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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續國祚二十年策 (上)

春末小滿,五更已過,鄭州東,中牟縣。

此刻,天色將明未明,黑與藍的交界處,湧起一股宛約輕紗的晨霧,將大地包裹其中。

小小的縣城容不下大軍,武陵王陳載萬及長平王陳載華聯軍位於城郊的營寨,於晨霧中若隱若現,一直連綿至黃河邊。

分別代表陳載萬的紅底金字「萬字」旗,及陳載華的黃底黑字「華字」旗,高聳於各營之頂,正迎風於晨霧上翻滾起舞,仿似萬條巨魚一同遊弋,氣勢磅礡。

就在此時,一隊騎兵自營中如旋風般衝出,直來到附近的山坡上,為首的赤甲武士方人立停定,此人正是有戰無不勝的「軍神」之稱的陳載萬。

陳載萬為光朝第十二代皇帝光宣宗陳樂平的第二十四子,光朝第十三代皇帝光僖宗(光宣宗的長子)陳載和的弟弟,當朝光肅宗陳道求的叔叔。雖則如此,陳載萬四十出頭,正值盛年,遠比已屆天命之年的陳道求為年輕。

陳載萬一頭灰黑相間的長髮整齊地向後梳理,部份以一髮圈收攏,束成了一條馬尾,餘下則散落在頸後,狹長的雙目中,流露出如雷似電的懾人眼神,配合長及鎖骨的鬍子,雖算不上俊俏,卻也煞是好看。

位於其左側、貴為其手下首席謀士、人稱「一點明」的南宮明,遙指黃河邊道︰「千餘年前,「官渡之戰」正是在此處上演。」

位於其右側、貴為其手下首席猛將、人稱「撼山易」的單進豪邁道︰「那主公當重演當年曹公以少勝多之舉,克定中原﹗」

三人中,以南宮明的年紀最輕,剛達而立之年,一派書卷氣,臉型瘦削,卻擁有一雙大得不合比例的眼睛。調兵遣將、行軍佈陣非其擅長之領域,其強項在於能冷靜縱觀全局,擬定行動的優先次序,這剛好可補陳載萬之不足。

單進的年紀與陳載萬相約,身型高大,比身型修長的陳道萬還要高上一個頭。在武將中,他屬於守強於攻的類型,每當陳載萬繞道偷襲時,他總能以一敵百堅守陣地,斷陳載萬後顧之憂,使其得以放膽實施異想天開的奇襲。

二人追隨陳載萬年月已久,關係早超一般主從,已昇華為歃血為盟的親密戰友。

陳載萬心中此刻也是感慨萬千,離當初奉召東出虎牢平亂,事隔只不過一年。

陳載萬不自覺摸了摸懷中妻子織給他的杜鵑花香囊……

然後心中嘆道︰杜鵑枝頭起落間,已教功臣成賊子……

光朝傳至光宣宗時早呈暮氣,隱現亂兆,經濟凋敝,民變四起,中央積弱,地方坐大。傳至光僖宗時,形勢更進一步急轉直下,地方節度使紛紛趁機叛變,連敗官軍,致使敞大的北方,光朝所控區域僅餘關中及關東少數州郡,形勢岌岌可危。光僖宗於憂慮中病逝,由光肅宗接手其爛攤子。

際此危急存忙之秋,光肅宗將僅餘的賭注,押在本身為安西都護府正副節度使的陳載萬及陳載華之上--安西都護府為光朝西陲之地,陳載萬及陳載華自覺不為光宣宗所喜愛,所以當初才會上奏要求派駐此地。自光朝中衰後,安西都護府入西域之路被諸外族勢力如突厥、回紇等阻斷,光朝軍隊亦無力控制天山以北,安西都護府的重要性已大不如前,光朝西部防衛的戰略重心退至肅州、玉門關一帶,安西都護府的角色僅為前哨,是故陳載萬及陳載華名義上為此處的正副節度使,手下將士不過數千。不過,該地多變的天氣、地形及時勢,卻成為二人上佳的鍛鍊場所,短短數年間,二人已參與上百次大小戰役,累積了豐富的實戰經驗。

光肅宗看中的,也許正是這點--相比起都城一眾只懂紙上談兵的所謂上將,歷經沙場喋血、刀光劍影的二人,其實戰經驗以至臨場應變要勝上不止一籌。再者,二人行軍佈陣乃至作戰風格亦不為身處中原的一眾叛軍所熟知,更可收出奇制勝之效。

