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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故人?

這……鷺鳴思忖片刻,皺了皺眉:「依在下愚見,上策割肉,中策放蛆,下策藥敷。」

「哦?」王肅有些驚訝:小小年紀知道金創術,已是難得,不過,「緣何蛆療之於刀割之下啊?」

「回王醫師,按常理來說,蛆療優於刀割,但此時春寒未消,一時也尋不到什麼蠅蛆,伯康兄傷勢緊急,必須儘早行動。」

鷺鳴伸出雙手,不自覺地在傷口上方比划起來:「先以針刺破膿包,放出膿液,而後以平刃刀割去腐肉,若有瘀腐深陷,則取月刃刀挖出,再以鑷子清理殘餘……」

王肅讚許地點點頭:「不錯,但倘若手邊沒有那些器具?」

「凡事趁手小刀,匕首,錐刺,火炙後皆可。」鷺鳴自信地衝王肅一笑,「家父曾告誡過,醫者不拘於醫書,不拘於刀器,凡有療效,山間野果皆可入藥,凡有需求,菜刀匕首皆可清創。」

這莫不是……

王肅大驚,忙低頭拱手向鷺鳴作揖:「朱……陸公子高見,在下自愧弗如!想必陸公子令尊亦是神醫聖手,家學淵源,令人高山仰止。」他抬起頭,懇切地望著鷺鳴,「若是陸公子不嫌棄,請接替王某醫師之職,王某願為副手,為公子效勞。」

趙五郎大驚,抬腳就給鷺鳴屁股上踹了一下:「好小子啊陸鷹!十三四歲的娃懂這麼多,王肅都趕不上你了!」

嗚!疼死了!當兵的都這麼粗魯嗎!被他這麼一踹,屁股蛋怕不是青了一片。鷺鳴齜牙咧嘴地站起身,還不等她說話,王肅就一把將趙五郎扔了出去。

「你特麼對陸公子放尊重點!以後你這小命還捏他手裡呢!」「是是是……」

嘖,這個煩人的大嗓門終於走了。王肅心裡一陣輕鬆,他轉過頭。

「手術嗎?」鷺鳴和他異口同聲。

雖然只有十四歲,但在此之前,鷺鳴已經做過幾十次手術了,小到排膿,大到截腿,可以說除了接生和開顱,基本都上手過。老爹在流放途中不慎弄傷了手,有些精細的操作以經無法施行,於是便有意識地培養她學習金創術。

一開始鷺鳴當然害怕:拿刀劃開活人的皮肉,有時候還會看到內臟,骨頭,如果有病變,那慘狀更加瘮人。

「鷺崽子,你記住,」老爹握著滴血的平刃刀,身上也是血跡斑斑,「很多的療法,看上去比病痛更殘忍,但是如果那是唯一能讓病人活下去的方式,我們就得做。」

……

別說,這孩子,手生的也太巧了。

王肅在一邊敬畏地端著油燈,旁邊的六個傷員也都好奇地靠過來,靜悄悄地觀摩。他們在心裡暗暗讚嘆:只是拿刀那麼一划,腐肉就利落的被割下,竟一點沒傷到完好的皮肉,等他長大了,必是一代名醫啊。

手術進行的十分順利。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伯康的右腿已經敷上了藥。

鷺鳴剛把他的傷口包紮好,還沒來得及喝點水,就被雷動的掌聲嚇得提不上氣來。

「神醫,神醫啊!」

「陸醫師,明天給我也看看好不好,我這刀傷已經三天了……」

「你走開點!老子比你先掛彩,明天哪輪得到你!」

「肅靜肅靜!」王肅被他們吵得頭昏腦脹,「你們這些草包!又不是啥重傷,靜養就完事了!都給老子滾去睡覺!」

……

夜晚,鷺鳴躺在醫師帳內。剛才王肅為了給她接風洗塵,特地讓後勤兵燒了些水,好讓她能洗個熱水澡。「不行不行,隴西軍條件艱苦,這可是救命的水啊!」鷺鳴連連拒絶。

但王肅一片心意,也不好完全辭掉。她無奈,只得接了一小盆,躲在醫師帳的角落裡擦擦身子。

這一天終於算是過去了。鷺鳴仰面平躺在墊被上--與其說是墊被,不如說是一條薄薄的氈子,鋪在帳篷布上,底下就是砂石旱土,硌得她背疼。算了,全當按摩吧,能活下來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

