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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1

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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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學斌、王芝庭、王福泉三人分做兩股,胡學斌單獨一人行動,餘二人則逕自朝北城根出發。依以往的經驗,若庫丁是在內城失蹤,多半會被抓到北城根一帶的旗地(注16),這裏有的是荒廢的舊屋,荒煙蔓草不說,終年屬於三不管地區。

        兩人同著一身縞黑夜行服,一口單刀配上一袋二十粒飛蝗石子;對他倆而言,對付敵人單刀本已足夠,飛蝗石另有他用。

        王芝庭略略回頭,發了聲哨,哨聲聽起來像夜梟,低沈卻清晰,這是他們之間用慣了的暗號,否則,在這黑如窟窿般的荒地之中,走著走著,會讓人產生即將被吞噬的錯覺,恐懼感逐漸彌漫心中,使人裹足不前。

        跟在後頭約二丈遠的王福泉回了信,同樣低沈清晰,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在比自己個頭還高的叢草中間行進,每隔一定時間便輪流發著哨聲,以確定彼此位置。

        他們搜索了將近一個時辰,終於發現第一處堪稱可疑的目標。

        黑裏,這幢建築物的頂簷還是與暗閡的周遭區分了出來,那條向北延伸出去的界線,彷佛一根滾圓蜿蜒的墨條似的,那便是屋脊了。闃黑之中,屋脊似乎膨脹了起來,給人些許脫離現實之感。

        兩人秉著默契,在屋外分頭探勘。過了幾分鐘,王芝庭吹出一聲哨,一兩分鐘過後,王福泉回了那聲哨,告知對方已探勘完畢。接著是屋內了。王芝庭搭著東側一扇窗的底緣,露出額頭與眼睛往內查看,同時向南側的視窗看去,確認了另一雙熟悉的眼睛,喉頭發出一聲較長的梟叫聲,幾秒鐘不到,一個俐落的「竄房越脊」,踏著窗緣,一個縱躍倒翻,搶上屋頂,無風之夜,這個動作一絲波瀾未興。

      這棟偌大的廢棄兵營,可疑之處還在於「屋頂」。他們早推測嘎雜子不會把高春姀比照綁尋常庫丁一般隨意棄置,因此,斷垣殘壁、缺屋頂遮蔽的廢屋,不太可能會藏。為了延長高春姀的性命,絕不能讓其處境過於艱刻,否則,自己拿到贖款的機會也小。有屋頂、瓦片可供遮風避雨的地方,比較有可能躲人。大半夜的搜查,這種地方為數並不多,故而,當他們發現這裏時,皆不由得砰然心跳。

      這屋頂的瓦片,只中間空了約莫五尺見方的區塊,其餘皆可稱完好,王芝庭竄上去後,徑直趴下成了只壁虎,黏著屋脊緩緩往那片破洞近旁爬去,而王福泉則留在東側窗邊,只是等待。

        等待的就是這聲「咻!」。王芝庭發出第一顆飛蝗石,力道不強,落點直奔瓦片正下方處的一小塊空間。

        高高低低的雜草,到了這兒變塌窪了,不試探這兒還能試探哪兒?

        果真,飛蝗石並沒有白打,打中的地方傳來微弱的哧擦聲響,維持了數分鐘之久,又複沈寂。

        王福泉右腳尖一蹬,無聲翻越窗櫺,弓身緩速移近飛蝗石射中之處。

        黑暗中,即便已離該處不到二尺之距,還是只能分辨得出一團黑漆,但,確無長草。

        王福泉並不想先出聲詢問,拉出單刀,未退刀鞘,往黑窪中遞去。不料,這時,他耳際同時聽見兩個聲音,一時之間分辨不出哪個先哪個後。

        這時只能憑鑣師獨有的直覺了。

        至少,他隱約知道有人說了聲:「走!」這無疑的就是上頭的王芝庭所發,但他聽到時為何無法立即照辦?顯然,是那另一聲聲響所致。

        王福泉只能立即反應,抽出單刀,刀身直前,意凝刀尖,準備應付最急的狀況,沒過幾秒鐘,眼見眼前的黑窪,從一縷頹默剎時聳出,長成一棵黑樹,只是,這黑樹會動;緊接著,上面持續發出「咻!咻!咻!」三聲,由遠而近,由小而大,王福泉的注意力甚至被那股勁道吸引,但那棵黑樹實在長成太快,轉瞬間已高過他的頭,還向他伸出兩條粗枝,分明要將他撩入主幹。

        王福泉意識到危機,卻不像一般人遇到危險時只管後退,不管會撞著什麼或向後僕跌,他即向側方後翻,迂回倒退,很快便回到窗邊,同時間,他瞧瞧屋頂,上頭的王芝庭已不見蹤影。

注16   廢棄了的八旗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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