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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CH1-1.曉妍、吉兒、街頭流浪兒

火車站商家鱗次櫛比,於外走廊穿梭的行人,摩肩擦踵,宛如沙丁魚。

人群中,身高170公分,留一頭耳下三公分長俏麗黑短髮、髮尾有紅色挑染的丁曉妍,以其瘦長身軀,努力左閃右閃,流汗抹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擺脫掉擁擠人海。曉妍微蹙眉頭,熱得受不了,眼前剛好出現一間唱片行,她加快步伐,一個拐彎步下階梯,進到位於地下室的唱片行納涼吹冷氣。

唱片行冷氣免錢大放送,與外頭火燒煉獄的溫度天差地遠,冷風直灌,吹得曉妍頭有點痛。她走起散漫的步伐於店內亂逛,一眼瞥見正中央通道底,高科技電視牆播放的畫面,瞬間,她雙眉之間的鴻溝加深,臉色由白變鐵青,本就不太大的眼睛一下子變成死魚眼。

電視牆前方,圍了一堆人,不分男女老少,目光一致,緊盯畫面中的人。

「眾所期待!暗黑玫瑰Dark   Rose!首波主打〈The   love   of   suffocation(窒息之愛)〉!現在就要以現場直播的方式,於全台萊茵唱片行以及You   Tube同步首播!」

「呀啊——!」電視牆外一群穿著猶如迷你裙的百褶裙高中女生,熱情難耐的放聲尖叫,週遭其他人雖然有被嚇到,但每個人的目光依然緊緊黏著於電視牆上。

「現在就讓我們一起來欣賞——暗黑玫瑰Dark   Rose!〈The   love   of   suffocation〉!」

畫面場景,荒廢的現代都市大馬路正中央,遠方漫步而來五道人影,當他們走近,面目開始清晰,強烈的電吉他聲鼓聲貝斯聲瞬間衝出喇叭!猛烈衝擊眾人的視聽!

「呀啊——!」

「帥斃了啊!」

尖叫聲再也無法抑制的此起彼落,大家的魂魄一下子就被電視裡魄力十足的人們勾走。

——猶如鬼魅般無法阻擋的Dark   Rose。

現場唯一靈魂還留在體內的曉妍,面容僵硬,死瞪著螢幕上穿著赤紅花紋黑衣的五人;當鏡頭帶到擔當男主唱及電吉他手的男子,以及氣質華麗詭譎、歌聲驚豔眾人的女主唱時,曉妍心頭湧起無法言喻的苦澀。

☆☆☆

九年前,記憶中的校園很美,曉妍穿一身熨斗燙得平整的高中制服,與其他新生分別懷抱不安惶恐、興奮無法形容的各式心情進入高中。

高中生活第一天,她發著抖來到新班級。放眼望去,座位上或坐或站,各式色彩個性的人,正是未來將與自己一起於明正高中度過青澀歲月的同班同學。

有一個女生很美,她有一頭長及腰際大波浪長髮,瓜子臉上一雙鑲嵌著星辰的水汪汪大眼,清麗空靈,肌膚猶如雪,氣質甜美慵懶嫵媚。她,靜靜坐在位子上,雙手托著下巴,百般無聊望向窗外。此般情景,投射在別人眼眸之中,是種渾然天成的美。

有幾個男生也很耀眼,特別其中有一個,宛如誕生自烈焰,一身桀傲不遜、目中無人的猖狂姿態,馬上引起同學們熱烈討論。

不過很快地,曉妍的目光被另一個身影給深深吸引。

星期三中午資源回收,提著垃圾,來到指定點,初來乍到的曉妍與剛認識的同學都還不是很了解,一位好心的學長,看出她們的徬徨,於是緩步上前,親切指導她們如何分類。

學長清爽面容與親切的微笑,輕輕敲開曉妍的心扉。

自此,曉妍天天期待星期三資源回收的來臨。

後來曉妍與班上那名美麗女孩成為朋友,而女孩卻成為學長的女友。曉妍黯然神傷,極力掩飾心底的暗戀,與女孩保持著單純無暇的友誼;直到曉妍發現,原來女孩還與班上另一名外貌看似冷酷凶惡的男生在一起,她們倆的形影才逐漸愈走愈遠。

升上高二,再一次重新分班。經過洗牌,緣分愛開玩笑的讓曉妍與女孩再度同班,當初那幾位耀眼的男生同學,竟也形影不離的又分在同一班。

那時候,耀眼男孩們與美麗女孩,已是學校學生中頗受歡迎的人氣樂團。

身為女主唱的女孩已經沒跟學長及面貌凶惡的另一名男孩在一起,而是與桀傲不遜身為男主唱的男孩交往;不過,直到高中畢業,他們兩人的感情始終風風雨雨、分分合合。

從頭到尾,曉妍只能旁觀,畢竟她不像他們,是天生的發光體,一群令人望塵莫及的群星。

☆☆☆

暗黑玫瑰Dark   Rose〈The   love   of   suffocation〉MV還未播完,曉妍就頭也不回的邁步離開。

來到店家推薦的人氣專輯櫃子前,曉妍拿起掛在架上的耳機戴到頭上,指尖於螢幕滑動選項,很快地找到喜愛的樂團專輯,按下播放,耳機傳出音質絕佳的搖滾歌曲——〈瀕臨死亡邊界〉。

