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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學校圖書館(1)☆

      裝有工業風手把的沉重木門被緩緩推開,身穿淺灰色長版連帽外套的嬌小身影踏進圖書館,因為剛才施力推門小小聲喘了口氣。半藏在袖子裡的手拉下幾乎蓋住整張臉的帽子,露出蒙布朗色的短髮,有自然捲的髮絲不太乖巧,頑皮朝不同方向翹著。少年隱藏在瀏海下的雙眼如水波般閃亮,臉頰宛若蘋果白裡透紅。

      燃影嗅聞著書本特有的味道,露出幸福的微笑。每走幾步就會傳出老舊木地板特有的聲響,雖不大聲,卻是圖書館內唯一的聲音。但他不怕吵到別人,因為這裡像是被學生們遺忘的秘境,幾乎無人使用。

      他很驚訝這所大學沒有像其他學校一樣廢除圖書館,不過對他來說是再高興不過的事。從入學那天發現之後,這裡就成為他的秘密基地。沒有管理員,只有保全早晚來開關門與電源。儘管需要走到校園的最角落,但能獨享兩層樓的小圖書館是他每天來學校的動力。

      穿過一座座書架,踏上樓梯前往二樓。寬大的樓梯旁也絲毫不浪費空間,架了隔板擺滿與生物相關的書籍,他有時會直接坐在樓梯上查寫作要用的資料。圖書館裡有很多他喜歡的角落,而他最愛的角落非二樓的沙發莫屬。質地柔軟,沒有古董沙發會有的霉味,而且一旁就有張寬敞的木桌,他常常將筆記本和紙擺滿整張桌子,埋頭伏案寫小說。

      「地焰,今天的圖書館也很美很乾淨,對吧。」他對一旁打了個呵欠的火龍說,憑空出現的巨大火龍點了點頭,佈滿鱗片的尾巴微微搖擺。

      燃影拿出灰色帆布包裡的筆記本、筆袋和書本擺在桌上,隨手將背包放在沙發。幾隻耳邊別著蒲公英的小妖精和先前的火龍一樣倏地現身,坐在沙發上晃著白皙的雙腳對他微笑。其中一隻調皮的飛進背包裡,似乎在尋找什麼好玩有趣的東西。

   「裡面沒有東西喔,都拿出來了。」燃影隨口說完,走到一旁的書架物色今天要看的小說。

      他喜歡二樓的另外一個原因是二樓專門擺放小說,雖然面積比一樓小一半,書架的數量也少了許多,但這裡擺著所有類型的小說,可以滿足他廣泛的涉獵範圍。看不到新書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不過他一點也不在意,學校附近有家小書店,他不時會在上學時順路去買幾本新書,帶來圖書館慢慢閱讀。

      手指拂過一個又一個書背,他喜歡紙的觸感,有的滑順,有的粗糙,加上各種精湛有創意的印刷技法,完全可稱為藝術品。他突然停下原本要抽出書本的動作,轉身回到桌子旁,打開筆記本,拿出裡面零散的紙張開始書寫。筆桿飛舞,文字接連出現,上引號與下引號框起的句子成為筆下角色的話語。不時拿過散亂在一旁的紙張,在原本蜘蛛網似的樹狀劇情關係圖裡又增添了幾個圓圈。

      專注了一個多小時,握著原子筆的左手倏然停止,燃影抬起頭,沒有聚焦的雙眼茫然的望向眼前的書架。卡住了。筆下的少年也被文字卡在原地,不再前進。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紙張和筆,往一樓走去。他不在意書包和桌上的筆記本和資料夾亂放會被人拿走,因為他從沒看過有人會來二樓。

      燃影原本要往飄窗的位置走去,但那裡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他直接右轉,走到隔一段距離的座位,將所有的紙平攤在桌上才去尋找他要的資料。

      走進書架之間,燃影偷偷透過縫隙瞄向飄窗的位置,穿著黑色襯衫的男子靠著側邊的牆,電腦擺在盤起的腿上,敲打鍵盤的十指沒有一刻停歇。微長的頭髮綁成馬尾,露出脖頸和菱角分明的側臉。烏雲密佈的天空讓他多了分憂鬱的氛圍,鏡片不時折射著光芒。燃影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外面仍在沉睡的櫻花樹。

