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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2.天使或魔鬼

約莫過了午夜,護士過來量了血壓,而後換上新的注射液,不禁使英華痛得驚醒過來。

「抱歉,楊小姐,打擾到妳了。」年紀尚輕的護士怯生生地道了個歉,不熟練的手些微顫抖著

「沒關係,我平常就不怎麼睡得著。   」英華微微笑著,從病床上起身,而後稍微摸索,才在一旁的櫃子上找到眼鏡

「血壓105/60,心跳70,正常範圍。」護士拿起條碼掃描器對著病床尾端的紀錄本掃了一下,在黑夜之中閃爍的暗紅色光芒發出了一聲綿長的電子音響,在寂靜的病房之中迴盪著「需要幫妳把病床搖起來嗎?」

「好的,麻煩了。」

「那麼我先去巡視其他病房了。請早點休息。」年輕貌美的護士,聲音即使充滿膽怯,仍然無法掩蓋那種活潑暢快的光亮,似乎如同窗外黑夜下無法數近的星子。她推著推車,緩緩走出病房,最後僅僅剩下如黑影般的車輪聲,似一種樂念不斷迴盪,沒有終結。

她把白皙的手指停留在床頭的電燈開關上,踟躕許久,最後還是沒有拉下開關,讓一切沉浸在微微閃爍著光亮的黑暗之中。伯楷躺在她剛才觀察星子的陪客床上,沉沉睡去。些微的打呼聲似乎有種特定的規律,如果以聽覺來描述似乎可以近似為鐘錶的規律,或空氣氤氳在她手掌間有序地流動著,緩慢微弱敲打著夜和夢特有的節拍。窗簾被拉上,但卻不代表著星子無法感知。透過窗簾,他們的閃爍仍然可以從時間之中得知。唯一的光芒透過點滴緩緩落下,緩緩訴說著斷片的故事,以自己獨特的節奏朗誦著,有其獨特的曲趣,如同巴托克舞蹈組曲之中那些單音所構成的旋律,但必須和這個夜的頻率相近,方能感知。在幽暗的燈光下,他們微弱底吟唱著,儼然成了眾僧侶晚禱結束時所吟唱的西面誦。

她緩緩起身,雙腳垂落在病床之下。白晝穿的那件米黃色連身裙已經換下,成為了輕便的素色上衣和長褲。頭已經沒有如同平日那般疼痛了,便下床踅了一圈,確認自己可以正常走路之後便走向旁邊的木紋衣櫃,穿上那雙粉紅色的包鞋。病房不知道是否是因為連生命和時間都碰撞得特別緩慢的關係,她覺得特別寒冷,便拿起那件櫻花色的薄紗外套加在身上。而後在黑暗之中,她拿起那個她十分寶貴的髮夾,慢慢梳理著許多自己也不曉得的事物。在如此沒有溫度,只剩死寂的空間之中待著,連她自己都覺得壓迫,便想要出去走走。

走出病房,迎迓她的便是耀眼的亮黃,讓她,已經習慣微弱的光,必須用雙手阻擋。經過一段時間,才慢慢習慣。幾名值大夜班的護士正利用這個清閒的空檔多扒上幾口飯,而後悄聲交談著。一旁的病房外停了一台電腦,大抵是方才那個年輕護士在裡頭檢查。但即使病房區的燈亮著,這裡面的一切卻似乎瀰漫著一種恐懼,一種對未知世界的探問,仍然是那樣的冷。她在一旁供人休息的桌椅前坐下,那裏有一個小窗櫺,她便把手放在其上,想要感知其中的絮語,但在亮度極大的地方,卻無法有任何通感。