話雖如此,當初光肅宗破格提拔陳載萬及陳載華,任命二人為平定叛亂的正副總大將時,還是面對不少阻力--首先,「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光朝雖是日落西山,在北方的生存空間備受擠壓,關中之地更猶如風中殘燭,然而其在南方的領土卻是相對平穩,掌虎符者如掌這半壁江山,一旦關中之地一個閃失,光肅宗有了個萬一,「晉室南渡」事件重演,太孫陳盛為年紀尚幼,掌虎符者將成造王者,當為朝中宗室權貴所覷覦。陳載萬及陳載華離京已久,在京既無人脈亦不屬任何派系,自然難獲各派系支持接納。其次,陳載萬及陳載華亦無統率以萬計大軍之經驗,須知道但凡是大型合戰,均需指揮數個軍團協同作戰,而二人一無聲望二無人脈,亦或難以駕馭都城來自各派系的官軍。

就此,光肅宗耍了漂亮的兩著--首先,他將宗室中聲望最隆、權位最高的安遠王陳載祥,調配西川。陳載祥雖覷覦權位,然更想明哲保身,西川民豐物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雖難言百年之運,然或免甲子之憂,於其願足矣,是故此番調配,可說是一拍即合。其次,他籍宰相王左輔之子王麟丟失安陽之罪名,將王左輔貶為中書,同時將原中書謝兆鑫升為宰相。王謝二家本為開國功臣,光朝初期,基本上是二家輪流擔任宰相一職,到了光朝中葉,謝家開始式微,漸漸再無人擔任宰相,甚至出任三省六部,來到光肅宗一朝,才再出了個謝兆鑫,是故這番變動,可說是將都城傳統士族勢力的權力架構分佈來了個大洗牌。光肅宗這兩著過後,朝中宗室權貴頓成群龍無首,猛虎無頭,提拔陳載萬及陳載華,已再無阻力。

而光肅宗這下大膽押的寶,亦成功地為光朝漂亮翻盤--只短短數年間,陳載萬及陳載華二人不斷以小勝多,席捲整個關東,收復不少失地。後世賭坊中廣為流傳的「十賭九輸千金散,一仗圍骰萬玉回」,指的就是這件事。

然際此關鍵時刻,卻發生一件千古不解之事--十分賢明的光肅宗忽然像是換了個人,變得無比昏庸,竟然沒來由地與陳載萬及陳載華二人產生嫌隙,先是頻頻自都城派人前往接管二人的領地,再而不斷催促二人儘快展開新一輪的攻勢擴大戰線,更要命的是,自都城輸送往前線的軍需補給,亦開始出現明顯是托詞的延誤甚至減量。正所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見」,陳載萬及陳載華二人有見及此,便把心一橫,來個「陳橋兵變」重演,陳載萬被眾人擁為領袖,掉轉槍頭,反攻都城。

不過,陳載萬亦深明,此著雖是為勢所迫,卻終究是下下之策--反攻都城不難,然江南諸宗室勢力是否承認其繼承大統,聽其號令,則屬疑問。需知道由都城而來的軍需,十有七八,其源頭實出自江南,他們二人這些年來打下的領地雖廣,不過久經戰亂,經濟凋敝,生產低下,是故若無江南諸宗室勢力的支持,洛陽將形同孤城孤軍。

若是如此,那縱使順利打下都城,也只不過是比光肅宗多活一點時間而已,而且還要平添亂臣賊子的罪名,遺臭萬年……陳載萬心想。

似是察覺到陳載萬翻滾激盪的思潮,南宮明開口道︰「主公,攻下鄭州城,洛陽將是咫尺之遙,推翻昏庸的光肅宗,光朝才有希望。」

單進亦插口道︰「主公仁德,天下皆知,皇上無道,我方有義,出師有名,眾望所歸,克定都城,各方人等當以主公為馬首是瞻﹗」

南宮明接著拍馬趨前,在陳載萬耳邊低聲道︰「主公,喉涸不思饑,腹空莫慮寒啊﹗」

南宮明此言一出,如雷貫耳,陳載萬連忙收攝心神,正要下令,卻忽然想起一事,又回過頭問道︰「侯爺,今天怎麼不發一言了?」

侯爺就是人稱「獨眼彌猴」的侯典,侯典年紀已屆天命之年,然幹勁卻不輸單進等一眾後輩,其標記為其以古錢遮掩的瞎眼,當中滲透出的寒光,較大多數人的明睜的雙目還要攝人,故素有「瞎眼可攝魂,獨目能奪魄」的美名。

眾人中,只有陳載萬知道,侯典這空洞的眼窩不只可以攝魂奪魄,更可以洞悉常人難察之事物……

當年陳載萬還在安西都護府的時候,曾與侯典一同於沙漠夜巡,途中遇上伏擊,侯典以一記遠箭,擊殺千步之外的敵軍首領,成功化解了危機--陳、侯二人皆深明這已無關射術,而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沙場觸覺。

