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短篇完結

      如果有一個字眼能形容江桐,那必然是「婊子」。

      盧軍誠真心誠意自認為這是至高無上的評價,畢竟他們第一次見面對彼此的印象並不算好。他們相見的場合是在台灣大道上的一間知名舞廳裡面,舞廳包廂內燈紅酒綠、紫醉金迷,四周充斥著各種迷幻藥與酒液的香氣,那時的江桐一身筆挺的西裝正在桌下替董大詮口交,董大詮見了盧軍誠進門連個臉紅都沒有,絲毫不害臊,還笑呵呵地介紹說:「他是我新請來的律師——嘶,他叫江桐,上回那個案子就是他打的官司。」

      上回案子指是董大詮兒子酒駕撞死一家三口,董大詮花了大把金錢上下打通關節,更聘請了一位專業的律師來替他打官司,最後法官以駕駛過度疲勞且有深刻反悔判決無罪開脫。

      「真是個嘴巴厲害的律師。」盧軍誠皮笑肉不笑地說。

      那名律師瞇起了眼睛,抹抹嘴,笑了笑說:「盧大哥過獎了。」

      江桐皮膚白,穿起西裝人模人樣、英俊挺拔,是女人會喜歡的類型,但笑起來的樣子卻像頭勾人的男狐狸。漂亮的人果然走到哪都吃香,連男人替男人口交這種骯髒事都能表演得令人討喜。

      分別五個月之後,盧軍誠再度見到江桐的時候,是在董大詮的頭七夜。筆挺俊帥的律師總是喜歡穿著淺色系的西裝,襯托白皙肌膚與淡褐的瞳孔,讓人有種弱不禁風的錯覺。他正在安排遺囑的後續,董大詮的遺照高掛在靈堂上,黑白的光影將他臉上的陰霾刻劃得更加戾氣,彷彿冤氣沖天,一旁董大詮的獨子哭得悽慘不已,那名律師也只是短促地說了聲節哀,然而又開始繼續他的工作。

      無情的婊子,盧軍誠對他的評價又多了三個字。

      大概是床上的榮寵不斷,董大詮給江律師非常多的好處,就這樣輕易地死去,恐怕江律師會心有不甘。盧軍誠上了炷香,完成自己的任務,待不到十分鐘就想拍拍屁股走人。畢竟他只是來看一下狀況,不是真的來寒暄的。

      「盧警官。」江桐在停車場喚住了正準備離去的盧軍誠,他把手按在盧軍誠的車門上,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說:「等下有空嗎?我請你喝杯咖啡。」

      盧軍誠擺手說:「不用叫我警官,我有事要先走,有事改天說。」

      「不要忘記你曾經承諾過的事情。」江桐瞇起眼,細長的眼眸中卻沒有任何笑意:「忘記了我會很難過的。」

      「沒有忘記。」盧軍誠拍拍他的肩膀說,「我請警政署頒個獎牌給你。」

      三個月以後,警方破獲了一樁地下鎗火走私案,警政署還真的頒獎給盧軍誠,替他加上幾支大功,好替未來高升鋪路。

      黑白通吃的地方角頭垮台,接連毒品查緝、鎗火走私案,一連串的驚天動地的刑案攪動了原有的犯罪結構,將地方勢力重新洗牌。自從董大詮逝世後,東南亞那邊的弟兄失去了信任的接線人,其他地方角頭都想爭奪這個高位。龐大的利益就在眼前,他們個個蠢蠢欲動,都想吞下眼前這塊失去主人的大餅。

      其中一個人最不能忽視,他叫做盧軍誠——是一個專辦刑事案件的白道警官。

      警方手腳不乾淨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新聞,但如此明目張膽、吃相貪婪的傢伙還真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小小的公務員也能隻手遮天?有人隱約察覺其中的怪異之處,懷疑事有蹊蹺,慢慢把矛頭轉轉向江桐這個來路不明的律師。

      當盧軍誠收到了江桐的簡訊時,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刑事大隊長的名號就是這麼好用,盧軍誠亮出警察證的時候根本沒人能阻擋他。他一個人闖進了酒店裡頭,彷若出入無人之境,直接奔向了頂級包廂。

      「唷,原來是江律師背後的人是盧警官……你這樣真不夠上道。」包廂中央的男子開口說話了。

      「邱衛真先生,原諒我之前沒跟你說太多細節,怕影響辦案。」盧軍誠笑著回應他。

      包廂內鶯鶯燕燕全嚇得臉色蒼白,盧軍誠看著沙發正中的年輕男人,他身旁是被不明藥物折騰得渾身發抖、冒著冷汗的江桐,而包廂四周圍全是邱衛真的年輕小弟們,個個手持著鐵棍與刀具。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雖然你是個警察,但你應該明瞭我們道黑道的規矩。」邱衛真掐起江桐的下顎說:「這傢伙把東西賣給了某個人,我還在想……他會是給誰?盧警官,你知道是誰嗎?」

