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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1 天堂

牧平靜的睜開眼睛,望見碧海閃爍熠熠光芒,規律拍打岸上白砂,沒有簡陋崎嶇的大理岩撞擊的海浪顯得過度溫柔,讓陶牧忍不住失了神。

這裡就是天堂啊,他想。

好久沒聽見如此清楚的聲音呢,第二個想法接踵而來。

「陶陶嗎?」

陶牧轉過頭,看見穿著灰色旗袍的老嫗,他佝僂著背部,手上攢著佛珠,袖口被佛珠長期摩擦露出一根線頭。

陶牧差點笑出來,就算這位老嫗有六十歲年紀,還比不過他真正的年齡,想當初他死前,自己的兩根腿瘦的甚至比老嫗兩根手臂還纖細。

老嫗微笑裡帶出細細魚尾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先起來吧,我的陶陶。」

陶牧不用遵照對方的話,就已經察覺不對,驚異摀住自己耳朵「我還真不習慣聲音這麼清楚。」

老了,自然耳朵也衰退了。

「所以你現在應該學會輕聲細語。」老嫗走過去,遞給他鏡子。

陶牧望著這位笑臉盈盈的老婦,遲疑接下。

鏡子裡的他沒有年老時的皺紋,也沒有被世俗人情追殺得喘不過氣的滄桑,陶牧撫摸十來歲的稚嫩面貌喃喃自語「難道天堂的人們,都是這樣嗎?」

老婦搖頭「他只是呈現你想呈現的樣子。」

這句話觸動老陶的心思,他回憶起還未戰爭時的情景,恰巧是十多歲的年紀,但美好的記憶過於遙遠,痛苦的記憶趨於模糊,老陶感慨道「簡直又像是重新來過。」

老嫗慈愛的看著他「天堂,就是讓人重新來過。」

#

穿著白襯衫的孩子與老婦人沿著海岸走著,老婦人說要帶他去看看天堂長什麼樣子,老陶欣然接受。

「我問個問題。」

「請說。」

老陶問「你是誰,天使嗎?」

老婦人呵呵笑「你可以叫我送行者,也可以叫我的名字,哦…」老婦人敲了撩腦袋「都忘啦…我活著的時候,我是沒有名字的。」

老陶敏銳地抓住重點「因為戰爭嗎?」

他點點頭

見對方一副老神在在,老陶為對方感到不值「你不覺得是這世間的人欠我們嗎?怎麼還這麼怡然自得?」

老婦平靜的說「反正,也是過去的事情。」

陶牧被這句話堵得說不出一句話。

「等等遇見的東西,會比過去眼睛看見的有趣百倍,何必去思考呢?」

老陶聽著海聲,忽然覺得有理,但心中就是一股氣出不來「我知道,很多東西都過去了。」

老婦人溫柔的幫老陶整理被風吹得翻進去的袖領,老陶嚇了一跳,在死前的五年沒有人這樣溫柔對她,就算有,也是看護因為家屬過來而做出敷衍了事「你…你幹什麼?我跟你很熟嗎?」

「看看你,還是不愛整理自己。」老婦人上下打量一會「找個機會,幫你縫扣子吧。」

老陶哼了一聲,不習慣的轉過頭「不是在天堂了嗎,怎麼還盡做以前當人時才會做的事情。」

老婦糾正「錯了,孩子,天堂是重新讓你來過的地方。」

老陶想自己的家庭,還有曾經發揚光大的工作,悶悶不樂地閉上嘴。

想起面目可憎的老婆,女兒,兒子們,在死前的那一刻甚至沒有見到他們最後一面,也不知道是真的遺忘了他的存在,還是車子趕不上死神的速度?

但是,老陶潛意識地在死前伸出手攀到冰冷的病床護欄桿,想握住經常向自己伸手要錢的手。

回憶起金屬的冰冷的吻上自己的手掌心時,老陶把手心縮緊在衣服底下。

「到了。」

老婦人指著遠方的一處舊破屋子,「快到了。」

老陶咕噥著破舊的屋子,他才不要進去,邊懷念起曾經家裡乾淨的空間逐步走到老舊屋。

大約五十公尺處就可以聞到積久的大煙味兒,還有一絲絲發霉的味道,與其說是三四天的衣服未丟去洗,還不如說是老陶當兵逃難時期,四五個壯漢沒洗澡發臭的騷子味。

老陶停下腳步,老婦人轉過頭,理所當然地問「不要進去嗎?」

老陶的臉色稍白「這是甚麼破地方…你…你不是說給我看天堂的景色嗎!」

老婦人點點頭「這棟房子,的確是天堂的其中一個風景沒錯。」

「怎麼可能!」老陶終於克制不了恐懼,大叫著「這可是我那死鬼老爸住的地方!」

大約是在八十年前,民末清初,當時大鴉依舊盛行的年代,恰巧是老陶悲劇的大時代,從他有記憶起,家裡不斷煙霧瀰漫,不曾一刻安歇,若真的有那一刻,也是他哥哥或媽媽摀住她的眼鼻,避免二手毒煙吸進去。

但都是很小的事情,所以也忘記是誰讓他避免吸進毒煙的。

老婦握住他的手問「不想進去?」

老陶堅決的搖頭「進去等同去共匪搞得毒氣室。」

說完,老陶轉身就走。

等走不到三步,老婦人的聲音小大漸小的聲音傳來「你走了,但你弟弟還在裡面等你。」

老陶幾乎是字落下的時候轉過身,眼睛灼熱的望著房子。

老婦人又問「不要進去嗎?」

老陶虛虛的張開嘴,又闔上。

很想,但真的沒臉見人。

沒那個臉用哥哥的身分去見無法被他保護的弟弟。

老陶自嘲一笑低下手看著自己細細白白的手掌「我想賺很多錢,真的,那怕他們被賣到再遠的地方還想把他們贖回來。」

「但你看看現在的我,身上除了這件襯衫,值不了甚麼臭錢。」

老婦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他旁邊,塞進一把東西,老陶顯得驚慌失措「

我不是要飯的,怎麼能給我錢呢?」

「你的記性真差,這裡是天堂,可不是人間啊,錢只是人間的規則,在這裡也有我們有的規矩。」

老婦人摸摸他的頭「況且,現在不用錢贖回來了,他們就在裡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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