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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楚天

安陽城,一座以經商聞名天下的商城,一年四季交易不斷,運載貨物的馬車絡繹不絕。數十年前安陽城還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但因為其四季溫暖舒適的氣候,不斷吸引北方的人移居,讓原本小小一二百人的小鎮在幾年間變成接近千人的地方,而那些從北方過來的人在某日發現安陽城的蠶絲特別舒服保暖,這個發現讓北方移民馬上大興養蠶,然後製成特厚的棉襖,開始了安陽城聞名天下的商旅。

從養蠶至今已過了五十年,安陽城人口數早已突破一萬,商業也從僅僅的絲綢擴大到無所不有,慕名的商人與遊客不遠千里而來,見識這安陽城勃勃生機與夜夜笙歌。

在安陽城內,以商成家的富豪多不勝數,而在這群富豪中最為人稱道的是由絲綢起家的楚家。與大多數安陽城的富豪之家一樣,楚家祖先五十年前辛苦的從養蠶到織布開始,起初也吃了很多苦頭,但楚家人吃苦耐勞,加上幾個頗有見識的先人,帶領楚家突破重圍,在眾多的商人中一箭竄起,發明了特別的養蠶之法,其蠶絲所製成的棉襖及衣物特別得皇室所愛,從此奠定了楚家在安陽城的地位。

楚家雖富,難能可貴的是少有驕奢之氣,對於安陽城的老百姓十分客氣,也常常救濟窮苦之人,因此楚家深得人心,在安陽城內人人敬重,眾人皆尊稱楚家當家為楚老爺。

楚老爺為人爽快,行事重仁重義,出手闊卓,人面甚佳,人緣甚好,因此結交朋友眾多,每日都有朋友前去拜訪。

今日也是如此,豔陽高照,正中午間楚家已經招待了兩組客人,而”噠噠”的馬啼聲從遠處傳來,守門的兩名童子相視而笑,心想必又是來訪的客人。

來者是三名大漢,到了楚家門前一翻身下了馬,三人背上均負一把大刀,滿腮黑鬍,目露凶光,直瞪著童子不說話。

兩名童子被這三位一瞧,心裡直冒寒氣,冷汗都差點冒出來了,心想老爺何時交了這種人做朋友,嘴裡仍客氣說道:「大人好,請問大人尊姓大名,從何處來?」

為首的大漢盯著說話的童子,說道:「我的尊姓大名你可聽好了,大爺我姓閻,名羅王!」話一說完,大漢拔出大刀,大手一揮把童子的頭給斬了下來,另一名童子竟嚇的呆了,待反應過來要扯開嗓子大叫時,大漢又是手一揮,人頭落地。

見到兩名童子橫屍當場,下手的大漢還刀入鞘,得意的縱聲大笑,跨步進到楚家,深吸一口氣,大笑數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飽足中氣的笑聲直穿各廳各院,引起眾人注目,楚家的護衛見來者不善,馬上拔刀趨上,但大漢輕喝一聲,熊掌般的大手握拳擊出,護衛血濺當場,直直倒了下去,眨眼間就沒了生息。

見到大漢辣手如此,眾人心中大驚,驚慌失措的幾聲大叫後是四處逃命。

大漢獰笑一聲,再度拔出刀來,大叫道:「兄弟,上!」

三名大漢取出刀後,對視一眼,怪笑幾聲,各自往不同的方位直奔而去,見人就殺,逢人就砍,偌大的楚家大宅不斷傳來令人膽寒的驚叫與慘嚎,且三名大漢的武功著實高超,就算楚家護衛得知有人來襲,一個個奔出來阻擋,往往不到三招就被大漢砍殺,快速的刀法與鬼魅的身法,讓三名大漢彷彿狼入雞群。

護衛長見到來犯之人如此厲害,臉色一沉,知道縱然自己也絕非大漢五招之敵,當機立斷欲讓楚老爺從後門離開,念頭一起,護衛長馬上跑到招待客人的大院之中,早些時候楚老爺在北方的朋友拜訪,楚老爺還在大院中談笑風生。

然而還未到大院,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聲就已然傳來,護衛長臉色一白,知道自己已經來遲了,冷汗涔涔的流了下來,想起當初楚老爺在自己受到江湖奸人陷害圍攻時解救自己,救了他一命,隨後又十分禮遇自己,成了護衛長,這救命之恩與知遇之情本欲用一生回報,豈知在大敵當前自己卻如此無能為力。