「侯爺,你到底是怎麼射中敵軍首領的?」陳載萬事後問道。

侯典回頭瞄了陳載萬意味深長的一眼,邊驅馬前行邊道︰「不瞞你說,我搭箭後,有人說︰「放弓。」我便放弓了。」然後嘆了嘆口氣才再道︰「我也給弄糊塗了--自來到安西後,總是有種回到家鄉之感,眼前一切,無論是斷城殘壁,還是已乾涸的河湖,乃至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皆彷彿昨日梧桐似曾相識,而今夜之異事,亦實不是首次。」

侯典的聲音夾雜著風聲自前方傳來,更增添一種詭異感︰「這一路下來,我慢慢生出一個奇怪的想法--佛家不是有輪迴之說嗎?也許我的前世、甚至前前世,皆編駐此地,而往日的戰友,則已長埋黃沙,化作了幽冥,暗中護佑我這故人趨吉避凶……」說到這裡,侯典頓了頓,才又低聲接續說下去︰「若此想法當真,那我其實只不過……是另一個同樣擺脫不了前世業障,得生生世世徘徊此地的『老鬼』而已……」

此刻星月無光,夜風吹拂之下,忽明忽暗的火把光映照在眾人臉上,將環境氣氛襯托得更加詭異、荒涼。

「黑夜漫行廣漠中,

旁人不及遠石親。」侯典低吟道。

「風聲傳來及時語,

鬼影似是故人來。」陳載萬將詩接了下去。

侯典訝然回頭一望,對上陳載萬的視線,然後心領神會。

事實上,陳載萬亦正是憑藉這種玄之又玄的沙場觸覺,才得以開展其接二連三、異想天開的奇謀突襲。

二人皆是同道中人,能從風雨山河中聽出弦外之音。

故此,此刻,陳載萬也極想知道,侯典心中是否亦懷有和他一樣的、那一種縈繞不去的愁思苦緒。

侯典聞言顯出一種極其複雜、像是苦思良久不得其解的的表情,心不在焉,眼神空洞,語帶猶豫道︰「主公,也沒甚麼特別的……只是……只是……」

陳載萬心中立時一沉,追問道︰「侯爺但說無妨。」

侯典聽罷先是一怔,最後擺出一副豁出去的姿態道︰「主公,屬下只是納悶,大戰當前,何以長平王仍遲遲未至?」

南宮明插口道︰「侯爺勿憂,昨夜來鴻,汴州早前豪雨,長平王主軍受阻,然昨日雨過天晴,長平王快馬加鞭,大軍已至鄭汴之交。況華旗六將--趙達開、馬成展、關月明、張翼翔、黃嘉庸、魏封平--關、張、黃、魏四人已進駐此地,就算長平王來不及參戰,單憑我軍及關、張、黃、魏的部隊,取鄭還是游刃有餘。」

單進也插入道︰「陳道求那廝,其軍號稱二十萬,實為烏合之眾,當中不乏臨時拉雜成軍的老弱傷殘之士,能戰者不足十萬。反觀我軍,不計長平王主軍,仍足十萬,且為久經沙場的精良將士,兼氣勢如虹。陳道求那金玉其外的螳臂,焉能擋主上那順勢篤定中原、中興光室的猛車?」

陳載萬亦心想,據斥侯回報,陳道求軍已出現逃兵潮,士氣之低可見一班,現時全靠都城的直屬子弟兵支撐大局,不過按目前形勢,開戰前尚且還能勉強保持軍容,一旦接戰,應是一觸即潰之局。誠如南宮明所言--不,單許其一軍--陷鄭當如反手折枝,是故陳載華之延,確不足為慮。

亦因此,陳載萬確信,侯典所慮之事,當實非長平王之延,而是另有緣由。

或許和他一樣,又是那玄之又玄的沙場觸覺……

就在此時,一下尖銳的嘯聲劃破長空,陳載萬連忙舉頭張望。

只見一老鷹,正發出似笑非笑的奇怪嘯聲,朝旭日直衝而去,然後圍繞太陽起落不定、盤旋翻飛,狀甚怪異。

「主公、侯老爺子?」南宮明疑惑問道。

陳載萬聞言如遭電殛,對上侯典的視線,然後心領神會。

陳載萬勉力壓下心頭上冒起的不安之感,然後沉聲下令道︰「沒甚麼,吹響號角,進軍鄭州吧﹗」

***

鄭州城郊,嵩山山腳。

光肅宗陳道求的主力部隊現時駐紮於鄭州城內,部分前哨部隊則佈防於通往中牟縣的交通要點。

陳載萬揮軍劍指鄭州城的消息,到達光肅宗軍大本營的時候,正指揮陳道求,以及副指揮三皇子陳興平,人皆不在鄭州城內。

而此刻在鄭州城前往嵩山的大路上,正捲起陣陣塵土,一隊為數約二百人的騎兵正馳騁其上。

這些騎兵皆是騎術精湛,體格魁梧,身上穿著上等的盔甲,腰佩精鋼打造的寶劍,實為精銳中的精銳,除御林軍外別無他選。

隊伍為首者手上持著皇室專用的金底黑字「光字」旗,亦進一步印證領軍者當屬皇室要員。

「周將軍,還要多久才到嵩山山腳?」

「回三爺,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另一人補充道︰「繞過前方的那片樹林,便可看到嵩山山腳的了。」

