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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所謂相戀> (上)(1)

提取一萬美元。存入十五萬加幣。想開一個新帳戶,普通、個人的。想把舊帳戶關掉,轉帳一半金額到這個戶口,然後再開一個新戶口。將名下的股票轉到證券行。

沈夢腦裡充斥著一堆數字及指令,有條不紊地按每個客人的要求,執行相關程序。無框眼鏡後的雙眼冷靜澄澄,也許欠缺了人味,縱使她的五官有幾分水秀,皮膚白淨,但沒什麼男人將她看待為「女人」。

這當然不是說沒人把她當成女性,可是「女性」、「女人」這兩個詞語雖然都代表「Female」這概念,當中卻有暖昧的差別。說到「女人」,都會聯想到「柔美」、「女人味」、「嬌媚」這類形容詞的。可是「女性」這個詞就很客觀,真的只是生理上相對於「男性」的存在,大家對於「女性」這個詞沒有多餘的幻想空間。

對於銀行的職員而言,他們有一位女同事叫做「沈夢」,髮型是清湯掛面或者一根俐落的大馬尾——連髮圈都一律是黑色的,這個女子若不是穿著白襯衣藍西裙的制服,身上就總是黑黑白白,乾淨分明,一如她寡言爽快的個性,不會轉上幾個婉轉的彎。沈夢是一個不惹人討厭的女人,但凡扯上喜歡、討厭這些愛惡分明的印象,都得有強烈的感情支持,她就是缺乏這種東西。

「夢姐很厲害,剛剛那個客人問起貸款的事,我完全愣住答不出來。」一個打扮入時的女孩猶有餘悸的拍拍胸口,即使大家都穿著同一套制服,這女孩卻在髮型上放了心思,一頭長髮燙出微捲的波浪,腦後別上一個款式大方的白水晶髮夾,「幸好你剛好在我隔壁的櫃檯,不然又要被莫經理罵了。」

「你還是新人,上一份工是當sales,跟銀行業無關,不熟悉也正常。」現在正值午飯時間,職員大多去了附近大商場的餐廳用謄,餘下的都像沈夢一樣,為了省錢帶飯。

女孩笑了笑,熱情地問沈夢要不要夾一隻雞翼,後者看看自己飯盒裡還剩下兩小塊豬排:「我拿你一隻雞翼,那你也夾走一片豬排。」她不愛佔便宜,哪怕只是一隻雞翼這麼小的便宜,也是不敢貪心。跟女孩交換了便當的菜式後,女孩感到自己在新的工作場所找到新朋友,於是雀躍地問東問西,從工作內容一路八卦到沈夢的個人情報。

「夢姐多少歲?」

「26了。」

「咦……居然比我大四年?可是你看起來很年輕,就是臉有點嚴肅。你怎麼不化妝?要是化妝了,一定顯得更美更年輕。」

「沒興趣。」家裡的化妝品也塵封了兩年,大概都過期了,週末找個時間處理一下。

「那你有男朋友嗎?我有喔,是大一認識的,他唸環球經濟系的!一畢業出來就掙很多錢,哪像我啊……讀書不成,讀到大二就停學,實在唸不下去,乾脆早點出來工作。我男友叫我別工作了,他養我,但我還年輕啊!難道就這樣當個黃臉婆嗎……」

沈夢細細吃著飯,一張臉依然沒表情,外人看不出她心裡的感情,也不知道她到底聽了多少。

「所以夢姐有男朋友嗎?」

「不算有。」

女孩頓時雙眼一亮,嗅到八卦的味道。按理說,這問題的答案一般就是「有」或者「沒有」,像這種「不算有」,暗示她處於某種複雜的情感關係?但這可是夢姐,聽說她一畢業就在這銀行工作,心思縝密,聰明而不諂媚,是個實幹型人物,管理層都喜歡她。因此,她半年後會調職到總行,當然也是升職。

她再想探問沈夢的感情世界,但午飯時間結束了,不得不鳴金收兵,擇日再戰。

沈夢不愛跟八卦拉上關係,不過女孩比她年輕,帶著天真爛漫的氣質,不討厭。她對自己、對任何人都很誠實,不想說的話自然不說,女孩的問題並未觸及她的底線,因此她剛才一一答應過。

