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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回 星落煉獄

      溜進來那名缺耳血鼻的嬌小幼童朝著姜建星裂嘴一笑,後者此時也發現幼童的出現,吃力地牽動嘴角,算是勉強回應。

      嬌小幼童像是也了解姜建星的痛苦情況,輕手輕腳地靠近他身旁,遞出手中那只小麻布袋。

      「星哥,給。」嬌小幼童無邪的雙眼看著姜建星說道。

      姜建星瞄了一眼小麻布袋上的補丁,便知曉了袋內是何物。

      「…不,你留著。」姜建星艱辛地發出微弱的幾個字。

      「可星哥不吃的話,怎麼能工作呢?」嬌小幼童皺著眉頭道。

      「小米乖,星哥不餓。」姜建星輕搖了下頭,看著嬌小幼童的眼神中出現柔和之意。

      「小米不要!」小米不知如何是好,連忙急喊道,將手中的小麻布袋拋至姜建星身前,任性個性與嬌小的身軀衝了出去,留下掛著無奈笑容的姜建星。

      看了看小米遠去的門口,再低頭看著那只小麻布袋,姜建星眼神有些黯淡,陷入回憶中。

      剛被汎茲拉帶回拓荒隊時,姜建星曾野心勃勃地嘗試修練起前世的修真法訣,期許從嬰孩時期便開始修練的話,不出二十年,定能成就功法大圓滿。孰料,看似相同的身軀,卻對虎威波瀾訣毫無反應,不知是這處異界修練法則相駁斥,抑或是這一世的身體裡有何察覺不到的異狀,導致如此。

      不死心地嘗試了數年,最後只能悔恨地放棄,姜建星卻始終想不透徹怎麼回事。

      姜建星當然想不透徹。

      在這個宇宙聯邦,本就不存在修真體系。

      真武力量,是凌駕一切之上的修煉道路。

      遠自數億年前,起源於通玄星系的古武道開始,不斷發展更新的武學功法,蓬勃地深植在每個人民的血肉靈魂裡。直到現今,崇軍尚武的全民風氣,依舊屹立不搖,榮耀輝煌。

      真武力量,遍布在空氣之中,無人可見,除了習武之人能在修煉武學時,方能有所感應,並納為己用。

      當一個從沒習過武的普通人,開始習練武藝,只要能將任一武學修煉至十層大圓滿,他便能從身體某處凝煉出武力源種,這時,此人才算是正式踏入了武者行列。

      武力源種,是每個武者除開武學之外的戰鬥能力中樞,也是持續淬鍊肉體增強意志的來源。而鑑於各個武者對於武學的領悟和理解不同,武力源種內所蘊含的真武力量也相異。

      流傳在宇宙之間的老話說得好:「千位武者,千種源。」

      隨著武者培育自己的武力源種,已由數億年發展下來的武力體系,制定出清楚分明,森然嚴謹的等級劃分。

      根據武力強度的大小,每十層便搭配一個全民認可的稱號。

      武丁,武者,武師,武長,武帥,武君,武王,武尊,武皇,武帝,武神。

      在武神之上,卻無人知曉是否還有更強大的存在,至少在宇宙聯邦這麼多年的發展演變都沒能劃分,寥寥無幾的武神,便是所有人心中至強無雙的霸主。

      剛開始接觸基礎武學的人,便有資格稱為武丁,但也就僅僅是個最低階的武術家罷了。每套不分位階的武學,基本上都是十層為頂,顧名思義,只要能將五套武學修煉圓滿,便能成就武帥之名。當然,某些超級武學不在此討論範圍。

