      於是她也沒有將索貝克當成一般買來的奴隸,或者僕人那般對待他,對於這個男孩,她更傾向看成是海瑟薇的同年齡玩伴那樣的身份,但畢竟是個主僕有別的世界,該遵守的禮儀,還是要有。

      像是抱著雙手侍立在餐桌旁這點小事,還是得親自示範,如何做得井井有條,沈穩優雅。

      索貝克的鼻腔深處還是燙燙的,雖然他知道現在應該要專心模仿瓦蒂拉的姿態,但鼻孔裡那股異樣和海瑟薇的眼神都令他很焦躁不安,雖然也是站著,但就是會不自覺地往角落靠,儘量把自己的存在感縮小。

      「這傢伙的角落清潔怎麼樣了?」海瑟薇咬著麵包,眼神狠戾:「請妳仔細檢查。」

      她希望瓦蒂拉一邊嘆氣一邊搖頭,因為她剛好想到有個以懲罰之名的遊戲可以讓「木乃伊」試試看。

      把麵包嚥下去的女孩表情陰沈,但心情愉悅。

      「雖然以前大概是沒什麼經驗,但他做得很到位。」瓦蒂拉用看出一切詭計的角度回答著,把小女孩的惡趣味念頭給澆熄:「尤其是蜘蛛網這一塊,做得很優秀。」

      可惡。

      讓索貝克身上塗滿蜂蜜然後沾麵包碎屑這個計畫失敗了嗎。

      她真的很想親眼看看這種世界奇觀哪!

      差點變成另一種文化遺產的木乃伊不知何時縮到了角落,面對著牆壁,開始為自己的未來祈禱起來。

      「親愛的神,請讓我保有我的自尊。」索貝克喃喃自語,拿出前所未有的虔誠:「還有木乃伊的,謝謝祢。」

      「走吧。」

      用完早餐的海瑟薇將水喝完,對著木乃伊勾勾手指:「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趟神廟。」

      位於凱米國境的東南方,巴特勒神廟。

      除了定點巡守的兩組士兵,門口有一座聖泉。

      據說,聖泉建造時,最後一塊泥磚是現任的托勒密王親自砌上去的,意義非凡。

      這是一座備受王族親近的神廟,自古以來給予了許多相當有用的建言與神祇故事,打理神廟的祭司據說也是托勒密王從前的老戰友。

      雖然備受禮遇的身份帶來了諸多方便,但祭司仍然每天都十分盡責的完成他的神職工作。

      從戰場上退下來後,他便將身心都託付給了這座神廟,凱米國境的子民平安,就是他餘生最大的願望。

      現在,陽光會在早晨的這個時間點照進神廟的大階台上,將他親手撰寫的一頁頁莎草紙燙溫。

      記載著各種神祇的降臨事蹟、奇聞異事,甚至是凱米國內的大小信仰,都仔細工整地記錄下來。

      這是他身為神廟祭司的天職,他為此感到驕傲。

      海瑟薇帶著一個人從門口繃繃跳跳進來時,祭司便感到不妙。

      他有預感,今天一定是個不正常的一天。

      「祭司先生,我今天有個問題想問。」海瑟薇在神廟各處走來逛去,翻弄著信徒供奉的水果或鮮花:「木乃伊之神的解讀,還有這傢伙身上的詛咒。」

      聽完,祭司轉過身來,索貝克在逆光中,看見一張戴著面具的蒼老臉孔,面具的孔隙過大,讓人臉皮上的皺紋都看得很清楚。

      而面具底下的兩只眼球,都覆蓋著一層白色的薄膜。

      祭司走下台階慢慢靠近索貝克,側著頭嗅了嗅他身上的氣味,然後繞著他走了一圈,小心翼翼地摸著他身上的亞麻纏布。

      歲月與爭戰分別用自然和意外,奪走了祭司的眼睛,但也附贈了過人的其餘感官判斷,很快地,他理解了狀況,並且開始拉扯索貝克身上的纏布。

      不同於海瑟薇昨晚往死裡扯的胡攪蠻纏,年老的祭司在用力的同時就知道這是永遠不可能的。

      連結著粗糙卻縝密的織法,麻布的纖維讓他的手掌與過往經驗知道,這個孩子的來由絕對不一般。

      他嘆了口氣,走回臺階上,撫摸著一張張莎草紙,探索著過去與未來。

      「掌管木乃伊與復活的神祇是阿努比斯,但是這孩子身上的力量不屬於我們國家的,是一種更久遠、更強大的儀式。」祭司若有所思地說著。

      「我想也是。」海瑟薇倒是完全不糾結這樣接近神跡的說法,只因她更關心另一件事情:「祭司先生,您有賽提西斯的消息嗎?」

      老祭司無神的瞳孔閃過一絲光亮,靜靜聽著海瑟薇將昨晚陵墓裡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著,回想著剛剛索貝克身上的纏布觸感,陷入了神學與歷史浩瀚的土黃色沙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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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自己從浴池裡拔出來後,依舊是用超自然的乾燥速度讓自己看起來煥然一新,順手洗刷了浴池,索貝克沿著階梯走上二樓,想看看所有的門窗是否關好。

