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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通牒

5.

以前經濟還沒起飛,地皮規劃又不夠有前瞻性,娛樂性質的區域總是互相之間隔著幾條大道幾個區,逛完了這裏得坐個車去下一個地方。現在的地產發展喜歡在一個足夠大的地方,把所有東西都湊到一起,方便人留在裏面轉著轉著一天就過去了。

離《破曉》劇組的拍攝地大概四十分鐘車程,有一個精心商業化的小區,裏面有商店有住宿有飯館,還有表演場地。整片區域的建築風格走北歐簡約路線,在表演場地還有一面塗鴉牆,跳脫之餘又帶出場地的個性。年輕人常常三五成群聚在那裏舒壓或是打發時間。

全炁坐在一家甜品店裏吃著雪糕,聽不遠處的路人拿著結他在草地上彈奏。太陽剛好撒在全炁的臉上,像一塊玉石在吸收日月精華。吃完雪糕似乎太涼了,他又點了一杯熱的水果茶。

此時周末人正多,他為了進食沒戴口罩只戴了頂帽子,沒一會兒就被認出來了。一個在一旁觀察了很久的女生終於忍不住上前認人。全炁沒否認。姑娘又粗著膽子,雙手緊捏住日程本的兩角和一支筆,想要簽名。

全炁問她:「拿了簽名之後呢?」

一貫聽說這人是不給簽名的,姑娘更是被問得腦筋轉不過來。

「拿去賣嗎?」全炁問。

姑娘立馬搖頭,表示自己是影迷,全炁演的戲她都有看過。

全炁百思不得其解:「那一張紙一個名字拿回去了沒甚麼用啊?」

簽在照片或是海報上還能看看臉,平白一張紙的話,在全炁眼裏是會落得失蹤的下場。姑娘以為他不願意簽正打退堂鼓時,全炁走到點餐處向姑娘招招手:「你想吃哪一個?喝的也行。」

姑娘直到冷飲送到手上也沒反應過來,想沖請客的全炁以尖叫表達謝意時,店裏早沒有了那人的身影。

這一段經歷毫不意外地被放到了網上,再配上一張偷拍全炁吃雪糕的照片,各路粉絲給全炁在微博熱搜上安了一層大約時效一天的大樓。豆瓣的群組在研究他去那個地方的原因。視頻網站出產他平時為數不多被拍到吃零食的畫面。

余有年在拍攝空檔上微博,在全炁的熱搜底下逛了一圈,大部分的留言都讓全炁殺青旅行玩得開心些,或是哀嚎自己也在同一個地方怎麼沒遇見人。余有年登的是一個小號,隨便挑了一條比較熱門的微博在底下留言,「又是拍戲又是旅行,別到頭來大學畢不了業」。他敲打文字的熟練度,比血液每秒沿血管流通全身還熟門熟路。余有年跟百分之九十八的人一樣,隨手留個言後又去做別的事情。

今天的拍攝頗順利,又沒有夜戲,余有年早早結束工作回家。在路上他看見自己幾小時前的留言已經被投訴到刪除掉了。底下的留言依然是粉絲關心全炁這趟旅行能不能成功出戲。余有年沒甚麼印象全炁有這種特別行為,搞人的那半年裏他也不算是把人底朝天摸了個遍,全炁也沒有甚麼大動靜,是確定拍《流年似歲》後才有水花。

他沒再看粉絲那些零零散散不成排面的控評,轉而去翻全炁過往的微博。全炁原本年紀就小,微博越往前翻,圖片上的人越嫩。大概初中開始全炁就會在每次拍攝結束後到異地逛逛,不帶經紀人、助理,也沒帶父母。余有年去瞧了一下豆瓣組的分析,有人說去那種文藝小區估計是約了甚麼人,沒人會獨自去這種好看又浪漫的地方;又有人說全炁一直獨來獨往,也是文藝片常駐小生,一個人去不出奇。

余有年沒考究下去,那個小區他去過,拉著路人給他拍了照片。他本人對拍照沒甚麼執念,照片都是營業微博用的。從拍《一城一夢》開始,余有年就開了一個新微博帳號,營造形象這種事情總是利大於弊的。他手上還有一堆當職黑時養下又沒被公開處刑過的號,一切都有備無患。余有年逐個號登進去點讚和轉發一些有趣的東西。一個人活出了一村人的氣勢。

之前接單的微信號基本上不能用了,同行熟人都在上面。他就重新申請一個微信號,又跑到微博上跟那些低端的黑子號私信,先是編一通對藝人胡亂掃射的瞎話,提升與對方的共感。在對方自以為聊熟後,他再有意無意透露自己想把罵人這種天賦發展成事業。果然沒多久,他便被拉進職業黑子群裏。低端的群要進去難度不大,但余有年自然「志不在此」,以他的能力往上爬是很快的,只是找個入口而已。