下班後,她到超市買食材。幸好銀行的工作時間穩定,除了月底結算的日子之外,一般不會加班。因此,在她趕到住家附近的超市時,還只是下午六點半,她如願買到魚柳跟芝士片,家裡還有昨天早餐吃剩的火腿片,可以做一道炸魚柳。把魚柳剖開兩半,在其中一邊夾上芝士片跟火腿,四邊抹上蛋液跟生粉,蓋上另外半塊魚柳,整塊拿去沾麵粉、蛋液、麵包糠,半煎炸。上週用剛收成的羅勒做了一瓶青醬,可以用來拌意大利麵。多買一支白酒好了,魚肉跟白酒是絕配。

她對自己的外表不再有很大興趣,卻不代表她是個行屍走肉、不諳生活樂趣的女子。實際上,她跟不少中學、大學同學保持聯絡,朋友雖不多,卻都是交心的。沈夢的工餘時間就平均分配給朋友跟煮食。

晚上八點,她做好晚餐,跟想像的一樣完美,澡也洗了。沈夢穿著一套棉質睡裙,頭上鋪了一塊茶色的大毛巾、吸去頭髮的水,連吹頭也懶得弄,就開電腦看朋友最近推薦的韓劇。內容簡單而言就是「霸道總裁愛上我」,嬌美可愛的女主角有點小迷糊,可是人很聰慧,又在緣分的幫助下,跟俊美多金的男主角相遇,經過連串事件,兩人漸生情愫。朋友很迷這類偶像劇,所以沈夢也想看看,下次聚會跟她們有多一點工作以外的話題。她沒有什麼藝術造詣,不會以清高的姿態嫌棄流行文化,況且美麗的東西,誰不愛看呢?

忽然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大門被人粗魯推開,沈夢口裡還銜著一束意大利麵,轉頭看著門外的男人,又看看電腦螢幕的韓劇男主角,心道:難怪她看得不投入,因為她身邊有個比韓國花美男更出色的人。

「我在餐廳等了你一小時,怎麼不聽電話!」

這個男人叫做歐陽燊,比她小一年,是大學的同系師弟,朋友都會叫他「歐陽」。歐陽燊的外表相當無害,娃娃臉配上一雙眼角微垂的桃花眼,五官沒有男人的粗糙,實在很難將「粗漢子」一詞冠到他頭上。在不熟的人面前,他的脾氣特別好,總是臉帶笑容,即使大學被組員放過鴿子,他也寧可為對方頂下作業,也不會找人算帳。大抵對他而言,臉紅脖子粗的罵人,是件有失身份的事。

「……」沈夢想要回答,於是嘴巴掛著的意大利麵給她一吸溜的進了嘴巴,分神細嘗青醬的美味:「一小時前我在做晚飯。」那時她應該正在把魚柳解凍。事實上這道魚柳她今天是第一次做,就大成功了,她拍了照片傳給朋友,現下看見歐陽燊,也想跟他炫耀一下。可是,她覺得他應該沒心情聽,決定晚點再說。

「做飯?為什麼做飯?」歐陽燊關上門,隨意將一對價值不凡的棕色皮鞋踢到玄關處的地毯,一把脫下深藍色的西裝外套,拋到沙發去。他身材高挑結實,跟他一張精緻得過分的臉尚算協調,大概是穿衣顯瘦、脫衣有看頭的身材吧。在她夢遊之際,他已坐到她身旁,掰了半塊魚柳憤然開吃:「我大前天不是跟你說了嗎!把今晚空出來,跟我慶祝,我帶你去吃正宗的法國菜。你居然放我飛機……可惡,做這麼好吃的菜還躲在家裡獨食!」

這麼一說,沈夢倒想起這事。所謂「慶祝」,不是慶祝生日之類簡單的事,而是:歐陽燊被父親解除經濟封鎖。為什麼他會被封鎖?因為他惹了事——說實話,她不覺得那是什麼特別大的事,應該說歐陽家的階層跟她這等蟻民百姓不一樣,因此他們的父親、歐陽先生也格外重視面子。畢竟也是個有頭有面的生意人,聞說還是什麼「香城中華商會」之類的要員。說回歐陽燊惹的事:遊戲花叢的他不慎惹上個瘋女子,那女的長得如花似玉,不甘被他單方面分手,居然宣稱自己患了愛滋病,並把偽造的檢驗書、她跟歐陽燊的豔照寄到各大媒體。

