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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

在土地廟裡,我最喜歡聞味道來玩猜猜看的遊戲。

玩這猜猜看的遊戲,要先閉起眼、專心致志於撥開香煙繚繞的迷霧,然後才能攫取到那隱約飄忽的不同氣味,隨腳步聲送進神龕前。

「嗯,這是個年輕女人,身體健康、生活愉快;在青草似的清新甜香後面,有一點點的焦味...她有件煩心事。」睜開眼睛,映入眼前的是個圓潤身材的可愛小年輕,正虔誠的焚香祝禱;她放在供桌上的供品,是一包糖果和兩包餅乾。

聽一聽祝禱的內容,原來她是個幼兒園老師,最近幼兒園裡不平靜,除了摔倒碰撞以外,還有腸病毒的隱憂,所以來土地公廟求個平安。

吃兩顆糖、我又踱回座位,繼續玩猜猜看的遊戲。

還沒進到土地公廟之前,我也是個輪迴了好多世的魂魄。說也奇怪,不管我投胎成為人、還是寵物,嗅覺總是特別靈敏。

嗅覺靈敏有好有壞,在成為人的那幾世,和嗅覺有關的工作舉凡品酒師、調香師,我都做過了,也因此認識了比一般人多更多的奇異味道;接下來,當「人」當得頗累,我就投胎當寵物。後來發現:當寵物也不見得都是好命的,除了害怕遇主人不淑,遭受虐待之外;如果不幸被主人棄養、或是跟主人走失,都會變成流浪動物;那境遇也沒多好。

不過拜幾世寵物之賜,我學會了撒嬌賣萌、裝傻扮無辜、還有體貼安慰。好幾世的主人都以為我跟他們有心電感應,能感覺到主人的情緒而做出各種體貼的舉動、封我為「最貼心小棉襖」;其實我都是靠嗅覺,我聞得到主人心情的味道。最受不了的一件事﹕明明臉盲的我,常被主人帶在身邊表演「認人」的把戲。那些人類在我眼前長的都差不多,又總喜歡跟我眼睛對眼睛、鼻子對鼻子的相看,要我表現出認得甲乙丙還是ABC的模樣;每次我只能心裡嫌棄著﹕唉呀這味道真重,腳臭偷放屁沒刷牙的,別老是往我鼻子前湊!

對其他魂魄而言,生命的歷程可能是一段段故事,對我而言,那就是一陣陣味道。

一邊玩著猜猜看的遊戲、一邊回想著好多世以來最讓我難忘的美麗味道,突然兩股奇怪的味道猛的撞醒我的白日夢。

那是兩股截然不同的味道,一個蒼老、衰弱,另一個充滿朝氣,有太陽的味道。奇怪的事發生了,這兩股味道之外,另有一段燒焦破碎的味道像繩索般綑綁在這兩股味道上。仔細嗅了嗅、搖頭晃腦打個大噴嚏,再重新嗅了嗅,本座決定插手管一管。

懶懶起身、搖搖尾巴縱身一跳,我跳上神座,對著土地公一番絮叨。

土地公聽完我的報告,分出一縷神識跟在那對路過的母子身後。

半個小時之後,一座大橋突然垮下,成為最驚悚駭人的頭條新聞。

那對母子眼見大橋垮在眼前,震驚之餘,回想到剛才「不要上橋」的莫名警告,狂念著「土地公保佑」,立刻回到土地廟前焚香感謝。

土地公在神座上笑得金光燦爛,也不管凡胎肉身是否聽得見,祂大聲宣布﹕「這都是我們虎爺的功勞,祂嗅出意外之災的味道,我才能提醒你們啊!」

搖搖尾巴,我傲嬌的臥回虎爺的位置;這世界,是由味道組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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