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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即便在失去光明的那一刻,羅伊也沒想到會走上這一步。

      那一天他被迫打開真理之門,在那之後,便失去了視力。

      一個想要看見國家未來的人,偏偏失去了視力,那是多麼的可笑?

      他在伊修瓦爾殲滅戰重遇了軍校時期的好友休斯。

      當時,前方是站在高處下達命令的亞美利斯特利斯總統與軍方高層,後方是戰火紛飛,他眼神堅決,語調鏗鏘——

      「爬得愈高,才愈有能力保護重要的人。」

      「因此,我想要攀上這個國家的最高點。」

      休斯沒有嘲笑自己的天真,還嘻笑著說︰「挺有意思的。我也想看看你那幼稚的理想,將會如何改變國家。算上我的份吧!不用怕,我在前方為你開路。」

      他的升遷之路會走得如此順遂,是因為前方有休斯在,他沒有食言,在黑暗的軍事制度之下,義無反顧地把他推上更高的位置。

      後來,那個人死了。

      ——那個曾經說過要把他推上去的人。

      因公殉職,軍階連升兩級,竟然爬到他的前面去了。

      現在,前方的路看不見了。

      漆黑的世界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曾經的理想,失去了並肩的人,也失去了所有的信念。

      他覺得每走一步都很艱難,等待他的只有無盡的黑暗。

      靠著其他人的幫助,羅伊終於到達司令部人事局。其中一人為他打開了門,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羅伊向對方點頭道謝後,便走了進去。

      嘭——

      身後的大門随即關上,聲音在偌大的房間裡迴盪著。

      羅伊在沒有人的攙扶下,勉強地向前走了幾步,從大門走到房間中央,短短的路程花了將近兩分鐘,但羅伊對於自己的狼狽毫不在意。他非常明白在強權之下,從來只有強者與弱者,根本沒有同情這回事。如今他的狀況,實在想不出軍方高層再有甚麼理由善待自己。

      從軍的道路彷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摸黑前進,既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也要注意自己的背後,因為走錯一步就有可能摔個粉身碎骨;如今雖是看不見了,但自己的存在對於其他人來說,從此不再是個威脅,他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走每一步,反而讓他輕鬆自在。

      多麼諷刺啊。

      這麼想著,羅伊向著前方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許久沒打理的頭髮遮蓋住他的眼睛,沒有人看得見他的表情。

     

      「羅伊﹒馬斯坦古中士,你早前向我們提出的申請已經獲得批准,即時生效。」

      自從眼睛沒了,羅伊的耳朵變得非常靈敏。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許許多多的人在討論著自己的事情。從人事局出來,多少人在旁邊高聲議論,更有人故意撞到他的身上。

      對於那些給他臉色的人,羅伊並不生氣,只是道歉和微笑。

     

      羅伊知道自軍服肩章印上上校軍銜的那一天,多少人便盼著他有一天會掉下來。他們都質疑羅伊﹒馬斯坦古憑甚麼不到三十歲便升上上校這個位置,卻從來不敢在他面前道其長短,只能諂媚地裝出笑容,如今呢?

      一沉百踩,那是必定的。

      羅伊從不否認自己的能力,這上校軍階,背後作出了多少犧牲,只有他自己知道。對於外人,不用多作解釋。一路走來,雙手染上鮮血,失去重要的人,披荊斬棘地走到這裡,這些拜高踩低的行為,根本算不上甚麼。

      幸好在離開人事局後,一名士兵主動說要送羅伊回他的辦公室,不然羅伊也苦惱應該要怎麼辦。到達辦公室門前,羅伊感激地說了聲謝謝。

      推開辦公室的門,羅伊跌跌撞撞地摸索,花了好一會兒的時間,才來到了自己的辦公桌。想要走近自己的椅子,手卻不小心撞到桌上堆放的文件,文件瞬間跌落地上。

      羅伊輕嘆了一口氣,正想要彎腰拾起地上的文件,此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推門進來的人剛好看見羅伊狼狽的模樣和散落一地的文件,羅伊尷尬地笑著,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便先開口了。

      「上、上校!」對方是掩飾不住的驚訝,聲音微微地顫抖著。

      「聽你的聲音,是菲利上士嗎?」羅伊只能憑對方的聲音猜想他是誰,「不對,現在你已經是少尉了。」

      「上校,我們剛剛收到憲兵司令部的最新消息,那是真的嗎?」說話的確實是菲利,自羅伊出院後,他已經有接近一個星期沒有見到自己的上司了。今天一回到司令部,便收到有關羅伊要調離中央司令部的消息。

      羅伊從對方焦急的語氣中聽出了對自己擔憂,他把目光從前方收回來,緩緩地說︰「菲利少尉,你可以先幫我把地上的文件拾起來嗎?我再慢慢跟你說。」

      「已經決定了嗎?」突然,有一把沈穩的聲音插話了。

      「原來是布萊達啊?該不會連法爾曼也在吧?」羅伊故作輕鬆地開起玩笑。經過幾番的努力,羅伊終於坐回平日辦公的椅子上,剛剛他腳步踉蹌,好幾次差點跌倒,全被幾名下屬看在眼裡。

      「你想好怎麼安排了嗎?」布萊達冷靜地問。

      「你們聽好了——」羅伊突然變得嚴肅起來,「菲利和布萊達,我會把你們安排到阿姆士唐中校那邊,我跟他有點交情,他不至於會虧待你們。至於法爾曼,你之前不是跟我說想要調回家鄉嗎?我都已經跟上部安排好了。」

      明顯地,羅伊選擇了逃避,並沒有打算回答問題的核心。

      眾人知道羅伊是個有責任的上司,在離開之際,先替自己的部下安排好一切。可是,眾人想要知道的卻是,那麼上校他自己呢?對於他自己,他又是如何安排的呢?