      盧軍誠一貫地皮笑肉不笑,他拉了張椅子,坐下來點了根菸說:「我只知道你惹毛我對你沒好處。」

      「信不信我讓你們兩個直接死在這裡?」

      「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盧軍誠翹著腳,雙手搭在膝蓋上,平心靜氣地說,「議長也是我罩的人,他想順順利利還得靠我幫忙,就連市長指派的地方官也得來我這拜個碼頭。你大哥是通緝犯,想回來這裡也得看我願不願意放行,你憑什麼覺得你有立場跟我說話?」

      邱衛真指著他的臉,一字一句地說:「你以為你很厲害?我隨時可以把你換下來,你信不信?」

      「我告訴你一件事情,」盧軍誠吐出菸說:「現在的我有很多東西可以讓你一無所有,即使我死了,我也不會讓你們太好過。」

      邱衛真怒意沖天,雙拳攢的死緊,雙目瞋裂。

      知道對方內心已經動搖,盧軍誠把菸捻熄,笑了笑,又說:「董大詮的死跟你無關,為了道義替弟兄出頭還不是換來一場空,跟活著人合作不是更好?」

      一個律師的命,與自己利益、兄弟安危,把這兩者放在天秤上衡量,邱衛真也不得不屈服。

      回程的車上,盧軍誠與江桐都沒有對話,黑夜安靜地包覆著他們的四周,只剩下車輪駛過柏油的摩擦,以及樹林間偶爾傳出的鴞鳥夜啼。

      江桐臉色蒼白渾身發軟,額上冷汗密布,然而那富有彈性的雙脣卻異常紅潤,彷彿裹上了一層甜膩的蜜津,他有氣無力地說:「明人做暗事,真是低級。」

      「你以為我喜歡用警察身分幹髒事?」盧軍誠操控著方向盤拐了個彎:「我當警察可不是為了這個。」

      江桐意識昏沉,理智只僅存一丁點,他猛然地回過神,冷不防笑了聲說:「真沒想到……盧警官曾經也有夢想。」

      「董大詮那件事情的人情我還你了,下次不要找我。」盧軍誠意識到這個人是個麻煩,不太想說太多,只想盡快把這人送去醫院。

      江桐的狀況不是很好,面色蒼白,卻體溫升高不斷盜汗,連呼出的氣息都顯得灼人。盧軍誠一邊開車一邊用語音傳訊息給自己的屬下,不知不覺踩緊了油門,高速連飆破百公里,渾然沒意識到身邊人的情況。過分搖晃的車身讓江桐感覺非常不舒服,就連胃裡面的酒都快被搖出來,他扭動著自己的身軀,腦袋隨著擺動,渾身焦躁不安,好似有火燃燒著身軀。江桐痛苦地呻吟,他解開扣在身上的安全帶,抖著手急急忙忙地想繼續解開自己的皮帶。

      「喂——」盧軍誠嚇了一跳,急忙之中只能胡亂抓著對方的手腕:「喂喂喂!幹你娘臭小子,你給我等一下!」

      皮帶扣底下是昂揚的褲頭,高聳地撐開了西裝布料。江桐撥開他的手,亟欲地想舒緩自己的痛楚,他抖著手撥開了褲頭,扯下拉鍊,昂揚硬挺的性器便跳了出來,他便圈著自己的手上下地開始手淫。性器顏色秀麗紅潤,尺寸也是上上之選,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兩眼,車內的氣氛頓時變了色,盧軍誠又氣又腦罵了聲髒話,乾脆一個急轉彎將轎車停在山坡旁的一處空地。

      「我操你媽的!」盧軍誠怒火衝天,抓住他的手腕朝他破口大罵:「你他媽腦子壞了是不是!在我的車打手槍是找死嗎?!」

      江桐眼神已經呈現迷離的狀態,嘴唇呼著熱氣,朝盧軍誠無辜地眨了眨眼。下一秒,江桐拉著盧軍誠的衣領直接吻了上去。盧軍誠快速地推開他,然而男人死死糾纏,再度吻了上去。江桐的嘴裡有股菸草的香氣,和他常抽的那個牌子一樣。盧軍誠怒火沖天,抓住他的領帶,打開車門,把他從副駕駛座上推了下去。

      盧軍誠自己也下了車,繞過車頭直逕走向副駕駛座,單手揪起跌坐在地上的江桐。

      「操你媽的智障嗎?吸毒吸到腦袋壞了是不是?」盧軍誠氣得七竅生煙,生生忍下想掄他一拳的衝動,最後把人給拽入了後座:「要不是陳檢察官是你朋友,我老早就把你扔在這裡讓你去死一死!」

      頭昏腦脹的江桐仰躺在後座,只覺得四周天旋地轉,他扯開了上衣的領帶透透氣,突然地笑了出聲:「看來你還是需要我的……不過……陳檢座是我哥的好朋友,不是我的。」

      盧軍誠急躁地掏出菸盒,在車外來回踱步說:「關我屁事!我操你媽的趕快把你衣服穿好!」

      江桐撐起了上半身,擦掉額上冷汗,解開了西裝上衣的釦子,露出了潔白如瓷、早已溼透的胸口,他單手握著依舊挺立的碩大性器,上下套弄,紅著臉粗喘著問:「你要不要跟我做一次?」