問話者眉清目秀,輪廓分明,鼻子筆挺,隱泛貴氣,正是三皇子陳興平。

而回話的周將軍為其心腹周拒,另一人為其另一心腹車護。

二人皆是都城出身,經武試入仕,與一般世襲、或靠關係入選御林軍者不同,有一定實力,亦具實戰經驗,故為陳興平所器重。

周拒的特徵為其一臉濃密粗豪的髭髯,其武為敵人所忌,有以一擋百的實力,戰場上是寸步不離陳興平。

車護的特徵為其左邊臉上一條觸目驚心的難看疤袈,勇悍之餘亦兼具謀略。

陳興平聞言嘆了一口氣,深鎖的眉頭越發凝重。

兵貴神速,一盞茶的時間,足以論成敗,定生死……

周拒及車護皆知緣由,同默不作聲驅馬前行。

早在昨晚,陳興平就已經收到斥侯回報,得知長平王主軍出現延誤,陳興平心知機不可失,連夜急召周拒及車護商議,擬定進襲的方案。雖則如此,幾日前,陳道求已移駕嵩山山腳的一間寺院中,陳興平無法立即取得虎符揮軍出擊,是故向嵩山那邊一連發了好幾份急報,請求陳道求下旨頒符許可出擊,不過,這幾份急報卻如泥牛入海,不見回音,陳興平遂決定動身出發前往寺院,直接面聖求旨。

事實上,陳興平對取勝不存厚望,不過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趁對方陣容未整,主動出擊,以爭取半分勝機。

陳道求眾多兒子中,只有陳興平是有份直接參與陳載萬及陳載華的平亂大軍,對陳載萬及陳載華,以及其將士軍容,陳興平有透轍的了解︰首先,陳載萬及陳載華的領軍能力,絕對是在他們父子之上。以將論將,陳道求今次隨行的心腹股肱,例如侍中陸子房、兵部尚書孫懷谷、御林軍正副將董士元及馬立甫,以及他自已旗下的周拒及車護,與陳載萬及陳載華旗下的「三傑六將」--南宮明、單進、候典、趙達開、馬成展、關月明、張翼翔、黃嘉庸及魏封平相比,並不是處在同一級數--陸子房及孫懷谷不失為忠義之能臣,不過對比思慮周詳、算無遺策的南宮明,二人仍是有所不及。世定家子弟出身、實戰經驗不多、勇武謀略皆乏善足陳的董士元及馬立甫,論實力,更是連幫單進等人提鞋的資格也沒有。周拒及車護有勇有謀,奈何火候未夠,暫難能與單進等人爭一日之長短。

最後,雙方軍容的分野,更是令人絕望的大,單從數字看,我方二十萬,對上對方十五萬,我方似是佔優,但這二十萬人中,只有為數一萬人的御林軍,以及為數四萬人的都城虎衛軍尚算精銳,其餘十五萬人由後勤人員、役夫、地方治安人員、囚徒乃至一些老弱傷殘之士,臨時拉伕填塞而成,根本沒有作戰能力。更要命的是,在那為數五萬人的核心部隊中,亦不乏同情陳載萬及陳載華之士--當中包括陳興平本人。對於陳道求針對陳載萬及陳載華的削權奪地之舉,陳興平是極力反對的--這些年來跟隨陳載萬及陳載華南征北討,雙方已建立了深厚的情誼。撇除私情,在他眼中,二人既為宗室一員,亦確有中興光室之心及能力,亦斷無猜疑逼害之理。是故當他收到風聲,得知陳道求有意除去二人,大為詫異下,當下便立即啟程,連夜趕路回京面聖。想當然,陳道求沒有收回成命,反而怪責他貿然回京,引起陳載萬及陳載華的警覺,差點壞了大事,將他軟禁在府內。

是故當陳道求任命他為這次遠征軍的副指揮時,陳興平心中也是大惑不解。

不過觀乎陳道求其後的部署,陳興平登時茅塞頓開。

由於光肅宗的太子陳興文早逝,皇位繼承權遂落在尚是稚兒的太孫陳盛為身上。陳盛為被任命為陳道求出征時的監國,留在都城處理朝政。皇二子陳興武及皇四子陳興隆亦以太子太輔的身份,留在洛陽。

自己怕且是被父皇挑選作為這二十萬陪葬行列的一員吧?陳興平心想。

二哥等人想必已準備好,一旦敗訊傳來,就會立即南渡以續國祚。

敗訊……

陳興平可以想像︰軍中士氣現時是差無可差,如上所述,二十萬大軍徒具虛名,首先,拉雜成軍者甫接戰將四散逃逸,逃逸的氣氛將如瘟疫蔓延,二十萬人將減半成十萬人,其次,軍中亦不乏同情陳載萬及陳載華者,壁上觀、陣前倒戈者將不在少數,倒戈的氣氛將如瘟疫蔓延,十萬人將再減半成五萬人。屆時,是五萬對上十五萬,本有意一戰者勢將動搖,到時我軍人數將急轉直下,二萬、一萬、五千……

不過,若不是陳道求勉強濫竽充數,造成表面上的人數優勢,維持基本的士氣,此刻肯定更早已潰不成軍。

這場戰役,不消半日應可分出勝負,留在自己身旁戰至最後一刻者,又會有何人?

