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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亂事家人1

醫護人員行色匆匆,推車吊架的滾輪在移動時發出低沉的轆轆聲響,空氣中飄蕩著夾雜尿騷味的消毒水味。在急診室的ㄑ字形空間內拐角後方,勉強還算清靜的開放式病房,大約沒有多少人是真正冷靜的。有一搭沒一搭此起彼落的呻吟聲,彷彿報時的布咕鳥一般,每隔數分鐘便提醒人們一次,是的,這裡是世界末端的調撥處,你有可能需要準備離別的台詞,或者準備一筆即將在樓上病房長住的資金,或者準備改變你的人生。  

陳庭卉閒坐在最深處的窄小活動病床上,腿上蓋著的駝色毛毯糾成一團,像朵顏色詭異的牡丹花。她神情恍惚地冷眼旁觀,頭痛欲裂幾度欲嘔,然而空腹卻一直在發出不平之鳴。不過,這一切都不算什麼,因為她的明天肯定會比眼前亂糟糟的現實更加狂亂。

「還很不舒服嗎?」

女孩熱切地凝視庭卉,她的兩眼從頭到腳來回掃描著庭卉的身體,眼中的焦慮,彷彿深怕有哪個片段沒有照料到似的。

庭卉有幾分感激,但更多的不知所措。她是叫做小吳,還是小如?她的語調與舉措就彷彿是「自己的」女友,如果開口問她的名字,或許又會再度引起另一波騷動。

「……不要緊。」

庭卉用沙啞的聲音勉強擠出三個字,實際上則是害怕一旦確認了由「自己的」喉嚨所發出的聲音,好像會就此拍板定案、無法挽回了一般。人們是怎麼形容這情景的?不到黃河心不死?還是垂死的掙扎?

女孩神情苦惱地催促庭卉躺下,並幫她將毯子拉扯整平。庭卉抬頭好奇地盯著懸空掛在短小病床末端的「自己的」兩隻腳丫子,思忖著:「好大的腳!10號?還是12號鞋?」同時想起了人們們常說的,大腳丫子勞碌命;再將黝黑粗糙的像是猩猩的大手掌拉向眼前,或許這雙手就應證了這樣的說法。

庭卉躺在床上無力地長吁,轉頭望向隔壁病床那位正呼呼大睡的女人,她真的在打呼,聲音還頗為響亮,成「女」字形的睡姿,似乎在申訴著病床過於窄小,說那是不雅姿勢也不為過。庭卉很想伸出右腿,用腳丫子糾正她的睡姿。無奈全身痠痛,就連挪動一下小腿也感到無力。

「為什麼?為什麼?這是神話還是笑話……」

兩眼無神地盯著點滴吊桿鐵柱上的編號474,多麼不吉利,這裡不是病房嗎?腦中翻來覆去就只迷亂的一團,始終沒個自己可以接受的解釋。庭卉闔上疲憊的雙眼,默禱一覺醒來,四散的所有拼圖碎片都已自動歸位,彷彿不曾被打散過。

不過是數小時之前的事情。

兩眼凝視著午後的滂沱大雨,庭卉猶豫著,要將剛到手的新車駛入酸雨織成的天羅地網中,有點心疼。但她並沒有堅持多久,滿滿的幾乎要溢出胸口的興致終究打敗了稀薄的心疼猶豫,反正一時三刻雨也不會停的模樣,反正新買的衣服在第一次穿出門之前也總是要先下水的,反正還有個無聊但重要的約會必須趕赴。於是,她大踩油門,爽快地將白色最新愛侶切入水簾裡。

「喔,這油門只不過輕輕地踩,四輪就開始狂奔了。」她得意地對著藍芽耳麥呵呵笑著:「就快到了,你們再等個十五分鐘吧?那邊有室內停車位吧?我可不想讓新車一直淋雨。」

電話另一端傳來朋友們嘰嘰喳喳的艷羨聲響,只讓她的得意更加升溫。

在灰白色的水中世界,樹影車形扭曲搖晃,不停地往身後飄移,朦朧的視線使得先前按捺不住用力催動油門踏板的腳下力道越趨保守,庭卉有些壯志未酬地無聊地念著:「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嗎?」

此時她的腦中可沒有杜牧,只是無心地看著前方斑馬線上行人被雨絲遮斷的模模糊糊的零星身影,忽然從視線左右兩端浮現旋即又從左右兩端消失。

她用力搖搖頭,希望思緒更加快活些。這不正是這陣子用力血拼的目的?她改哼起應景的歌,一時忘了這也是首惆悵的歌曲。

「我身騎白馬,走三關,我改換素衣呦,過中原……啦啦啦……不知怎麼嘩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我有一隻小毛驢……」