      從書架上拿了在尋找的書,燃影又靜悄悄地回到座位。他也很喜歡飄窗的位置,可以算是第二喜歡的角落,只拿著書在窗邊打盹也是一大幸福。他還特地帶了抱枕放在那裡,把小小的空間佈置得更加舒適,就差沒多放一條毯子可以隨時睡午覺。不過除了自己,也有人很喜歡那裡。雖說大部分的時間都只有他在,但那個人也會不時來圖書館打電腦或看書,大約一個禮拜可以遇見兩三次。

      當初發現圖書館裡有人使他嚇了一跳,反射性戴上外套的帽子,避免與對方對到眼。不過還好男子只是安靜的打電腦,行動隨心所欲,如風般自由來去,沒有因為多了一個人而有任何反應。燃影也漸漸習慣,看到那個人來也不再戴上帽子。他們知道彼此的存在,不曾有過交談,誰也不去打擾誰。

      燃影猜測對方應該是大他幾屆的學長,有著和自己完全相反的成熟氣息,儘管眼神冷漠,還戴著他最討厭的眼鏡,但還是讓他有點好奇。現在已經很少人願意來圖書館看書,也沒看過其他還在使用電腦的人,就和他的智慧型手機一樣,已經被時代淘汰成為古董。

      打開書本,燃影不再介意飄窗的座位被搶走。閱讀書頁上的文字,找到需要的資訊後,將書放到一旁又在紙上振筆直書。紙上的空白漸漸被墨水填滿,他隨手拿過嶄新的紙張,延續上一張的劇情繼續書寫。好不容易完成一個段落,他終於放下筆,轉了轉微痠的手腕,伸了個懶腰舒展筋骨。

      把書放回書架後,燃影走上二樓繼續挑要看的小說。小妖精們已經不在沙發上,二樓很靜,只有在他上來時才會多了點生氣。

      他悠哉在書櫃前慢慢看、慢慢找,不急著挑定要哪本書,就如寫作般,完全能依照他當下的心情調整速度,寫再慢都沒關係。因為他早有先見之明,盡量把課排在早上,這樣下午就有充足的時間可以待在圖書館。

      從排列整齊的書中抽出一本畫有龍的小說,他笑瞇著眼將書封面向剛睡醒的火龍。

      「你看,你的同類。」燃影小聲地說。

      「作為同類,我替他感到難過。」地焰用低沉的聲音回答。

      燃影又看了一眼精美的插圖,的確,和地焰相比,書上的龍瘦弱許多,脖子上還綁著鐵鍊。被人類眷養的龍嗎?他把書放回書架,換了另一本畫有精靈的書。今天的天氣不太適合過於悲傷的故事。

      下樓前不忘拿起他先前擺在桌上的書,那是他利用下課時間跑去買的新書,今天才剛進貨,他相信自己一定是那家店第一個買到新書的客人。

      新書的黑色封面燙印著銀色星盤,銀線在有紋理的紙張上劃出一道道光滑的痕跡。燃影對這特殊的印刷手法愛不釋手,也很欣賞書名龍飛鳳舞的字體,據說那是作者的字跡。他有這個作者的每一本書,包括現在出到第三本的殺手系列。

      有了手上的兩本書,就足以讓他消磨今天剩下的時間。為了不吵到也待在一樓的那個人,他特地放輕腳步,減輕地板傳出的聲響。

      他選了不會經過飄窗的路線回到座位,但卻看到應該坐在飄窗的學長站在木桌旁,自然垂下的左手拿著筆電,另一手拿著紙低頭閱讀,黑色細框眼鏡變換了位置,改掛在衣領上。

      燃影往桌上瞄去,果然少一張紙,頓時起了防備心,瞪向擅自看他小說的學長。他還來不及戴上帽子擋住視線就被對方察覺,墨色的雙眼投來審視的視線,少了鏡片覆蓋,微微上挑的眼尾看起來更加凌厲。

      燃影忍不住退後一步,想要逃跑,卻無法丟著手稿不管。正左右為難時,學長開口打破了僵局。

      「這是你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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