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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變奏曲

      佇立於外觀灰白、保養得宜的透天樓房前,燕欣玥難得請了傍晚三小時的假,提著一大包養生品與一盒手工包裝的精緻禮盒,像是對自己打氣般深吸幾口氣,立定心神後才空出一隻手按下朱漆古樸木門的門鈴。

      ──拜託不要是那女人來應門──今日是特殊的日子,她在內心不斷祈禱著萬事順利。

      「歡迎回……」腰間繫著護帶、尚未脫下襯衫的年老男人前來開門,原先臉上盛滿的笑意在見到意料之外的燕欣玥,緩和下來,「原來是欣玥,我還以為是妳哥回來吃晚餐。怎麼突然下山找我們了?」

      「哥哥他應該晚點就會回來。學校幾位主管聽說您最近腰傷復發,卻又不許他們來探望,就買了些補品託我帶來。」

      打量頭髮花白男子的裝束,端起微笑的她語氣從歡快轉為困惑:「爸,您沒有在家好好休息嗎?」

      「昨晚被臨時通知有其他重要會議異動到今天,也是剛剛才回到家。」邊說邊從女兒手中接下有些浮誇的保健食品。不知怎的,燕父的表情稱不上自然,反而有點來自身體深處的恐懼顫抖。

      不過,當注意到別緻的小盒子上畫有夜鶯叼著玫瑰的圖樣,他一掃陰霾,興奮地問:「難道妳真的做出來了?」

      「是呢。」優雅地淺淺一笑,燕欣玥遞出禮物,「雖然爸爸您的要求有點過分,不過我做的模型盡量還原故事的樣貌了,生日快樂!」

      一切是如計畫中完美,等男子接下盒子,便可請待在不遠處轎車內的賈清日下車陪她,大家一同慶祝父親的生日。只要對方開口要她留下一起吃晚餐……

      「燕子,好久不見!」

      唇角一僵,甜膩熱情的聲音如意料中的時機點出現,但燕欣玥打從心底厭惡眼前眉眼彎如新月,與自己長得一點也不像的豐腴婦人。沒辦法,誰叫她是屋子的女主人,在這特殊的日子裡,有一兩點小瑕疵仍可算是瑕不掩瑜。

      畢竟人生嘛,媽媽以前總說是無法達到如藝術境界的十全十美。例如千算萬算的欣玥,依然忽略了今日不單單是父親的誕辰日。

      「老婆,剛好妳來了。」笑得連魚尾紋皆浮現見人,燕父將手中剛收下的心意轉交至身後的婦人手中,「這是我前些日子請欣玥做的,以妳喜歡的童話為交往週年紀念物。」

      男子絲毫顧忌也沒有,頃刻間,燕欣玥產生自己真成了《夜鶯與玫瑰》故事中,嚮往愛卻最終無謂地為他人做嫁衣的夜鶯錯覺。

      哪裡出錯了嗎?她十分肯定,明明是父親忽然在打來的電話中,說自己的生日想拿到她的手做作品,這幾日拚了命地尋找材料雕刻,想刻畫出世間最燃燒生命尋覓愛的夜鶯,及綻放最妖豔的血紅玫瑰。

      本以為終於獲得認可,為何現在卻到取代親生母親存在的女人手上?還是其他名義的禮物!

      經過浮沉歷練、心思細膩的中年婦人,在收下禮盒後察覺氣氛異狀,知曉丈夫又用錯誤的方式想拉攏欣玥和她的關係。於心底輕嘆口氣,尷尬地詢問:「燕子原先應該是要給你的吧?」

      不想這輕微的責備,男人似乎解讀成害羞嬌嗔,沒有多加理會。他以背上有傷不舒服的理由,草草丟下一句:「妳們母女倆慢慢聊,欣玥如果宿舍忙的話先回去沒關係,看到妳哥再幫我提醒他早點回來。」先行進入房內休息,毫無邀請女兒一同吃晚餐的意思。

      燕欣玥一點一滴融化臉上愉悅的表情。看來親愛的爸爸始終沒有諒解過和親生媽媽一樣熱愛藝術、無法接受繼母、四年前差點害學校名聲掃地的她,總是把注意力放在沒有血緣關係,剛從國外做研究回來、擔任教授的兄長身上。