不知不覺間又哼唱起小毛驢,庭卉的腳踏車、摩托車、四輪車代步進化三部曲都是同一首主題歌,但從今而後耳邊不再只有風聲伴奏,還會有轤轤哼哼引擎運轉聲;少了輕快跳躍的風動,多了單調持續的沉穩低吟。

庭卉自嘲,果然是年紀愈大,變得愈大方愈穩重了。財富所累積的自信,彷彿嗑藥般令人上癮,血拼、揮霍、炫耀,成了最大宗娛樂。庭卉的所謂財富,比起真正的富人當然是遜色許多,但是對於平凡的受薪階級來說,已足以大肆慶賀。更何況,又告別了一次令人嘔血的戀情,更需要血拼來療傷。

庭卉不時地自我催眠,這輛超啵亮雪白高級房車,絕對比次啵亮的柏金包更加值得;儘管近來庭卉總算是荷包滿滿了,但還是不捨兩者兼顧。到了3字頭的年紀,有些念想硬是被分派到了養老的部份,很理所當然地、很順時應境地、有些哀愁地。

前方道路越來越寬廣,雖雨勢依然滂沱,但前方同行車輛的車燈已經遠離,庭卉難捨快意馳騁的爽快感,車速恣意地一路攀升。經過熟悉的熱炒小店、花坊、披薩店、警察局,離目的地越來越近。

庭卉本能地加重踩踏油門的力道,將車滑進一條盡頭就在不遠處的小路。隨著轉彎拋送的那道離心力,體驗了數秒的快感。庭卉得意忘形,甚至很想對旁邊機車上的送披薩小弟吶喊:「看我的新車!」

「……不知怎麼嘩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那個輕快的「泥」字來還不及收尾,就被吸收到一股巨大的莫名的衝擊裡。

嘩啦啦啦…

嘩啦啦啦…

一下子像跳針一樣唱個不停,一下子又BUG停格,最後嘎然而止,隨後是時間凍結般的寧靜。

庭卉在花灑雨絲中看到了一個如麻花般優雅扭轉身軀的瘦長男人,還有男人眼光追逐的、手指尖正在獵捕的……披薩。那是切成八分之一片的,一片又一片的,排列成披薩旋轉木馬、披薩摩天輪的,好像是地中海漁夫口味的,那個每次點了之後總讓人後悔怎沒點料多划算總匯口味的,其實還算可口的照燒醬甜甜膩膩的……義大利燒餅。  

鼻腔中甚至還充斥著包裹著起司的香濃餅皮的味道。

循著香味蜿蜒而漫長的誘惑,庭卉突然發現披薩居然端坐在潔白的平盤上,平盤穩穩地安置在披著潔白桌巾的圓桌上,桌子在一道七色彩虹上,彩虹掛在天空中的棉花糖般的白色雲朵上……

她懷疑自己可能已經昏厥。

那根本是不可能達成的旋舞。

郝家在納悶著,自己是怎麼做到的?那就像是末代舞者上身,超人現世。

家在不由自主地順著扭轉身體的力道去追逐三角型地中海漁夫,隨後彷彿是在空氣中費力地攀爬一般膽顫心驚。

「那可是要賠償的啊!」

他的焦慮卻主要落在披薩上,那焦心的感覺混雜著微薄收入即將變得愈加單薄的恐慌,以及還在嗷嗷待哺的貸款中機車即將離去的哀愁。

小如已經到了電影院嗎?他彷彿看見她抱著爆米花桶正在引頸期盼他的到來的模樣。

原本該去接她的,這可是他們第一次正式約會,他想在看電影時牽牽她的小手,在黑暗中偷偷親吻她的臉頰,在道別時嚐嚐她的櫻桃小嘴,將她的纖腰摟向自己火熱的身體……。但該死的卻在打卡前臨時多了這一趟行程,因為小P好死不死拉肚子去了,偏偏在這忙得要死的時候。

不畏風雨將披薩送到飢腸轆轆的人們手上,這麼有意義的辛勤工作不過圖個最基本的溫飽,然後,現在,就憑這幾片插翅而飛的該死披薩,所有的努力苦拚都即將消失……

家在猛然發覺自己太過小題大做,這些根本不算什麼,不過就是那句老話,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他的意識隨著三角形片狀物落地後翻滾散落而逐漸模糊。

「壞!壞!壞!連三壞,吃土啦,披薩。」

如畫面突然被截斷的映像管末端的雪花模糊當中,他看到原本該吃了土的披薩居然還是乾乾淨淨的,而且竟然還端坐在潔白的平盤上,平盤安穩地放在披著潔白桌巾的桌子上,桌子在一道七色彩虹上,彩虹掛在蔚藍天空中的棉花糖般的白色雲朵上……

