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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彩排沒有的問題,正戲時總會一次跳出來

烏雲密佈。

大雨滂沱。

和上次同樣的時間,但天氣截然不同的狀況下,我們開始進行了排練。雖然是大型活動,但在我們學校主打升學率的體制之下,這類非正式表演對於演技的要求度自然也不高,連劇本也如此的......講求效率,講求到犧牲邏輯也在所不惜的程度。

總之,第一次彩排很快就結束了。

也就是說,唯一能擋住我們回家的就是這陣傾盆大雨。

「不會吧,下雨哦。」

「完蛋,我沒帶傘耶......」

哀嚎聲在我身旁此起彼落,但這絲毫困擾不到總是隨身帶著傘的我,目標已定的我徑直朝向在人群左後方的許哲凱走去,到他面前時揚起了笑容,拋出預定好的話語。「要不要一起去吃冰?」

……好像其實有點背離原先的預定,印象中原本的設定是要在他背後喊住他的那種感覺,不過算了,總之效果是差不多的。

「吃冰嗎?」

「嗯。」

「嗯......」原本大概是要拿出傘來的許哲凱轉為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接著乾脆的應允:「嗯、可以啊,走吧。」

結果愣住的人反而換成了我。

回答得……還真乾脆?

「那要一起撐傘嗎?」

「啊、不用,我的傘在包包。」

「嗯哼,好。」

感覺......

好平淡。

我在他開傘時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在他看不到的角度。

想用小說的形式來模擬可能有的互動,是不是反而成為了微妙的敗筆?

「……」

「……」

結果,我和許哲凱從走進冰店到現在,唯一說話的時候只有向老闆點餐,連外頭的雨水打落聲都比我們之間的氣氛熱切許多。

順帶一提,我並未如預想的點巧克力綿綿冰,反而選了黑糖清冰,而他則是選了香蕉巧克力布丁剉冰,兩種品項無論是在價位上或架勢上都堪稱有著天壤之別。

「你吃得還真多呢。」

所謂的「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大抵也不過如此吧。

原先預想好的互動,因為一開始的誤判帶來的尷尬,導致接下來我無論想要怎麼開話題都相當不自在,最終還帶出了尬聊指數滿點的話題。

「嗯?妳吃得倒是不多。」

「其實我平常會吃另外一種,但現在忽然有種平常喜歡吃的不適合的感覺。」至少現在不能被甜膩的糖分麻痺五感,必須由沁涼讓自己清醒一些。

「是嘛。」

是嘛。

他只回應了這兩個字,然後桌面之上又再度回歸沉寂,只剩下動湯匙挖冰的磨擦聲響。

「我還以為你會問我為什麼找你吃冰。」

這句話其實是個險棋。

在爾虞我詐又勾心鬥角的暗自角力中,這句話完全是自掀底牌,先不談那兩個形容詞是不是差不多意思,也暫且不論試圖暗中角力的人是不是只有我。總之,換句話說,也就等於我判斷對話的存續已經危急到需要這句話出場了......又或者,代表我的社交能力就是貧乏到這種地步。

我的這句話似乎讓他思考了一下,期間還挖了一口冰塞進嘴裡:「這種普通的邀約,沒事不會特別想到有什麼企圖吧,還是妳有什麼目的?」

「不,單純找個伴吃冰,不過一般被不熟的人突然搭話邀請,不是會覺得唐突嗎?」

「也不是沒有講過話,我覺得還好。」

「是這樣說沒錯......」

有點棘手啊。

這傢伙,和我筆下的角色差很多。

為了故事推展,通常角色之間的對話都能以各種方式流暢的延續下去,但面對著活生生的陌生人的現在,那些「定律」不可能作用,在與我的猜想產生微妙偏差的對話出現好幾次後我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我瞭解他一部分的性格,但那絕非全部,要以那些用來安排揣測未免太過傲慢。

那麼我該怎麼做才好呢?

我和他之間並沒有強大的命運性事件能作為羈絆,即使如此依然想要有所牽扯的話,僅憑我的一己之力能做的肯定也不多。

處境真艱難。

但我忽然覺得有趣起來了。再怎麼說,我也絕對不是乖乖服軟的性格。

那麼,就來試試看,暑假這段時間能靠我自己做到多少吧。

想到這裡我突然又有力氣了,原本有一搭沒一搭的挖冰動作陡然加快速度,不一會我就連融成糖水的部分一併清光,將湯匙放進碗裡的同時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吃飽了~」

