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里西從未思考過自己會喜歡上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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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從小他就知道,只要一開始思考這個問題,自己便會撐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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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為王族,錦衣玉食是日常,他的不幸是在於生而為外貌出眾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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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西塔雅大陸』上大多國家都是以父系社會的架構運作,而且友邦的『艾塔洛珊』王國也是父系社會國家,堤里西卻偏偏是母系社會王國『艾塔羅溫』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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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艾塔洛珊的王子,應該有更多做自己的空間吧。堤里西不時會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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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塔羅溫的女王後宮裡有不少人,但她願意為其生育的只有正室的王夫、以及其中一個側室──也就是堤里西的父親,一共兩個對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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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有一個女兒和兩個兒子,堤里西也有一個和他同父的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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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所出的王長姊像極了王夫,連他的強勢作風都學了十成十。王長姊在許多方面一定要和貴族小姐們爭個勝負,好幾次還發展成流血事件,但貴族家長們只能看在女王的面子──也是迫於王夫的勢力──而忍氣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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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堤里西和同父的姊姊自懂事開始,就在他們父親的帶領下籌謀政治資本──王姊凱希爾對外表現低調,卻常常拉攏受寵的貴族家中側室之女;堤里西則必須要時時刻刻展現自己美好的一面,以便周旋在貴族女子之間吸引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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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春悲秋感嘆一番還只是基本的,其他像是在騎馬要下馬的時候故意踩空、一副要跌倒的樣子,讓貴族小姐來扶他,還得演得隱隱嬌嗔;或者看準貴族小姐行走的方向,裝作低頭讀書,再抬頭跟對方偶遇而發生點小意外,趁機展露純真的樣貌;又或是在貴族小姐注意其他男性的時候迂迴地吃醋,還只能讓目標的小姐注意到他的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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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過著偽裝自己的生活,就算身邊這些貴族小姐有再多優點,堤里西也只覺得這一切令人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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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堤里西十六歲那年,王長姊竟因為和女王爭男人而下毒暗殺女王,結果在計畫進行了一半時被抓個正著,王長姊被賜死,女王在毒藥的影響下也活了沒多久就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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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里西裝作不知道這一切可能和王姊及父親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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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所有細節,王姊凱希爾於是成為了新一任女王,堤里西同時也成了地位崇高的王弟。兩人連同父親在貴族的支持下順利清理了前王夫的殘餘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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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姊凱希爾本來就很寵堤里西,在她當上女王後更是變本加厲──幫堤里西安排的房間比王夫的房間還大、大到連新任王夫都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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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衣住行不用說、都是最好的。甚至堤里西想培養什麼興趣,都能馬上找來最有名的老師。即便要看表演也能請來最出名的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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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脫離以前必須討好貴族小姐們的生活、變得想疏遠哪個小姐都沒問題,堤里西於是杜絕所有交際,關在宮裡把想學的興趣都學了個遍,頂多偶爾幫王姊處理一些次要的政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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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來,王姊的統治總算安定了,堤里西也開始想出去走走,他於是靈機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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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請讓我去艾塔洛珊,我想看看男孩子可以過得多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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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里西親密地喊著姊姊,卻提出了想遠離家鄉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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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他暫別艾塔羅溫、踏上了父系社會艾塔洛珊的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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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背感受到羽毛床墊的鬆軟,感覺隨時都可以再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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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王弟殿下,時間到了,您該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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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侍從的喊聲,我不甘心地翻身,眨眨眼。隨著一縷金髮掠過視野,我緩慢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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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隱瞞身分、還大老遠跑到鄰國的貴族學校就學,侍從在私底下還是尊稱我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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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接受侍從的梳洗打扮,我一邊無聊地掃視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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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是一張實木雙人大床,牆壁由大塊的大理石砌成,二十坪大的房間放了一套淺色桃花心木桌椅,加上一些簡單的裝飾──這些就是宿舍房間原本的配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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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增添不少自己帶來的家具和飾品,整個房間才比較像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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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睡眼惺忪,侍從卻已經幫我打理完畢。對著落地鏡一看,亮金色及肩的波浪髮被綁起、用幾樣銀飾固定住;身上的淺色長袍強調了腰線、和腳上的奶黃色長靴很搭。這身比起我在本國時的打扮更加中性俐落,看起來還算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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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裝作一般貴族就學,我和同學一同出入,現在也一起搭乘公共馬車到教學區的建築群去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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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白色的大理石建築在朝陽中閃閃發亮,襯著樹影搖曳成燦爛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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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搭上馬車到進入教室,一路上不停有人向我搭話,大部分是女孩子。艾塔洛珊這裡的女同學比起艾塔羅溫的女性溫和很多、說話也比較含蓄,一開始我有點不習慣,也因為對象是女性而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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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帶目的地和女孩子相處,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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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們當成我們本國的男生來相處,可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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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想好該怎麼辦,我目前只是笑著聆聽,偶而才附和或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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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進教室,我的視線不自覺地逡巡,直到一個人影落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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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蘭瑟˙坎奇維爾』,她是整個年級裡唯一讓我感覺不太一樣的女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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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是因為她的樸素打扮而留意到她──一般來說學生們有貴族的身分和資源,都會在衣著上改換搭配、想著怎麼穿才更好,因而通常只會穿戴一到兩樣學校制服套組的物件;但坎奇維爾卻總是穿戴從上到下全套的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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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服用料很好,穿起來不會有失體面,卻讓她明顯和其他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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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入學後的這兩週,我也逐漸耳聞她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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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被繼母忽略,因此缺乏經濟資源,本來坎奇維爾伯爵家的財務狀況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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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個性陰沉,不會說話、也很難跟她聊起來……各種性格上的缺點被誇大地散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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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眾人的言傳和態度,我至少可以確定她被排擠的立場,有的人是覺得接近她沒好處、也有人純粹就是看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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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周身的淡然卻讓我過目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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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她傑出的能力──年年領取獎學金、又在這學期開學的測驗取得綜合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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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族學校不只有筆試、也會考體術和禮儀。體術雖然因個人選修的項目不同而有差異,卻也設置了項目間換算的標準。總而言之,要拿到綜合第一,必須在各方面都特別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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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艾塔洛珊的貴族女性而言,就算不用這麼努力,也能在婚後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不像貴族男性可能會被國王發派任務、而需要有能力來維繫壯大家族。因此,坎奇維爾的努力非常稀奇,甚至贏過許多我們本國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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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早上就會有來到這裡的第一堂劍術課,聽說坎奇維爾會是課堂上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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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有些期待課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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