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順利得有些過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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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正午，女僕玲玲背著她的包袱，在主子的度假屋外大吐苦水：「祈祐南真的很過份！竟然要拆散我們的主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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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鵝君含笑安撫，表示自己有空一定會去員工宿舍探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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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此言，玲玲倏地安靜下來，小聲說：「企鵝大人，你真是個好主人啊。」道別過後，玲玲離開了度假屋，企鵝君正式解除了玲玲的服務員之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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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玲在臨走前貼心地把度假屋打理乾淨，還在床頭的迷你餐桌上放了一盤桂花糕。企鵝君一邊吃，一邊步出自己的度假屋，這一刻竟已開始懷念故人。沒有了服務員玲玲，度假屋會不會寂寞呢？會不會因為沒人打掃而長出塵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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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大門，按撫著胸口，輕輕嘆息。他對於要當祈祐南的跟班此事還不是很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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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服務員趕走，是祈祐南接受你的先決條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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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鵝君回首一看，不知何時，一名藍髮的青年踱步而至，嘴角勾起和煦如風的微笑，令人心神平靜。細心想想，他很快便知道來者是誰，嘴唇無聲地翕動，頓了頓，才說出了話：「……我沒想到你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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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來探望一下你的狀況，沒有其他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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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好。我變成祈祐南的跟班了。」企鵝君有點不自在地搔了搔腦門。事實上，現在的狀況並不是嘴巴上說的那麼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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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早上的對話裡，足見祈祐南對他抱持百分之百的戒心，壓根兒不相信他是忠實擁躉。之所以會接納他這個跟班，是祈祐南想用最快的方式查清楚他的意圖──搞不好，祈祐南本身也很空閒，想找個蠢材來消磨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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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被祈祐南發現他的身份，他的處境必定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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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我明白了。祝你的跟班假期會輕鬆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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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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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青年如煙，如雲。他呷著愉快的笑臉漫步到度假屋後方，不見了影，大概是下線了，或者是繼續視察《貴族之鄉》的環境與玩家分佈。兩人沒有多講話，他們明白，在《貴族之鄉》這種專門招待貴客的網域裡，各種發言都有可能被截獲、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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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平常心，站在祈祐南身後，低調地留意著週遭，這是他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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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鵝君整頓妥當心情後，又一次前往半山區域的祈祐南度假屋，沒了玲玲帶路，他還得摸索幾番才找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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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足大門，人卻躊躇起來。接下來祈祐南必會對他的「忠誠度」展開考驗，相信是刁鑽又麻煩的任務，好讓他自動投降。正盤思著，便聞那人爽朗的聲音從天灑下：「動作真快呢。你把你家的服務員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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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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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祐南又傍在陽台處，但下一秒，他的雙腳已跨過欄杆，用力躍下。穿著襯衫的他如同白鳥，展翅落下，颯颯涼風將他的頭髮不斷往後撥，渾身散發出風情浪子的味道。企鵝君想也不想便整個人撲過去，伸出雙手，恰恰捧住祈祐南；但他恰恰不夠力氣，整個人往後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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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材！」還沒睜開眼就聽到祈祐南滿帶怒意的臭罵，「誰叫你撲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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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以為你希望我接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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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才1樓的高度，我哪需要你這種笨手笨腳的跟班來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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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從幾樓跳下來，我才需要接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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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毫不客氣地踹了蠢跟班的肚子一腳，理好衣衫的皺褶便走到路中央，仰望正午的輝藍色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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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堅持要當我的跟班，現在就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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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鵝君狼狽地站起來，連忙低頭應道：「嗯，沒問題。」像頭忠狗般，他沒有半絲抱怨便追上主子的步伐，悄聲守在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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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奇幻網路遊戲有不同國家、種族乃至天界魔界等各大版圖，《貴族之鄉》算是個很細小的地方。它的設定是遠離都市凡塵的小島嶼，島上風景優美，資源充足。高原平地上疏疏落落地搭建了或小巧精美、或偌大豪氣的度假屋，各式各樣的度假設施，還有為了營造真實感而仿建的平民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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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貨櫃碼頭，位於度假鄉西北方的辦公大樓也是ＡＩ平民工作的地方。客戶服務部佔據大樓的地面、1樓及2樓，貴族用戶若有特別需要都會來造訪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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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了木製的方向路標，步入蜿蜒的紅磚大道，以雪白及天藍構成的辦公大樓已近在咫尺。