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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瓶(四)

      齊初內心一驚,第一時間反應就是二人不慎著了道,連忙抬手往門的所在摸去,沒想到入手處一片光滑,哪裡還有原先防火門的觸感?

      他又喊了幾聲沐語揚名字,然而本應在不遠處的人,卻像是人間蒸發似的,任憑他怎麼呼喚都毫無回應。

      該死!齊初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翻出手機,上頭信號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他打開手電筒功能,想著至少能看清楚點,然而手機光源卻在距離他不到半公尺處,就好似被什麼東西屏蔽一般,落下一圈平整光暈。

      現在直接往內走肯定是不行,裡頭黑燈瞎火的,還不知道會碰上什麼,齊初手上攥著照明,嘗試沿著牆壁前進。

      如果沐語揚跟他想到一塊,他們遲早能遇上——當然,這是指正常情況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齊初總覺得周圍溫度正在逐漸下降,他把相機掛在脖子,順著牆壁走了約莫十來分鐘,奇怪的是,中途竟然完全沒有碰到任何障礙物,印象中就算自己走得再慢,也該碰到分隔用的三合板了。

      齊初握著手機的手突然一僵。

      他的身前,不知何時,竟悄然冒出一個人影!

      明明是光源照不到的遠處,齊初卻能輕而易舉描繪出對方的衣著細節——黑色連帽上衣和牛仔褲,露出一截白皙手腕……等等,這不就是今天沐語揚的穿著嗎?

      他不由得鬆了口氣,快步上前,從後方拍了拍對方肩膀:「沐先生,你怎麼會在……」

      問句猛然在掐斷喉間。

      一股深沉的寒意從背脊竄上。

      沐語揚是比他高的,然而齊初卻發現,面前那人比自己矮了不只半個頭,原先的黑色上衣轉眼便成了套素白洋裙,掌下觸感冷的像冰,怎麼看都不是活人會有的溫度。

      齊初呼吸一滯,下意識想甩開,然而手掌卻像異極的磁鐵般,被牢牢吸附在那人的肩膀,緊接著,那個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緩緩扭過頭,露出一張相當漂亮的、屬於女人的臉。

      齊初使勁用另一隻手掐住自己大腿,才沒有直接喊叫出聲——那慘白如紙的臉孔就在他閃神片刻,竟像燒熔的蠟燭般,開始斑駁脫落,尤其是五官的位置,逐漸凹陷成五個黑黝黝的窟窿,看得他胃裡直泛噁心。

      齊初鬼使神差舉起相機,死馬當活馬醫,正對著那張紙紮人似的面孔就是一頓連拍!

      兀然蹦出的閃光似乎有些奏效,他感覺自己身體被一股大力彈開,直直撞上牆壁,接著一陣足以貫穿腦內的劇痛猛地炸開!齊初腿一軟,生生跌坐在地,耳邊嗡鳴作響,似乎還能分辨出其中尖利的聲響。

      【不要……看!】      

      齊初費了幾秒才緩過勁來,背上疼痛感也姍姍來遲,他倒抽了口涼氣,估計腰側青了一大塊,所幸那東西消失後,周圍又恢復一片漆黑。

      手機貌似在剛才掙扎中落到遠處,他此刻也不想再冒險去找。

      齊初轉而將相機拿在手上,權當危急時刻的救命符,那東西的戾氣竟然已經重到,連他都不需要借助媒介就能看清楚的程度,看來情況相當不妙!

      不知道沐語揚那裡情況如何?

      他扶著牆壁起身,這回是真的瞎子摸象,一點照明都沒有了。

      齊初尋思等待救援的可能,然後果斷放棄!先不說沐語揚人還不知迷失在哪,劇組現在無期限停工中,真等外頭的人進來查看,估計他倆得先餓死。

      一開始就不該被沐語揚牽著鼻子走,糊裡糊塗跑來這種地方!

