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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童沁茉的必然(二)

    「為什麼你們在這裡?」余道順才剛踏離保健室,就提出疑問。

    雖然他使用了「你們」這個字眼,但實際上卻直勾勾地盯著童沁茉。

    「因為經過園藝社的時候,我撞到了擺在走廊曬太陽的盆栽,阿你也知道某人老是大驚小怪,一些小擦傷他都有意見。」而童沁茉也神色自若地回答,語氣彷彿不過就是個小事沒必要想太多,「好了好了我沒事,你也乖乖冰敷,要三段了你們快去自習吧!再見不送。」賭任知齊一定會顧及余道順的老毛病,應該不會透露事實。

    童沁茉隨意催促完就腳底抹油溜走。爾後,在家吃完晚餐回到書桌前,她才注意到手機有三則未讀訊息通知,還不約而同在某個時間點傳來,利用手機的預覽訊息功能檢視後,她估計那時段是補習班休息時間。

    『承認與隱瞞都非正確選項。』

    第一條來自任老媽子,但童沁茉完全看不懂這鬼啞謎,還沒想好該回什麼,索性往下讀嘉涵的訊息:『我明天就去跟學務處抗議!園藝社怎麼能將兇器放在路上影響到其他人!』

    第二條內容嚇得童沁茉差點失手摔壞手機。

    「妳冷靜點啊!」趕緊送出一連串安撫的訊息,以免這位護友心切的許小姐一時衝動殃及無辜。

    由此可見任知齊確實未說出半句真相,很好。

    然而當看見最後一條訊息只有簡短兩個字時,童沁茉的心臟依然不受控地揪緊。

    『抱歉。』

    余道順又向她道歉了。

    ※※※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團團包圍住童沁茉,她動彈不得、喉嚨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任憑周圍詭譎的窸窸窣窣聲逐漸增大,演變成各種奇異難聽的七嘴八舌吵得她頭很痛,就在最不舒服的時刻,最恐怖的畫面隨即而來──漆黑的空中閃現許多放大的眼睛,每個都眨呀眨地死死盯著她,猶如她是在刑場上即將受到最後審判的犯人,只待宣告終結的號角聲響起。

    不!

    童沁茉噙淚,緊閉著眼,孤單無助的恐懼卻只容許她無聲地嘶吼。

    「我相信她。」

    絕望之際,一句堅強有力的話語宛如一曙光照耀下來,她睜開酸澀的雙眼,朦朧中強大又令人感到安心的熟悉背影映入眼簾,白色的道路在他們腳下延展出去,對方溫暖的手牽起她,頭也不回地帶領著她往前邁進。

    似乎有他在,本來極度想逃離的世界,瞬間待再久也無所謂了……

    ※※※

    「啊,又來……」鬧鐘顯示目前才清晨,童沁茉揉揉眼皮,無奈地感慨自己又比預計時間早起。

    不知道是不是身邊意外變多加上考前壓力的關係,最近她老是夢見住院期間時常做的惡夢。

    那時候她昏迷好一陣子,還困在一個壓迫感十足的夢裡,無論如何哭吼都逃不出去。

    直到某一天,突然出現了一個男孩打破無止盡的循環,她才得以甦醒於現實;而張開雙眼後,首先看到的竟然就是那名男孩哭腫的臉蛋,賴在床沿的他雙手合攏疑似在許願,顫抖的全身充斥著滿滿擔心。

    童沁茉不得不說,那剎那真的直接興起這輩子都願意保護他的念頭了。

    媽媽事後有告訴她,由於醫院不方便讓年紀小的朋友們來探望,大家改選擇寫信給她,至於破例讓余道順家人帶他天天來探望的原因是他最堅持非來不可,甚至嘗試對童父母下跪,大人們才心軟通融。  

