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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章節:易於破碎而間斷的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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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往常,無心冒犯的陽光,刺穿了美夢的庇蔭,鮮血淋漓地把知覺拖回現實,這段粗糙殘忍的過程,似乎總得經過一段段鐵釘與死水啃咬過的痠麻苦澀,才能將意識安然歸返肉體。  

      房間內氣味濕膩,冷咖啡色調的壁紙,靜靜在整夜奔勞的液晶螢幕旁邊曬了整晚月光。

      鏽斑點點的水龍頭口水,滴滴答答整個昨天。黎明爬了過來,不知怎地駐足於角落傳單堆,跟過氣明星刻意保養的鬢絲,無聊地玩起跳房子。  

      惱人的偏頭痛已經困擾神谷丈人半個多月,有時後腦,有時側邊,最常折騰的部位卻是前額。他曾在同學借他的電玩遊戲中見過一隻多足章魚王,牠被工程師賦予的攻擊模式,用來形容這陣陣刺痛,真是意外地不謀而合─都是緊緊捆綁,同時捏碎他珍貴的意志,徒留枯乾的肉體陳屍於一片空盪的頹廢。

      這陣天殺的頭疼,不但無藥可醫,更是無法可驗,唯有睡眠能賜予他片刻柔軟安歇─事實上,自病發日起,晨曦與鬧鈴便一舉成為他生平最厭惡的事物,每天早晨逼他陷入形而上的進退維谷。

      是什麼時候開始呢?應該十三號那天打工返家後?涼被阻隔不住早晨狠辣燒眼的陽光,突如其來的頭痛,再次挾帶無處逃躲的壓力瘋狂爆發。  

      「起床後十分鐘通常是最痛的,撐過去之後就會比較適應。之前都是這樣,今天應該也不例外吧?」丈人那塞滿破絮的腦袋自我安慰著。

      呆坐原地徒勞無功度過整整半小時,直把滿臉病容皺成未能舒開的茶葉。難以忍受的頭疼仍舊翻滾鬧亂,今天出乎意料地沒有稍加休緩。終於,渾身乏力的他軟綿綿地舉起無線話筒,經過一番掙扎好不容易滾下床鋪,陷落在衛生紙、雜物以及小說堆之間。姿勢恍如宿醉的貓,萎頓而蜷曲。

           

      「攝取,是生命體基本中的基本,所有生命都是為了『獲得』而存在。」

        鉛筆流暢滑過淺綠再生紙的格線中央,流織一排又一列的清秀字句,文意艱澀卻不失高妙哲理。

        很久以前,丈人就習慣每天紀錄一點名言佳句,出處源於小說、影劇、報章等等,無所不括。方才寫下的這行,便是家裡某本科學雜誌封面上的刊頭摘句,聳動簡介了遺傳科技的重大突破。

        這習慣已經維持超過五年,沒有一天中斷,只為將來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場。頭痛欲裂,也沒能嚇阻他想成為全職作家的崇高理想。

      「嘿,兄弟,難得出門,就別再抱著本子寫東寫西了吧!」說話的是他的「死黨」,流石白桂。

        這世界的生物關係相當複雜繁瑣。朋友這種關係,簡單來說,就是互相利用,互蒙其利,互助共生。甚者,單方面寄生。

        丈人將十六孔活頁筆記本往後一遞,請白桂代為塞進背包。如此一來,他便不用大費周章把背包卸放到身前─除了方便,這麼做還有個非常關鍵的原因。

             

      「看你病成這種死樣子,我那8歲的死小鬼表弟都比你健康百倍,我猜你現在應該連走路都會頭痛吧?要不是老子昨天泡到一個美女,今天心情特好,才懶得管你去死。」白桂鬆開背包拉鍊,直接把封面觸感平滑的筆記簿胡亂塞入,掌底不忘壓輾幾下,使它看起來更加皺摺不堪。

        將頭髮梳成向後流線,身高接近一百九十公分的白桂,輕浮心智和良好保健的體態全然不搭。只見他腳步一個輕捷迴旋,轉眼溜到丈人跟前,仰望藍天自顧自地哼哼唱唱自己亂譜的曲調,顯然他今天心情真的很不錯。

      反觀丈人,他被惡疾折磨到神智恍惚,腦部電子訊號隨著來回奔波的半途,似乎撞上了什麼,眉頭鎖著數個砝碼的緊繃。相較於白桂的悠然自適,單薄身軀以及病沉沉的表情,使他在喧鬧街頭中央,格外引人側目。

      看似稀鬆平常的偏頭痛,竟可把丈人的生活節奏糾扯得七零八落,讓號稱「從不關心男人死活」的損友白桂也開始向父親打聽相關醫學常識。身為腦神經外科主任的流石先生,畢生擁有的醫學知識足以填滿數十本辭典厚度的記錄簿,用於敷衍「頭痛」這種小兒科的病症,對他而言,不過牛刀小試。然而他還是選擇請自己的得意門生,替丈人安排一次精密診察,以便對寶貝兒子交代。

      既然父親同意出手相助,生性風流的白桂也不想為此留心太多,間接放棄掉生活中許多五彩繽紛的樂趣─外頭還有很多令人臉紅心跳的好女孩,正等待他一一「採集」呢。

       更何況,反正痛的不是自己腦袋,疏忽點應該沒關係吧?雖說兄弟有難,理應兩肋插刀。不過相較之下,自己的「採花」事業似乎更重要、更刺激那麼一點點......