周拒及車護亞二人,會為自己力戰至咽下最後一口氣嗎?

心神恍惚間,陳興平一行人已來到嵩山山腳前。

御林軍早分兵在山腳要道處佈防,在此駐守站崗的御林軍副將馬立甫隔老遠已認得那金底黑字「光字」旗,連忙趨前迎接道︰「三爺,卑職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陳興平縱身下馬道︰「大戰當前,俗例可免,父皇沒收到我的急報嗎?」

「收到是收到……」馬立甫顧左右而言他地道︰「不過……」。

陳興平聞言嘆了一口氣,然後逕自走往御林軍設立的休憩處坐下。

陳興平嘆的這一口氣,平常可算是犯了大不敬罪,不過際此動盪時刻,亦無人有心思追究。

陳興平甫坐下,一名御林軍便呈上一杯微溫的普洱以及一碟糕點。

陳興平沒這閒情逸緻,揮退了那名御林軍,對馬立甫皺眉問道︰「呆站在這幹甚麼?還不去通傳?」

「回三爺……寺內的祈福還在進行中,皇上有命,在此期間,任何人等,就算是三爺你……也是不得打擾,所以,請恕在下……」馬立甫囁嚅道。

陳興平聞言拍桌大喝道︰「就是因為這樣才不去通傳我的急報?武陵王及長平王的大軍都兵臨城下了,你還只顧著自己的頭顱?一旦打了敗仗?汝之頭顱還能安坐於項上乎?」

面對陳興平的一頓痛罵,馬立甫只是繼續垂手恭候一旁,無動於衷,默不作聲。

陳興平正想硬闖,那人的身影忽然映入眼簾……

一年前,那人也曾來到宮中,為陳道求獻上翻盤之策。

當時,陳興平也在場……

***

一年前,冬初大雪,二更剛過,洛陽城陳興平府第。

陳興平正在睡夢中,忽然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陳興平邊揉著惺忪睡眼邊起床問道︰「誰?」

近侍張健應答道︰「王爺,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林公公來到府上了。」

陳興平心想︰司禮監的林善之?這種時候?

「小張,現在是甚麼時候了?」

「王爺,二更剛過。」

陳興平聞言立時睡意全消,林善之此時來到其府上,當與軍機大事有關,且為十萬火急之事。

陳興平旋即下床呼叫道︰「小張,你進來助我更衣,小李,你立馬去提盤暖水來。」

整裝完畢,陳興平草草洗了個臉、漱了個口,便即趕去主廳。

陳興平甫踏進主廳,林善之已迎了上來。

眾多內侍中,陳興平對林善之的印象最好,穩重而寡言,事實上,自光僖宗起,林善之便一直擔當司禮監的掌印太監,足證其才幹獲各皇認可。

不待林善之開口,陳興平已搶先問道︰「是前線生變?」

因各地方節度使的叛變,中央軍近年在關東節節敗退,關中前沿戰線成為最後防線,然則近月起這條防線也吃得很緊,處於風雨飄搖的狀態,若然連這條防線也失守,根據早前擬定的策略,陳興平將率軍離京於洛口佈防,是故他才有此一問。

林善之答道︰「一等機密,王爺且隨小的入宮面聖。」

陳興平心裡狐疑︰若是前線生變,林善之當下便應頒下聖旨,著他率軍離京於洛口佈防,難道是父皇另有要事找他商議?

陳興平想破頭也想不出,此時此刻,除了前線軍情外,會有甚麼事情是父皇需要急著召他入宮商討的。

「二爺跟四爺也獲召了嗎?」

「小的在來這裡的路上,已先行頒佈聖喻於二王爺跟四王爺了。」

「那三省六部的人呢?」

「皇上只是召你們三人入宮,箇中原因,小的也不清楚。」

陳興平越發不解了,他幾可肯定,商議當是十萬火急之事,然則宰相王左輔、中書謝兆鑫、尚書僕射方允文、侍中陸子房乃至兵部尚書孫懷谷等人均無一獲召,父皇這是甚麼葫蘆裡賣甚麼藥?

