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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折:金刀惡賊

從凌天霄口中得知蘇煥會報復之後,李展不敢耽擱片刻,告罪一聲便匆匆返家。凌天霄本打算就這樣離開,卻被邢月縈一把攔住去路。她抬起美眸,沉吟良久之後,露出歉然之色,無奈道:「我知道你定看不起我,我確實也很想救他,可我當時真的無能為力。」

凌天霄搖頭道:「妳猜錯了,我根本不會怪妳。妳與他非親非故,本來就沒必要救他,因為在意別人眼光而出手相救,那只是一種偽善。況且妳認識蘇煥,也知道絕非他對手,那妳不出手也是合乎常理,誰也沒資格去怪妳。」

邢月縈嘆道:「但你還是救了他,不是嗎?」

凌天霄微微一笑道:「我之所以敢與他一戰,那是因為我有必勝的把握。」他的語聲清朗,字字如鐘,入耳鏘然,言談之中透出強大的自信。

邢月縈試探道:「你真的不考慮入我們御劍派的門下嗎?」

凌天霄不解道:「妳為何如此執著?」

邢月縈略一沉吟,輕吁了口氣道:「實不相瞞,近日來江湖風波不斷,天劍盟和絕刀崖的仇恨與日俱增,各派人人自危,不斷招收新血企圖壯大自己,以免遭他人覬覦。」

凌天霄目光輕抬,苦笑道:「我不問江湖世事多年。」他話聲方住,作勢轉身離去。

邢月縈瞠起杏眼,驚道:「你要去哪裏?」

凌天霄淡然道:「我若猜得不錯,他今晚便會對李展動手,我若現在動身,或許還得及阻止他殘害無辜。」

邢月縈色變道:「此言當真?」

凌天霄搖了搖頭,輕嘆道:「他是個沉不住氣的人,我猜多半會這樣做。」

動念之間,邢月縈沉吟半晌之後,忽地道:「我可以跟你去嗎?」

兩人目光相對,凌天霄瞧了瞧她,只覺她那雙美目之中,滿是愧疚之色,不禁嘆道:「我方才已經說過了,妳不須為此內疚。」

邢月縈長嘆一聲道:「就當作是我想出一份力,讓自己好過一點,可以嗎?」

凌天霄聳肩道:「那我問妳,妳去了之後能做什麼?」

邢月縈被他突如一問,頓時語塞。她低語一頓,稍吁了一口氣後道:「我們御劍派近來收了一批新弟子,恰巧缺人鑄劍,我可以給他一封推薦書。」

凌天霄目光一轉,筆直地望向邢月縈,沉思良久,頷首道:「好吧,但妳要切記不可胡來,凡事都要由我點頭妳才可行動,聽明白了嗎?」邢月縈心頭一懍,雖然有些不情願,但若要對付蘇煥必須仰賴凌天霄,幾番掙扎之後,她最終還是妥協了。

就在兩人達成共識之時,段玉瑾衣袖微拂,徐徐道:「既然兩位有所興致,那我也不打擾兩位前去救人了,你們結伴前去,我就在客棧等你們好消息。」

凌天霄雙眉一軒,納悶道:「你不陪我去?」

段玉瑾思路微頓,仰首望天,昏黃的蒼穹,像是蠟燭光一樣,俯視著大地。他掠了掠細長的鬢髮,輕輕一笑道:「這事是你擔下的,也沒先詢問過我的意見,況且你此番前去或許會血染雙手也不一定,出家人慈悲為懷,請恕我拒絕。」

凌天霄咋舌一聲道:「你這酒肉和尚,事到如今才用佛門弟子來當擋箭牌。」

段玉瑾不以為然道:「祝你好運了。」

看著段玉瑾衣襬微晃,灑然離去之姿,邢月縈不禁蹙眉道:「他真是你朋友嗎?」

凌天霄露出微笑道:「這世上有很多種朋友,朋友不一定要和你出生入死,也不一定整日要陪在你身旁,他們也有其他朋友,也有自己的生活。」他環目一掃,問道:「說起來,妳自己的朋友又如何了呢?」

邢月縈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了嚴穆,她轉頭一瞧,目光動處,本該和她在一起的嚴穆,不知何時已不見了,四周均看不到他的身影。邢月縈斜眉一挑,不悅道:「這傢伙鮮少下山,八成又被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給吸引住了。」

凌天霄左手微抬,撓了撓鼻子,淡然一笑道:「看來妳朋友也沒打算陪妳了。話說回來,我看他年紀與妳相仿,先前妳又這麼擔心他的安危,莫非你們是一對戀人?」

邢月縈雙目一睜,作色怒道:「別開玩笑了,我跟他只是有一段孽緣。」她語聲輕頓,一臉無奈道:「我們兩人自幼出生在同一個村子,我們兩家住在附近,機緣巧合之下,我和他同時入了御劍派。」