      關於古武學的一切種種,對當前悽慘無比的姜建星而言,非常遙遠。

      姜建星回過神來,已是夕陽西下近黃昏,第一顆月亮逐漸亮起之時。

      自酉時開始亮起第一顆月亮,此後每個時辰皆會亮起一顆月亮,直至夜與日交替之際,最為黑暗的寅時黎明,也是六月齊聚,柔和月華發散之極。

      這便是獨屬於布薩星的「識月知時」。

      當門口塑膠布簾皺褶旁裂出的縫隙,顯露那灑落在地上的夜晚第一道月華,微微光芒倒映在姜建星的瞳孔中,他這才將小麻布袋上的繫繩解開。

      小麻布袋裡,靜靜躺著為數不多的乾癟堅果。

      這十來顆的堅果穀物,僅僅夠給予一名不足十歲的孩童暫且果腹,遑論能讓一名即將成人的青年恢復體力,偏偏,小麻布袋便是汎茲拉分配給每人的當餐份量,不怪乎他奴役的每名青少年和孩童都骨瘦如柴,毫無活力。

      姜建星暗嘆了一口氣,眼神遲疑不定,還是緩緩將手抬起,伸進小麻布袋中,拾起堅果放入嘴裡。

      他當然知道這是小米的晚餐。

      但姜建星也知道小米希望他吃。

      小米未足十二歲,依汎茲拉設下的簡易規範,還不需要參與拾荒隊的遠行排程之中。於是姜建星為了小米和自己兩人著想,咬牙決定吞入帶著小米心所期待的寒磣晚餐。

      假設自己因營養不良,死在拓荒遠行的路途中,那可是天大的冤枉了。

      人若失去了生命,什麼都是空談。

      很快地,姜建星便將小麻布袋內少得可憐的堅果吃盡,並將小麻布袋小心翼翼地折好收進口袋,身體也感覺恢復了點體力,緩緩用僅存的左手撐起身子,離開地面,辛苦地站了起來。

      他用單腳蹬了幾步,在門邊拾起一根用來充當義肢的半截木棍,綁上只剩大腿的殘缺左腳,用腿帶棍點了點地,確定足夠穩固,便邁開步伐,朝外走去。

      打開塑膠布簾,姜建星抬頭看了一眼初月,表情平靜但眼神露出複雜之色,隨即收起視線,移動腳步,踏碎灑落大地的柔和月光,步履蹣跚地往自己的帳篷而去。

      進到了小又破舊的帳篷裡,其他床位空蕩蕩的,這時間其餘人基本上都聚集在食堂用餐,方才勉強果腹的姜建星走向自己的床位,但背部一陣抽痛,他腳部一個踉蹌,上身撲倒在床尾,姜建星乾脆用匍匐前進的方式,整個人爬上了床。 趴臥在床鋪的姜建星,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雙眼泛起一絲水光。