      額邊的青筋突突地跳動,盧軍誠握緊拳頭,只覺得自己血壓升高不少。江桐搖頭晃腦,又手淫了一會,哼著難耐的淫浪再度撩撥對方敏感的神經,問:「難道你不敢嗎?」

      盧軍誠立即衝上前掐住他的頸項,像頭暴怒的公牛漲紅了粗脖,再用點力氣就有可能會折斷了江桐的脖子:「操你媽的,江律師你是屁股欠操?別在我面前玩弄這些無聊的花樣,否則我就把你扔在這裡。」

      江桐不懼反笑,扣著對方的皮帶說:「我知道,你很想要我。」

      盧軍誠背對著月光,看不清面容,只有那雙炯炯的瞳孔彷彿燃燒著烈火。

      「打從我第一次看見你,我就知道……我是你喜歡的類型。」江桐舔舔唇,緩緩地扯開他的皮帶扣,「拜託幫我個忙,操我——拜託——」

      脖子上的力道幾乎讓江桐喘不過氣,他發出了動物求饒般的咽嗚,盧軍誠緊緊地鉗著他的動脈與氣管,稍再用力,江桐極有可能會昏厥過去。

      然而盧軍誠並沒有這麼做。

      他拉開了江桐的衣領暴露出他的上身,將他翻了過去,強迫江桐以最難堪的姿態面對別人。

      「這可是你自己選的。」盧軍誠說,「我他媽就操死你。」

     

        ※

      江桐委屈地哼了聲,後面的男人一把扯下他的褲頭,強迫他露出翹起的臀部。耳邊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男人正在解開自己的皮帶,十月的山林已有些涼意,江桐只覺得自己更加昏眩,胸口的心跳快破腔而出。盧軍誠的大掌在腰際與臀部之間游移,沒想到這具身體的手感這麼好,肌肉結實富有彈性,而白皙細緻的肌膚彷彿蜜般令人愛不釋手。他從皮夾中取出了一枚保險套,用牙撕開,單手草草替自己戴上,一股腦就想進去雙腿之間的幽密窄穴。

      沒有經過擴張的穴口仍如同處子般緊實,盧軍誠怒意未消,火急火撩就想硬上,把江桐弄得悶悶哼哼,雙眼發紅,生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他媽的。」盧軍誠罵了聲髒話,惡意地掐紅了他的大腿。

      江桐整個人都縮了一下,然而如焊鐵般剛硬炙熱的性器此刻毫不留情地插入了他的身體,他反射性想逃走,卻緊緊地被壓制在座椅上,男人的性器一次比一次插得更深,每一下都帶著兇猛狠勁。江桐忍不住斷斷續續呻吟,他趴伏在後座的皮革椅上,渾身發抖,痛得流出了眼淚,底下的性器卻亢奮得無法自抑,痛楚與性愛的快感交織著神經,隨著男人的撞擊,陰莖無法控制地一股一股泌出了精液。

      男人的穴口溫暖又柔嫩,抽插時還會像小嘴般緊緊地吸著陰莖,但盧軍誠還覺得這樣不夠爽,心中殘暴的征服慾不斷洶湧,想要好好地玩弄一下漂亮的男人。盧軍誠從後方壓住江桐的脖子,讓他半邊臉蛋緊緊地貼著皮革座椅,幾乎無法呼吸,這姿勢會使臀部翹得更高,更方便他插入。

      眼淚流滿了那張漂亮的臉龐,江桐漲紅了臉,發出了哭腔,單方面承受男人的施虐,快感來得又急又猛,像火般吞噬了他的所有感官,只剩下叫喊與哭泣的本能。盧軍誠向來不喜歡吃這套,但江桐的一切就是有辦法讓人瘋狂,也沒想到他的身體竟然能讓人這麼爽。車廂內只剩下男人喘息與肉體拍打的聲響,盧軍誠剩獸性的撕咬,毫無憐惜之情。

      太過窘迫的性愛姿勢與藥物的摧殘差點讓江桐失去意識,盧軍誠回過神,發覺這小子已經在昏厥邊緣徘徊,他嘖了聲,把江桐翻了個半身,不算憐香惜玉地拍著江桐的臉頰。

      江桐側著身體躺在沙發上,不斷地大口喘氣,慾火讓汗水濕透了渾身。

      白皙的肌膚在黑夜中宛如瑩玉,灼灼地發亮,盧軍誠有一瞬間突然心軟,覺得自己做得過分。結果還沒來得及心疼,江桐竟勾起嘴角,嘲諷說:「盧警官這麼快就不行了?我還不夠爽呢。」

      盧軍誠怒氣陡然上升反手就賞江桐一巴掌,江桐吃了痛,反而狂浪地大笑,勾著盧軍誠的脖子就想親吻。

      「操你媽,」盧軍誠單手掐住他的脖子,再度將他壓在皮革座椅上:「狗娘養的這麼欠幹是不是?」

      盧軍誠將那雙長腿壓在對方胸前,袒露出了紅腫的後穴,一股腦蠻橫地再次進入他的身體。江桐無法發出聲音,悶哼著呻吟,只能任由眼淚撲簌,連鼻頭都哭紅了。

      如果江桐沒那麼賤,或許盧軍誠還有意思讓雙方享受一下這場性愛,現在的他只想盡快滿足自己的慾望,不想理會對方是痛還是爽。

      這個進入的姿勢更容易磨蹭到江桐的前列腺,他哼個幾聲就開始不安分扭動,眼淚流得更加可憐,但盧軍誠只想幹死這個王八蛋,他壓制住江桐不安分的身軀,盡情地抽插著他的後穴。