與暗瓦陳舊的貨櫃碼頭不同，大樓外觀有著現代建築的時尚感，大道兩側屹立著雄鷹與巨鯨銅像，玻璃門後方的寬闊櫃台有三名年輕美麗的客服人員安靜地守候著，別具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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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祐南低喚了聲：「喂，跟班企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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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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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要當我的跟班，應該知道我的原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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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指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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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ＡＩ。」他回頭，如君王般睥睨著企鵝君，「你知不知道我對ＡＩ的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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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鵝君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嗯……我當然知道。你提倡毀滅Ａ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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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確地講，是毀滅具有一定程度自我意識，能夠獨立於人類命令去行動的ＡＩ，包括眼前這一堆。」祈祐南瞇起雙眼，若無其事地掃視著在辦公大樓前園休息的ＡＩ平民，「知不知道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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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鵝君點頭，如同早已背誦過一樣快速回答：「你認為ＡＩ早晚會征服人類，人類終有一天會從帝王變成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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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簡單打探祈祐南的資料，必會得知這個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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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聽了都會嗤之以鼻，所謂「ＡＩ征服人類」就像科幻電影的情節，極其虛幻。確實，這類型的電影早在上百年前便是劇本家的題材，根本不新鮮；人們不相信這種事會成為真實，也是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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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習慣了安逸和平的高科技生活，跟ＡＩ相處多年，早已認定ＡＩ是「通過專業安全檢測的程式」，不會構成任何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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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企鵝，你又有什麼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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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覺得，一半一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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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認同祈祐南的主張必會被咬定是個沒有自我想法的跟班，否定又會招來反感，所以「一半一半」算是最討好的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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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認同我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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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鵝君搖頭：「……不。你提出的都是很真實的觀點，幾年前ＡＩ只能在虛擬世界裡活動，現在已經逐漸融入現實世界，連人類都快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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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年前全息影像一推出便風靡全球，受到市民的廣泛歡迎，各大軟件發展商都紛紛投入資金，其中包含ＡＩ的「家居小精靈」、「寵物寶貝」、「明星大躍進」等套件及遊戲熱賣超過百萬套，可想而知人們極期待能夠將虛擬網域的一切通通搬到現實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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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國家展覽館首先將全息影像的ＡＩ導遊替換成擁有實體的ＡＩ導遊──機械的骨骼，以樹脂精製而成的光滑肌膚，固定妥當的黑色假髮……絕色的外貌，黃金比例的身材，永遠親切的服務態度，比充滿缺陷的人類優秀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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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有人質疑，展覽館的導遊，用得著實體嗎？給遊客亂摸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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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政府這次替換直接鼓勵各行業在這項實體ＡＩ技術上投資金錢。短短的幾年間，圖書館有了能夠幫忙整理書本的ＡＩ，卡啦ＯＫ房多了陪唱ＡＩ，酒吧出現了陪酒Ａ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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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城市裡能看到的都是較低智能的ＡＩ，做的事情相對地單純反覆，聊幾句便曉得那是人抑或是ＡＩ。不過，各國政府與資訊界龍頭企業繼續展開研究工作，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高智能ＡＩ也會登上現實世界的舞台，為人類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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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鵝君一邊組織腦海裡的各項資料，一邊說：「再過兩、三年，像玲玲那種具備相當智能的ＡＩ很快便會去現實世界。一個實體ＡＩ的單價大概是二十四萬元世幣，全年的保養費只需三萬世幣，長遠看下來ＡＩ員工比人類員工省錢，能力上卻更優秀。所以，『ＡＩ征服人類』是有可能發生的。不是現在，是高智能ＡＩ佈滿地面的幾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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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祐南環視四周的ＡＩ，心不在焉地問：「嗯，還有呢？」他指的是企鵝君不贊同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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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鵝君遲疑片刻，他略為害羞地別過臉，緩緩說：「我覺得……你把ＡＩ想得太壞了。我相信大部份ＡＩ都不願意傷害人類，更別談征服了。如果ＡＩ會征服人類那麼危險，你就不應該讓ＡＩ服務員幫你打理度假屋，也不應該進入《貴族之鄉》和其他許多的網域，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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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祐南驟然停下腳步，與跟班四目相對。他瑰藍色的眸子微微睜大，明顯是第一次聽見這種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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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的另一半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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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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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你竟然會把人類的性善論搬到ＡＩ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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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ＡＩ跟動物不同。身為創造者，人類一開始就向ＡＩ灌輸了性善論，所以ＡＩ肯定都是善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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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大樓已在眼前，只要稍微邁開腳步，全自動的玻璃門便會左右展開，美人胚子的客服員會為顧客提供賓至如歸的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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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便是兩人的目的地吧。祈祐南沒有繼續往前，僅用沒有高低起伏的嗓音說：「……我從來沒有考慮過ＡＩ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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