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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意外、放棄與突然接續

「......那麼,練習到今天為止結束了,下一次就是正式演出,請各位在家多多練習,讓我們為高一的社團活動做個最好的收尾!」

最後一次練習。

大概進行了六七次的預演工作,就在剛剛擔任高一總負責人兼導演的女生的鼓舞中落下了帷幕,順帶一提,她的名字我也沒記住過。

「結束了呢。」

「不如說是正要開始吧。」

「說得也是。」

許哲凱和我在收拾完東西後,很自然地走向校門口等待紅綠燈,準備要去吃冰。

「啊、許哲凱你們又要一起去吃冰嗎?」

「嗯,是啊。」

「那一起去怎麼樣?」

「可以嗎?」

「嗯......無妨?」

我和許哲凱最近來往相對密切這點,似乎被其他社員注意到了,但他們完全沒有對我們投以曖昧的眼光,雖然會導致這狀態的主要原因我猜是因為怕我。

「欸,許哲凱,你為什麼會跟那傢伙在一起啊?」

「嗯?就聊一下演戲狀況啊。」

「……是沒錯啦,以你的角度來說或許確實可能只是這樣,可是對方是那個葉映彤耶。」

「啊、嗯,對啊。」

畢竟,社員甲似乎是在覺得我聽不見的狀況下,就開始攀在許哲凱肩上追問一堆了。是說你知道什麼叫音量克制嗎、社員甲?你那些失禮的話全部用半大不小的音量傳過來了哦。

我嘆了口氣,前面還算合乎預想,但關於這個社員甲的加入對話我也沒設想到,看來以後要寫分支了......不過為什麼他突然一臉驚恐地看著我還縮到許哲凱身後?

「欸、許哲凱,她嘆氣了!」

「呃,她就只是在想事情吧,你管人家要不要嘆氣。」

「……我從以前就在想啊,你會不會太粗神經了?」

「我從剛剛就在想啊,你會不會講太大聲了?八成全被她聽到了哦。」

「…………真假?」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側過頭,對著那位在別人「聽不見」的地方嚼舌根的社員甲,露出了一個諒解的微笑。

「咿——那、那個,抱歉!」

雖然似乎造成了就一般論來說不太一樣的反應就是了。

見到那個人倒抽一口氣同時倒退了好幾步的樣子,我稍微側過頭吐了吐舌,那個笑當然是我蓄意擺出來的,因為覺得社員甲同學的反應會很有趣。反正他剛才那麼失禮,這樣子剛剛好——

啊、逃跑了。真膽小。

「妳這樣好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啊——好吧,沒事。」

「……被看見了啊。」這時候不是應該要揪著我的「小辮子」吐槽嗎?雖然說像其他人一樣反應劇烈我也會覺得莫名其妙就是。「怎麼了,你和他關係很好?」

「同國中還同班三年的關係。」

「聽起來不是特別要好的朋友。」

「這是損友慣有的相處模式。」

「我和你也是損友嗎?」

  「我和妳是朋友嗎?」

「至少算得上是冰友吧。」

「不要玩雙關。」

「我是在證明語言的博大精深。」

「喂,許哲凱。」

「怎麼了?」

「你過來一下。」

這次出聲的是社員乙,似乎是打算把許哲凱帶走的樣子,同時還偷瞄了我一眼。許哲凱先是看了一下對方,再朝我投來疑問的眼神,而我則用下巴示意他去找對方,接著逕自前往冰店。

真是的,一個接一個的出現......感覺我好像對於外人干擾這項因素過於忽視了,沒辦法,誰叫我沒多少朋友。

「你怎麼和葉映彤那麼要好啊?」

「為什麼你也問一樣的問題?」

為什麼你也要用這種半大不小的音量來進行在背後議論別人的動作呢,社員乙?

***

「人突然變挺多的......」

「……」

最終,冰店浩浩蕩蕩地擠下了整批社團的高一生,我絲毫不想探究這之間產生了多麽劇烈的蝴蝶效應,總之在場共計25人。

「畢竟最後一次彩排了,吃個冰放鬆一下也不錯嘛~」

回應許哲凱話語的是坐在我斜前方的社員A,順帶一提,出現英文字母是因為性別和甲乙丙丁不同,是個看起來相當活潑外向的女孩子,同時還是高一的總負責人。

「吶吶,葉映彤妳準備得怎麼樣啊?」

而此時坐在我對面、和我熱情搭話的社員B,正讓我「面帶客氣微笑不說話應付掉這個社交場合」的盤算承受著威脅。

我停下了湯匙,抬起眼看向社員B,她依然面帶笑容等著我的回應,而那表情讓煩躁自我的心底油然而生,但我的身體快我的心情一步,在做出「不得體」的表情時先露出了無懈可擊的微笑回應。

「剛剛我應該表現得還可以吧?那就是我的準備成果哦。」

「說得也是呢,真的表現得還不錯,妳感覺很熟悉這樣的場合?」

「啊、我相關的經驗比較多一些。」

「經驗?」

「就是、上台表現的經驗。」

像這樣打太極般矇混過了社員B的閒聊時間後,我的巧克力綿綿冰終於上來了,得以用進食來避開追問。

但就在我挖起第一口冰要送進口中時,不知是否該稱為屋漏偏逢連夜雨,原先看似正纏著許哲凱的社員A,卻突然對我,更正,對我們拋出了略顯尖銳的質問。

「你們兩個最近感覺一直在一起呢?要這樣公器私用從戲內延伸到戲外了嗎?」

「這是誤會。」還有公器私用不是這麼運用的。

「可是你們在彩排休息時間常常聚在一起,解散之後也都不知道在聊什麼啊,還會一起去吃冰的吧?」

社員B跳進來插話了,兩個女孩子似乎是不從我這邊挖出點想要的回答就不罷休的樣子。為了鎮靜我那其實相當暴躁的脾氣我又挖了一口冰塞進嘴裡:「我們在休息時間是在討論對戲的事情,畢竟我和他分別是男女主角。」

