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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之章【朝夕】

        悲之章

      【朝夕之一    潮汐】

 

        是說,因為至今為止,我的生存空間都在國境的北方,因此坐上了開往國家中部的火車還為耳鳴困惑了一下,來到這裡後卻又全都理解了、「對阿!那是緯度比較低的地方,因為地球是圓的阿!」這樣的話,發出『沙沙!』得聲音向前襲來。

        看著潮水一波一波向前逼近,想起很久以前老師曾提到的一部電影,他說到自己大學時期曾選過一門電影欣賞課:教授有次讓他們看一部只有海邊場景的電影,這部電影從開始到結束都是海水向沙灘推進的畫面,而耳邊傳來的也只是海水沖刷沙子產生的沙沙聲。當時或許不太能理解一部只有海的電影為何而拍攝,實際到了這裡,卻突然都懂了。即使只是靜靜的站著,不自覺間便能理解當時拍攝者的意識,那是一種純粹看著海水重複一波波進攻與退守,但又同時知道這只是世界的一角、海岸的、國家的一角。再往海的遠方看去、無窮遠處連成一線的海岸上方正映著此刻的天氣;可能只是藍天、也可能是白茫的霧雨。而這一切平凡、不添加人工的自然景象卻造就一種不屬於人世的虛空寂寥、孤獨感,卻又在這些情感發作的同時,藉由四周推進向己的海水表露無法言喻的溫情…至今比擬為孤獨觀者的我心竟立刻被溫暖;即使那天並不是什麼好天氣,卻還是讓人直覺產生一種─『這個世界是只屬於自己』的錯覺。

        沒錯、硬要說的話,那是一個被魔法隔開的世界。

        這是第一次不被催趕的觀海,為求謹慎、尊重、慎重,這裡我用了『觀海』而不是『看海』。這種世界只屬於自己─溫暖的感覺,令我理解小確幸的真義,正因為在來到這裡之前剛體驗完地獄般的自我否定、毀滅的過程,於是更能體會此刻確實的、踏實的幸福感,但這些也不完全是對的。那裡的車站更有種「きさらぎ駅」的感覺,是一種完全屬於自己的孤寂、荒蕪、虛冷以及怪誕感。

        更正確來說是印證了自己此刻的存在是真實的、是像這樣程度惺惺相惜一般的小確幸,也就是說──

        那是我存在至今第一次確切的感受到『幸福』這樣抽象的字詞。

        不過這些其實都只是鋪梗,請隨便看過就好、也請被我愚弄的人別太介意,我只是覺得太快切正題太沒品味了而已。

        正因為古人說過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但摸起來冰冷濕黏的海水,並不如想像中美好。同樣道理就把人比做海水好了,一個人還好,一群人就容易盲從;再往外推理,一點點的水量可能讓人感覺舒服、放鬆,可是當幾乎無法測量的水量匯集一處、能被稱呼為『海』時:人的生命在它面前就顯得不堪一擊。所以在這裡我對它是愛也是敬畏。但因打從心底的虛無,讓我覺得即使它散發生物滅亡之氣也無比親切。而在這些情感氾濫的時間點,朝自己逼近的海水竟越看越親切可愛、粼粼動人。一時之間我竟鬼打牆的朝向海水的方向前行…   …

        就在海水快要掩蓋鼻子的時候、便被一波襲來地海水滅頂。第一次發現、原來水打在臉上是會痛的…不過已經沒有重來的機會了。

      【朝夕之二    朝夕】

        當我緩慢睜眼,朦朧的光讓我確定這是一個月夜。出乎意料的,還在同一個沙灘上?

        隨即身體便出現異樣,撐起身反胃地──

      「咳!咳咳!」將難以忍受的海水間斷吐出。

        夜晚的海風很大、很冷,濕黏的海水沾滿全身,此刻我卻只想盡快離開這個讓我著魔的地方…但遠方漆黑一片的樹林說不準會出現什麼毒蛇猛獸。

        就在我猶豫不決時,身後的海水出現熟悉的…   …

      『嘩!嘩!』這異於規律海波的水聲,明顯是有船隻駛來。

        昏暗光線下,有人!但月光並非明亮到能看清楚那人的身影,我猜想對方應該是個人吧?可透過月光反射卻看見似魚鱗的東西顯現於那人的手臂及臉頰,這究竟是何方妖物?

      「喂!那邊那個!你是人吧?」咦?說我?

