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樓裡漆黑一片，只有淡淡的月光從窗外幽幽地透進來，水泥的地面上仿佛被籠上了一層森冷的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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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凝著臉，手上的光源挨著從她們臉孔逐一掃過。肅穆的面容在陰暗中比平時更冷峻了幾分，赫然是新生入學時生體能訓練期間的負責教官周萊生。一個在學生眼中沉默寡言、不苟言笑，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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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無表情地審視四個不該出現的女學生，厲聲斥責道「妳們在幹什麼？誰讓妳們進來的！半夜不睡瞎嚷嚷什麼？居然膽敢闖入舊教學大樓，難道不知道這裡是禁地。禁地是妳們可以隨意嬉鬧的場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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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雅琴連連搖頭靠著牆壁，劇烈地喘息著，驚魂未定地開口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教官，您看到了嗎？有鬼！這個地方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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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宵的目光在黑暗的課室裡遊走著，觸及暗處搖擺的黑影時陡然一顫也跟著尖叫起來，「鬼、鬼，教官您看那裡，紅衣紅指甲的女鬼就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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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萊生舉起手電筒，絲毫不受影響穩穩地朝黑影的方向走去，四人瞪大了眼睛緊隨在後，感覺心臟幾乎提到了嗓子眼，絲絲清冷的涼意從衣袂的縫隙中鑽進上衣，就像有隻冰冷的手覆在她們的脊背上，一點一點地往上爬。尤其是莫了了，午夜的空氣仿佛在蒼白的月光中凝固了，她也被凝固在其中，全身都僵硬得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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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陣風吹入，他們終於看清了那個飄盪中的黑影-一個垂掛的垃圾袋。一個不知怎麼卡在窗戶邊緣上紅色的垃圾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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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妳們說得鬼？」周萊生冷冷的詢問，聲音沉得好似要滴下水來，「我對妳們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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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視線最終落在白瀅的身上，他認識這個女孩，今年的新生代表。「特別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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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點名的白瀅面上閃過一瞬的尷尬，但即刻坦白承認了錯誤，「您責備的對，我們確實不應該放任好奇心違反校規，甚至於半夜肆意闖入禁地，這樣的行為對自己和學校都是一種錯誤。我們願意為自己的行為進行深切的反省，請教官能給我們一次改過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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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年輕人啊！」白瀅的一番話讓周萊生鐵青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不過一雙眉依舊皺得死緊，「別光會說好聽的場面話。既然不想休息，就都跟我到教官室去，我保證讓妳們有機會好好反省自己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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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他也不再多說什麼，轉身留給她們一個沉默的背影，率先往舊教學大樓外走去，四個人見狀也不敢再開口，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深怕晚了一步被獨自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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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周萊生都一言不發，過於安靜的行徑讓白瀅幾個看著他的背影更加緊張，一路上腦中都忐忑不安的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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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違反校規的事情可大可小，若是周萊生輕拿輕放頂多就是個申誡或警告，可要是往大處說要退學也是有可能的。畢竟這事萬一一個處理不好，就是踩著了學校的底線。假使學校打算殺雞猴因此驚動了家長，那她們這幾隻「猴子」可不會有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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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女學生的心理活動周萊生自然是不會知曉的，估計就算知曉了也不會當一回事。此刻對他而言，把這幾個「現行犯」好生看管起來，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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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雙方有意無意的配合下，一行人很快就來到了教官室。只是白瀅等人本已經做準備迎接一場更嚴厲的斥責，哪想周萊生卻僅僅坐在椅子盯著她們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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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霎時陷入一種詭異的闃然，周遭異常的寂靜，連呼吸聲都顯得清晰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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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無聲對望持續了一段很長的時間，長到她們以為自己將要在他的視線中窒息時，周萊生吁了口氣，略帶喑啞的聲音迴盪在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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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妳們都認為像我這樣的中年男子就是個老古板，可我也曾經年輕過，妳們現在做得事許多當年我也做過。別得我不想多說，不過妳們一定要記得，所謂的禁忌不會是毫無緣由。好奇，有時候是會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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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聽似有感而發，又彷彿是不經意的驚鴻一語令四人感覺內心充滿了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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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您似乎是個有故事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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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作聰明的丫頭，休想套我的話。這世界上誰沒有故事呢？」周萊生好笑地道：「不過若是故事變成了事故，就一點也不美麗了。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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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張同樣稚嫩的臉不約而同地點頭，「明白了，不過您能不能跟我們說說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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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行了！別忘記妳們是為什麼到教官室報到。」周萊生毫不猶豫地回絕，指了指牆上時鐘，時間不偏不倚正好停在凌晨三點，「現在，為了使妳們對這次的錯誤留下深刻的印象，我決定讓妳們好好反省後每人上交一萬五千字的檢討書，明天早上九點前放在我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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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瀅等人紛紛發出哀號，第一時間企圖想要提出反駁，但不知是否因為周萊生看她們的眼神太複雜，憤怒、矛盾、悲傷、憐憫甚至還有恐懼種種情緒糾雜，竟導致她們到了嘴邊的話一個字都吐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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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抱著周萊生準備好的紙筆，乖巧地進到旁邊的檢討室中，頃刻間整個房間靜謐無聲只剩下振筆疾書的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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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事物看似都重新回到了正軌，唯有她們指間無法抹滅的疼痛，宣告著曾經經歷的這一切真正發生過，就如同一張染上墨點的白紙，再也恢復不了原本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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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許久以後，這四個女學生才明白，這一晚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而她們沾染上的墨點，正用著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方式，一點一點侵蝕著她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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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水煮青蛙，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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