「妳吃得還真快。」

「嗯?只要甜食我都滿喜歡的,不過有水果就敬謝不敏,順帶一提我最喜歡的其實是巧克力綿綿冰。」

「那妳今天怎麼點這個?」

「大概是因為、覺得今天是適合黑糖清冰的日子吧。」

「什麼跟什麼。」

剛吞下最後一口的許哲凱忍俊不禁,傳上湯匙的震動讓金屬與瓷碗輕輕碰撞,敲出了清脆的聲響。

而因為這個聲音,我也才突然發現,外頭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被雨水沖洗過後的空氣清新許多,路上被水珠覆蓋的一切事物都彷彿閃著金光。

「是說,既然都吃完了,要一起回家嗎?」

「嗯?」

***

回家。

這裡指的自然是許哲凱回自己的家,我回我的家。

但不知道是不是我先前抱怨的那句「我和他之間並沒有強大的命運性事件能作為羈絆」插了一支穩當的旗,我和他居然搭上了同一班公車。

「上次你怎麼好像不是搭這班?」

「哦,因為那天家裡有事,所以我媽在側門那邊載我。」

「原來如此。你要在哪站下車?」

許哲凱報了一個站名,印象中那是在我的目的地後面三個站的位置,同時附近還有著大概是這區最大的購物中心。「你真的是要回家嗎?」

「我大概猜得到妳在懷疑什麼,不過我真的是要回家。」

「原來如此,你家在那裡啊......」閣下莫非是傳說中的富二代?之類的失禮問句我當然沒問出口,雖然已經大致在腦中想完了。

「那個,怎麼了嗎?」

「沒事。」我在想的應該沒有從眼神透漏出來吧?「你覺得、成發表演會怎麼樣?」

「感覺就、普通吧。」

「真巧,我也這麼覺得。」

「第一女主角這麼說應該嗎?」

「你自己不也是第一男主角?」我笑了出來。「男女主角都沒有認真演的意願,難怪普普通通。」

「應該說,會選我當主角本來就是一件挺神奇的事情了吧。」

「也對,我也沒想過我會被選為第一女主角......」他突然用一種挺稀奇的眼光看過來,令我疑惑地望了回去:「幹嘛?」

「沒,只是我覺得會選妳一點也不令人意外?」

「什麼意思?」

「畢竟妳在校內國語文競賽打敗學長姊拿到了第一名對吧?還是即席演說。」聽見對方開口就是出乎我意料的資訊,我不禁微微瞪大了眼,一時想不到該怎麼回應,也沒想到他還有接續:「而且平常在社團又是那種不介意上台的個性,表現也還算不錯,臉也......啊、唔,總之我覺得選妳是個還算適當的決定就是了,感覺臨場反應不錯,表現應該也會很好。」

「啊......嗯、謝謝,沒想到學務處外面的佈告欄有人會看。」

雖然就在進校門口後第一棟大樓而已,但也是在二樓,平時要是非班級幹部、成績優良或在那裡打掃的學生根本不怎麼路過的。

「啊、不是那裡,是那個,頒獎典禮時聽到了社團點名會聽見的名字,稍微注意了一下。」

「原來是那邊......」

是因為不習慣的原因嗎?聽見這麼直接的讚賞,總覺得、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所以,不管再怎麼說,妳一定能表現得比我好啦。」

但緊接著,那個帶了點異樣的鼓勵話語引起了我的注意。

雖然應該不至於能稱得上領域頂尖,但玩文字遊戲什麼的我還是挺擅長的,因此很容易就能察覺到他是以自貶的方式來稱讚我這件事。

並且,他在說的時候完全沒有摻雜諸如認命、落寞的情緒,單純是事務性的將這句話道出。

也就代表,他認為那樣是「事實」。

「你和我一樣也是被『選』上的吧。」

「嗯......可能沒人想做所以甩到我身上?」

「要這樣說自己?還有你會不會太任勞任怨了點,當男主角不能這樣啦——唔——」

突然公車來了一個大的急轉彎,儘管抓著扶手,但猝不及防的我下場就是繞了個半圈直接被甩到許哲凱身上,沒有任何曖昧的成分,就是痛。

非常的痛。

「妳還好吧?」

「呃、理論上被撞的是你,你不關心一下自己嗎......唔......」

「不,可是我是手肘撞到妳的頭了吧。」

「還是有撞到你的肚子啊......」

我摀著頭,許哲凱大概是怕下一次我又站不住腳,於是拉著我的手肘讓我靠向牆邊。「還好嗎?」

「啊、謝謝你。」

我老實的道謝,他則在確定我靠穩後側身,讓出他身旁的扶手。「抓這個吧。」

「啊、好。呃,剛剛說到哪裡?」

「妳說當男主角不能這樣。」

「啊、對。」終於穩定好之後我抬頭看向許哲凱,近身觀察,他也沒說什麼,就這樣任我打量。「你啊,感覺沒什麼幹勁呢。」

「這種表演不用多認真吧。」

「就是因為這種態度和性格啊,感覺怪像路人的。」

「……好、好哦。」

「不過也還好啦,反正就是演戲,嗯、確實和你說的一樣。」

「不用特地補這些,反正我也知道我很路人。」

「這可是稱讚哦。」

普通很好。我真的這麼想。

不會在任何一種意義上搶風頭,朋友普普通通的不多不少,會被身旁的人普通的期許著,但不會背負過沉的壓力或被放棄。最重要的是,就算一時心血來潮有所變化,也不會被大驚小怪。