這是首悲傷倔強的歌,描述遭到戀人背叛痛心疾首心碎的歷程,是精靈聖殿Elf   Templar樂團前不久的新歌——他們是曉妍最喜歡的搖滾樂團,尤其男主唱兼電吉他手佐京。曉妍簡直愛死他們了。

傍晚,曉妍手提乾麵酸辣湯,回到剛搬來承租沒多久一點也不新的新家,12樓之7小套房。

晚上9點,曉妍轉到某頻道,收看歌唱選秀節目——話說Elf   Templar主唱佐京當初也是從這個節目出來的——今天總決賽現場直播,曉妍一路支持的一名年輕女孩,也有進入總決賽的征戰。

女孩有個可愛的名字,名叫吉兒;吉兒人如其名,可愛單純又善良。

總決賽長達三個半小時,吉兒最終只拿到第四名。曉妍獨自一人在電視前感嘆跳腳,不過吉兒沒有灰心,沒有放棄,感謝大家,感謝一切,說自己還會繼續加油努力,然後彎腰深深一鞠躬,看得曉妍噴淚,感動到無法自拔,再次從沙發跳起,發了瘋的不停為吉兒拍手叫好。

由於太過興奮以致失眠,隔天,曉妍臉上掛著與煙燻妝相差很大的黑眼圈來到上班地點——海底銀河音樂Submarine   Galaxy   Music。

海底銀河位於城市鬧區中心最不繁華最不起眼的蕭條地帶。繁華大馬路盡頭,拐彎左轉,進入無人煙巷道。放眼望去,右邊是一大片佔地廣闊閒置十幾年長滿雜草以鐵柵欄圍起來的空地;左邊一整排發散蕭索寂然氣息的老舊大樓,第七幢位於27號地址的紅色磚牆七層樓大樓,就是成立十年營運困難旗下歌手皆不紅的海底銀河音樂Submarine   Galaxy   Music,簡稱:SGM。

今年三月,曉妍經由表哥介紹進入海底銀河,負責的工作內容除了打雜之外就是打雜,永無止盡的打雜。雖然被公司的人戲稱為打雜大臣,但曉妍作得倒還挺快活,工作到今日,已經作滿一個月。

打卡完,走樓梯到三樓,進到綜合眾多部門的大雜燴辦公室,與同事互道早安,曉妍走到角落光線最不充足的辦公桌位子,正式開始一天的工作。

掃描影印,分類裝訂,幫不怎麼紅但還是有歌迷寄信送禮的藝人分好歌迷送的東西,裝進袋子或箱子,於外頭標記上藝人姓名,搭乘不斷發出匡噹聲響的恐怖電梯上到五樓,將袋子箱子擺放在大桌子上等待各藝人經紀人來認領,就大功告成。

曉妍放好東西,轉身要下樓,卻被經紀人梅姐給拉住。

「梅姐?怎麼了?」曉妍回過頭,看向身高只到她肩膀卻氣勢十足的梅姐。

「進會議室說。」梅姐拉她進去狹小的會議室內。

就座後,梅姐直接開門見山:「公司近期會推出新人歌手,而我被選為擔當新人的經紀人,另外還需要有人來擔任歌手的助理,我希望由妳來負責。」

曉妍看著梅姐,好一會講不出話,整個空間只剩運作不順暢的空調發出沉悶的聲音。

「可以嗎?我是說這樣好嗎?」曉妍惶恐,畢竟做這份工作之前,只待過便利商店,本身也不是演藝傳播相關科系的學生,能來此工作都是因為表哥的關係,何況才進來一個月,一切還在摸索中,怎麼可能有辦法去負起擔當歌手助理的重責大任。

「妳可以。」梅姐堅定不移的灼熱目光,看得曉妍無法招架。

「可是助理的工作內容……」曉妍抓著頭髮相當苦惱。

「我會教妳。」梅姐心意已決不動如山。

「好吧。」沒有談判籌碼,曉妍低頭屈服。

原本面容如冰山的梅姐,瞇起雙眼笑容滿面:「妳先留在原來位子工作,到時正式人事變動會在通知妳。」

當晚下班,曉妍買好晚餐,本想直接回公寓,人不知怎麼的就順道晃進去唱片行裡。

裡面剛好在播放Elf   Templar第二波主打歌〈思念無限蔓延〉,這是首與第一波主打歌截然不同的抒情歌曲。

主唱佐京溫柔細膩的歌聲,時而輕聲呢喃自語,時而悲傷高亢,全然真心,聽得人熱淚盈眶。

『思念在蔓延

沒日沒夜的想念

我曾盼望有一天

還能   再度看見你的笑臉

思念在蔓延(思念   在蔓延)

即使我找遍整個世界——

你不再出現

只剩下思念無限蔓延——』

曉妍抬頭仰望天花板,好似仰望佐京一樣,心裡不由得湧起一股焦躁情緒。

啊,好想聽佐京現場演唱啊!

但,這卻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曉妍隨意四處晃一下,然後就提著晚餐離開唱片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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