他很肯定自己已經暈厥了。

女孩哭個不停,不住地抽咽著,若喪考妣。庭卉在灰暗中醞釀了許久終於決定開口。

「不要哭了……」

隨後的「很吵」兩字卻自動沒入口水中。庭卉吞了吞充滿疑問的口水,先前那句話是誰說的?沙啞、低沉,彷彿喉嚨被恐龍踩過之後勉強擠出的破碎的聲音。那明明是自己努力一番之後終於脫口而出的。

「妳……」

「郝家在!郝家在!」女孩裹著淚水的大眼睛盯著庭卉的臉大喊,隨即又轉頭朝向另一邊用更大的聲音喊叫:「快來!快……快來人啦!」

聲音之響如雷貫耳,庭卉不由得為之一顫。緊接著她眨了眨眼皮,以為自己眼花了。

大聲吶喊的女孩背後,還有另一個女孩,不,應該說是女人,她正瞪大了雙眼盯著自己,那眼神彷彿是看到了前所未見的全宇宙最詭異的東西,而庭卉感覺自己多半也是相同的神色,因為那個人,明明就是……自己。

庭卉打了一個哆嗦,身體開始發抖,絕對是因為冷,她感覺手臂涼颼颼的,脖子冷冰冰的,一種勉強算是渾然忘我的磁場交流,發生在兩人之間不到一公尺見方的空氣中。

「難不成……,我……死了?」

庭卉心想,電影不是都這樣演的?人死了之後陰魂不散,在自己的身體旁邊徘徊飛轉,留戀著殘留在人世的最後一絲體溫。

即使在醫護人員簇擁中,庭卉眼光始終盯著床邊的「自己」。但她隨即意識到自己應該還活著,否則身旁的醫師不會對她動手動腳、問她的名字、哪裡疼痛、還記不記得發生什麼事情等等等等。

「我……」  

沙啞低沉的聲音再次堵在喉嚨裡,庭卉眼睛盯著床邊的「自己」,猶豫著如何稱呼這個實體的「自己」。

「他的名字是郝家在。」

在一旁的「自己」突然興沖沖地插嘴,一臉像是發現新世界的表情,同時似乎又帶著點困惑與躍躍欲試的躁急。那表情隨著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而淡化。

「好妹,妳怎起床了?」

迎面走來的體型臃腫婦人急切地用手抱住「自己」,那正是庭卉的媽媽。庭卉張大了嘴巴看著自己的母親扶著「好妹」往一旁的床位就寢,隨後還有自己的爸爸和弟弟上前簇擁,蓋被的蓋被、遞茶的遞茶,那真像是一幅洋溢著溫馨氛圍的名為天倫樂的名畫,一種類似媽媽買了香噴噴的炸雞腿卻只給弟弟吃的醋意在胸中油然而生。

「好妹,這名字土土的咧。」

她的眼神冰冷,瞟了庭卉一眼。那熟悉的「自己」的聲音所搭載的這句話,很明顯是針對庭卉說的,但她,「好妹」的神情與語氣卻彷彿是被分發到了不好吃的麵包、領到了不值錢的安慰獎一般的不愉快。

一時之間庭卉顧不得長年以來對自己本名的各種心結,腦中出現了「惡魔佔據了自己的身體,而自己暫時借用了另一個人的身體」的念頭。那麼,這「另一個人」是誰?

先前庭卉便在懷疑,有一種不太對盤的感覺始終纏繞在身體裡,她巍巍顫顫地將冰冷的手拉向眼前,黝黑粗大的手掌、手背上突起的有著深邃皺褶的關節、剪得有些彆扭的夾雜著些許黑色泥土的指甲,那彷彿是大猩猩的手錯置在自己手腕上,辣椒罐的蓋子拴在果醬罐上。

庭卉張大了嘴巴,或許還大叫了一聲,但沒人聽見聲音,她,應該說他,持續目瞪口呆的神情,害得周圍的醫生與護士手忙腳亂了一番。

「為什麼?」

庭卉心想,自己也許闖進一個所有的東西全都翻轉的平行世界、異次元,或者月球背面、外星人的飛碟。也許記憶中的過去其實只是一場夢,而自己才剛從很長很長的睡眠甦醒過來。一個男人所做的女人的夢,但卻又那麼真實,所有的細節均歷歷在目。

「是太任性?太敗家?還是太搖擺的報應?」

要承認自己的劣根惡性並不容易,即使不小心做了壞事,還是會很善良地給自己找正當化的藉口。但庭卉相信現世報的存在。她回想自己過去大小罪行:終身監禁的任性、死不悔改的吝嗇、永不翻身的嫉妒,相較之下亂丟垃圾、恣意放屁等等有違良善公民(淑女)風範的行為就不算甚麼了。