不會被要求必須如何表現,不用碰到太多奇怪的困擾,也不會難以理解。

畢竟......

我將視線移回公車的行進方向,腦海裡浮現出了一張稍微有點讓人困擾的臉。

「不,可是妳之前連我的名字都沒記住過啊?」

「那是因為之前沒必要記。」

「一般人是不會這樣乾脆的放棄記人名字的。」

「我和你又不同班,唯一的交集只有社團,一開始也覺得不會認識,那就沒有記名字的必要了吧。」

「我說妳啊。」

「幹嘛?」

「妳會覺得普通很好,該不會是因為妳其實是個怪人吧?」

「這不叫怪,這是有原則。」

「啊、是......」

總覺得他的表情像是有著滿滿的話想吐槽的樣子。

「總之,這樣子很好,完全沒問題,只不過會在表演上被我搶盡鋒頭而已。」

但身為一個立志一輩子我行我素的少女,我相當自然的把那含藏著些許傻眼的臉無視掉了。

除此之外,還刻意在總結上添加了些許的挑釁。

「妳真努力啊,那麼喜歡上台?」

「你這反應我也是覺得滿有問題的......」

正常來說,這時候不是應該要被我激起鬥志才對嗎?

還是,其實錯的是對於許哲凱抱持了這等期望的我自己?

***

「呼......」

洗完澡以後,我將頭髮吹乾,接著拿起那本用來「安排」的筆記本,坐上床翻看了起來。

「......差真大。」

筆記本裡預想的互動既簡短、並幾乎全由我主導。

相較之下,今天和許哲凱的實際相處則是又冗長、還頻頻出乎意料。

我用食指捲著頭髮,接著鬆開,又再一次捲起。

雖然出乎意料什麼的並不算壞事,就結果論來說也是和他有足夠的互動了,但......

「果然沒辦法完全預料還是挺令人心驚膽戰的呢。」

雖然也挺有趣的。

和他在一開始的尷尬之後還算聊得來,到後面已經能說得上是普通的友人互動了,按這樣下去的話,或許能在成果發表會結束前和他成為普通朋友。

在那之後呢?

腦海剛浮現出這念頭我立刻拋向一邊,思考這個問題沒有意義,畢竟就算一切順利,在一切社團活動結束之後,大概也就只會是在路上遇見時能打招呼的關係。

這樣就好了。

「那麼......」

拿著筆記本再度坐到書桌前的我,翻找出了鉛筆盒。

『第二次彩排

「欸,今天要不要再去吃冰?」

「吃冰?是無所謂,不過妳還真喜歡吃冰,不是聽說對女生身體不好嗎?」

「唔哇,出現了,說教模式。」

「......好哦,隨便妳。」』

光是想像著許哲凱略帶傻眼的表情,我就忍不住笑了出來,同時就這樣帶著狡黠的表情繼續天馬行空的想像著。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眼神變得平板、一臉想吐槽又不太確定該以何處作為起點的表情,我的心情就會莫名的愉快。

我想,我大概是真的挺壞心眼的。

『「你覺得練習得怎麼樣?」

「普普通通,妳呢?」

「表現得比你好。」

「哦,是哦。」

他的眼神又變平板了。我忍不住笑了出來:「還行啦,不過被導演要求『要盡可能展現出反差!』的那部分,我還沒想好要怎麼打扮。」

「學動畫裡面那樣?原本綁麻花辮戴眼鏡,和男主角重逢那幕就把頭髮放下來、眼鏡摘掉之類的。」

「......那個,套路感,好重。」』

經過下午的相處,我自認對於許哲凱的了解也加深了不少,這次應該能猜中比較多部份吧。

一邊愉快的想著我一邊闔上筆記本,準備收拾時看見擺在桌上的電腦,沉思了一會。

或許,是時候開新連載了?

「算了,這個等活動完再煩惱吧。」

***

然後,第二次彩排結束之後。

「啊、抱歉,今天我和家人有事。」

「……好,再見。」

我和我精心安排的劇本,就這樣被當事人之一隨口推翻掉了。

果然,預想什麼的還是去X一X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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