      「別看我一副公子哥模樣喔,我的觀察力可是相當驚人的,數榻榻米眼縫是我強悍的興趣,平常我喜歡帶老婆婆過馬路,幫鄰居看小狗......」白桂總是喜歡用這類「非凡」的話題,在陌生環境四處找女孩子搭訕。

      是否他真有「數榻榻米眼縫」這項罕見的興趣,丈人並不清楚,然而擁有細膩觀察力這點倒無可否認,或許正因為如此,今年他才能夠以僅僅兩天的準備時間,成績優異地通過慶應義塾的招生試驗。

      「我這是聰明,知道考題會出什麼才去唸,跟你們這種臨時報佛腳是不同的。」成績揭曉那天,他如此回應眾人臉上深重的懷疑。趾高氣昂的模樣,讓丈人想跟其他人一起給他拳腳伺候。

      天才?的確如此,以前似乎很少見到白桂專心上課,考前總是向自己借筆記,然而他就是有那種本事,從筆記上任何一縷蛛絲馬跡,研究出所有老師的命題邏輯,這次入學測驗的某些考科甚至超越了第一正取的自己。然而,任何人都不會為此感到忿忿不平─一個沒有神經的笨蛋,和一個不問世事的隱者,之間的確沒有點燃爭執的柴火。

              

      「我們就這樣過去,會不會打亂人家的時間呢?   」丈人記得筆記簿圈註的日期,應該是明天上午三點。

     

      「不會的,我老爸有交代,要是臨時出了什麼狀況,就播打壓在我家電話底下,那張便條紙上的號碼。我剛剛出門前打過去,今天正好是老爸安排的那位醫師駐院,他特別犧牲了中午吃飯的時間,加緊看完幾個病患,現在應該正在等我們過去。」白桂老神在在地把手機塞給丈人,映射冷光的面板中央,橫躺了一串他不甚熟識的號碼。

       「阿神,到目前為止你總共看過了幾家診所跟醫院?」白桂收回手機,眼神不自覺瞥向一旁路標─往新橋醫院,左彎後直走兩百多公尺。

      新橋醫院的位置離最近的巴士站很近,早點結束應該來得及趕赴下一攤約會吧?白桂猜想。

      丈人扳起手指,每個指節都有曲折稜顯的骨型。四家醫生聳肩攤手的專業失敗,在他心中種下深深的沮喪。

      「大概四家。」

      「四家醫院都找不出你這頭痛的原因?」

      「他們說檢查不出來。」丈人無奈聳肩,藉由肢體活動稍為轉移注意力。

      「四家都檢查不出來,不是你病得太嚴重,就是你根本沒病。」白桂亦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丈人低頭無語,他很想相信醫生的專業,但是這尖銳偏頭痛,卻再三提醒他這一切真實到無可救藥,否則他也願意接受死黨的說法,自己只是因為熬過大考、精力渙散導致的不正常表現。

      頭痛,通常是頭顱骨部份的痛,引發原因相當多,壓力過大、肌肉或神經緊張,乃至於醫生最擔心的腦瘤與蜘蛛膜下腔出血等。往往不痛則已,鬧起來要人命。除了鐵鎚連環敲擊的重物感,最麻煩的,還是由內而外將整個顱腔蒸成一座壓力鍋的抽疼。

      至於偏頭痛,則是種以單側一邊為主的血管性頭痛,伴隨太陽穴抽動、口眼乾澀、作嘔等反應,程度從輕微不舒服到劇痛皆有可能。

      這些全是流石主治醫師─也就是白桂父親,這幾天灌輸給兒子的醫學常識。麻煩的是,目前偏頭痛幾乎無法確切發病原因,根治方法一概闕如。

     

     「頭痛可能是高血壓、心血管疾病、心理壓力過大所導致......」即將抵達醫院,丈人忽然喃喃滔唸起頭痛致發的所有原因。

     「我看即便說是鬼附身也會有人相信吧?」白桂無禮地打斷他的話頭,想像力卻因他無厘頭的舉動,不住脫韁奔馳─假若丈人的情況持續惡化,可能真的會痛死,變成冤魂也說不

定。

      頭痛而死的鬼,會不會在別人健康的腦袋裡頭偷偷打雷作祟呢?經常胡思亂想的他,第一次為自己的無聊想法感到惴惴不安─痛死鬼第一個作祟的對象,該不會就是跟他平日最近的我吧?

      他開始胡亂延伸猜測,不知不覺步伐已遠遠落後,等回過神來,兩人早已抵達新橋醫院前最後一個十字路口。

      醫院坐落在前方一百公尺右側,最近才大幅裝修過的外表,新磁磚在曦照裡閃爍流光。針尖的樓頂讓它看起來更像一座廣播電塔,塔頂直指向天,宣告降臨與逝去。

      抱著聊勝於無的玩樂,他和可能因偏頭痛成為史上第一隻痛死鬼的丈人,來到了第五家醫院,準備見識第五次醫學失敗,抑或是,醫學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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