      燙熱又粗硬的陰莖不斷地進出穴口,快感來得相當快,沒幾下江桐就到達了頂點,弓起身子射了個滿懷,江桐撥開他的手大口喘氣,渾身發抖地求饒,但眼前的男人才不理會他,盧軍誠仍然像頭發狂的公獅奮力折磨這個男人。

      「住……住手。」江桐抓著他背後的襯衫,咽咽嗚嗚地哭泣,燙熱的精液沿著他的腹肌滴到皮革座椅上,「不行,我不行了!」

      「給老子閉嘴。」盧軍誠摀住他的嘴,用脅迫的方式逼迫江桐持續性愛。

      沒有半點憐憫,沒有任何柔情,盧軍誠用最難堪的方式讓江桐得到至高無上的肉體高潮,江桐無法發出半點零碎的聲音,只能漲紅了臉,用任由生理淚水爬滿臉龐。在慾望與肉體折磨下,盧軍誠也達到了頂點,他拔下保險套,揪起江桐的頭髮,將滾燙的精液全射在那張俊帥漂亮的臉蛋上。

      完事過後車內一片狼藉,江桐幾乎是精疲力竭,躺在後座一動也不動。盧軍誠一度懷疑他是不是死了。

      盧軍誠拎起江桐那件西裝外套胡亂地擦拭車內的髒污,也不管手上這件衣物是不是價值不斐,他就是想糟蹋江桐的東西。性愛過後,理智也慢慢回歸,盧軍誠一邊整理車內一邊恨自己這麼不經撩,也不曉得這小子有沒有設局錄音或直播,自己怎麼就這麼跳下去了?滿腹火氣似乎沒跟著精液射出去,反倒越來越不爽。

      「咳……」過沒多久,江桐緩緩甦醒,他躺在後座轉了轉腦袋,眨著迷茫的眼睛問說,「盧警官……有菸嗎?」

      「爽夠了就給我起來。」盧軍誠冷言冷語完全不給面子,將手上外套往後座一扔,自己便上了駕駛位,逕自點起一根菸。

      江桐裸露著半身,白皙的脖子和大腿上都是掐出來的傷痕,他吃力地撐起半身,眨眨眼,從後照鏡望著盧軍誠好一會兒,突然地一笑:「......我記得盧警官還欠我一個人情。」

      車內菸霧瀰漫,照後鏡反射出江桐那張異常蒼白的臉龐,盧軍誠故意忽略不看,反而對著鏡子撥起了凌亂的頭髮。

      「我已經把人情還你,幹也幹了,沒什麼好談的。」盧軍誠冷冷地說。

      江桐早有預料盧軍誠會有這種反應,他愉快地勾起嘴角,有些艱困地撈起自己的西裝外套,並從口袋裡拿出一只銀製名片匣。

      「我有一件事情要拜託你。」江桐說:「你一定認識這個人。」

      盧軍誠從照後鏡瞪著他,不耐煩地說:「煩不煩?」

      江桐沒把他的威脅放眼裡,從名片匣中取出一張兩寸的大頭照,由後座遞到盧軍誠面前。

      「這個人是我的哥哥。」江桐說:「我想要找出害死他的兇手。」

      照片中的男人年約三十出頭,相貌英俊颯爽,眉宇之間與江桐有些神似。

      盧軍誠一時愣住,完全無法置信。

      「盧警官,這件事情我只能拜託你。」江桐笑了笑,笑容底下更多的是無奈,「董大銓的事情我已經按照你的意思給你方便,人也死了,我想這個人情不是幹一幹就能還的......這個才是我要的人情。」

      盧軍誠在毫無預警之下被人勾起回憶。

      照片中的男人叫陳秋雨,是一名刑警,七年前死於一場槍戰。

      他是盧軍誠十幾年來從警生涯中,唯一的搭檔,唯一生死至交的兄弟。

      *

      盧軍誠最近心情很不好。

      局裡的弟兄都知道這時候最好不要去惹他。

      星期三下午的陽光燦爛奪目,卻照亮不了盧軍誠的心情。他瞪了辦公室一圈,底下幾個小朋友全撇過頭,工作的工作,上廁所的上廁所,沒人敢跟他對上眼光。盧軍誠冷哼了聲,握著滑鼠搖醒待機中的螢幕。