陳興平強壓下心中的疑問,連忙跟隨林善之入宮。

途中,陳興平好幾次想發問,但都被林善之堅定不移的表情阻截下來。

進了皇城內宮後,林善之卻不是領陳興平前往陳道求的寢宮「乾盛殿」,反而是沿著圍繞「映天湖」的迥廊,向御花園的深處進發。隨行的御林軍早在「映天湖」迥廊的入口處止步不前,想必是林善之早有吩咐,陳興平深知林善之不會多透露半句,亦不多問。二人在御花園再走不了一會,便來到一烏燈黑火的園落前。

園落規模不大,圍牆樹叢後,隱見一主建築物。

雖然陳興平是在宮外長大,不過對皇宮的地貌心中仍有個大概,然而眼前的園落,並不在他的認知範圍內,遂以眼神詢問林善之。

林善之輕聲答道︰「此園無名,僅建成於數月前。」然後示意道︰「皇上在內恭候多時了,三王爺請進。」

陳興平正想舉步,卻見林善之紋風不動,遂訝然問道︰「林公公不進去嗎?」

林善之搖頭道︰「今晚內裡只會有皇上以及你們三人。」

須知道司禮監掌印太監的其中一項職責,正是負責處理文書相關事宜,但凡陳道求需頒佈聖喻,動筆草擬聖旨者便是林善之,是故大小會議林善之從不缺席,亦因此,相較宰相王左輔等人,林善之的缺席更教陳興平吃驚。

陳興平的狐疑升至頂點,然則既來之,則安之,陳興平遂大步踏進園落內。

相比園落外,園落內更是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陳興平僅靠手持的提燈照明前路。

穿過一小花園,轉眼間,陳興平已來到主建築物前,此時,內裡正傳出細微的談話聲。

此際萬籟俱寂,陳興平耳力亦不賴,隱約察覺到建築物內,除父皇、二哥及四弟外,尚有一人。

陳興平快步走到門前,在門上敲了一下並道︰「父皇,是兒臣。」

「進來吧﹗」門後傳來陳道求的聲音。

陳興平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敞大的廳堂,陳道求與一陌生男子正坐在廳堂正後方的太師椅上,隔了一段距離,陳興武以及兩名稚兒分立二人之旁,陳興隆則站在再遠一點的地方,正為炭爐添炭。

陳道求一頭花白的頭髮,臉上星羅棋佈著歲月刀鑿之痕。與宣、僖二宗不同,陳道求頗有奮發圖強之心,早在太子時期,已助僖宗處理國事,登基後,陳道求更是加倍勤於政事,常通宵達旦批閱奏章。經年累月如此,加上憂國憂民的無形壓力,其雖生在帝皇之家,卻無帝皇之相,雞皮鶴髮,形容枯槁。雖則如此,其炯炯有神的雙眼依舊目射奇光,映照其心中的帝皇之氣,並沒有受危難困境所挫,仍是絲毫不減。

在陳興平眼中看來,那素未謀面的陌生男子,其衣著打扮甚是古怪,頭上纏著白布,只露一目,身披一件大白袍,只露出左手,然裸露的手臂上,卻留有矚目驚心的燒傷痕跡。這樣的衣著打扮,與洛陽市集常見的回回甚像,而此人全身上下包裹得如斯嚴密,陳興平也難斷其是否中原人士。甫踏進廳堂,那蒙面人的目光隨即掃來,陳興平與其眼神相交的一瞬間,心頭立時一顫--陳興平只感到那眼神深邃如海,其飽含的智慧似高如崇山,只是驚鴻一瞥,卻已在其心頭留下沒齒難忘的烙印。

那蒙面人身旁的兩名稚兒,其衣著打扮與那蒙面人一模一樣,僅露出雙目,雖眼神不及那蒙面人凌厲,然亦流露出一種懾人的的沉穩氣度。需知二人眼前乃當今聖上,一般稚兒當已誠惶誠恐、甚或顫慄不已,然二人依然坐懷不亂,可知他們絕非得閒之輩。

陳興武臉露不悅之色道︰「軍機大事,怎麼這樣好整以暇,珊珊來遲?」雖是深夜急召,然則陳興武上至頭冠,下至華服,無一不井井有條,可見其一絲不苟的性格。陳道求眾子之中,以陳興武最為英偉,粗眉大眼,鼻直如峰,單從外表論,陳興武不失為氣宇軒昂、風流倜儻的貴公子。鑑於太子陳興文早逝,一眾王子中,以陳興武輩份最高,他亦好強調此點,對其他王子,常以領袖自居,他此番對陳興平的呵責,便是此心態作祟。