      「這樣的人生,還算是活著嗎?」姜建星心中激盪,忍不住問了問自己。

      「喵。」床底突然跳出一隻花貓,慢步從床緣走近姜建星。

      姜建星望向花貓,原先悲苦的神色,悄悄地轉變成了柔和。

      「米亞,乖。」姜建星伸出手,讓花貓撒嬌地用臉頰來回磨蹭。

      姜建星溫柔地撫摸著米亞,心底的陰霾看似一掃而空。

      米亞是姜建星剛養幾個月的野貓,但溫馴得很,總是很黏著後者。

      花貓米亞撒完嬌,便乖巧地在姜建星的手臂邊圈起身子,準備入睡。

      「…睡吧。」看著漸漸睡著的米亞,翌日還要遠行的姜建星也跟著閉上雙眼,強迫自己進入睡眠。

      半夢半醒之間,伴隨著其他室友們回帳篷那三三兩兩的吵雜聲,姜建星徹底睡去。

      人聲間歇,夜更蟲鳴。

      一夜無話。

      當五顆明月隱去,遠方第一道曙光逐漸普照大地,人聲也窸窣四起。

      姜建星睡眼惺忪地盼顧四周,帳篷內其他同寢夥伴仍在睡夢中,除了已不見蹤影的小花貓米亞之外,看來他是最早醒來的一個。

      他眨巴眨眼睛,用手拍了拍臉,稍微提振精神,便撐起身子,朝著帳篷外頭走去。

      天透著微微光亮,拓荒營地依舊安靜,只有遠處巡邏人員三三兩兩的腳步聲,姜建星靠近集水坑,遂拿起水瓢取水,簡單地盥洗一番。

      姜建星洗去髒污,看來神清氣爽,他心中彷彿也明亮起來。姜建星五官端正,略微男人味的臉孔,擺在一般大眾之中,實屬不差。但就是身板很是單薄,和他的長相很不符合。

      此時天色已半亮,白藍黑三色漸層如畫般,煞是好看。姜建星用毛巾擦乾了臉,堅毅的眼神不由自主迎上萬里無雲的天空,他凝視了半餉,似是看呆了。

      有時當你端看一片美景,無論是壯闊無邊,抑或是華麗絕美,美不勝收的景象會讓你陷入一種奇妙的狀態,內心也會開始沉靜,腦袋淨空,就這樣什麼都不想,看著風景發呆。

      隨著時間流逝,四周開始響起些許人聲,使得營地逐漸有了早晨的人氣。

      姜建星絲毫沒受周圍變化所影響,依舊直勾勾地盯著漸漸明亮的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或沒想什麼。

      忽然,異變突生!

      「嗯?那是?什麼?」姜建星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看著「那東西」皺起眉頭。

      在日暈邊緣,一縷光輝閃耀顯現,如閃電般快速劃過天際,只見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火焰尾巴,朝向山的另一邊墜落而下,消失的瞬間,遠方大地發出巨大撞擊聲!大地悲鳴的隆隆聲響,和震盪的餘波,沒幾秒連袂傳到營地內,頓時沙塵大作,驚叫的人聲四起。

      「啊!是誰!」

      「搞什麼鬼?有敵襲!」

      「地震,地震!」

      「哇哇哇!」

      姜建星也在瞧見那道流星的當下,錯愕地張大嘴巴,目光焦點放在流星墜落之處。

      山的背面有座小山丘,名為衫閩丘,山丘上盛產閩杉樹,故名。名字普通,但內有玄機。

      衫閩丘下,有個貫穿山體,直通地下不知處的天然涵洞,此洞在西部住民口耳之間,有個遠近馳名,令人聞風喪膽的恐怖統稱———「煉獄洞」。

      「竟是墜落在煉獄洞?」姜建星心驚暗付道。

      「閃開,別擋著路!」

      這時,雞飛狗跳的整個營地,此起彼落的驚叫聲隨著人群的出現而漸歇,轉而竊竊私語。遠處一隊身著獸皮衣配有鐵製武器的巡守隊人馬,斥退佇立在大門前的奴隸,簇擁著此營地權力最大的醜陋男子,汎茲拉,來到營地大門前。

      從睡夢中被驚醒的人群望見一臉臭哄哄的汎茲拉,紛紛閉上了嘴,靜待事情發展。

      「他媽的這麼大動靜,究竟發生什麼事?」汎茲拉眉頭緊皺,一開口便爆了粗口,微怒道。

      任誰無端端被打擾了睡眠,難免都有起床氣。

      大門上的瞭望台一名身形略壯的小隊長連忙從草梯爬了下來,跑至汎茲拉面前報告:「頭領,是這樣的,方才天正亮起,遠邊天空就出現一道火流星啊,小的還沒不及反應,那顆火流星就墜到那裡…那個杉閩丘去咧。」

      小隊長手指遠方山巒層疊的一處,緊張地說道。

      「嗯?杉閩丘,那不是…煉獄洞的所在嗎?」汎茲拉聽著報告,眉頭越皺越緊,嘴上強自鎮定地念叨著,表情卻浮現擔憂之神情。

      煉獄洞,那可是連習練武學的武者大人們都望之卻步的險地啊…

      「頭領,且不用擔心。」

      正當汎茲拉還在思量之時,身旁巡守隊之中,一名蓄著山羊鬍的中年男子靠近了前者。

      此人是喬路,營地內勉強有些學識,地位算是汎茲拉的狗頭軍師。

      姜建星看見喬路,眼中不禁顯現出厭惡憤怒之色。

      他的左腿會斷,跟喬路有莫大的關聯。

      「哦,喬路,怎麼說?」汎茲拉眼神投向喬路,面容稍緩道。

      「這火流星,說不得是福不是禍呢!」喬路賊兮兮的眼珠子一轉,看著杉閩丘的方向,不明所以地壞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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