      女人面露慈祥,即使看出欣玥眼底的嫌惡,也毫不介意地喊出暱稱邀約,「別擔心,禮物我會再轉交給他,不會讓妳的努力白費。燕子要留下來一起吃飯嗎?今天是妳父親生日,媽媽我烤了蛋糕哦!」

      最後一句的「媽媽」二字戳重痛處,燕欣玥握緊雙拳,努力保持不讓自身失了儀態。

      然而忿忿的語氣明顯洩漏她不稀罕那人的同情。

      「別用虛偽的表面功夫與我攀交情。」瞇起噙著淚水的狐狸媚眼嫣然一笑,燕欣玥盡可能地想以最惡毒的言語,揭開女人熱情面具下的冷酷無情。

      這是她在自覺心意被踐踏的此時僅剩的防衛武器。

      「母親早已看透美麗又難以測量的愚蠢人心,拋棄傷痕累累的我和父親離開人世。就算嫁進燕家,妳永遠只會是假媽媽,治癒不了她在爸爸身上留下原始醜陋的愛。」

      擅自揣測他人想法,不管不顧地說完,她相信那個帶著孩子霸佔父親關注的女人,一定可以理解其中的言外之意。燕欣玥頭也不回地離開令她心灰意冷的家,不顧身後焦急的殷殷呼喚。

      賈清日坐在為省電熄火的車內,敞開的車窗並不減裡頭一絲一毫的夏日溫度,額頭上的薄汗讓他只好不定時分心擦掉,順便抬頭注意女友是否有下一步行動指示。

      恰巧正在觀看的課堂紀錄影片播到告一段落,他抬頭見走來人兒的白皙臉龐透出慍色,精緻的五官遭憤怒爬滿扭曲,明白事情進行不如預期順利,甚至可說徹底失敗。

      她大動作的關車門舉動更加確實猜測,凡事幾乎以燕欣玥優先的賈清日,手指迅速滑動到通訊軟體的家庭群組,於輸入的欄位敲打幾個字,簡短報備今晚不回家的信息,寧願和理解他的人一同沉淪。

      不理會馬上跳出的單獨聊天室裡的母親訊息責難,他旋轉鑰匙發動引擎,關上車窗的同一時間,涼意從冷氣風口送出,吹散暑氣,並撫平身旁女子躁動的心。

      「那就跟平時一樣不回宿舍,去KTV跟旅館?」輕撩起一縷短髮親吻,賈清日在小巧的耳邊柔聲詢問。

      「不怕愛你的爸媽找你嗎?」哼了一聲,燕欣玥語帶酸溜地躲開男人的吻。

      「他們愛的只是我的頭腦而已,妳才是因理解而不離不棄的人。」

      「那我們先回去宿舍一趟。」

      滿意身旁蠢蠢欲動的男人答覆,扯下復古印花的暗紅絲巾,將頭順勢側倒一邊,燕欣玥嫩白的頸脖佈有不少暗紫的淡淡痕跡,無聲引誘男友留下新的愛意。

      她嬌媚說道:「這幾天就在畫室裡度過吧。」

      只要愛人能夠專注在他提供的溫柔疼惜中,無論何種要求他都心甘情願地達成,何種傷害他都願意承受。珍惜此刻的甜頭,賈清日向下眷戀地嗅了嗅鎖骨的女人香,才滿足地踩下油門。

      初夏入夜的山中空氣舒適宜人,身穿素白T恤的邵玲娣提著黑色小皮包,站在女宿大門前張望。幾分鐘前接到本只請幾小時假的同事求救電話,一是再次大膽地說出接下來兩天的翹班宣言,一是請求她進入房間幫忙拿忘記帶走的畫室鑰匙。

      平時注重隱私的燕欣玥,這是在邵玲娣入職期間首次允許她進出自己的房間。方才在通話中為求謹慎,兩人全程以視訊的方式聯絡,不僅讓寢室的主人放心,也避免掉後續可能發生的爭議。

      過了不久,一台黑色轎車停在宿舍,搖下車窗的女人細白脖子上少了白日的絲巾,淡淡的大小吻痕讓玲娣的表情閃過一絲不適。很快地她保持鎮定,先是跟燕欣玥和負責開車的賈清日寒暄幾句,再遞出對方需要的物品。