在小窗邊坐下一段時間,英華便繼續移動。她不知不覺走出了病房區,和門診之間有個通道,裡面的燈已經全數暗下,她便坐在窗邊緩緩咀嚼著都市的夜。樓下的燈仍然亮著,由這個通道做為區隔,左邊的病房區仍然燈火通明,右側的門診區卻只微微閃爍著慘綠的光芒。令她覺得諷刺的是,明明右側明顯有著更多的生機,燈火卻是熄滅的,而左側明明可以是踏入墳塚前的天鵝之歌,卻仍然強顏戴上歡笑的假面,使結構之外的人有種這裡反而充滿生氣和希望的錯覺,不禁使她覺得諷刺而可笑。她似乎感覺到一震不是那麼尋常的空氣流動,似乎在規律對稱之中有一種不一樣而顯眼的美妙。但她習慣了,從小就對一些超自然事務十分敏感。奇怪的是,分明父母、親氣乃至於伯楷都沒有靈異體質,卻唯有她對超自然事物如此敏感,他們尋遍心理醫師,問遍許多乩童,都無法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這二十餘年來她只好把這個當作是一種上天的贈禮。

走過通道之後,便是已經沉寂的門診部。平常紛擾的走廊此時沉寂了下來,她走向對面的心臟科,而後在候診室的椅子上坐下,幻想著白晝時這裡擠滿了各種病患,電視播放著毫無價值的新聞,叫號機的電子音效如宣敘調般開展出一個個故事。然而現在,對面的診療室和心電圖檢查室散發著黯淡的綠光,如同李斯特筆下瞿然出現,又黯然消逝的鬼火,或葛拉納多斯那令人畏懼的幽靈,任何她讀過的歌德式小說裡面的場景,即使是藍鬍子的城堡或芙蘭肯斯坦的實驗室,或是陰森詭譎,可能隨時隨著音樂崩塌的厄舍府,都無法貼切地形容那種感覺。這大概是第一次,她深切底感覺死亡竟然在如此近的地方凝視著自己吧。雖然沒有消毒藥水味,但卻有一種她無法解釋的聲音說服著自己,這裡比來興頓公寓更為詭譎。唯有點滴幽暗底數著時間,這更使她覺得陰森可怖。氤氳不規律底在她的掌心移動著,似乎如同布魯克納交響曲的開頭,在醞釀著某種十分龐大的動機,即使迴盪了一個小時仍無法散去。

不知在一個地方坐了多久,她恍惚之間聽見一個悠然的歌聲,微弱底從對面那個廊道的深處向外擴散,對她來說彷彿剛才那陣氤氳的漣漪化成的,卻比氤氳來的更加沉重,好似把一個夜的重量都施加在其上似的。歌聲並不是黃鶯般使人愉悅底清亮歌唱,而是如大提琴般扣人心弦的呢農,放置於如此炎熱而有禪聲鳴叫的夏日夜晚之中顯然有些不太搭調。

不只歌聲,連旋律和歌詞都顯得與夏日不太相襯,但在如此幽暗的時空之下卻顯得十分得體。這是一個她十分熟習的旋律,是天鵝在死前最後的吟唱,是暗夜來臨前的最後一道微光,無法把冷酷的墓室照亮,她的旋律和思念卻如同影一般綿長。而後逐漸擴散,在微微閃耀的光之中,一切成為了永恆,連時間的感知都變得沒有意義。

聽黑暗中   我的詠嘆

只對你傾訴

聽墓地裡   我的呼喚

其中愛無數

苗條枝幹舞動蒼穹

月色正明亮

沒有他人惡意傾聽

別怕那吟唱

英華像歌聲走去,點滴架移動時產生的聲音規律底向更深、更幽暗處推進。彷彿某種不可言說的力量驅使著她,即使有種幽深的恐懼感,但她並不像剛才那樣害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熟悉感,使她向更深的地方探究。

「Guten   Abend,   schone   Frau,   was   machst   du   hier?」一個令人安心的聲音從幽暗之中傳出,似乎比剛才的聲音更為深沉。一個年紀約三十歲的男子在幽暗中轉過身來。他的身形十分高瘦,如同肅立在山之巔的參天樹木一般,在慘綠的幽暗光芒之中閃爍著一對十分銳利的雙眸。結合這些外觀上的特徵,你大概可以得到一個柯南道爾筆下的福爾摩斯。他穿著一身深色短袖襯衫,配著深黑色的西裝褲,似乎把自己的身體都融入了夜之中。