      自從那天失控的性愛過後,盧軍誠沒有一天沒後悔自己的衝動。陳秋雨是他死去的兄弟,這種罪惡感比什麼都還要令人煩躁。

      同母異父相差十二歲的親兄弟,容貌的確有些相像。盧軍誠恍惚地想起來,陳秋雨好像有提過他有個唸書很厲害的小弟,只是父母親離婚,兩人也很少見面。

      他想起了江桐,那天他差點被性愛折磨死,講起話來氣若游絲:『盧警官,我想替我哥報仇。』

      講這句話的時候,江桐的表情就像個搞仙人跳的狐狸精,臉上沾著精液還露著鳥嘻嘻笑。

      如果能報仇早就報了。盧軍誠氣得要死。

      腦海中浮現了那天江桐替董大詮口交的姿態,盧軍誠突如其來地湧上一陣怒火,沒想到這種人竟然是陳秋雨的弟弟?真想不透。他現在只希望江桐不是個有勇無謀的笨蛋,沒有提前去招惹一些不該找惹的人。盧軍誠雙手環胸,從鼻腔哼出一口氣,陷入了沈思。

      陳秋雨,如果你地下有知,就保佑我跟你弟弟不會被人害死。盧軍誠心想,下午就去陳秋雨的墓前上香吧。

      盧軍誠調閱出電腦資料,將自己要的資訊抄錄在筆記本內。

      當初害死陳秋雨的人一共有三個,一個是已死的董大銓,第二是綽號殺人鯨老大的林茂伊,第三是已經金盆洗手改行賣茶葉的地方角頭蔡鎮山。錯綜複雜的地方勢力裡面,死了一個董大詮就已經先了風浪,更何況是做掉這兩個人。

      盧軍誠關掉電腦螢幕,抽出一根菸含在嘴裡,幽幽地冷笑。

      七年前的他辦不到,七年後的現在,起碼他已經除掉一個董大詮了。

      那場性愛過了兩個禮拜以後,盧軍誠在一家日本料理店裡面見到了江桐。一桌豐盛的日式懷石料理,江桐與邱衛真正舉杯慶祝邱衛真的車行事業上路,兩人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完全沒有先前那副殺紅眼的狠勁。江桐一身筆挺的西裝,還是那副人模人樣的俊俏,看不出是前幾天在他車上發情的那隻騷狐狸。

      包廂全是衣不蔽體的美女,邱衛真喝得兩眼發紅,控制不住自己的鑼嗓:「盧長官,來,喝一杯!」

      盧軍誠讓媽媽桑引領入席,眼尖地注意到江桐兩邊左擁右抱的手,正不安分地磨蹭著女伴曼妙的身軀。

      「盧長官、盧哥、盧大哥,我真的要稱呼你一聲大哥,」邱衛真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用日本黑道敬禮的方式朝著盧軍誠半躬著身軀說:「我哥總算順利回台灣了,實在是感謝盧大哥的保佑,接下來還得靠您多多關照。」

      「保佑就免了吧。」盧軍誠冷笑說:「叫你哥這陣子安分一點,搞出太大的亂子我也罩不了他。」

      江桐瞟了盧軍誠一眼,盧軍誠隨即別過頭喝他自己的酒,一副不爽的樣子。為了保全江桐這條小命,他盧軍誠就得給邱衛真一點甜頭。放一個槍擊要犯在自己的轄區跑來跑去,還能讓他在眾多警察的眼皮子底下生存,就只有盧軍誠辦得到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

      當然,盧軍誠護著邱衛真這個槍擊要犯大哥,同時也等於是把邱衛真的把柄握在手上,如果不夠安分,他盧軍誠隨時可以讓他老哥去吃牢飯,更簡單粗暴一點的方式,就是讓警方與黑道火拼的期間「不小心」開槍打死了兩個前科累累的匪類。

      盧軍誠從不做虧本生意,只是這個交易他給的有點不情願,只覺得浪費。

      他悶著喝了幾杯酒,想說露個臉也該走人了,沒想到此時江桐卻不動聲色地湊了過來,對方笑了笑,瞇眼笑起來的樣子還真有幾分像陳秋雨。

      「盧警官,」江桐雙手舉杯朝他敬酒:「我乾杯,你隨意。」

      「別用這種婊子的口氣跟我說話。」盧軍誠心情真的不太好,連語言都懶得修飾。

      江桐挑挑眉,傾身在他耳旁,用兩人能聽見的音量低聲說:「我不是同性戀,是雙性戀,兩邊都可以,但……其實我比較喜歡抱女人,你了解嗎?」

      盧軍誠隨即冷下臉朝著他說:「你他媽是欠幹嗎?」

      江桐嘻嘻一笑,又低聲說:「因為我不是同性戀,所以你生氣了,我哥不是同性戀你是不是也很失望?」

      人若是生氣過了頭,反而會覺得好笑,盧軍誠呵呵兩聲,笑了笑,又搖搖頭,手中的酒杯差點捏碎。

      *

      「我們兩個長得有點像吧?」江桐的瞳孔中彷彿暗藏著星火,異常爍亮:「你喜不喜歡?」

      原以為把江桐從邱衛真手上抓回來就已經仁至義盡,途中順便吃個漂亮男孩幾口肉也不為過,但萬萬沒想到,盧軍誠為此還得付出更多手牌。他利用職權查過警政系統,江桐與陳秋雨的確是同母異父的兄弟,這是他走錯的第一步,被江桐抓到把柄的感覺真不好,誰知道江桐會是陳秋雨的弟弟。

