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序》某人的記錄 ‧ 其一

《序》某人的記錄‧其一

這是一篇關於「蛾男連續殺人事件」的記錄。

我必須事先聲明,本文內容皆出自真實所見所聞,絕非編造的故事。

在開始描述身邊發生的怪異之前,我想先簡單介紹一下何謂「蛾男」。

西元2003年的四月份,也就是我中學三年級的那一年。有位自稱精神科醫師的網友「青蛙先生」,于匿名網站撰寫了一篇叫作「蛾男——你見過這個男人嗎?」的討論主題。

文中提及青蛙先生任職的診所,接待了一名特殊的女性患者。該患者神情憔悴,眼窩下掛著深深的黑眼圈。她用低啞的嗓音向醫師表示,自己反復夢見同一名陌生男人,這種現象已經持續了將近二周時間。

陌生男人會突然出現在夢境之中,與平時做過即忘的夢不同,一旦夢見了男人,清醒後仍可以保有鮮明的印象。

患者向青蛙先生出示了親筆所繪的肖像畫。

畫中人物穿著皺巴巴的西裝,擁有濃密的眉毛,略微禿頂,嘴巴和耳朵都異常的大。他的眼球缺乏鞏膜(眼白)的部份,悉數為黑色的虹膜所覆蓋,有點類似松鼠猴的眼睛,散發一股似人非人的恐怖感。

最特別的是,男人宛如夏夜中吸引昆蟲接近的水銀燈,身邊總是伴隨著紛飛的群蛾——蓑蛾、刺蛾、木蠹蛾、波紋蛾、蠶蛾、紅天蛾、槐尺蛾等等,林林總總,還有許多無法辨別的種類,因此患者將其命名為「蛾男」。

蛾男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望著前方。有時候又會露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受此影響,患者頻繁地自睡夢中驚醒,並開始對睡覺這件事感到懼怕。

患者再三強調她不是驚悚片愛好者,日常生活也沒有接觸到相關的事物,諺語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並不適用於自己。

為了從診所取得藥物或診斷報告,偶爾會有人對病情扯謊。但眼前這名患者的描述屬於前所未聞的怪異,青蛙先生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解決,只好開了幫助睡眠的藥物處方,以及吩咐對方儘量保持心情放鬆。

之後,青蛙先生將蛾男的畫像複印了一份。

沒想到過了幾天,另一名前來諮詢的男病患,無意看見了放在辦公桌上的畫像。男病患訝異地說,自己也曾多次夢過這名男人,且夢境內容也與先前的女患者相仿。

身處不同生活環境的患者,居然可以夢見同樣的一個人,真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嗎?基於好奇心,青蛙先生遂將畫像再次複印,分發給親友和其他病患。沒想到事件竟就此發酵——身邊越來越多人聲稱曾經夢過蛾男。

這種情況實在太過不尋常,於是青蛙先生決定上網尋求協助,希望能藉由眾人的力量揭開謎團。

主題帖一經發表,便迅速引來網友熱議。當中亦有不少人分享自身夢見蛾男的體驗。這股討論風潮如雪球般越滾越大,甚至流傳至海外各地,就連外文網站上都出現了相關證言。

2003年的五月份,蛾男以都市傳說的形式,進入了我就讀的中學,而且故事內容變得愈加誇張。後知後覺的同學們圍成一圈,熱烈談論朋友的朋友因為遭遇蛾男,而被捲入死亡事故的消息。

我沒有參與話題,只是坐在一旁閱讀手裡的推理小說。

從一開始,我便對蛾男的真實性保持否定態度。

青蛙先生的那篇文章,極有可能是虛構的騙局。我推測他在發文同時,已經安排好同夥(或是馬甲帳號)加入討論,營造多數人有相同經歷的假像。

心理學上有從眾心理(herdmentality)的說法,意指個人受到外界人群行為的影響,而在自己的知覺、判斷、認識上表現出符合於輿論或大眾的行為方式,而實驗表明只有少數人保持了獨立性。

利用從眾心理,青蛙先生成功影響了一票網友。加上人類相當容易受心理暗示影響,再配合蛾男深入人心的詭異形象,一旦相信蛾男為真,便會在暗示下產生相關夢境,進而成為支持蛾男存在的擁護者,遂造就了都市傳說。

由於面臨升學考試,我便不再關注事件的後續發展。

隨著時間逐漸過去,蛾男似乎也慢慢失去大家的關注。當我再次聽見蛾男的名號,已是升上高中後的事情。

2005年的三月份,初雪同學走進了推理研究社的社辦,言明自己迫切需要我的協助。

初雪同學是我的同班同學。她擁有端正的相貌,性格又溫柔體貼,屬於頗受歡迎的校園偶像。之所以會找上我,大概是因為我曾解開校園內發生的一些事件,稱得上小有名氣的緣故。

我原先盤算初雪同學的委託,應該是被某人跟蹤、或者收到匿名禮物之類的煩惱,沒想到她卻說自己連續夢見了蛾男,已多日難以成眠。

夢境內容大抵和先前網站上的討論相同,沒什麼獨特之處。雖然覺得初雪同學更該去諮詢超自然研究社,但我仍透過科學角度,向初雪同學解釋蛾男廣為傳播的原理,以及其根本不存在的論點。