凌天霄雙手負後,露出微笑道:「聽起來是青梅竹馬,莫非你們還有婚約?」

邢月縈臉色倏地變白,咬唇道:「我可不承認那種事。」她沒有反駁此事,言下之意,也就是說婚嫁之約確有其事。

凌天霄瞧她忿忿之色,估計她也很不情願,所以就不繼續追問了。兩人稍作閒談,待到夜晚到來,凌天霄才打探了李展的住處。途中邢月縈對他深感興趣,不斷詢問私事,弄得他無奈之下,施展輕功與她拉開距離。

轉瞬之間,來到李展在城外的住處,凌天霄神采飛揚,邢月縈卻氣喘吁吁。凌天霄露出苦笑道:「這就是一個教訓,讓妳別隨意打探他人私事。」

邢月縈沒好氣地道:「你仗著輕功厲害,恣意欺人,跟那蘇煥有何兩樣?」凌天霄心中不禁感到好笑,不過因為知道她在說氣話,所以不打算反駁她。

兩人悄聲移動,躲藏在木製柵欄旁,從這裏望過去,可以看見一棟用茅草和磚瓦拚蓋而成的簡陋住屋。透過敞開的窗戶以及裏頭的火光,他們清楚瞧見李展不停走動,看似正與他妻子陶紅一同收拾離開的行囊。

良久,李展背起裝滿東西的厚重竹簍,一手拉著驢車,一手牽著陶紅。凌天霄定睛一瞧,陶紅雖打扮樸實,不施胭脂,但仍掩不住她姣好的面容,也難怪蘇煥會想得到她。想起世人常說的紅顏薄命,凌天霄暗自搖頭,露出苦笑。

正當兩人甫出門邸,還走不到數尺,忽聞不遠處傳來倉卒的馬蹄聲。李展目光一抬,赫然瞧見蘇煥疾馳而來。不到片晌,他已來到兩人面前,勒馬停定,冷笑道:「看你如此著急,你這是想去哪兒呢?」

李展心頭驀地一跳,顫聲道:「我、我的朋友臥病在床,我想去探望他一下。」

蘇煥搖了搖頭,躍下馬來,打量了陶紅一眼後道:「既然是這樣,那你就趕緊出發吧,你的妻子由我照顧便可。」不等李展接話,他雙目一閃,低沉道:「我可先說好,你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聽明白了嗎?」

李展瞧他咄咄逼人,頓時火氣也上來了,他叱道:「你為何一定要糾纏我?」

蘇煥哈哈一笑,厲聲道:「誰叫你妻子長得如花似玉,要怪就怪她吧!我本來只想借她陪我個幾天,但你今日竟找人在市集折辱我,我說什麼也不能輕饒你了。」

李展知道他殺心已起,心中大驚,卻又拿他沒轍。他瞥向陶紅一眼,歉然道:「唉,都怪我無能,不能好好保護妳,若有來世,咱們再續前緣吧!」正當兩人準備殉情之際,一道人影飛快地從蘇煥後方竄出來。

蘇煥笑聲突地一停,抽出金刀往後一劈,一聲脆響迴盪在這夜空之中。月光灑落下來,照映在來人的臉龐上,邢月縈定眼一瞧,那人竟是嚴穆。蘇煥目光一張,冷峻道:「我早就知道你在跟蹤我了。」  

嚴穆沉吟半晌,良久之後,方自抬起頭來,雙眉一軒,將劍尖指向前方,低喝道:「想不到金刀門竟是些無恥之徒,仗勢欺人。」

蘇煥寬大的手掌,緊緊握著刀柄,冷笑道:「你在背後偷襲我,又算什麼英雄好漢?」他笑的時候,露出一排金牙。他打量了一下嚴穆,輕蔑道:「我認得你的裝扮,你是御劍派的人?當日你大師兄為你出頭,身受我數刀之擊,你是來報仇的嗎?」

嚴穆那雙宛若深海般陰沉的目光,直盯蘇煥,時而怒火,時而冷靜。附近枯枝搖曳,樹影婆娑,靜得像死一樣,迎面而來的寒風打在他的身上,透出一股駭人的肅殺之氣。任何人被這般銳利眼神盯住,難免要升起戒心,但蘇煥仍是一副從容的模樣。