然而,一閉眼,老爹臨死前驚恐的眼神揮之不去。

老爹,女兒知道,罔顧他人生命者,不配為醫。當著你的面殺死那個突厥人,那一刻,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可是,若是當個殺人犯才能活……

「鷺鳴。」一個聲音從帳內傳來。

誰?鷺鳴驚恐地從被窩裡坐起,往左一看。不知何時,另一個人已經躺在了她的身邊。

「果然是你。」

王肅緩緩睜開雙眼,側過身望著她。

「王醫師……」鷺鳴有些緊張,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被縟。王肅笑了笑:「別害怕,我曾是朱太醫的徒弟。」

老爹的徒弟?鷺鳴愣住了,想了好久,也不記得在哪見過王肅。

王肅搖搖頭,嘆了口氣:「你自是不會記得。我只在你剛出生的時候見過你一面,之後就應徵當了軍醫,這十來年都不曾回京,也不曾有機會去棘出拜訪。」

他竟然知道我們在棘出?那也就意味著……「所以王大哥,你也,聽說了父親的事嗎?」鷺鳴低下頭,鼻子一酸,痛苦的回憶在腦中浮現。

約摸十年前,時任太醫院院使的朱謹南,因盛貴妃難產,皇子不保,被指控與雲妃勾結,陷害皇妃皇嗣。但聖上念及朱謹南極力救治貴妃,再加上太醫院一眾元老極力求情,免了他死刑,改判全家流放西北。至於雲妃,賜了三尺白綾,全族慘遭清洗。

「師父斷不會做那等下賤之事。」王肅直起身,盤腿端坐。說話間,他伸出右手,溫柔地幫鷺鳴抹去眼淚。

鷺鳴用力點點頭,小聲抽噎,上氣不接下氣。「老爹是、是好人啊!如果……如果他還、還活著,聽了肯定很、很高興……」

王肅眼神一黯。他一言不發,只是摸了摸鷺鳴的腦袋。

「王大哥……我今天殺了一個突厥人,還砍下了他的腦袋……那個人他、他殺了老爹,一刀捅進了老爹的心臟,背都捅穿了……」

鷺鳴一邊說,一邊胡亂地蹭掉眼淚鼻涕:「我當時好怕,但是、但是我只想活下去,所以也……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拿、拿鐮刀砍他的脖子,使勁砍,他流了好多血……然後、然後為了能夠入伍,我、我……竟然拿他的頭……」

她哭得越來越厲害。

「丫頭……」王肅輕輕嘆了口氣。

「王大哥,我是不是壞人,是不是會遭報應。」

「不。鷺鳴是好孩子。」

「可是我殺了人。」

「如果我是你,我也會和你一樣,殺了他。」

「可是我用他的頭,才換得自己進軍營,是不是好卑鄙……」

「丫頭,這不卑鄙。以後這種事兒多著呢。」

……

鷺鳴哭到腦子都缺氧了,但腦海中的殺人場景仍然歷歷在目。「王大哥,你有酒嗎?」她悶聲悶氣地問。王肅有些疑惑:「怎麼了?」「我一喝酒就暈,馬上就能睡著。沒有酒,蒙汗藥也行……」

傻丫頭。「你等我一下。」王肅給她掖上被子。不一會兒,他拎著個酒壺走了進來,蹲下身,拿石碗給她斟了一茶盞的量。鷺鳴接過碗,聞也不聞,一股腦吞了下去。

……好辣!「咳咳!」

不一會兒,果真如她自己所說,暈成了一灘爛泥。

另一個營帳中,被奪走酒壺趙五郎覺得有些奇怪:啥叫和陸公子聊聊啊?你王肅跟個十四歲的毛孩聊天還要喝酒?

「不是,這陸鷹很可以嘛,能醫病,能殺人,還能喝?」他轉過頭,問王瞋:「王旅帥,你這撈來一什麼神仙崽子啊?」

「你他媽都知道人家是神仙崽子了,還屁話那麼多!」王瞋照著趙五郎面門就是一直拳,卻被敏捷地躲了過去。「老子真沒見過屁點大的娃兒,還提著頭來參軍的。你說,這往戰場上一扔,不就是個殺人魔嗎,啊?」

在帳外守營的周渠清把長槍握得更緊了些。

……

第二天。

「陸公子,起床了!再不收拾收拾,趕不上晨操你就得挨屁股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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