    「……我得再加把勁守護才行呢。」童沁茉穿好制服,撫摸裙下的傷疤不禁笑道。

    多虧那場意外,她終於看清何謂的「朋友」,什麼信啊、卡片啊通通在出院後全扔光了。

    警消拉起範圍極廣的封鎖線、阻擋車子行駛道路的眾多天橋水泥石塊、還有下半身埋沒之中的──

    是預知!沒時間吃早餐的她咬牙,立刻奔出家門。

    不是她要說,她的預知幾乎九成九都和道順有關,上天根本是故意指派她當余道順的守護者吧?這回的嚴重程度實在是……她不敢想像了。

    「慢著!」

    跑到一半,童沁茉的衣領猛地被往後扯,迫使她在路口停下,不到幾秒原本打算要過的馬路衝出一台等不及綠燈的機車,彷彿要趕投胎地呼嘯而過。

    「咳咳!任知齊你要勒死我嗎。」童沁茉按著脖子用力咳嗽,一心只想揍害她體會窒息的神出鬼沒者,未發覺自己剛才經歷了生死關頭。

    「拜託妳多注意點周遭!」任知齊一個手刀往不要命的女孩頭頂劈下去,對方露出再多吃痛的神情也減緩不了他加速過快的心跳,再晚個幾秒就……真的好險他趕上了!「別再擔心余道順了!先顧好妳自己行不行!」

    「吵死了!你明知道道順的那些傳言屬實之下,叫我怎麼不擔心!」更何況她自身具有能力可以盡早避免悲劇產生,「等一下,你為什麼會曉得我……」童沁茉不解地抬頭看向還在喘氣的任知齊。

    為什麼會曉得她現在要去救道順?

    「每當妳胡亂暴衝的時候,多半都是為了他。」任知齊找回呼吸的正常頻率,眼神死地指出重點。

    「誰胡亂啊!」她身負重責!

    「除了妳還會有誰!行動前多用點腦!」

    「那真是對不起我天生沒有像你一樣的學霸腦!我四肢比較發達!」

    「妳這樣叫做不見棺材不掉淚!」

    「綠燈囉,兩位。請不要在路上吵架。」忽然打岔的男性,原本旁觀的他看起來似乎憋笑許久,這才決定制止兩人爭執。他先朝童沁茉點個頭致意,接著再輕拍任知齊的背,小聲提醒:「沒事了,不用激動。」

    童沁茉對於他們熟稔的互動感到莫名其妙,但就在納悶這名陌生人的面容有點眼熟之際,她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幾下。

    點開訊息是道順極為平常的早安問候,以及他人現在在合作社、詢問是否需要幫她代購東西。

    「童沁茉!」任知齊送走人一回頭,眼明手快地捉住她的上臂,沒讓她成功跪到地上。

    「呃,謝謝。」童沁茉也沒想到自己放鬆下來會腿軟。

    這回莫非也是偶爾不靈的預知嗎?畢竟道順不僅提早到校,還平安無事地走過上學必經的天橋;也不可能是放學才發生,預知最多通常是一小時內的事。

    童沁茉不確定該慶幸還是該埋怨預知欺騙她。

    後來一路上他們都保持著沉默,一人在前一人在後若有所思地行走。直到進入校園,童沁茉受不了這份尷尬,設法打破寧靜:「任知齊,剛剛那個自來熟的人是誰啊?」

    「……我哥。」走在前面的人停下腳步。

    噢,難怪五官有些相似。童沁茉意識到自己語氣略微失禮,小小地後悔選錯話題,她乾脆繼續閉嘴。

    任知齊倒是絲毫不介意,轉過身逕自問道:「……說真的,為什麼妳老是愛往危險坑裡跳?」

    「欸欸欸別亂講,誰沒事會跳!我只是有機會就想盡力而為,能協助多少算多少。」童沁茉手插腰擺出萬夫莫敵、無奈我何的氣勢,欲澄清自己並非有勇無謀,反而間接忽略掉對方一閃即逝的微妙情緒,「你或許不相信,但我就是有本事替道順擋下更多的不幸,不然你以為如此倒楣的他,過去一年來哪可能都沒重傷……」餘光瞥見遠方的穿堂有大力揮手凸顯存在感的許嘉涵與同樣在等待他們的余道順,童沁茉下意識舉起手要回應。

    「但他的衰運體質開始嚴重,是從國三和妳有正式聯繫才頻繁的,在那之前,鮮少遇到危及生命的意外。」任知齊接下來的話語使她的手澈底僵在半空中。

    「妳就沒想過自己才是製造他不幸的開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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