「不行,縱使拼了我這條老命,我也要讓楚家香火延續。」念頭一閃,護衛長牙一咬,馬上奔往楚老爺兒子們所居之處,察覺大漢的毒手還未伸到此處,不由得暗暗鬆了一口氣,事態緊急,也不管是否會冒犯到楚老爺這些寶貝兒子,一腳踢開大兒子的房門,見到楚大兒子與一名模樣甚是可愛的俾女調情,不等大兒子怒喝出聲,搶先道:「大少爺,事況緊急,請恕屬下無禮,外頭來了三個殺手,好生厲害,楚老爺子已…已…已經被殺了。」說到此,護衛長不禁眼框一紅,只不過馬上壓下這股酸意:「趁那三個魔頭還未過來,大少爺快騎馬從後門逃了吧!」

這護衛長的厲害大少爺是見識過的,就連護衛長都如此驚慌,足以見得護衛長口中的魔頭是多麼可怕,而護衛長性格嚴肅,決計不會開出如此玩笑,大少爺馬上把俾女推開,穿好衣袍,三步做兩步的跑向馬廄。

護衛長就這麼一個一個通知楚老爺的六個親生兒子後,心中的大石總算落地,就算那三個大漢再厲害,但也不可能在一時半刻間殺光所有人,只要把握好時間,六位少爺逃出安陽城決不是問題。

護衛長心神放鬆之下,猛聞慘叫聲傳來,心中一緊,知道大漢殺了過來,趕忙跑到馬廄去,也要牽了馬往後門逃去。一奔到馬廄,就看到其旁的一間小小茅草屋子。這茅草屋裡頭住的是幾年前楚老爺在街旁撿回來的小孩,因為其父母在頸上留了一個刻有〝楚天〞兩字的金片,楚老爺覺得同姓楚,見著可憐,便收留他,還收他為義子,但其他六位少爺卻不喜歡他,所以被趕來住到這小小的茅草屋子裡。

「就算是義子,在道義上也算是楚老爺的兒子,我不能見死不救。」護衛長念頭閃過,馬上進到楚天屋子內,見到楚天臉上極度蒼白,雙手顫抖抓著行囊揹在身上,心中便知楚天已知發生了什麼事。

楚天發覺有人闖了進來,雙腿一軟,還以為是惡人進來要拿刀殺了自己,發現是護衛長後才鬆了一口氣,彷彿看到水中的救命浮木似的心神稍定,淚水奪框而出:「李大哥,他們究竟是何人,我們楚家跟他們有何冤仇,他們竟然要下如此毒手…」講到後頭,楚天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護衛長見楚天這個模樣,心生可憐,被親生父母拋棄就算了,被楚老爺收為義子原是大好之事,誰知被那六位少爺天天欺侮,今天又遇到這種事,眼前除了被殺就是逃亡之日。

護衛長輕嘆一聲,搖頭道:「我也不知他們來歷,只知他們武功實在太過厲害,下手狠辣,楚天少爺,你快騎馬逃了吧,逃的越遠越好。」

「李大哥,我爹呢?」楚天急問道。

望著楚天心急如焚的神色,護衛長哀傷的嘆了口氣:「你爹,楚老爺,他…他…他…唉…。」護衛長說不出楚老爺的死訊,但最後一個嘆息與哀然的眼神已足夠讓楚天知道楚老爺已死。

楚天渾身一震,哭叫道:「爹爹阿!」

護衛長見楚天似乎要暈倒過去,馬上握住其肩頭:「楚天少爺,人死不能復生,如今最重要之事便是你的姓命,快隨我逃了出去!」

楚天臉上淚水鼻涕縱橫,知道護衛長所言不錯,馬上拿起自己已然備好的行囊與護衛長跑了出去。因為在楚天屋內耽擱了這麼一些時間,殺聲已越來越近,護衛長與楚天腳下更是加快,一人牽著一匹馬,朝著後門沖了出去。

出了後門,護衛長不等楚天,過了幾個轉彎後遠遠的去了,留楚天無頭蒼蠅似的在街上亂竄,自己則往城門而去,欲尋其他六名少爺蹤跡,畢竟六人才是楚老爺親生,方才自己帶楚天騎馬奔出來已是仁至義盡,出了楚家之後自是以六位少爺的安危為重。