      盧軍誠冷靜地瞧了對方一會兒,腦袋反而清醒了許多,他把酒杯擱在桌上說:「江律師,接下來沒你的事,你可以滾遠一點了。」

      江桐愣了愣,沒預料到對方會如此。他直勾勾地盯著盧軍誠看,接著愉快地呵呵笑起,低聲又說:「盧警官,你這樣很犯規……害我又硬了。」

      盧軍誠稍微一瞥,江桐的褲襠此刻高高地隆起,想遮也遮不住,讓他皺起了眉頭。

      「現在才想跟我撇清關係,還真是無情。」江桐幾乎是貼著盧軍誠的耳旁,壓低著嗓聲說,「反正都睡過一次了,你要再幹我也可以,想怎樣玩都行。」

      「操你媽的。」盧軍誠低罵了聲髒話,額上的青筋都快爆出來。

      江桐低下身子,搭著盧軍誠的肩雲淡風輕地說:「我現在是董大權的代理人,來不及了,我的雙手早就髒了。」

      說完話,江桐退後與盧軍誠拉開一點距離,止不住地咯咯笑起。他的眼裡有充滿了戲謔,彷彿這件事情是個天大的笑話,面對盧軍誠的怒意,江桐一點也不在意,反倒是更加開心。

      「小張!」盧軍誠怒喊一聲,外頭就有一個男人拉開包廂紙門,身上還穿著刑警背心,盧軍誠朝著他吼說:「我們該走了。」

      一旁的邱衛真早就醉得七葷八素,正想舉杯跟盧警官道謝時,盧軍誠已經帶著一幫人風風火火離開這個包廂。

      黑夜中,兩台警備沿路鳴警笛高速飆馳在快速道路上,車上的盧軍誠正閉目養神,沒多久胸口的手機一震,他拿出來看,是一封來自不明號碼的訊息:『老鷹會來叼走林茂伊的貨。』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真是麻煩透頂。他嘆了口氣,用別支手機撥了通電話給林茂伊,對方很快就接起來了,盧軍誠說:「林仔,陳乙凌已經盯上你下個月貨了……對,就是那個姓陳的檢察官。」

      盧軍誠把電話掛斷,皺起眉揉著太陽穴,幸虧陳檢察官身邊一直有他的人盯著,還能趁檢察官沒行動之前摸清狀況。誰會把消息透漏給陳檢察官?盧軍誠心裡有個隱約的答案,現在只希望林茂伊別這麼神通廣大把臭小子的底細給摸出來。

      他拿出上班專用的手機,撥了通電話給陳乙凌:「陳檢座晚安,是我,盧軍誠,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林茂伊下個月有貨要進港,是的,今天剛得到的消息,我已經派人緊盯他的動態——嗯對,一個姓江的律師告訴我的,對,他叫江桐。」盧軍誠言談之間畢恭畢敬,他又說:「你還記得陳秋雨嗎?我發現江桐是他弟弟,江桐是董大詮他們公司的董事之一,要注意他的動向……他很危險,因為董大詮的死跟他有關,我自己也會注意的。」

      當盧軍誠掛斷電話時,車也抵達刑事警察局。

      下車時,他的公用手機響了,盧軍誠拿出一看,是一封不明來電的訊息:『陳檢座是我哥的好朋友,沒有一腿,我只喜歡盧警官幹我。』

      江桐立刻就發現盧軍誠與陳乙凌聯繫了。

      「操他媽的臭小子。」盧軍誠罵了聲,順勢把這個號碼存入自己的手機裡。

      接連幾天,盧軍誠一直暗中與陳乙凌接觸,然而最終的結果正如盧軍誠的劇本一樣——黑道的貨品到港被刑警破獲,然而並沒有線報中的大批毒品,只是個小樁毒販——警察面子保住了,盧軍誠他也沒虧,畢竟他跟林茂伊分了三成,檢座甚至沒發覺盧軍誠的眼線,眼下所有問題都是線人的錯。

      平和的日子過沒幾天,刑事警察局就接獲一件黑道逞凶殺人事件,死者為林茂伊的獨子,被人飛車追逐撞死在街頭。

      背後的主謀就是蔡鎮山。

      預料中的貨品沒有下來,上下游供應需失衡,地方勢力為了分配而惡鬥廝殺,這是預料中的事情,現在林茂伊應該急著想找出是誰出賣了他。

      當天晚上,不速之客就來訪了。

      「真沒意思。」江桐雙手環胸,倚靠在盧軍誠的車旁。「陳檢座現在都把我當瘟神對待。」

      外頭天氣寒涼,江桐穿著淺灰色三件式西裝與駝色毛呢大衣,還講究低穿戴著羊皮手套,在菁英形象包裝之下根本沒人會懷疑他是黑道。盧軍誠嘲笑地哼了聲:「小朋友,去當你的家家酒董事,這裡不是你來玩的地方。」

      「蔡鎮山接下來會死在一場車禍,」江桐笑了笑說。「就在今晚,董大詮的兒子就會派人處理掉他。」

      冷澀的月光之下,江桐的肌膚顯得更加青白,盧軍誠皺起眉頭,解除中控鎖對著他說:「上車說。」

      江桐露齒一笑,跟著鑽入車內。

      「拿了那麼多黑道的回扣還不換台好一點的車。」江桐左右打量著車內的種種,畢竟上次忙著享受性愛沒能好好看夠:「這種破車連小弟都不開。」

      盧軍誠發動引擎,冷漠地說:「不爽就給我下去。」

      江桐嘻嘻地笑起來:「叫我上車還叫我下車,盧警官,你的心思好難捉摸。」

      「大律師,玩夠了就該收手。」盧軍誠壓抑著不爽的情緒說:「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