聽說人在臨死之際,一生的點點滴滴會如走馬燈一般快速閃過腦海。庭卉此時便在經歷類似的過程,然而速度卻是緩慢的,感覺是折磨的,就像是針頭即將刺破皮膚的痛苦期待。

庭卉感覺巨大的失落感與無力感,用那雙猩猩般的粗大手掌,遮斷現實空氣與虛幻臉孔的接觸。

「要我說,比較吃虧的人是我呢,」

聽起來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發自一個與夢中女人形象一模一樣的人。那真的是我嗎?還是夢中的我以為是我的人?庭卉腦中一團混亂,恨猩猩手掌不夠大,不能順便將耳朵也摀起來。

披著名為「好妹」皮囊的惡魔,說時正將手中嫣紅的蘋果咬落一口,結實地咀嚼之際噴出一小串百分百純蘋果汁。

「平白老了十歲。」

隨著咀嚼的空檔還擠出這句話。

「九歲又四個月。」

立時從摀著臉的指縫發出聲音糾正的,正是壟罩在名為「郝家在」惡魔陰霾中的渺小庭卉。

「總之,好妹,妳得罩著我。」

惡魔的注意力始終在手中的紅蘋果與嘴裡的蘋果肉汁,眼光未曾與庭卉交會。

深夜11時,人滿為患的急診室病床區早已過了熄燈時間,從陳舊的緊急出口燈箱透露的昏黃燈光,是兩人辨別彼此的唯一光源。

庭卉的家人以及名叫小如的年輕女孩都已經先後放心地離開,因為醫生判斷兩人可能只是輕微腦震盪,只要觀察24時之後沒有問題,應該就可以放行,不需要住院。

輪值的醫護人員每隔一小時就來探視病床,輕聲細語地確認病人名字,然後量體溫與血壓,當這一連串的深夜窸窣聲響逐漸遠離這一區之後,兩人也中止交談。

郝家在很快就接受了這不尋常的現實,自己已不再是自己;這麼一派樂天的源頭是:死就死,沒什麼大不了。

陳庭卉則是懊惱、焦慮、悔恨、遺憾,為什麼自己會突然間不再是自己?這麼糾結的源頭是:怎麼能死,我還沒活夠。

這其實還不是兩人的共識,只是曾經觸及這樣的話題,而提出這想法的人是庭卉。也就是:兩人在一場彼此都沒有記憶的車禍當中其實是受到了重創而且瀕臨死亡,但不知是哪種鬼使神差,兩人都被死神駁回,然而靈魂在回家時卻走錯了地方、開錯了門。前提是真有「靈魂」這回事,而且靈魂是路痴,或者使用了GPS。

「說不定,我們只是同時精神錯亂了,而不是互換了,對吧?這未免太不可思議……」

「看來妳腦子終於壞了。」

郝家在舔了舔手指,吸吮蘋果遺留在上面的甜美殘汁。

「別……」

庭卉露出嫌惡的表情,制止郝家在做出不雅動作。

「別啥?」

庭卉用眼光示意。家在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但不知為何就是想這麼做。

「手在我手上,妳管得著嗎?……喔,妳的手指還滿漂亮的。」

「別……你很噁心。」

「嘿,我剛不是上廁所去啦?怎不想想我做了什麼?」

庭卉有些錯愕,腦海中不斷投射出春光明媚的畫片,當中當然還有馬桶與氣味。

「你、你、你……」

「別激動,阿好姨。我只不過是忘了洗手而已,所以才……」

邊說邊做出隔空舔手的動作。  

哇……

庭卉下定決心開始磨練無聲吶喊的功夫,她終於了解之前不對盤的感覺來自何處,但卻不曉得要將這份堵塞感往哪裡宣洩。

庭卉臉上的糾結,卻教家在好不愉快。

「別忘了,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家在又開始忿忿不平地碎碎唸:「大雨天的,炫耀新車?妳的腦子肯定在撞車之前就壞了。四塊大披薩加一桶烤雞塊、機車修理費、洗衣費,還有我的時薪,妳都得賠償,還有我的小飛俠雨衣,」

家在費力地拎起原本攤在地上的,混雜著泥土的灰色雨水還滴滴答答往下滑落的骯髒雨衣,上面的帽子只剩一小截勉強還連接在雨衣上。

「看!破成了這副德性!」

「紫色的……,上面怎麼沒有粉紅色圓點?」

「幹嘛要有粉紅色圓點?」

「這樣才夠娘啊。」

庭卉大動作地翻身朝向另一邊,眼睛盯著灰藍色的牆壁,右頭部如被機車輾過一般閃過一陣巨型疼痛。這是第幾次了,望著牆壁便出現想要一頭撞死的念頭?

4月4日兒童節,原本應該是歡樂無邪的日子。但這天平白撞邪,卻變成了庭卉一輩子都想詛咒的日子。

明天,還有明天過後,考驗才剛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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