坐在馬背上的楚天,眼淚不爭氣的一滴滴往下流,還好他從小便喜愛馬術,不至於在大悲之餘從馬上摔了下來。而楚天雖然身為楚老爺義子的身分,但在楚家內地位並不高,一生中鮮少出過門,因此安陽城內的道路他並不熟悉,只能縱馬亂跑,所幸左衝亂撞之間總是離楚家大宅越來越遠。

不知不覺間,楚天發現後頭已見不到楚家大宅,才暫且放下心來,整個人軟軟伏在馬背之下,顯然已脫了力,在馬背上休息了一陣,嘴巴乾了起來,連忙打開行囊,卻發現自己忘了帶水,四處看了看,前方正巧有一口井,當即下了馬,往那口井走去。

方才在馬上心神慌亂還沒發覺,下了馬,楚天便聞到一股屎尿的臭味發散,眼角餘光發現許多神色萎靡,穿著又舊又破的衣袍的乞丐坐在破敗牆角躲風,這才發現自己在亂衝亂撞間到了乞丐窟,嘴角不禁露出苦笑。

四周的乞丐看到楚天身著價值不斐的衣綢,騎著一匹俊馬,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而通常富貴人家都會有護衛相隨,因此乞丐只敢縮在牆角,見楚天下了馬,又沒有護衛跟來的模樣,這才連忙提著缺了好幾角的破碗,一個個走出來,對楚天說道道:「大爺可憐可憐我,我已經好幾日沒吃東西,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這位大爺,求你發發善心,施捨施捨…」「我肚子好餓阿,這北方來的寒風又冷,大爺給些銀子吧…」

出乎那些乞丐預料的,楚天並不像其他大爺露出嫌惡的神情,然後丟幾個銅錢以示自己的大方與仁心,反而像發狂似的發出淒厲的笑聲,從行囊內拿出幾張銀票,哭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要錢是吧,大爺這多的是」語畢,楚天用力將銀票向天空一甩,眾乞丐見了連忙爭破頭去搶,把楚天撞倒在地也渾然不覺。

坐倒在地的楚天依然哈哈大笑,但笑中含著卻是慘然之意,站起身來,也不拍去身上的髒污,走到井旁取一口水喝,然後活脫是個乞丐似的縮在牆角,掩頭痛哭。

待哭的嗓子都啞了,楚天這才抬起頭來,發現身旁不知何時坐了一個乞丐,這乞丐就靜靜靠著牆坐著,不像其他乞丐開口跟他乞討,腳邊也沒有破碗,而且縱然一頭亂髮,蓬頭垢面,卻有一股凜凜威風透了出來。楚天只猜他是落魄的江湖豪俠,縱使淪落到乞丐的地步,卻也不想拉下臉面跟他討錢。

「兩張銀票,共有兩千兩,拿去吧」楚天將僅剩的銀票遞給乞丐。在他還是個哇哇大哭的小孩兒時,被自己的親生父母拋棄,只在頸上留了個刻了自己姓名的小金片,後來所幸被楚老爺撿了回去,雖然飽受其他六位少爺的欺負,但衣食無缺,日子也過的無憂無慮,豈知還不過二十年,楚老爺一家竟發生如此劇變,自己雖逃了出來,卻彷彿回到了小娃兒的時候,被獨自拋在街頭,無人聞問,此時楚天心中已有尋死之意,這足以讓一家四口過上好日子的銀票才會如此隨意送出。

乞丐微微瞥了楚天一眼,見他言語眼神真誠,毫無戲弄之意,聲音低沉道:「小兄弟,你與我非親非顧,我也無與你討錢,何以要給我這兩張銀票?」

「我現在最想要的東西便是再多銀兩也買不到,這些銀票對我來說如同廢紙一般,但對於你們或許還有些價值。」說到此,楚天不禁流下兩行清淚,喃喃道:「至少在死之前做點善事,或許閻王會對我好些。」

聽聞楚天之言,乞丐說道:「小兄弟年紀輕輕,竟有尋死之意?」

聞言,楚天哭的更是厲害:「我一生下來爹娘就不要我,現在就連收留我的楚老爺也被人慘殺,若不是楚老爺當年在街頭收留我,我本該在十八年前就死去,這狠毒的上天既然早已給我楚天一條死路,為何又多給我十八年爛活,還有我這狠毒的父母,既然要把我丟棄在街上,當初就不該把我生下來,留下這無用的小金片在我頸上!」