陳興隆上前將門關上,邊道︰「三哥,父皇有命,今晚之事,再無他人知悉。晨光初露,明日之後,這裡將成書齋。」陳興隆的外貌與已逝的陳興文相近,仿似以一池濃墨勾劃出的雙眉,以一碟朱砂點綴出的雙唇,一派儒生氣質,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可能是神似陳興文的關係,一眾王子中,太孫陳盛為與他最為親近。雖是位居上位王子之列,不過就與陳興平一樣,並無陳興武般的架子。總括而言,陳興隆為人低調,也沒有甚麼特別出眾的地方,整體予人四平八穩之感。不過,陳興平總是隱隱覺得,陳興隆城府不淺,實不簡單。

陳興平細心一看,敞大的廳堂內,只有那麼一張太師椅,確符陳興隆所言。

待陳興隆關上大門後,陳道求擺出一副陳興平之前所未見的謙卑恭敬態度,向那蒙面人垂詢道︰「『明性』先生,人齊室暖,計將安出?」

陳興平心靈剔透,一聽陳道求此言,立明出席此秘密會議之人選,非出自陳道求,而是那被喚作「明性」先生的蒙面人之口。

這亦令陳興平倍添納悶--這位「明性」先生到底何德何能,竟能被父皇視之為上賓?不,「上賓」一詞或許還不夠貼切,假使諸葛武侯再世,親臨此廳,其所受的禮遇,怕且也不過於此。

此外,自己一則與那蒙面人素未謀面,二則亦非陳道求的文武重臣,對於何解自己能夠雀屏中選,出席此秘密會議,陳興平一時間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陳興平心念電轉間,廳中忽然傳來一陣空靈的風沙聲--回過神來,才發現「明性」先生正以一副嘶啞殘破的嗓子應答道︰「道求,汴失在即,汴失鄭危。理論上,局勢下一步的發展應是鄭危及都,不過,天時地利人和俱往有利的方向發展,汴失之日,反成死局重生之契機,翻盤指日可待,汝大不必憂。」

陳道求聞言大喜道︰「願聞其詳﹗」

「明性」先生續道︰「寒鋒擋道,天時助汝。這幾天內,北方將迎來百年一遇、為期長達兩個月的降雪期,這一來會造成行軍不便,二來亦會增加叛軍補給的壓力,前線壓力可望驟降。」然後話鋒一轉問道︰「道求,我之前來信,要你在早前秋收之時,著南方諸州多上納之糧,已備妥乎?」

「已備妥,就在京畿之南,重軍守備。」

「明性」先生聞言點頭稱善︰「成﹗都城在望,敵心自離,地利助汝。叛軍中並無一具足夠人望之共主,汴失後,汝應擺出棄鄭保京之態,向叛軍灌輸可對鄭予取予求的想法,基於鄭危及都的推論,眼見號令天下在望,叛軍內部十之八九將出現內鬨,在決定性的一戰前,先自削力量,推高我們的勝算。」

「哼,」陳興武按捺不住插口道︰「假若寒鋒未能擋道,叛軍沒有內鬨,鄭州空虛,不等於是中門大開嗎?先生這些部署,未免太過兵行危著了吧?」

「二皇子此言甚是。不過,此天時地利均只為前菜而矣。無論這兩道前菜上菜與否,主菜還是會上桌的。」

「主菜?」陳興隆訝然問道。

「就是京畿之南的儲糧吧?」陳道求代為答道。

「對,道求。汝要全軍盡出,然後死守鄭州,以京畿之南的儲糧,打消耗戰拖垮叛軍。」

「先生,這種打法,充其量只能守平吧?鄭州城不高牆不厚,雖說是守城戰,但消耗不會比叛軍低。再者,叛軍兵力,約在二十萬上下,京畿之軍,即使全軍盡出,最多只有八萬多人,消耗戰後兩軍皆損,就算有心反攻,從兵力上看也是力有不逮吧?」陳興平不解問道。

「將庸難御眾,兵雖多,亦如烏合之眾。將良統萬軍,猶如臂使指,兵雖少,將強兵精志昂,則可克倍數於己之軍。」

「哈,」陳興武聞言搖頭苦笑道︰「言下之意,即是以良將克服這兵力上十多萬的鴻溝吧?不過,我還真是孤陋寡聞,竟不知我軍中有此等良將﹗」

「有,」陳道求再次代為答道︰「就是身任安西都護府正副節度使的陳載萬及陳載華﹗」

「父皇,這二人是誰?是宗室成員嗎?再者,安西都護府不是我朝邊陲之地嗎?西部防衛的戰略重心不是在肅州、玉門關一帶嗎?安西都護府不過徒具虛名,府小將微兵寡,如何能成救危之良將?」陳興武追問道。