「唔......好吧,感覺真是清白。」

B似乎已經對我們失去了興趣,拉著A開始聊東聊西的,但A偶爾還是會瞄向這邊,一副不相信這番說詞的樣子。我突然覺得嘴裡的冰又甜又膩,彷彿把我不想待在這的心情具現化了一般。我加快了挖冰的速度,不一會功夫就將所有沁涼吞進了肚子。

「我先走了。」

結果這次,捨棄劇本的人變成了我自己。

踏出冰店後原先積壓著的煩躁一湧而上,我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嘴裡殘留著方才令我感到不適的巧克力味,但現在我卻有些意猶未盡。

「剛剛吃太快了啊......」

許哲凱應該會留在那裡和大家談天說笑吧。

而原先擬定的、延後了一次的「和許哲凱成為熟人」計劃,顯然再也不會有下次派上用場的機會了。

我稍微抬起頭望向天空,腳下的步伐則緩慢至極,我果然不適合社交啊,這麼點表面功夫就開始覺得累了。

算了,今天早點回去吧。

走到沒有人的公車站之後我一屁股坐上了候車亭的椅子,下午三四點的太陽暑氣還是很重,沒一會我的額頭就滲出了薄汗,稍微拉了拉上衣搧風,又調整了一下黏在大腿上的短褲褲管,接著我無聊的四處張望,一往左看就看見了許哲凱正走過來的身影。

......許哲凱?

「你吃完了?」

「對啊。」

「我剛剛是加快進食速度才在這時間到公車站的耶。」

「我突然覺得很餓。」但他下一秒就決定放棄了這個說法:「因為妳感覺好像不舒服的樣子。」

「不舒服?」

「剛剛看妳在和負責人他們說話時好像在忍耐什麼,就在想妳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畢竟妳體力好像不太好的樣子。」

「......為什麼會知道那種事?」

「嗯?妳每次彩排完之後都一副虛弱的樣子啊,雖然滿認真的強撐著的。」

「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直覺敏銳的小鬼了。」

「妳說什麼?」

「沒事。不過我身體沒問題啦。」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我還特地站起身輕跳了幾下。「看吧。」

「看起來是沒有到會半路昏倒的程度。」

「啊、不過我真的有在路上昏倒過哦。」

「妳可不可以不要這樣若無其事的搬出重磅炸彈......」

看著他一臉受不了的表情我摀著嘴笑了出來,感覺這樣也挺有趣的,但我突然想到另一個問題:「可是你這樣急忙跑出來,不就落實了其他人對我跟你的誤會嗎?」

「跟可能出的人命比起來不算什麼,再說,反正成發結束後社團活動就結束了,他們的生活肯定會出現比我和妳的關係還值得說嘴的事。」

「也對。」然後不會出人命的,再怎麼說我也和這破身體相處了十幾年。

不過、對哦。

社團活動要結束了呢。

我們學校在高二以後,社團除了幹部以外其他人可以自由選擇是否參加,當然不參加的話社團時間就是要留原班自習。想到這裡我突然覺得有點可惜,和許哲凱相處的時間也正在倒數中了。

「是說,為什麼我和你走在一起就那麼多人大驚小怪?」

「因為是我和『葉映彤』吧。」

「我怎麼了?」

「妳好歹有認知妳和社團很疏離這件事吧?」

「什麼認不認知的,本來就是我懶得和他們交流。」

「......嗯,好。然後,就在大家已經認定妳就是除了公事以外不會和別人有所交流了之後,妳卻突然和我說話,這就變成一件很詭異的事情了。」

「說話客氣點,什麼詭異,明明還有其他正向形容詞的好嗎?」我瞪向許哲凱,卻看見了他臉上想忍卻收不住的笑意,頓時明白他是故意的。「我揍你哦。」

「好啦好啦,總之就這樣,大家疑惑為什麼我們突然有交集吧。」

「這種事本來就是突然出現的啊。」

「因為有人突然找我吃冰。」

「因為有人突然來自顧自地發表感想,還引用小說裡的名言佳句。」

「因為有人——等等,妳為什麼會知道?」

「秘密。」

「......想也知道是因為妳也有看吧,那部小說。」

「算是吧。」那句話還是我寫的咧。「真是的,這果然已經能算是抄襲了吧。」

「我又沒有盈利。」

「那詐欺?」

「越跑越遠了,葉映彤小姐。」

「反叛?」

「為什麼我突然被加了這麼沉重的罪名呢?」

因為我沒辦法普通的說出接下來要說的話。「公車來了哦。」

「知道了。」

「許哲凱。」

「怎麼了?」

「謝謝你擔心我。」

「......妳——」

「走吧,上車。」

我是故意的。

特意挑在這個時間點,不給他回應的機會。

因為,許哲凱是個好人。

是個和我認識沒多久,就會因為擔心而特意追上來確認我的身體狀況的好人。

而我這種孤僻、難搞又凡事想太多的人,最不會應付的就是這樣坦率的好人。

所以,無論他接下來想說的是什麼,我都沒有把握能維持自我本色回應。

公車關上了門,開始搖搖晃晃的向前開。

而新作的模樣,也開始緩慢的在我心底成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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