「   buonaserra   mio   signore」一種無法言說的意志使英華選擇用義大利文回答

「不必回答我,美麗的小姐」那人在閃爍著微光的幽暗之中神秘底一笑「您來到這裡,如同帕西法爾來到聖杯城堡,是一種無以名之的宿命。」

英華聽見這種奇特的比喻,不禁笑出聲來。不知為何,眼前這位陌生的面孔卻有種熟悉感,使她頗為安心。

「所以,好先生,您的鍾情向誰傾訴呢?」

「世人喜好給每個事務冠上目的,蟬聲的吟唱,夜鶯的啼叫,杜鵑的哀鳴,乃至於白文鳥的囁嚅。但殊不知,他們或許本來就沒有一個目的,只是一種意志的驅使。如同您出現在我面前。」他坐在一張淺綠色塑膠椅上,用眼神示意英華坐在旁邊

「所以,您到底是誰?為何我有種如此熟悉的感覺。」經過一小段只有點滴的沉默之後,英華還是問出這樣的問題

「這很重要嗎」他輕輕一笑,而後如此回答「我可以是天使,也可以是魔鬼。我在這世間有許多奇妙的代稱,但玫瑰換了個名字,他仍然是一樣的芳香。而等到時間到了,我會給您另外一個名字,在這之前,我有個名字叫高蒂埃‧馬爾德」

「   caro   nome   che   il   mio   cor     festive   primo   palpitar」她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便順勢念出了吉爾達的心聲「但您既不是個窮大學生,更不是風流倜儻的公爵」

「塵世之中有太多可能,有些事無法合乎常理的,世人會把他們稱之為『傳奇』,也就是浪漫。」

「您也是其中之一嗎?」

「或許是吧。這件事或許不如您身上的穿戴,表現出您是個病人來的顯眼。」她的聲音似乎可以把陰森恐怖的螢光稍微柔和

「那麼讓我來猜,您是這裡的醫師?」

「可以算吧,不過真正的答案並沒有那麼簡單。」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當英華抬起頭,他已經沒有了身影,不過卻能依稀底感覺到一種和陰森詭譎不同的氣流在她身邊環繞,使她安心了不少,便推著點滴回到病房

「楊小姐,幫您量個血壓喔。」約莫過了八點,當他再次醒來時,昨天那個護理師正在量血壓「103/58,還算正常」說完了之後又是一陣電子音效

「英華,妳醒啦?我去幫你買早餐。」伯楷正穿好鞋子

「早啊,哥。你今天和公司請假了?」

「嗯,最近東西不多,幾天之後再回去也不遲。對了,這個不知道是誰留在這的。」伯楷拿起一旁一枝松枝把玩著「其實長得還挺美的。」

英華起身看到了那隻蜿蜒的松枝,下面還墊了一張白紙。原本以為只是一張普通的紙,但翻到背面時才發現了用工整娟秀的字體抄了一首蔣勳的願。這首詩後來被譜成合唱曲,她高中時期唱過,便輕輕哼了起來

我願是滿山的杜鵑

只為一次無憾的春天

我願是繁星

捨給一個夏天的夜晚

我願是千萬條江河

流向唯一的海洋

我願是那月

為你,再一次圓滿

如果你是島嶼

我願是環抱你的海洋

如果你張起了船帆

我願是輕輕吹動的風浪

如果你遠行

我願是那路

準備了平坦

隨你去到遠方

當你走累了

我願是夜晚

是路旁的客棧

有乾淨的枕蓆

供你睡眠

眠中有夢

我就是你枕上的淚痕

我願是手臂

讓你依靠

雖然白髮蒼蒼

我仍願是你腳邊的爐火

與你共話回憶的老年

你是笑

我是應和你的歌聲

你是淚

我是陪伴你的星光

當你埋葬土中

我願是依伴你的青草

你成灰,我便成塵

如果啊!如果——

如果你對此生還有眷戀

我就再許一願

與你結來世的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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