說到激動處,楚天用力扯下頸上的小金片,擲到地上狠踩了幾下,但是隨及又想起這是他親生父母唯一留給他之物,不由得又是傷心又是憤恨的大哭起來。乞丐見到楚天如此大哭,臉上絲毫沒有任何起伏,完全沒有心軟出言安慰,且還有意站起另尋個清靜之處,但起身時眼角餘光瞄到那小金片時,臉上頓時閃過一絲驚詫之色。

「小兄弟,你這小金片可否借我一看?」乞丐不等楚天回應,逕自撿起了地上的小金片,也不知是日光照耀影響,那金片在乞丐手上竟閃過幾下光芒,讓乞丐臉色一變,沉重的嘆了口氣,眼神複雜的望著楚天:「難道當真是天意?」

乞丐撿起不知何時被楚天丟在地上的兩千兩銀票,一把將楚天拉起:「小兄弟,既然你想死,我也不阻你,但是在死前,陪我這乞丐喝幾杯酒吧。」

「酒?」楚天被乞丐拉起,想到先前楚老爺款待客人時酒便是桌上必有之物,自己雖然好奇卻從未嚐過其滋味,這次竟被一個乞丐邀去喝酒,當中的反差讓楚天不禁笑了出來,但這笑意中卻完全是苦中作樂:「何只幾杯,就算喝到死我也奉陪。」

楚天與乞丐兩人漫步街頭,楚天一身高貴衣袍與乞丐的渾身破爛引起行人紛紛注目,但兩人完全不受影響,毫無所謂的往安陽城最高級的酒樓走去。

兩人一走近酒樓,酒樓外殷勤招呼客人的店小二看了楚天又看了乞丐,搓著手不該如何是好,一個明顯是世家子弟,是酒樓最欲宰殺的肥羊,另一個則是酒樓最不願看到的乞丐客人,這兩人一個是天一個是地,本有雲泥之差,此時卻湊在一塊,讓店小二猶豫不知是否該上前招呼。

乞丐很快讓店小二知道他們是難得一見的貴客,把楚天的兩張千兩銀票塞進店小二手裡,店小二頓時鞠躬哈腰,正準備介紹酒樓裡最貴的酒菜與姑娘時,乞丐卻搶先開口道:「最好的廂房,只要酒,最好的酒,越多越好,不要女人。」

「只要酒,是是是。」店小二馬上記下,接著帶領楚天兩人走向位於五樓的淨香房,不斷吹噓著這淨香房的好,天下多少文人雅士皆指名這間房,還有擺設佈置多別出心裁云云。

「兩位尊客,這便是安陽城內最好的淨香房!」走上了五樓,店小二驕傲的替楚天兩人開了房門,一股清香頓時傳了過來,一聞到這混合數種花香的味道,楚天頓時精神一振,心神稍定,方才的尋死與憤恨悲傷之意退了許多。

乞丐率先走入廂房之內,大大方方的拉起木椅就坐,對店小二冷冷道:「酒。」

「好,馬上來,馬上來。」店小二堆起滿臉笑意,離去前輕手輕腳的關上了門,卻〝咚咚咚〞的跑下樓,準備乞丐要的酒。

店小二離開後,乞丐眼神盯著楚天不放,久久不出一聲,楚天被他瞧的心惶惶,問道:「先生怎麼一直盯著我看?」

乞丐將楚天的小金片放在桌上,並未回答楚天的問題,反問道:「方才我聽你大罵親生父母與上天,我見小兄弟你一身衣服華貴,想來是生活無慮的世家子弟,是否是家裡遭逢大變,否則怎麼會如此怨天恨人?」

此話一出,又勾起楚天傷心處,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由得顯現愁苦之色,嘆了一口氣,心想:「就算說了,這乞丐又能幫自己尋到親生父母?又或者報楚老爺的仇?」然而楚天此時心情當真愁苦不已,急欲尋個安慰同情,就算乞丐無法幫他報仇尋親,卻也是個傾吐傷恨的對像,當下便把自己被父母拋棄,楚老爺如何見他頸上的小金片而起同姓之情將他收留,進到楚家大宅後雖衣食無缺,但受其他六位少爺欺負及今天三名大漢殺進楚家大宅的事詳詳細細的全說了出來。

乞丐專注的聽著,臉色卻不因楚天身世高低轉折處而變化,只偶爾發出〝嗯〞聲表示自己依然聆聽,楚天說完後見乞丐毫無安慰之意,心中略有失望,但這一番話傾吐而出後心裡確實輕鬆不少。