      「這是你的心得嗎,盧警官?」江桐心情頗為愉快,他從胸前的口袋拿出一盒菸,點了一支抽起來,「想當警察的原因其實是為了正義……結果這個夢想在七年前搭檔死了以後就此改觀,是這樣嗎?」

      一股煩躁感一擁而上,盧軍誠不自覺地鎖緊眉頭。他發現,江桐竟然記得他曾經說溜嘴的話,而且這小子非常愛鑽小漏洞,每句話好似都能戳他心窩。

      「我知道林茂伊已經猜到我頭上來了,而你也一直避免這件事情發生。」江桐說,「盧警官一直阻止我涉險,我相當感謝。」

      盧軍誠哼笑了聲,自己摸索著口袋,也點起了一根菸。

      「蔡鎮山之後,我就會處理掉林茂伊,他會死在一場黑吃黑的典禮上,戲劇效果不錯吧。」見對方沒說話,江桐朝黑暗中呼出一口菸,勾起了嘴角:「我打壞了你的布局,所以你很不開心嗎?」

      盧軍誠不屑地回應:「隨便你怎麼說。」

      「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合作。我只是要來告訴你,就差臨門一腳了,不要妨礙我。」江桐咯咯笑起,換了一個姿勢側著身子對盧軍誠說:「地方勢力被剷除以後,永遠會有下一個人遞補,無論怎麼做,警察還是無法消滅這些黑道勢力,永遠都會有人因此犧牲,就跟我哥一樣,唯有讓他們保持一種微妙的平衡——而你就是那個維持秩序的幕後黑手。」

      盧軍誠不發一語,自顧自地抽著菸,燃燒的菸頭在黑暗的車廂內彷彿忽明忽滅的星光。

      「你還真是喜歡我哥。」江桐瞇起眼,舔了舔唇,曖昧而含糊地。

      「說夠了就可以滾了。」盧軍誠又抽了一口菸,瞪了他一眼,「滾。」

      「只能用同袍的方式包裝對我哥這份感情,好可惜喔。」江桐抽了一口菸,他稍微地扯開脖子上的領帶,他知道盧軍誠無法抗拒他的誘惑,「其實我哥是同性戀,他早就知道你喜歡他,所以我才會知道這一切。」

      盧軍誠表面不為所動,卻因為這句話不自覺地緊握了方向盤。

      江桐愣了一下,接著哈哈地大笑:「我騙你的!」

      盧軍誠此時只想掐死這個欠幹的臭小子。

      「我知道你只是為了這份平衡想叫我收手,你對我其實一點感情也沒有。」江桐順勢打開車門下了車,臨走前朝著盧軍誠說:「所以我也無所顧忌,我會讓他們為陳秋雨的死付出代價。」

      江桐離開了,車內只剩微弱的引擎聲,盧軍誠哼出鼻息,揉了揉眉間。他把菸抽完,捻熄在攜帶式菸盒裡,隨後撥了通電話給自己的下屬:「小張,派人盯緊林茂伊的行動。

      掛斷電話以後,盧軍誠開車離開了刑事警察局,十一月的寒夜挾雜著凍骨的寒風,盧軍誠只希望他在陳秋雨墳前的禱告能讓他聽見。

      隔天一早,各大報的頭版不約而同刊登地方角頭意外身亡的報導,蔡鎮山酒後駕車,死於交通車流量最高的楊梅交流道。

      然而事隔不到一天,江桐就遇襲了。

      深中四刀,每刀都往死裡砍,對方是真的想要江桐的命。

      胸口、腰窩與腹部,江桐為了保護身體還因此被砍斷了右手掌的筋肉,往後恐怕需要長時間的復健。不幸中的大幸,就是這個小子有個靠山。那時候的他仰躺在巷子口,耳邊是行人的尖叫與吶喊,江桐遇襲後痛得毫無思考能力,鮮血從腹部大量湧出,因失血過多而意識混沌,瀕死之際胡亂地撥了通電話,幸虧他把盧軍誠的手機號碼設為通訊錄上的「置頂最愛」。

      「……盧警官,我想我不行了。」江桐臉頰貼著手機,感受渾身發涼,血液不斷從他身上流失,「沒想到我的死法跟我哥一樣,嘶——真的好痛。」

      盧軍誠接到這通電話的同時,立即動用警方的勢力發現了江桐的所在點,趕緊將他緊急送醫。那一瞬間,盧軍誠滿腦子都是救人,卻是違反了自己的原則——

      盧軍誠知道,該是自己行動的時候了。

      *

      林茂伊眼上的眼罩被摘下,此時他才看清楚周遭。月光清冷如冰灑在四周,高高的甘蔗林遮擋了視線。林茂伊環顧四週,發現盧軍誠站在他面前。

      「林仔,虧我還覺得你沉得住氣,是個人才。」盧軍誠從口袋裡掏出菸盒,抽了一根菸,婉惜地搖搖頭。

      背對著月光,林茂伊看不清楚他的面容,而在盧軍誠身後的是四個穿著刑警背心的警察,個個手持衝鋒槍。林茂伊心底一陣發涼,怎麼想也想不透自己究竟為何會在此地,他最後的印象是一場酒宴,他只不過是去上個廁所——