        左顧右盼、應該只有我一人?所以是──

      「不要看旁邊!喂你、從哪來的!」只見他向著自己的方向走來。

      「蛤?」

        那人輪廓越發清晰,而剛剛以為的鱗片只是碰巧沾上的水草渣、回過神,近在眼前的,是一位高大魁武的青年(?那稱之為青年嗎?),而他好看的眉頭深鎖;撥去水草與貝類、微光下的水珠剔透發亮。

      「啊…啊啊。」發不出聲!不知何故,一個完整的字詞也發不出。

        這過去的我所渴求的情境,如今卻在不一樣的地方成真了…   …

        但為何,感到了悲哀。

      「阿…   …阿…」又試了一次,仍然只有『啊』的音節是正確的。

      「沒辦法說話就別說了,都濕透了跟我來。」

        見我不能出聲的他皺眉,帶我走向那片漆黑的樹林…   …

        大概是因為海風的關係,逐漸風乾的身軀對「冷」的感覺已經開始適應,而剛綁完船的那人,我直到現在才有機會仔細觀察:

        他赤裸的背佈滿了傷疤,那是一些類似動物的咬痕,等等、不對──

        船?水草?貝類?游泳?小型木船?

        既然都游泳了,為什麼需要船?

        奇怪、總覺得好像哪裡錯了?

      「不過來嗎?耳朵應該沒問題阿?」他莫名的擔心,肩上挑了一袋牡蠣、蟹類還特地轉頭看向我這個不相干的人等。

        一直到很久以後回想起這件事時,總覺得那是像印記作用一樣的錯覺,於是怎樣也拋不開。

        ◇◇◇

      「Jira!」他的呼喚傳來,這是他們給我起的名稱,據說是他們部族『奇蹟』的意思。然而在部族中『Jira』還有另外一個涵義,是一個相較於我所生活的世界,被稱呼為『祭司』的職位。

        這是我來到這裡第七年了。這幾年的時間被他「飼養」著、這是我個人的觀感。雖然並沒有當小白臉的興趣不過這裡的生活我卻滿喜歡的。因為不知明原因成為這裡的祭司,因此這些年我過得挺舒適的,可以說掌有大權。而這好使的身分讓我有機會可以自行耕作農物、我的膚色也因此變得健康起來,甚至也學會了馬術和潛水。種種使我原先虛弱的身體狀況好轉不少、肌肉也變得結實;原本剛到這裡的短髮也已經長至腰下的位置。但這些並不構成挽留我的要素。

        據這幾年不斷的觀察,當初抵達的海岸正是失去意識時躺倒的那片沙灘。但此處並非我以前所居住的國家,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裡是──

      「又再發呆了?」一隻大手輕拍我的肩頭,抬頭正好瞧見陽光下的他。

        他身影變得漆黑,若是在現代這樣的畫面必定被定義為『背光』。

      「…」搖搖頭,不知道為何,來這裡已經過了這麼久卻依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這點讓我有些沮喪,或許我也想和他說些什麼吧。

      「別擔心,會好起來的。」

        這個人所講的話,總是能讓隨時隨地消沉的我充滿力量,這是至今與許多人交往未曾遇過的事。不過我想他最厲害的地方不只這點,而是─異常清楚我的一切。我的想法、性格種種就像赤裸曝曬於他,連同「感覺」都無所遁逃。說也奇怪,這也是過去的我所夢寐以求的情境之一─擁有一個比你更懂你的人。

      總之,這樣的他讓我深感困擾,雖然至今未曾因此吵過架,但世上有個比自己還要了解自己的人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

        正當我這麼想時,一股想要唱歌的「念」於心頭湧現…   …

      「arau─   miriru─   uou──

         arami─   ura─   mihuou──   」發出了歌聲一般的回應。

        這麼多年我唯一確定的事之一,就是我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以及,只有歌聲是發得出來的。而且只有在自己有『念』時才唱得出來。

        不過其實除了唱出聲以外、我也可以用圖畫和他交談,當初能夠住在離海這麼近的樹林裡也是這樣的原因。

        他每天都會帶吃食找我(海鮮之類,因為我自己可以種些吃的),然後聽我的歌、轉述他們認定的「天意」給他部族的人。不過他的族人卻是有意疏離我的。雖然他總說沒事的、歷來的Jira他們都這樣對待著。殊不知自小就比他人敏感的自己早已看穿他的謊。如這真是古老的部族、沒用的祭司將是不被需要的。而他最近這段時間才開始的干涉行為──