「不是『明性』先生提起,寡人也忘記了我朝竟還有此二人﹗他們是吾父的第二十四、五弟,輩份上,寡人還得稱呼他們一聲皇叔。他們離京已久,你們當對他們毫無印象。」

「不過,父皇,這幾年西線太平,並無急報,說此二人是良將,有何根據?」陳興隆追問道。

「根據就是『並無急報』,」「明性」先生應答道︰「這非關西線太平,而是陳載萬及陳載華先發制人,以少勝多,壓下外族。」

陳道求眼中露出熾熱的光芒,像是發現獵物的獵人一樣︰「紀錄是百戰而無一敗﹗」

「將雖良,但能用?」陳興平插口問道︰「首先,抽調他們回京,西部防衛即現空白。再者,這樣破格提拔他們,宗室重臣中亦必有阻力吧?」

「興平,寡人已拿到西域諸外族勢力如突厥、回紇等的盟書了。代價是絲路交易的利益中,予他們較大的甜頭,代價不菲,但眼下倒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至於宗室重臣的阻力……」陳道求將目光轉投「明性」先生︰「人和將至,阻力將除吧?」

「宗室方面,你們父皇已經向宗室中聲望最隆、權位最高的安遠王陳載祥提案,將其調配西川。汴州的敗訊傳來後,他勢必會接受提案。至於重臣方面,守汴者為宰相王左輔之子王麟,汴州丟失,足以將其降職。除去此二者,朝中宗室權貴頓成群龍無首,猛虎無頭,提拔陳載萬及陳載華,將再無阻力。」

原來如此,也難怪這夜會,無一宗室重臣在場了……陳興平心想。

陳興平還留意到,父皇與那「明性」先生之間有著某種默契,應是舊識。不,此夜之前,他們還應曾碰面,就算不曾碰面,亦應曾互相通訊。而「明性」先生此刻所受的禮遇,則應是建立於之前在某事的功勳上。

「『明性』先生,真是單是起用此二人,就足以扭轉乾坤,反敗為勝嗎?」陳興平追問道。

陳興平語音剛落,廳內氣溫仿佛瞬間急跌至冰點,火爐中的烘烘烈火亦無助驅寒生暖。

陳道求凌厲的視線投向陳興平上下掃射,弄得陳興平遍體生寒。

不一會,「明性」先生輕描淡寫地以風沙吹破寒冰,徐徐道︰「致勝之機,事關機密,還望各皇子守口如瓶--叛軍糧倉在衛州黎陽,決戰之地即在黎陽,陳載萬及陳載華將早叛軍半日抵達該地,初伏而後揚,叛軍初不察而後覺,為保糧倉,勢連夜兼程--將庸兵疲糧缺天寒,敗局已定矣。」

「你們三人切記守口如瓶,對妻小亦如是﹗」陳道求嚴厲叮囑道。

然後陳道求又吩咐道︰「興武,汝需留京,助推人和。興平,待叛軍自亂後,汝需赴鄭,固守鄭州,不求有功,但求不失,吸引敵軍主力,打一場消耗戰,為日後之決戰,打下穩固根基。興隆,汝需京南,鎮守糧倉。」

陳興武三人齊聲應是。

「寡人跟『明性』先生還有事商談,你們先退下吧﹗」

「你們也先出廳等候吧﹗老師隨後便來。」

接著,陳興武三人以及那兩名稚兒便魚貫步出廳堂。

那兩名稚兒走在最後,順手關門,廳堂外的花園隨即墮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忽然,陳興平左手一緊,某人將紙卷塞入其手中。

陳興平立時會過意來,也不作聲,將紙卷穩妥收於懷中,繼續前行。

與陳興武二人在皇宮門口分別後,陳興平不一會便回到府上。

陳興平沒有回房,反而獨自一人走到西廂書房,取出懷中紙卷細讀。

只見紙卷上面寫曰︰「汝為天所選,有三次機會左右時局,是亂是興,端乎君之所擇。『明性』先生字。」

***

爾後,一切如「明性」先生所言︰汴州失守的消息,在第二晚傳來。安遠王陳載祥翌日便接納了提案,調配西川。這其實亦產生了連鎖反應,宰相王左輔頓失有力盟友,而王左輔亦因其子王麟丟失汴州一事,遭貶為中書,獲委任為新宰相者,為京城傳統士族、但勢力早已式微的謝家的謝兆鑫。接著,北方果然出現百年一遇、為期長達兩個月的降雪期。陳道求沒有增兵鄭州,亦真的導致叛軍內部分裂,部分互相攻訌,甚至退出聯軍。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在短暫而具打擊性的內鬥過後,叛軍隨即勉強揮軍攻鄭。陳興平立時走馬上任,在天時加上叛軍內耗的幫助下,陳興平這守城戰打得比預期輕鬆。不久,陳載萬及陳載華獲委任為平亂軍的總、副總指揮,在「黎陽之戰」中取得大捷,為光朝官軍之後的反攻揭開序幕……

***

在遠方的大道上,三人三騎映入陳興平的眼簾。

雖是隔得老遠,陳興平基本上已立即認得那酷似回回的打扮……

就在這山雨欲來、戰意甚酣的一天,名垂千古的「續國祚二十年策」,橫空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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