      齊初嘆了口氣,事到如今再怎麼後悔也沒用,他這次格外小心,扶著牆壁慢慢前進,途中繞過某個樑柱後,不遠處地面竟透出一絲亮光。

      齊初思付手機甩飛到這麼遠地方的可能性,沒敢輕易上前,然而生物似乎天生就有被火光吸引的本能,他只覺得那一點微光在漆黑冰冷的環境是如此誘人,即便不是手機光源也可能是沐語揚留下的訊息……

      不對……有哪裡不對勁!

      他用力眨了眨眼,然而思緒卻像籠罩了層霧似的,身體居然不由自主向邁進。

      三公尺……兩公尺……

      不知怎麼的,越是靠近就越無法看清自己面對的究竟是什麼,齊初閉上眼,無法克制不斷往前走的衝動,直到即將踏出最後一步……一股大力緊緊箍住他的手臂,將他整個人用力往后拽!

      「喂!」

      似曾相識的場景、同樣的聲音,一陣天旋地轉間,齊初發現自己正趴在某個人身上,渙散的瞳光終於聚攏。

      「喂!醒醒……你……齊初?」

      那人的聲音聽著有些遙遠,無預警情況下聽見自己名字,他像是突然回過魂似的一個激靈,掙扎坐起身,接著低下頭劇烈咳嗽起來!

      來人的的確確是沐語揚本人。

      對方手裡拿著不知從哪弄來的,樣式十分古舊的油燈,正一臉凝重端詳自己的臉。

      齊初被他看得不自在,平復下氣息後開口:「你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剛才聽見女人的尖叫聲,就循著聲源過來,」沐語揚收回目光,「先不說這個,你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麼嗎?」

      齊初一臉茫然,而後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方才站的地方——瞬間,他彷彿被當頭澆了盆冷水,整個人僵硬在原地。

      狹窄的過道、斷裂的欄杆……透過沐語揚手中昏黃的光線,齊初這才發現,自己身處的地方,竟然就是昨天差點摔下樓的燈光維修通道!

      他甚至沒有往上走的自覺,若不是沐語揚第二次即時拉住他,現在的他肯定已經成為攝影棚第二具屍體。

      這麼一想,齊初也有些後怕。

      二人連忙退到較為安全之處,齊初順便將兩人分開之後遇上的事大略和沐語揚說明,然而對方越聽,卻是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神情,齊初敏銳察覺,試探性問道:「你……什麼都沒有看見?」

      「不只如此。」沐語揚皺起眉,「你說是門突然關閉,但在我看來,自從進了門你的神色就有些古怪,接著毫無預警甩上門,人也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齊初啞然瞪大眼。

      所以沐語揚見到他時第一句「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包含的不單指差點從高處跳下行為,但這又是怎麼回事?難道真的是自己腦子出了問題,可他所見的一切卻又是如此真實。

      「別想了。」沐語揚輕按了下他的肩膀,「這裡本來就不正常。」

      齊初深吸了口氣:「我知道。」

      他接著問:「那你之後又怎麼樣?」

      沐語揚回憶道:「發現門被鎖住,而且手機光源沒辦法照得太遠後,一開始是嘗試沿著牆壁走……」他頓了頓,接著說,「然後,我聞到了一股香氣。」

      齊初訝異:「香氣?」

      「對。」沐語揚道,「一種很淡的花香,其中還帶著一絲泥土腥氣。」

      「回過神時,就發現不知不覺走到了劇中臥房場景,但裡頭似乎沒有異樣。」他指了指手上油燈,「之後發現這個能用,就順手帶了出來。」

      齊初突然想起,昨天在高處看到的黑影,連忙將這發現告訴沐語揚,也大致比劃下方向,沒想到沐語揚聞言卻搖頭:「那是書房,臥室正好在相反方向。」

      話題到這似乎陷入死局。

      「總之,至少現在有兩個線索。」齊初想了想,「既然都走到這一步了,怎麼也得把事情弄個明白。」

      沐語揚支著下頜,火光映照在沉思的黑眸,隱隱有些光亮。

      「再去一趟臥房。」他很快決定,「總覺得剛才似乎漏看了什麼。」

      齊初點頭同意。

      然而就在二人未曾注意之處,手中的相機畫面,忽地閃爍起微光。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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