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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我的記憶裡有塊空洞。我努力想去回憶、去填補。撥不淨的迷霧就像永不放晴的霧霾天。鋪滿蒼穹、暮雲間隙的霞光正熊熊燃盡最後的絢爛。隔著重重屏障,我看不清那張臉,我踉蹌了兩步,情緒全面潰堤。

時鐘嘀嗒嘀嗒,按照生活的節奏有條不紊地走著。床頭櫃上躺著一把鑰匙,是媽媽從我的牛仔外套口袋裡找到的。

我遲鈍地思考,粗喘地呼吸,手指觸到金屬的冰涼,心卻被燙了一下。我抓起鑰匙,跟著內心的指引,機械地走出家門。媽媽無聲跟隨著木偶般的我。

我來到一扇門前,對準鎖口遲疑地插入鑰匙,輕輕向右旋轉。「噠」門鎖解開。我吃驚地向後傾了傾,沒有立刻推開這扇門。

這是……我的家?人會對未知的事物產生恐懼,而對於自以為未知實則可能已知的事物恐懼更甚。

「曼曼?」媽媽試探地叫我的小名,我牙齒格格打顫,狠狠心推開了門。

頃刻間,潘多拉魔盒被打開,想象中的魑魅魍魎未至,卻有清脆的鈴音響動。

門背後掛鉤上,透明玻璃的風鈴底部系有一片輕薄的白色羽毛。一隻橘色的貓從貓爬架上跳下,一點不畏生地在我腳邊摩擦親暱。

「我們以後的家門上一定要掛隻風鈴,還要養隻貓,養隻流浪貓。貓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

「毛球。」我鬼使神差地喊道,在我雙腳間刮蹭的貓適時地「喵」了一聲。

玄關口的綠蘿、米白的牆壁、原木色家具、藍灰拼接色的地毯,所有的陳設是那樣合乎心意,彷彿是世界上的另一個我默默佈置完一切後功成身退。

屋內沉悶的空氣隱夾著柑橘香氣,我小心地脫下鞋子,走到窗邊,推開鋁合金窗,風灌入我棉質連衣裙,吹得寫字桌上的相框咯吱作響。我轉身拿起相框,照片上印著是臉上沾了奶油的我與林笙肆意大笑的模樣。

思維攪成泥漿,堅殼裡的小人在拼命擂鼓。我放下相框,痛苦地抱住腦袋,跌在扶手椅裡,桌上薄灰被抹出手臂的形狀。

一聲乍響,貓在空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一隻麻雀從窗外冒失闖入,凌亂不安的鳥羽扇動,在屋中亂竄。

「毛球!」我出聲阻止,看著那隻鳥固執慌亂地撞向閉合的玻璃窗,而房間的另一側窗戶正有風來。

高一那年,林笙趁麻雀在我家陽台啄食排泄的時候,捉過一隻。她將麻雀安置在籠子裡,麻雀叫了一天,什麼都不吃,窗外另外一隻麻雀以微弱的身軀地撞向玻璃窗。兩相哀鳴,縱知是徒勞無功,亦不願放棄。

「笙,放了吧。」生命的意義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活著?短短十幾年歲月,這個問題讓我輾轉反側,痛苦掙扎。

我將麻雀眼前的窗打開,麻雀抖了抖腦袋,振動著翅膀飛走了。

「是本能。動物本能的求生慾望,本能的情感紐帶,不問緣由。」某天林笙如是說。她說這句話時,正倚在宿舍陽台上,指間銜著一支有薄荷涼珠的香菸,慵懶迷離的眼神與毛球如出一撤。

「而我將違背人的天性及作為動物的本能,永遠愛你。」她轉過頭來,笑容迷人。這世上從未有一個人對我如此坦蕩地宣示愛意,我的臉紅得像盛夏烈日,卻突然想到今早來見她前寫完的第三封遺書。

她溫柔地伸手攬過我的頭,熱烈地與我唇舌相交,我們從陽台滾到一米二的單人床上,衣服散落一地。在那個蟬鳴鼓譟的暑假,空蕩宿舍裡我們做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汗濕涼席,氣喘吁吁。我摸著她乳房上方綻放的嫣紅玫瑰刺青,那跳突的心臟在我的指尖溫熱。我忽然就不想死了,我要好好活下去,與其共白首。

整點鐘聲遙遙響起,整間屋子充斥著她的氣息,可是她在哪裡?為什麼會有隻叫毛球的貓?難道這裡曾是我們的家?迷惘困惑如無形的蛛網,裹纏我的身軀,不得解脫。

母親一直沉默地望著我,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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