      兩人一連串道謝的話語,心中掛念其他事情的邵玲娣並非十分在意,一面敷衍回話,一面在暗自盤算些什麼。好不容易引擎再次轟隆轟隆發動,雙方揮手暫別,她卻未朝房間所在的二館方向移動,而是再次走入一館。

      趁著走廊沒有學生經過,邵玲娣鬼使神差地打開位在底端逃生樓梯及貯藏室正對面,一間飄散淡淡香水味、正中央擺放《沉眠之冬》與另一幅從未公開的小作品的房間。

      鐵門上貼有「一館住宿輔導員」的標籤字樣。

      今晚睡前,路筱椿可說是擺著苦瓜臉巡邏六樓。

      並不是又因報告晚睡,也非燕姐的新畫,《冬日末路》──從空中飄下的雪白棉被,遮掩住躺在白色系床鋪上方,背後隱約握有刀且傷痕累累的情侶下半身的畫面作品──造成學生的恐慌。而是世事難料趕不上變化,原想周末夥同童夏慶祝江秋的生日,慶生主角卻在剛剛接到幾通來電後,說要回家一趟給阻止實行計畫。

      這個臨時來得措手不及,接完電話回到寢室的江秋不由分說地把隨身物品、化妝用品收進背包中,與她們道別便直接翹掉隔天禮拜五的課離去。

      打開逃生樓梯的門,現正沮喪的路筱椿以為自己已經不怕充滿故事的黑暗樓梯,但下一秒與窗邊發呆回神的白衣女子赫然間對上視線,不是經常出沒的熟悉青年鬼魂,仍舊瞪大雙眼、倒吸了好幾口氣,差點破功驚叫出聲。

      「筱椿別怕,是我,剛剛在想些事情。」自知嚇到人的邵玲娣見狀,趕忙踩著階梯上來安撫道。

      「小玲姐,怎麼不開燈呢?」憑藉身後的走廊光線可看清面龐及鈴鐺般清脆的嗓音,筱椿撫著起伏的胸口問。

      依戀不捨地回頭望向窗外,邵玲娣靜默一會兒。曾經絕口不提大學生活的她,如今透過非合法方式得到真相一角,心裡的緘默防線隨之卸下。

      良久,整理好思緒的她回過頭,堅定開口:「因為我想要,再見湯廷天一面。」

      好想親口告訴他,自己發現是破碎變質的人性害死了他。分明擔任的是時常傳出靈異故事的宿舍舍監,多少邵玲娣也親身體驗過一些,但始終見不到朝思暮想的男友靈魂。

      以為『女宿逃生樓梯的禁忌名字』指的是湯廷天,無論在逃生樓梯間喊了多少次名字,直至方才門被打開的前幾分鐘她仍不死心地小聲嘗試,四周的黑暗依然無動於衷。

      「這樣啊……小玲姐相信學生間傳的謠言?」

      深吸一口氣壓下哀憐之感,路筱椿沒有告訴表姐,在傳聞裡要喊的並非是死去的青年名字。當玲娣在話語中一提起湯廷天,其身後的窗戶倒影中即浮現捲髮高瘦青年的透明身形

      湯廷天一如既往面露哀傷地搖搖頭示意,開闔的口型沒有出聲,聲音是直接傳入筱椿的腦海裡。

      ──她是至死前都無法見到人家的存在,告訴鈴鐺真相只會徒增她的欲念。人家不想見到走火入魔的鈴鐺,作為不告訴她真相的報答,往後會告訴妳這其中的緣故。

      「沒錯,就算是傳言,也有值得一試的地方。」強壓下心中的悸動,玲娣伸出手像是給予勇氣般,大力緊抓表妹的柔弱細指。

      雙方沉默一陣,邵玲娣直視鏡片後的雙眼良久,才又開口。問出自從聽她自述遭遇的女鬼樣貌後,曾打算問的問題,「這周末有空嗎?幸運的話,我想帶妳跟童夏去見個人。」

      路筱椿感覺被反握住的手在隱隱顫抖,表情嚴肅的表姐似乎期待她的回應。

      想了想原本既定的規劃泡湯,期末考也要等三個禮拜左右登場,家中的小吃店也找到新的工讀生,不需特別回去幫忙。周末除了在寢室跟不愛外出的學姐一起念點書外,似乎也沒什麼好做的事。