嚴穆一撩長衫,頎長的身軀跺腳而起,掠至蘇煥前方兩尺處。他健腕輕旋,綁在劍柄上的紅綢在夜空中隨風飄盪,劍光閃閃。

蘇煥一言不發,沉腰坐馬,陡然間劈出三刀,刀影來如電勢,幾乎比暗器還要快。嚴穆想不到他以攻制攻,咬緊牙根,硬著頭皮砍上去。一劍接一劍,或如橫掃,或如直劈,嚴穆努力想破他招式,卻遲遲未果。

蘇煥斜眉一轉,腰身微擰,左手一動,刀法看似狂風,又如驟雨,此刀法正是金刀門名聞天下的狂風暴雨刀,講求一鼓作氣將刀法展開,大開大闔,給人無盡的壓迫感。

蘇煥一邊狂笑,一邊嘲諷,雙足一踏之際,刀鋒猛地捲起,彷彿層層密佈的濃雲。他劈出一刀,刀風呼嘯而來,沉重地打在嚴穆的劍上,宛如雷聲般宏亮,將他震開數步。

一旁的邢月縈倒抽了一口涼氣,她認出這是驚雷刀法,當初她的大師兄就是被這招攻破,因為稍一閃神之後,胸口隨之挨了一刀。

果然如邢月縈所料,蘇煥砍出這刀之後,瞬間又補上一刀,與當日如出一轍。嚴穆當時也在場,所以對這招也早有防備,他向後一縮,勉強避開。

蘇煥雖然驚詫這招沒得手,但仍定過神來,穩住步伐,欺身進逼。他刀法之快,教人猝不及防,嚴穆擋了數刀之後,踉蹌跌步。

蘇煥見獵心喜,大刀一揮,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凌天霄斜身而出。他劍光閃動,一柄劍似已化為數百柄,劍如疾風,招招可怖。蘇煥哪遇過這種劍招,一時大吃不消,連連敗退。凌天霄身子一晃,掠到後方數尺,微笑道:「想不到我們真有緣,這麼快又見面了。」

蘇煥眉角一挑,大怒道:「又是你這傢伙!」

蘇煥深吸了一口氣,身子半轉,反手朝他劈出三刀。無奈凌天霄身法之疾,劍氣之勁,當真無可形容。蘇煥被他屢屢破招,銳氣驟減,刀勢不知不覺落於下風。

凌天霄目光如電,劍勢連變數次,招招殺著,電射而出。立時之間,勝負便可分判,蘇煥當場汗如斗大,驚訝連連。

凌天霄縱身一躍,掠至屋上,蘇煥目光往上瞧去之際,凌天霄倏地飛下。蘇煥紮穩馬步,提刀高舉,凌天霄先是佯攻,再繞下方。蘇煥沒想到他出此招,下三路門戶大開,凌天霄狠狠執劍一撩,只聞肌膚被劍刃劃破之聲,再低頭之際,下身已淌出鮮血。

蘇煥打了個冷顫,雙腿癱軟跪地,抱著下半身痛苦地哀嚎。

凌天霄手腕輕甩,劍尖沾上的血珠飛濺一地,他若無其事道:「你那害人之物已被斬斷,從今以後你再也不能辱人之妻了。」

蘇煥本想開口說話,但因疼痛過度,他面色蒼白,身子不斷地抽搐,難以言語半字。片晌之後,他便痛暈了過去,整個人宛若死去的蜘蛛,蜷縮倒地。

李展胸膛微一起伏,訝然道:「他、他死了嗎?」

凌天霄緩轉過目光,搖了搖頭道:「他體格壯碩,又是長年習武之人,單憑這樣尚未足夠取他性命,他只是失血過多,一時體力不支才暈了過去。我等等會通知官府,這樣他應該就能保住這條小命了。」

邢月縈柳眉一蹙,走上前道:「像他這樣作惡多端之人,為何要留他一命?」

凌天霄雙目遠望,前方夜色黯沉,似又將要落下雪來。他沉吟了半晌,苦笑道:「正因他是大奸大惡之人,所以才不能讓他輕易死去。從今以後他有兩個選擇,一是好好改過自新,二是遭人唾棄。」