聽完我的看法,初雪同學露出松一口氣的模樣,微笑地向我致謝。

我原以為事件到此結束,殊不料這才是一切的真正開端。

翌日上午,初雪同學一臉驚恐地走到我身邊。

她說自己昨晚又夢見蛾男了,而且就在夢醒的瞬間,聽見房門外傳了敲門聲。

叩、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

不疾不徐,極其規律的敲門聲。

初雪同學心想,或許那是剛應酬完回家的父親,畢竟父親先前也有因為喝醉酒,導致敲錯房門的案例。於是初雪同學抱著一絲期待,戰戰兢兢地將門把解鎖,開了道小小的窄縫。

一陣令人作嘔的氣息湧入房內,猶如老鼠屍體腐敗的味道。

初雪同學下意識想要關閉房門,然而門縫卻被某樣物體硬生生卡住了。

那是一顆露出詭異笑臉的頭顱,自微揚的唇角間,鑽出無數條蠕動的多足幼蟲;沒有眼白、悉數為黑色瞳孔填滿的雙眼,正死死盯著初雪同學。

她不記得接下來究竟發生了何事,等到回過神,窗外天空已露出魚肚白,而自己就倒臥在門邊。

她的眼角噙著淚水,用信誓旦旦的語氣告訴我,昨晚那一定是蛾男。

我連忙安慰初雪同學,告訴她,現實世界從來沒有目擊過蛾男的可靠訊息。

初雪同學的狀態屬於夢中夢,即認為自身已清醒,實際上仍處於夢境的狀態,才會誤判自己碰到蛾男;之所以睡在門邊,也只是夢遊的症狀罷了。最後我補充,如果還是不放心,建議她可以到醫院做簡單的心理諮商。

初雪同學沒有答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結束下午的第一堂課後,初雪同學請病假早退了。

我目送她無精打采的背影,忽然察覺從初雪同學身上,落下了一個硬幣大小的物體。好奇地走上前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只死去的枯葉蛾。

那天開始,初雪同學便一直沒來上學。

直到某天晚上轉開新聞台,我方知曉初雪同學逝世的消息。主播以缺乏情感起伏的口吻說道,初雪同學于自宅身亡,她的頭顱被利刃剁下,研判是一起仇殺案,語末不忘補上警方正全力緝拿兇手云云。

後來,全班都參加了初雪同學的追悼會。

靈堂彌漫著濃郁的線香味,和兩側的花圈混合成一股奇特的氣味。大廳中央掛了初雪同學的遺照,相片裡的她,還是那張一如既往的清純微笑。

附近傳來其他同學的啜泣聲,而我僅是沉默不語。我的心中還感受不到初雪同學身亡的真實感,明明她不久前才向我諮詢問題……

在和尚的誦經聲中,我不斷思考關於初雪同學的事情,思緒胡亂地攪成一團亂麻。不行,毫無頭緒,我需要更多、更多的情報。

由於至今仍未找到初雪同學的頭顱,追悼會省略了瞻仰遺容的流程,等到大家輪流上完香,整個儀式也即將告一段落。

把線香插入香爐時,我注意到初雪同學的姊姊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根據報紙記錄,她是事件的第一目擊者。

我有一種能透過姊姊得到關鍵情報的預感。

顧不得禮節,我快步迎上前,向姊姊提出關於案發現場的疑問。

起初對方一臉不悅地拒絕回答,但就在我說明初雪同學曾前來社辦諮詢的事情之後,姊姊的表情陡然一變。

她把我拉到走廊一隅,娓娓道來妹妹生前這段日子的情形。

初雪同學看過幾次精神科醫生,但無論是服藥抑或接受催眠療程,皆無法阻止惡夢的到來,因此初雪同學愈來愈恐懼睡眠。她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戴上播放嘈雜音樂的耳機、不停飲用提神飲料,用盡一切手段避免自己睡著。

事發當天,姊姊打算進房關心初雪同學的狀況,可是敲門時卻無人回應。

她試著扭轉門把——

房門並未上鎖。

透過走廊的燈光,姊姊依稀看見趴在書桌前的身影。認為妹妹睡著的她,便想要替初雪同學披上外套保暖。

當姊姊走向初雪同學的所在位置,腳底忽然感受到異樣的濕潤感。

她赫然打開檯燈,只見地板盡是鮮血——初雪同學根本不是趴睡,她的頸部空空如也,如同暗夜般漆黑……

失去頭顱的身體仍緊握著原子筆,仿佛若無其事地坐在原處。

面前充滿皺折的筆記本上,僅留下一行扭曲的字跡。

——蛾男就藏在我們之中。

【待續】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