6.1

「姜導那邊給你約好時間了,明天下午,需要我跟你們一起去嗎?」經紀人楊媛問全炁。

全炁想了一下,搖搖頭:「就當做個介紹,你去可能就變味了。」

全炁自己接戲不頻密,但也沒給自己太多鬆懈的時間。一般手上的戲接近殺青了,他就會從楊媛給他挑的劇本裏找想挑戰的去試試。楊媛帶他帶久了便知道他的節奏,休息一兩個月就開始戲癢,得掐著他戲與戲和學習之間給他找劇本磨練演技。

別人十八歲還想著放學後去哪裏浪,全炁卻已經做好將來十年的工作目標計劃。他用一張從文具店裏買回來的大卡紙和馬克筆,字跡工整地寫好短期與長期的目標,貼在家裏玄關處。這導致楊媛每次去他家都既欣慰又感到壓力重重。有這麼奮發向上的演員在手,她固然高興自己撿到寶,但全炁的那些目標同時成為了她的目標,她只得加把勁努力。可現在這個市場哪是「努力」就成事的。

楊媛曾經問全炁,能不能把計劃表貼在房間裏,要不然陽台廚房廁所哪裏都行,就是別貼在玄關。全炁回以她一個露齒的笑容,一顆顆平整小巧的牙齒像草食性小動物。當時還沒找到野心的楊媛敗陣下來說,跑斷腿就跑斷腿吧,當減肥。

余有年站在家樓下的街口,看見遠方駛來一輛不顯眼的轎車停在面前。車窗降下來露出一張雪白的臉。

「上車。」

全炁騰出余有年上車那邊的座位。等人上了車全炁才瞧見余有年那張沒有血色的臉。

「你怎麼了?」

余有年聲音虛弱地說:「吃錯東西上吐下瀉了一天。」

上次那個嬌小的助理從駕駛座上回頭看全炁,全炁看余有年。視線鏈末端的余有年乾脆閉上眼睛靠在窗邊上說:「錢治百病,趕緊見完導演確定有錢入帳我就沒事了。」

全炁要帶人見自己最近接的戲的導演。到目前為止全炁的戲路都是文藝向,這一次的也不例外,片名初定為《倘若有一天》。全炁演的是男主角的少年時期,想買一送一,給余有年牽線一個小小,小小的配角。

全炁看著余有年那張下一秒就要推開車門去吐的臉,斟酌半天還是沒忍住,把想了幾天的話說出口:「如果這次的工作你不能好好對待,我給你牽線的能力也有限。」

聽見最後通牒的余有年不知道是在裝死還是真的不舒服,嘴巴閉了一路。沒人引薦又沒有公司在背後推動,在這一行裏就等於小石子跳海,別說水花了,可能連水紋也看不見。

這一次去見的導演不是個愛飯局的人,全炁約在一家茶館裏見面。一看茶館的裝修,就知道這裏的茶是用一疊疊鈔票燒的水。連椅子都透出匠人的心思,明明是木頭做的,坐上去卻貼合人體曲線,比沙發還坐得舒服。

全炁給余有年倒了一杯溫水,自己喝的茶。余有年這個人病了有一個好處,就是不會處處跟全炁作對,直到整個會面結束了也沒有說半句錯話。姜導雖然沒說同意讓余有年擔任那個配角,但眼睛沒從余有年那張病怏怏的臉上移開過。走的時候全炁和余有年並肩站著,準備目送姜導離開。

全炁是一杯剛泡好的熱茶,余有年是一杯擱置到快長霉菌的冷茶。年過半百的人大大方方地審視這個與全炁氣質完全相反的人。

「這就是你最近帶著跑來跑去的人?」姜導問全炁。

全炁應得坦蕩。姜導輕輕點了點頭,轉身走之前說:「戲裏的妝就照著他這個樣子化吧。」

新戲的角色余有年聽全炁說過,大致上是一個身患重病,但對生活仍抱有希望的角色。他當時問全炁:「最後是死了吧?」

全炁透過電話傳來的聲音比面對面聽到的要沉:「為甚麼會這樣猜測?」

「文藝片不就是為了看了添堵嘛,他那麼好的一個角色他不死誰死?」

余有年的語氣不太尊重文藝片的藝術精神,但說的話卻令人無法反駁。

全炁要是提前知道余有年生病時是乖順的狀態,估計巴不得每次跟對方談正事時對方都在生病。不用上吐下瀉,嘴巴上上個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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