邢月縈呆呆一愕,納悶道:「為何他會被人唾棄?」

凌天霄展顏一笑道:「他平日為人囂張跋扈,如今被我斬去那物,肯定信心大減,往後他使刀必有陰霾。其他人若知他刀法不如從前,又成閹人,必會嘲笑他。」

邢月縈擔憂道:「可是他心態不平,或許會變本加厲。」

凌天霄劍眉一軒,抬目望向她,苦笑道:「若妳執意於此,那妳便去殺了他。他雖是惡人,但他其實並未主動招惹我,我實在也沒理由硬要奪走他性命。」

邢月縈不解道:「那你為何插手此事?」

凌天霄盯在李展身上轉了兩轉,微笑道:「他爹曾替我鑄劍,多少算是對我有恩,我這也不過是在報恩。」

話猶未了,嚴穆倒了下去,整個人一動也不動。邢月縈上前關切,稍作檢查之後,她才鬆了口氣道:「他只是體力不支,性命並無大礙。」

凌天霄面目沉靜,揮了揮手道:「你先帶他走吧,我還要處理一些事。」邢月縈本來還想說什麼,但又有些擔心嚴穆的情況,只得將他攙扶起來,帶他離去。

凌天霄眼見兩人走遠,這才轉過身來。李展與他雙目對視,當場動容道:「恩公,你的大恩大德我實在無以回報。」

凌天霄不以為意道:「先別說這些話了,等等官府的人就會來這裏,你們必遭起疑。我看你們還是趕緊離去,千萬別走大道,繞遠路比較好。」

李展忽然想起什麼,開口道:「對了,恩公與我爹相識,我爹墳頭就埋在後山,恰巧我現在也要去跟他告別一聲,不若恩公也一起來吧?」

凌天霄沉吟半晌,微一點頭,三人結伴而行,往後山走去。不出一會兒,他們便來到了一處墓塚前方,碑上寫著「李冶長眠於此」幾個大字。

凌天霄望著墓碑,長聲一嘆道:「想不到三年之約,你我最終竟是無緣。」言罷,他將酒壺緩緩取下,先喝了一口,再往前方一灑,宛若對飲。良久之後,凌天霄忽地道:「對了,令尊去世之前,可曾將一個木匣子交託給你?」

李展心中一愕,反問道:「恩公為何突然這樣問?」

凌天霄聳了聳胳膊,微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當日我與他一別,他曾跟我提過待我下山之後要親手送我一個禮物,那禮物會用木匣子裝起來。現在想想,當時他已有七分醉,或許只是他的酒醉之言罷了。」

李展雙眉微微一皺,躊躇半晌之後,正容道:「實不相瞞,先父確實留下一只木匣子。他曾囑咐過為免被人發覺此物,讓它一同下葬,若有人提起此事,便將此物交給那人。」

凌天霄大訝道:「下葬?」他面露難色,頗為尷尬。雖然他不想違背李冶好意,但要把墓穴翻起來探找,未免對死者有些不敬。

相較於猶豫不決的凌天霄,李展倒是不以為意道:「家父生前少有摯友探訪,他特地留下遺物給恩公,肯定認為你是很重要的人,我相信家父不會介意這事。」言罷,他捲起袖子,拿起鋤頭,開始翻土。

在凌天霄幫助之下,墓穴很快地被掘開了,李展當時因家境不富裕,棺材看起來也很簡單樸素,多處已被蛀蝕。兩人共同掀開棺蓋,裏頭那具白骨確實抱著一只狹長的木匣子,凌天霄將木匣子取出來之後,把棺材埋了回去。

凌天霄看著手中的木匣子,呢喃道:「不知這是什麼禮物。」

李展嘴角微微一笑,平靜道:「家父平日專心鑄鐵,也沒其他嗜好,依照這木匣子的長度,我猜裏頭應是一把劍。」

凌天霄覺得有理,便將木匣子緩緩打開,果真是一把長劍。他仔細一瞧,這把劍的劍鞘是用紫水晶鑲嵌,鞘身則以黑色為基底,伴隨深紫色交互相映,看似優雅大方。

李展微一遲疑,他從小跟著李冶鑄鐵,很清楚他爹李冶不喜在劍鞘著墨,沒想到今次破例,可見這把劍定然傾他全力,乃畢生心血之作。

凌天霄抽出寶劍,劍身瞬間泛出一陣淡淡的紫光,宛若夜光珠動人。上頭的銘文呈魚鱗狀,彷彿飛魚交纏,遨遊在劍身之上,蔚為美麗。

李展驚詫萬分,讚嘆道:「這絕非我自誇,我敢以人頭擔保,此劍是我生平見過好的寶劍。我從未見過先父鑄造出此等寶劍,這寶劍乃怕是與名劍山莊的劍相比,也絲毫不遜色,有過之而無不及。」

凌天霄笑了笑道:「你似乎很欣賞此劍,不若我將此劍轉贈給你。」

李展猛地搖頭,十分惶恐道:「那怎麼行呢,將劍交給恩公可是先父的遺命。再說,我雖然欣賞這把劍,但寶劍贈英雄,這我還是明白的。」

凌天霄輕吁了口氣道:「我不是什麼英雄,但這把劍既是他想給我的,那我也就恭敬不如從命接受了。」兩人對視一眼,忽地大笑起來。不知為何,他們相談甚歡,一見如故。

片晌之後,凌天霄並未忘記正事,他催促李展早些上路,目送他們夫妻離去,這才安心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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