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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人間價值

老陶掀開竹子做的簾幕,先聞到一股熟系的茶葉味,那味道並沒有好聞,粗劣的平民茶是茶葉烙下的淘汰品,但老陶聞著還是備感欣慰。

回家了,他想。

簡陋的窗簾動作起來,一位打著赤膊的男孩子,笨拙地想掀起竹簾—他太過瘦小了,雙手還拿著熱茶。

老陶見到久違的親人,心臟猛然收縮,差點喘不過氣,許久才顫抖著少年的手臂,拉開了窗簾,對面人的臉孔如同荷蓮般,在老陶的印象中清晰鮮明地綻放起來。

印象中,他是個病態蒼白、因為高燒失去嗓子的青年,因為身體因素被全世界的人視為累贅的大弟,總是帶討好的心態,小心翼翼活在世界上的孩子。

他腦海裡浮現了「討好」這個詞彙,老陶像是想起了什麼,出了神,沒有抓好竹簾,砸到大弟的茶壺,摔碎。

男孩下意識伸手接滾燙的茶壺,但仍然來不及,褐茶色的燙水潑到他一身如嫩雞未熟的手臂,很快的就見紅痕。

老陶啊的一聲,驚叫著拉著他的手臂,一股羞恥感油然而生,告訴他:   在這年代活了,一位將近已經不事生產、沒有附加價值,就連幫忙也無法做到了百歲的人,似乎只能順理成章死在一個角落?或者逐漸被世人遺忘。

「大弟,你…你看你,沒用!從以前就是,沒有一件事情做的好。」

老陶羞恥地、毫無責任心的把過錯推給大弟,他越是想著,越是覺得自己沒有錯!是這個世界拖累自己,從不是自己鑄成了大錯。

「…我…我。」

他結巴且青澀的說著,像是想為自己辯解,老陶害怕他反駁著自己,感受腋下出了陣冷汗。

「哥哥。」已經喑啞的大弟,卻是恢復飽滿的嗓音,萬分歉意地說著「能見到哥哥…真好!是我的錯,哥哥去做吧,我再去泡一壺吧。」

語畢,那人轉身走到竹簾後,老陶未依他的言論安坐著,他身上起了巨大的噁心感,讓他將在原地近乎動彈不得,他凝視著對方遠去的背影,逐漸模糊了。

過幾分鐘後,兩人坐在竹蓆上,他們的視線交疊著,竟是相視語凝噎。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大弟,他問「外面的世界變得怎樣呢?」

老陶說「變很多。」又加上一句「他奶奶的,錢卻沒變多。」

大弟臉上生起一股慶幸之色「幸好這裡不用錢…畢竟不該出現天堂的物品,是不會出現的。」

他那番話點醒了那位老夫人給予他的物品,夫人敦敦教誨著那是比金錢貴重百倍之物,最後在打開,他忍不住迷惘起來,在天堂,是甚麼東西能比金錢更重要?試想著人界沒有了金錢,該如何混亂?

老陶沉吟著「人,一生追求價值,好的工作、美滿的婚姻、甚至是自己的小孩,也必須要有證明自己的價值在哪裡,才能夠匹配哪間學校,就連容顏,也有了值。」

大弟不明白地搖搖頭「容顏怎麼會有值呢?」

老陶哈哈大笑起來,反倒覺得對方無知起來「你想想看,漂亮的女明星他就是拿一張臉賣錢,那些賣弄嘴臉的媒體,就連資訊,也可以變成另類的價值,這就是我過去待的世界啊!」

「天堂怎麼會把金錢禁足呢?沒有他…」老陶喃喃自語「世界會走上終結。」

老陶神態有些瘋癲,沒有錢,他的身心靈出現從未有的空虛,一個不事生產的老人啊…一個聲音告訴他,所謂貧與窮,便是遊走在無錢之貧與年老之窮,他即便身在天堂,但早已老去是事實,無錢揮霍也是事實,如今的他是誰?該怎麼證明自己?世人定義的成功標準啊…

老陶悲從中來「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活的毫無價值!如果在天堂的標準,金錢是虛無的,那請告訴我,我一生裡追求的難道是一場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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