歐陽燊也算是半個公眾人物:他跟弟弟外貌出眾,不時登上時尚雜誌,又曾擔任什麼「禁毒宣傳大使」之類的,形象優雅正氣。沒太多人知道他是個玩家,因為他風流而不下流,哪怕同一時間拖著十幾個女朋友,但每個女生知道自己的位置,不敢以正印自居,微妙地和諧共存,甚至私下爭寵。

沈夢在大學初識他時,並不知道這節,也一如系裡其他女生,自然而然被他吸引。她的運氣也好,在某一門課成為他的鄰座,幾番合作做報告。那是她人生裡唯一想要打扮的時期,她拿出科學精神去研究化妝、把打工賺的零用花到衣服去、學做菜像是在做實驗似的。回想起來,或許她那時不是真正喜歡「歐陽燊」這個人,只是喜歡上這個「喜歡著某個人的自己」。

簡單來說,活了十多廿年的她,想試著喜歡一個人的滋味。於是,她逼切地想念著他,日思夜想:啊,我真的喜歡了某個人,這種感覺多麼幸福。每天早上起來,都有新的期盼,好像每呼吸一口空氣、每喝一口水,都是甜的。見了他的面,就害羞得不敢抬起頭,怕自己臉上有奇怪的表情、露底了,上課偶爾一記眼神對視、無意間的肢體碰觸,教她樂得像出籠的小鳥,把那個微小的不足一分鐘的片段放大,用顯微鏡反覆檢視每個細胞,對每一位知心好友重覆。每述說一次,又彷彿親歷其境,重溫那一次心動。

比起那像霧像花的初戀,還是把話題拉回歐陽燊闖的禍。卻說這腥膻十足的新聞在各大報章、雜誌的版面炸開了鍋,讀者挑報刊,其實就像一般人挑吃的:文學藝術這些是素,沉悶但有益;八卦娛樂這些是葷,再夾雜點踩界的性描寫,那就兼具鹽花了。歐陽先生為之氣結,一開始也想不到託人查探實情,就把兒子抓回家又打又鬧的,把歐陽燊打到躺醫院。然後,他不等兒子康復就把他趕出街,切斷所有信用卡。

換言之,歐陽燊那時跟破產了沒分別。他有一票死黨,但這些人的家族都跟歐陽家有生意來往,歐陽先生這次火大得出奇,警告自己多年的生意伙伴兼好友絕不得接濟長子。至於女朋友?她們都排隊去診所、醫院做HIV病毒鑑定,加上歐陽燊沒錢了,不能為她們買名牌、買專櫃化妝品、也不能帶她們進入豪門生活。與其接濟已經失勢的歐陽燊,還不如瞄準他弟弟出擊。

歐陽燊坐在通宵營業的Mc   Cafe,手機通訊錄滑到底,看到一個幾乎塵封的名字,「沈夢」。畢業幾年,兩人只在一年兩次的同學會見面,但念在同系情誼,話題也不是沒有的。他粗著膽子給她打電話,這是他的最後希望了。

沈夢早已從新聞大致了解事情,只是沒想到這個落難的小少爺居然會投靠她。仔細聽完歐陽燊親述的版本:他對那女的已經沒感情,分手時也有好好送上昂貴的禮物,沒料到對方是個偏執狂。

『所以,你身上真的沒錢了?』

『在酒店住了兩星期,現金都沒了。』

是不是白痴,在這節骨眼還花錢住每晚一兩千元的套房。沈夢搖搖頭,果然是不吃人間煙火的小龍女,不過是男版的。

『你有做過HIV病毒鑑定嗎?』

『當然有,我沒有得愛滋病!』他激動得眼眶微紅,估計順風順水的他還是第一次遭了這等禍事:『但老頭子就是生氣!至於我媽,只是在螢幕上跟他裝作恩愛夫妻,實際上兩人早就分居,我媽去了法國定居,沒人救我。』

『你弟弟呢?』

『老頭子盯他盯得很緊。』

本想叫他賣身,又想到他最近名聲不好,再者歐陽先生始終是上流社會的人,哪有富婆敢買他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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