      且湯廷天眼神轉為興致勃勃,一副好奇她們將會去哪裡,路筱椿便點點頭答應。待童夏同意,邵玲娣快速處理好聯絡事宜,三人的神祕拜訪計畫拍板定案。

      不過,到了星期六,早就準備好的筱椿發現室友遲遲起不來。這與往常肩負叫醒全室友責任的童夏相異,爬上床板查看,發現她平時恰似陶瓷冰涼的肌膚異常灼熱,竟然一夜未蓋棉被發起高燒。

      將此壞消息告訴邵玲娣,礙於跟人約好的時間不容易取消或改期,不得已只好先安頓完生病的童夏,兩人再開車上路。

      外頭的灰雲壓得極低,沉重的陰鬱感令人產生喘不過氣的錯覺。車內玲娣的神情如邀約那晚肅穆,禁不住好奇,坐在副駕駛座、抱著平時慣用的後背包,路筱椿小心翼翼地探詢,「那個,今天要拜訪的是小玲姐的哪位朋友?」

      掌握方向盤的女子視線專注看向前方號誌,幾分鐘後確定開地路沒錯,才分心開口:「以前我住1614的室友,林綿苳。」

      沒有說的是,今天不只與沒有意識活動的朋友會面,還會遇上路筱椿意想不到的熟人。

      走進祥和純白的療養院內部,戴上口罩的路筱椿依然聞到濃烈的西藥及酒精味。辦好親友拜訪手續的邵玲娣,手提水果籃走在一旁帶領,同時開口仔細還原當年慘劇發生的經過。

      回憶中,喜歡以長袖衣服掩蓋傷痕的林綿苳,是從有家暴傾向的單親爸爸那脫離,獨自北上就讀滄海大學的堅強女孩。她總是以坦然的態度訴說過往的悲劇經歷,並期待著和監護權在事業有成媽媽那的妹妹相見的一天到來。

      習慣性報喜不報憂、不願麻煩他人的性格,讓她在往後身上莫名增加新傷痕的時候,繼續隱忍,推託掉別人的關心。所幸,擅長以文字和圖畫表現內心世界的綿苳被通識課老師,畫家兼舍監的董事長女兒燕欣玥看上,時常用討論畫作的原因,邀請她到房間,更甚是工作室裡作畫。

      在被施虐的狀態仍舊莫名持續的同時,她的作品在各大比賽中嶄露頭角。

      四年前暑假閉館前夕,邵玲娣意外得了急性腸胃炎在宿舍裡上吐下瀉,當時候在三位同班室友裡,就屬如綿羊般婉約的林綿苳與自己關係最要好,自告奮勇地留在宿舍照顧虛弱的她。

      出事的那天,因為燕姐想要找綿苳談談新畫作的風格呈現,是邵玲娣請託她去舍監的房間前,把同為班上同學的男友湯廷天帶來寢室陪伴。

      只是沒想到午覺一覺睡醒,最後的好意讓照顧一下午的男友提前離開寢室,再次的相遇就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以及體無完膚的身軀。

      路筱椿靜靜聽完故事,看著病床上插管呼吸深沉平穩的女性。與半夜看到的女鬼一樣,長捲髮如瀑、緊閉的眼瞳下方有著一顆淚痣,聽說在眼皮的後方是一雙被剪刀刺裂的眼球。

      過去在逃生樓梯聊天的日子裡,湯廷天提到只有真正的肉體死亡,方能完整如今樣貌空洞嚇人的綿苳靈魂,否則破碎的她只能不斷地活在謠言裡,等待復仇的那日到來。

      叩、叩、叩──

      扮相素黑不失時尚感的女人一手抱著新鮮的花束,良好教養使她即便這間病房是自己小孩專屬的,還是會在進門前先敲敲門板,告知裡頭的人,門即將被打開。

      婦人另一手緊牽與筱椿年紀相仿的少女進來,兩人眼皮下方皆浮現淡淡的黑眼圈,但遮掩不了那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美貌,若此刻放在人群中依舊搶眼艷麗。路筱椿脫下口罩的嘴巴因過於驚訝張得合不攏。

      料想到表妹會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邵玲娣朝她們勾起禮貌得體的笑容,率先打起招呼。

      「江阿姨、江秋午安,我們來探望江秋的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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