乞丐盯著桌上的小金片,沉吟了一會,再問道:「小兄弟之後有何打算?」

此話一出,複雜的心思彷彿海浪般在楚天心頭洶湧而來,心想楚老爺已死,世上已無對自己好的親人,就算自己親生父母依然健在,但他們對自己卻哪裡有個好字可說,又想在楚家大宅內曾幾次聽到天下之大,如安陽城般的大城也還不少,名勝古績就算窮盡一生也逛之不完數之不盡,但是又有何處是屬於自己的棲身之所,便如那天上自由飛翔的鳥兒也有家可擋風擋雨,而他卻想不到世上一處可容身之處。

在楚天茫然之間,突傳敲門聲,店小二在外頭道:「兩位客倌,酒到。」

店小二這聲將楚天從茫然中喚醒,乞丐說道:「送進來。」

「是。」店小二打開門,捧了兩只大碗放在桌上,接著招呼身後的五人進房,每人都抱著足有十斤重的酒甕。

「放著便可。」乞丐吩咐道。

「是,客倌慢用。」店小二不敢多做打擾,眼神示意,六人恭恭敬敬的行禮後便退了出去。

乞丐起身拿了一甕酒,也不用大碗,〝咕嘟咕嘟〞的仰頭就喝,喝的太快,黃湯自嘴角流了出來,待喝的過癮了便倒了一碗給楚天。早想品嚐這酒滋味的楚天雖聞到刺鼻酒味,但還是捧起大碗,大口的將酒喝下去。

因為乞丐要的是最好的酒,店小二送來的便是最純最濃厚的高梁,叫楚天這初次喝酒的人如何能承受的住,第一口喝下去只覺一股火自喉嚨一路燒至胃裡,第二口便被這高粱酒辣的嗆出來,咳嗽不斷。

「你怨恨你的親生父母,實屬情有可原,可是你是否曾經想過他們或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將他們的親生寶貝兒子放在街頭,他們若是真的對你無愛,為何要替你打造這小金片,賜名於你。他們或許有不是之處,但你記住,狠毒的不是上天,是人心,是那些讓你父母無法陪伴在你身旁的人,是那些無緣無故殺了楚老爺的人。」乞丐站起身來,拿起小金片,將其重新掛回楚天頸上:「上天並不狠毒,否則祂就不會讓你我相遇,楚天,世界之大,超乎你所想像,你可願拜我為師,我授你一身功夫,讓你有能力達成你心中任何宿願。」

楚天呆了呆,起先他以為這乞丐是在說笑,想起自己的處境,這乞丐竟還想作弄他,當下險些苦笑出來,但望著乞丐清澈的眼神與不怒自威的神色,心中卻也生起難不成這乞丐當真是一位不世出的高人的念頭,念頭一起,楚天不自覺的思考拜師這條路。

就在這時,一陣狂妄的大笑自樓下傳來:「大爺我就要那間全安陽城最好的淨香房,就算現在裡頭坐的是天王老子,在我們三兄弟面前也得滾蛋!」

「三位客倌,這可壞了規矩,我們這酒樓還有其他不錯的廂房,未必就輸那淨香房。」店小二陪笑道,腦子念頭轉來轉去就想要阻止這三位大漢,畢竟他們開酒樓也有規矩,淨香房被乞丐兩千兩包了去,就算別人開了四千兩也不能給,何況今日這三人也不給錢,一踏進來就直嚷嚷著要淨香房,店小二自然要盡力阻止,以免壞了酒樓的聲譽。

然而這三人可是鐵了心要淨香房,一步步走上,為首者哼了一聲,將喋喋不休的店小二揮手趕了去:「放你一百二十個心,就算裡頭坐的真是天王老子,我也會替你打發,不會讓你惹到一點麻煩!」

三人走的很快,幾個跨步就上了五樓,得意洋洋的推開房門,開門便見一名乞丐。出乎他們意料的是乞丐對他們的闖入視若無睹,然而另一名青年一看到他們,臉色馬上變的極端蒼白,身子晃了晃彷彿隨時會倒下來似的。

能讓楚天在眨眼間嚇的魂不附體,這三人自然就是今日屠殺楚家大宅的凶手,雖然今日楚天只是遠遠見到他們其中一人,但心中那深刻的恐懼早就讓楚天將那人的臉龐烙印在心,現在見到馬上認了出來,而殺死楚老爺這對楚天來說最親密的恩人的凶手就站在自己眼前,照理說楚天應該想盡辦法報仇或逃走,然而現在的楚天卻渾身發抖,〝噗通〞一聲跌坐在地板上,眼淚不停的流了出來。