        我想,我似乎得趕緊趁著所剩不多的時日找到回去的方法,不然最糟的情況可能是被族人給…   …

        對原本那個躺在沙灘上的我來說、橫豎都是死,其實這樣說好了,說甚麼想回去都是騙人的,根本沒甚麼感覺。死亡如果無可避免、除了必須遭遇的疼痛過程外,並不覺得哪裡不妥。

        雖然對於此時依然在尋找回去方法的我,他的作為最合理的解釋便是──

      「成為我的爪妻吧!」隔天,他對我說。

        爪妻似乎是他們族裡對新娘的稱呼。

        老實說,從第一眼看見這位單眼皮、五官立體的青年時,便覺得他挺討人喜歡的。而且膚色也是討海人應有的黝黑,可這些綜合起來卻不過份剛硬,而這個人表露的氣息更是不可思議的柔和、如此地讓人沉醉,不過──

        成為爪妻果然是不可能的事。

        再怎麼喜歡,我也不可能允許看得見這些「好感意識」的自己喜歡上誰。

        其實自己是知道一點什麼的,但除了天和地和這個世界的動植物外,我已經別無選擇,我愛這個世界勝過我自己,而世界上的動物、植物的意識也不及世界的千萬分之一,因此我是沒有能力的、沒有愛人的能力。這並不是推託詞。

        我看不透他是為了什麼而喜歡、為了什麼而愛。是同情、憐憫?

        抑或只是最初印記一般的相遇?然而這一切的真相都讓人畏懼著。

        而就在離開的那天,我突然能夠說話了。

        我說出了惡毒的話語。

      「除非你能殺了你自己、證明你的決心。我會答應。」

        既然要假裝如何地了解,那會不會沒算準──

      『我根本不是沒辦法說話,而是不想說話』呢?

        說出那句話後,『我』就不存在了。

      【朝夕之三    朝夕】

      「孩兒發了夢…   …」嘶!頭好痛。

      「吾兒阿。無須多想,喝了湯藥歇歇無妨。」爹親勺熱湯與兒後去。

        自思量,定是料理店事。

        唉!諒不肖兒。兒有所留,夢裡人、性柔和…   …

      「夢中有一人與我說之─『汝乃吾之爪妻』如是說?」

        吾惶恐!不知何出此言!

      「汝何以知之!」續問──

      「何許人也?」定睛,見一青絲披肩、著素雅白袍之飄逸居士現身於此。

      「指點迷津。」居士於空繪一穴,邀吾入。

        驚奇萬分,待回神已入之。只見霧氣騰升,而後現當今帝之華服。

        霧去,吾終立於穴外之地,遂大驚!復見夢中人著帝服!  

        帝不悅曰:「汝乃何許人?」見帝色不悅,還找居士釋,未料居士去矣。

      「吾乃平民百姓,巧遇一居士落於此,無心犯上…   …」

        帝詳觀吾容,後曰:「令汝為朕之…」

        ◇◇◇

      「原來是夢阿…   …」

        睜眼望見熟悉的天花板,白色的脊梁和半圓形內鑲的燈,彷彿全部的一切都像發生過一樣。在這種陽光溫暖地流進心頭的清晨,一身地冷汗出奇地違和。

        起身,正想向浴室走去,卻看見不可思議的東西殘留在畫架上…   …

        昨晚作畫的記憶淡去,油畫顏料的油味黏膩地讓人感覺難受,但原先塗刷地畫面遠處,原為虛無之地的場景中,看見了疑似人影的東西,在那朦朧、泛黃又透出一絲絲紅土礫石地畫中。因為油畫顏料並不會這麼快乾…不然很可能我會衝動地去觸摸它。

        不知怎地我望向原先貼在房間地朋友的畫像,那畫一瞬間靈動地就好似他就在我身旁一樣、突然這一切都讓人珍愛著,不管是夢中喚我「爪妻」的那一人,還是不斷相遇地友人。

        即使重複輪迴了多少次地生命,仍然深信著──依舊會和那個人再相見;而我所珍愛的朋友也是一樣地。

        打開花灑,水從頭頂澆灌而下,閉起的雙眼隱約還能浮現那些海水地波紋、那人背光地身影和──

        改朝換代後,因戰火而分隔兩地的生命。

      「死亡的恐懼也不及分隔的痛苦、果然只能在徬徨茫然後,

      「繼續堅強地存活下去嗎?」

        我愛的人、敬愛的朋友們。

        一直以來、不安地我心深處藏匿的虛冷、是否另你們覺察;

        又是否因此地你們有所不安?

        對不起,無以言喻地感謝著你們。

        謝謝你們、

        我愛的人。

        [朝夕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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