      在野生動物氾濫的凱米國,只有在真正需要休息時,才需要對動物警戒。

      以防自己在睡夢中,不小心被大自然的規則給吞噬了。

      拉了拉靠外的門窗,檢查完畢的索貝克小心翼翼地走過所有房間,他儘量放輕了腳步,極盡可能地減少踩在木頭地板上發出的聲音,也全力在黑暗中避開那些會發出沙沙聲響的物件。

      黃澄色的月光從其中一間房漫出色彩,光線由沒關窗的室外透了進來。

      索貝克走近準備查看,到了門口卻發現是海瑟薇的房間,他躊躇了一陣子,轉過身決定下樓睡覺。

      「在那幹嘛。」房間裡的海瑟薇用輕柔的語調說著,隔著牆與正要下樓的他對話:「過來,看看月亮。」

      索貝克看著眼前往下的階梯,和剛剛海瑟薇說話在他耳朵裡的迴音,一遍一遍地重複著,像是不厭其煩地在說服他。

      他走到門口,往房間內看了一眼,穿著睡衣的海瑟薇雙手抱著膝蓋坐在窗台接縫上,淡漠地看著遠方,剛才的月光就這麼穿透她的身體印在了地上,整個房間裡飄散著淡淡的花香。

      類似象國的特有雛菊,又或者是某種淡雅的花卉。

      頂著王族這樣的背景,家中每個地方總是不會缺鮮花的。

      「耽誤你睡覺的時間,一下子。」海瑟薇慢慢地說著,視線一樣放在很遠很遠的地平線另外一方:「以前賽提西斯都會陪我看月亮、看風景、還有整個凱米國,然後我就可以睡一個很安穩的覺。」

      「⋯⋯」索貝克聽她這麼說,就沿著窗階,坐了下來。

      從他來到這個家裡,雖然是幫傭的身份,他始終覺得海瑟薇的二哥沒有回來,自己有一部份也需要負起責任。

      因為從神學的角度來看,也許自己錯亂的位移導致賽提西斯原本「降落」的時機被干擾了,也許在距離這裡千里的地方流浪。

      如果從邏輯的觀點來說,自己可能是「佔用」了賽提西斯原本轉生的人型棺,將千錘百鍊的唯一機會給卡住了,然後被海瑟薇又在不對的時間點打開,釋放出原本不該在這個時空的自己出來,就變成現在這個結果。

      索貝克還能想出更多「也許」,又或者他逛一趟附近的神廟,就會有其他五六種合理的說法從磚牆的裂縫中跑出來,向他毫無保留地展示。

      也許他只要試著接受其中一種荒誕、或不那麼荒誕的說法就可以了。

      但至今為止,要他心安理得接受眼前這些現實,他還沒準備好。

      賽提西斯的影子,一直都壓在他的身上,從未離開。

      「賽提⋯⋯妳二哥以前都跟妳聊什麼?妳會想聽故事嗎?還是別的國家的傳說?」索貝克的目光沒有看著遠方,而是好好地放在了海瑟薇的臉上,睫毛剪接著她的肌膚牽動著每一寸表情,他想用最快的速度解讀眼前女孩的心情。

      如果可以,他願意代替賽提西斯進行工作,陪著海瑟薇說話也好、看月光也好、說故事給她聽也好,只要他能做到的,他都想嘗試看看。

      時間在海瑟薇的臉上靜止了一會兒,她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的搖搖頭,又像是被拒絕般落寞的哭喪著臉,瞬間變換的數個表情讓索貝克看呆了。

      「我想他。」海瑟薇說著,晚風徐徐地吹來:「他的存在,本身就具有意義。」

      「我想也是。」索貝克將視線從海瑟薇的臉上移開,也看向遠方的街景,凱米國在入夜之後變得更灰暗沉濁。

      那個晚上,索貝克待在窗台邊,什麼話都沒說地陪著海瑟薇。

      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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