      「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布萊達從不喜歡拐彎抹角,他想知道羅伊內心真實的想法。

      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這個問題,讓羅伊陷入了沈思。

      在醫院接受治療的時候,馬爾科醫生來過。馬爾科向他展示手中的賢者之石,語氣平淡的彷彿在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我有一顆賢者之石。有了它,你便可以重見光明了。」

      賢者之石。

      聽到關鍵的幾個字,羅伊突然背後發涼。

      「當然是有條件的。你必須答應我,在取回雙眼後,盡你所能復興伊修瓦爾。」

      賢者之石是犧牲許多伊修瓦爾人的性命換來的。

      一顆小小的石頭,背後是極沉重的代價。

      羅伊知道,如果他接受了這顆賢者之石,不僅可以恢復視力,在戰爭中受傷的同伴也可以康復。

      他當然是需要這顆石頭啊,可是……

      要是他接受了這顆賢者之石,他將會背負著那些無辜死去的伊修瓦爾人的性命。

     

      在伊修瓦爾殲滅戰中,國家鍊金術師被當成是大殺傷力武器被送上戰場。作為焰之鍊金術師,他輕輕揚手便能奪取無數伊修瓦爾族人民的性命。只是當時的他別無選擇,唯一能做的是遵從軍部的命令。

      身為一個參與伊修瓦爾殲滅戰的軍人,憑甚麼資格接受期許?

     

      他沒有答覆。

      在他拒絕接受賢者之石的那一刻起,就意味著——放棄。

      放棄之前經營的所有。

  

      命運給了他選擇。

      是他自己決定走上這條路。

     

      羅伊拒絕接受賢者之石,他出院後,小隊的四人便沒了羅伊的消息。如果羅伊﹒馬斯坦古有一天消失了,那麼只有一個人會知道他的消息。撥了電話給那個人,卻發現那個號碼竟變成了一個空號。法爾曼曾經去過她所住的公寓探訪,果不其然,那裡已經人去樓空。

      沒想到,自那天起,也再沒有霍克愛中尉的消息。

     

      記得在羅伊出院那天,他們兩人是一起離開的。因為羅伊沒了眼睛,行動不便,便理所當然地由霍克愛中尉送他回去。四人早就習慣這兩人站在一起的身影,也明白兩人之間的一些情愫。只是當時人不說,他們從來不過問。

      如今的結果,眾人對於霍克愛中尉的不告而別也猜到了七八成。

      中尉必定是早就知道了上校的決定。她是覺得自己沒有能力把他勸回來嗎?還是覺得他沒有遵守當年的約定?

     

      「真的決定了嗎?」法爾曼問。

      聞言,羅伊輕笑︰「像是我這樣子的人,軍方已經不會重用了。這個國家的未來就靠你們了。」

      眾人已經數不清羅伊今天是第幾次露出這樣的笑容,明明心裡面很在乎,卻表現出這種無所謂的笑,他們不曾看過羅伊這樣武裝起來的笑。

     

     

      從前的羅伊﹒馬斯坦古多麼意氣風發啊。

      現實是很殘酷的。

      軍隊不需要殘障的人,雙目失明的他,是不可能爬上更高的位置的。

      或許被真理奪取視力的時候,上校早就料想到這結果。

     

  

      羅伊把頭埋在雙手中,「今天傍晚六點的火車,你們誰都不用來送。」

      結果,還是菲利把羅伊送到了火車站。

      羅伊的行李不多,只有一個小小的行李箱而已。菲利真的很難想像羅伊如今的情況,到了那邊該怎樣生活。扶羅伊上車後,菲利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開口了︰「上校……」

      「改一改你們的口吻吧。記住我現在的軍階是中士。」彷彿是心虛,羅伊打斷了菲利正要脫口而出的話。

      「上……啊,隨便啦!」此刻的菲利也有點生氣了,他在今天已經聽了羅伊太多模稜兩可的答案,「你這樣一走了之,也不想想有些人會因此很難過很傷心嗎?」

      說完菲利便後悔了。

      不是因為衝口而出的這番話,而是因為看到羅伊聽完後的表情。

     

      他的眼裡沒有任何希望。

      休斯准將的死,對於羅伊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但是菲利知道,那次的傷痛有多大,便讓上校有多大的意志繼續向前走,而這次被奪走雙眼,是他從一開始的時候便選擇了放棄。

      為甚麼呢?

      背後是不是有一些其他原因呢?

      菲利一直相信,無論是發生甚麼事,羅伊都會堅定地向前走。也許是因為太相信、太相信了。他甚至一度懷疑眼前的這個人是不是他們一直追隨的上校了。

     

      「中央有古拉曼總統,北方有阿姆士唐上將,已經不需要我了。」

      「上校!」

     

      嗚——

      火車鳴笛一長聲,要準備起動了。

      「回去吧。」羅伊側過臉,以簡單的三個字作最後道別。

      嗚——

      列車再次鳴笛。緩慢地發動了。

      列車廣播響起︰下一站是布里古茲。

      那個位於北方,且終年積雪的地區。

      別了,中央司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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