      「幹拎娘!」林茂伊不顧自己處境率先開罵,「幹!盧仔!你把我綁來這了幹什麼!你瘋了是不是!」

      「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違反我的規矩。」盧軍誠笑了笑。

      「規矩!」林茂伊指著他,用台語大聲罵道:「你有什麼規矩!你不過就是警察!警察就是警察!你插手黑道又是什麼規矩!」

      月光之下,盧軍誠哼哼地笑起,他的眼眸中彷彿暗藏著幽光,如同一頭蟄伏於黑夜中的猛虎:「警察的工作就是維持社會秩序。」

      「我幹拎娘!你這個瘋子!你瘋了!」林茂伊轉身跑入了甘蔗林,他立即明白現在處境危險,盧軍誠是來真的——警察,就是拿著槍的合法流氓!

      「小朋友們,該準備了。」盧軍誠朝天呼出一口氣:「記得玩得開心點。」

      在他身後的四名警察持著重裝武力緩步闖入了甘蔗林,林茂伊像受驚嚇的野兔般在林中拼命逃竄,而那群人發出了愉快的笑聲,他們用呼叫器互相提醒對方獵物的動向,時不時開槍威嚇,像圍獵似地追捕著玩。

      最後林茂伊死在山溝大排底下,死因是失足而死,頸椎斷裂當場死亡。

      至於這是不是真正的死因?盧軍誠只能跟家屬說聲抱歉,畢竟法醫就是這麼判定,他也莫可奈何。最後身為刑警大隊長的他出現在電視機前,一臉痛心疾首地跟民眾發誓,最近黑道逞凶猖獗,他盧軍誠誓死保衛市民的安全不受黑社會的侵犯。

      「警察的任務就是維持社會和平。」盧軍誠面對著鏡頭說:「警察與黑道,勢不兩立!」

      地方勢力重新洗牌,社會又再度歸於平穩。

      如有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勢力想挑戰盧警官的權威,不好意思,規矩是他訂定的,不想配合就等著看自己會有什麼下場,輕則入監,重則小命不保。這是個吃人的潛規矩,不乖乖聽話,就不會有糖吃。

      盧軍誠的日子照樣過,回扣照樣收,社會安寧,天下太平。

      *

      醫院的消毒水味充斥鼻尖,視線是刺眼的蒼白,彷彿被包裹在一層朦朧的泡沫之中。

      「董大詮的兒子也認罪了。」盧軍誠說:「乖乖回去當個律師吧。」

      江桐眨了眨眼,意識還有些渾沌,床邊似乎有個男人。

      「以後你好自為之。」盧軍誠拉開椅子,轉身就想離開。

      「盧警官……」江桐氣若游絲,腰部與背後的傷口都還疼著。

      盧軍誠轉過身,挑起了眉:「還有力氣說話?真命硬。」

      江桐笑了一下,有些狼狽,他緩緩地舉起受傷的右手說:「看,都怪你……害我不能打手槍了,你可不可以幫我我服務一下?」

      盧軍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小子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自己努力用嘴巴吸吧。」盧軍誠冷哼了聲,轉身就離開病房。病房門外是他四個忠心耿耿的下屬,他們個個身穿刑警背心,脇下配槍,盧軍誠招了招手,他們便隨著長官的身後離開病房。

      他的布局完全被江桐給毀了,新的地方勢力將會重新安排,至於人選,盧軍誠還得花點心力挑選棋子。

      接下來的日子,盧軍誠再也沒見過江桐這個人。他全面封殺這個人的存在,將這個滿腹心機的小子排除在他的勢力範圍以外。這也算是對陳秋雨仁至義盡了。盧軍誠心想,除了不小心睡了江桐那一次。盧軍誠揉揉太陽穴,真是要命,每次只要想到陳秋雨就會想到江桐。

      不過盧軍誠忘記了一件事情,江桐有過於常人的執著,與可怕的執行力——是個無可救藥的混帳厚臉皮,根本就是個瘋子。

      在半年過後的某次酒聚中,陳乙凌向盧軍誠介紹了一個新任檢察官——盧軍誠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踢破了江桐他家的骨灰罈——姓江,名桐,好巧不巧分發到此地,再度與盧警官碰面了。

      「真巧呢,盧警官,」江桐禮貌性地伸出右手,朝他呵呵笑:「我的右手好了不少,但打手槍還是有點不方便。」江桐瞇起眼,像極了一頭精明的狐狸,他舔了舔唇,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低聲在他耳旁說:「不然——你直接操我也行。」

      盧軍誠總算體認到何謂一失足成千古恨。

      災星,盧軍誠心想,甩也甩不掉。

      他惱怒地嘆了口氣。

      這下真的栽了。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