難道楚天不想替楚老爺報仇?楚天當然想,但是他親眼見到這些凶手的凌厲手段,加上就連楚家大宅內武功最強的護衛長也逃之夭夭,何況是他這連刀都沒拿過的柔弱青年,報仇的念頭轉眼及逝,接著是襲來的懊悔與愧疚,楚老爺當初好心收留他,而他竟連報仇都不敢,無力感、挫敗、害怕、驚懼、愧疚侵蝕著楚天年幼的心靈,讓他震撼性的體悟到了強者為王敗者為寇,弱肉強食的生存規則。

「楚天,是他們?」見到楚天的模樣,乞丐開口問道。

聽到乞丐的聲音,楚天立即想到乞丐方才所說的拜師之言,有如救命稻草般當即對乞丐跪了下來,〝砰砰砰砰砰〞磕了好幾個響頭,想起乞丐方才所言,直覺的說道:「是他們沒錯。師父在上,請師父傳授徒兒武功,徒兒自當努力學習,縱然千辛萬苦不懼,只望習得一身好功夫,能保護自己的親人,然後,霸天下!」

乞丐點了點頭,說道:「很好,起來吧。」

「是,師父。」楚天依言站起。

「既然拜我為師,不可不知我的名字,我姓仇,名恨天,你我兩人在安陽城相遇乃是上天安排,我絕不藏私,盡我所能助你達成宿願!」仇恨天斬釘截鐵道。

「多謝師父。」楚天躬身,恭恭敬敬道。

三名大漢一直到楚天完成簡陋的拜師禮後才大笑出聲,紛紛嘲笑道:「我的老天阿,竟然拜個乞丐為師,二弟,你說這人是不是瘋了?」「大哥,我說他不只瘋了,還傻了,乞丐除了要飯還有什麼本事,就我說,給我們提鞋都不配!」「哈哈哈,天下間竟然有人拜乞丐為師,我看這不是前無古人也是後無來者了,哈哈哈!」

三名大漢話越說越難聽,仇恨天充耳不聞,但楚天卻也覺得自己方才拜師拜的荒唐,這才遇到仇恨天不到一個時辰,也未見仇恨天露過什麼本事,就這樣拜師,實在太過衝動。

楚天方萌生後悔之意,便聽仇恨天發出一道冷哼,原先囂張不可一世的三名大漢竟然閉上了從不停歇的嘴,不敢置信的望向仇恨天,冷汗涔涔冒了出來,牙齒發顫,站也站不住,紛紛跪倒在地:「晚生有眼無珠,冒犯了前輩,請前輩原諒。」

為首大哥說完,其餘二人馬上接著求饒道:「請前輩原諒!」

楚天見此,心中大奇,殊不知仇恨天方才那聲冷哼蘊含著功力直朝三名大漢而去,讓他們頭腦一震,頓時知道是遇到了修為比他們高了不知道多少的前輩,這才有了這樣的舉動。

仇恨天搖了搖頭,說道:「不饒。」兩字落下,仇恨天右手一揚,一陣強烈的白光閃耀,楚天下意識的閉上雙眼,待強光消失,睜開雙眼時,只見三名大漢仰躺地上,一動也不動。

「楚天,我已替你報了仇。」仇恨天淡淡的說道,彷彿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

楚天愣了一下,過了一會見三名大漢胸口並無起伏,探了探鼻子,真的已無生息之後,眼中兩道清淚又流了下來,在楚家大宅生活的這十數年的日子如書頁般在腦海中不斷翻過,最後一頁就如此在這淨香房中闔上,一切都來的好快,快的彷彿只是一場夢。

「楚天,拜我為師之後,現在的你便已獲得重生,從前的你已然死去。你哭,是因為你的無能所造成無法挽回的悲傷,但你之後不能再因此而哭,你的心要堅強、堅定,如此才可以守住自己的信念,保護自己的愛人、親人,然後完成霸天下的宿願。」

「是,師父!」楚天用衣袍擦乾臉上的眼淚,望著仇恨天刀削般的剛硬臉龐,一顆原本年幼軟弱的心靈踏上了堅強茁壯的第一步。

「走吧,我將帶你去一個你不曾聽聞的世界。」語畢,仇恨天跨步走出。望著仇恨天廣闊的背影,楚天身體流淌熱血,雙手緊緊握拳,下定決心,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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