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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據說這裡有嫌疑人?

      星曆永順四年,不見先皇當初篡位,混水中攪出螳螂捕蟬的魚鳥。繼承王位時的河清海晏,恰也是由於危亂中誕下的長子、次子死亡,長女因婚姻放棄權力,拼湊出冗長而傲慢的紅地毯,給予繼位的新皇,至高無上的冠冕。在媒體面前,萬眾矚目的登基以後,新皇終日為政務繁忙,自詡明君,以為統治實則到處插手,不論哪個階層,都可以發現這位急不可待證明自己的皇帝手筆。

      不過,這從來不是本書的重點--

      重點是,先皇安排的首席大法官,於別墅被人刺殺。

      窗前熹光鳴鳥,映出翠綠鮮活的美麗風景,在辦公室嘆息的老者,負手背對心愛的學生,道:「現在這事落到你頭上,乍以為是好,終不過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也不多說什麼,你自己明白。」

      「是,」年輕人頷首,朝氣蓬勃的俊臉,弓形唇勾起淺笑,正經八百的樣子,偏在眼裡透出黠智,「無非是不鬧事,不折騰,上鋒說什麼,便做什麼,妥貼為敬愛的尊長討回公道,鄭重奉上以真相為名的奠禮。」

      他似是不懂老人的愁緒,把老者弄得又氣又笑:「就你這個脾性!你真以為很行?」

      「老師您的顧慮,我也不是不清楚,」夏毅然語氣舒緩:「出身寒門,背後沒有靠山,又因為被新皇看好而被視為眼中釘。老師,您擔憂我擋到世家的路,我理解您,可這也是早晚會遇上的事,我又怎麼能放棄這樣的機會?」

      鄭禹川沉默半響,苦笑:「被你那小未婚妻勸的吧?就沒想過穩紮穩打?」

      夏毅然收起嘻皮笑臉的態度,堅定道:「是我自己的決定。」

      「別騙我,」鄭禹川揉著太陽穴,離開窗檯,坐到主管椅休憩,「要不是她和她的家族,你的名字能跑到陛下耳邊?」

      夏毅然無從辯解,也無須辯解。他微微一笑:「小嬋一直是個好女孩。」

      夏毅然口中的小嬋,梁家人,名喚月嬋,清麗的容顏成為夏毅然終端機屏保。兩個人雖然從未經歷愛情階段,卻已經決定要訂下婚契。當年,他們在大學初識,十分清醒的判斷對方價值以後,落魄而選擇保新皇的貴族世家,與家境貧寒、渴求鯉魚躍龍門的少年英才,堪稱是政界合作的亞典型聯姻。

      鄭禹川明白,不摔一跟頭,這年輕人永遠學不會穩當,只稍落寞道:「別太冒進。」

      「好的,老師。」夏毅然欠身示禮,「暫時不能去師娘那吃飯了,請代我向您的曾孫問好。」

      「滾你的吧!」鄭禹川指著虛空投射的影像,笑罵道。

      夏毅然回手一個軍禮:「遵命,長官!--」

      話音戛然而止,極簡至清冷的文書辦公室,寥寥剩下一位枯槁老人,獨坐案前,追憶往昔動盪年份,無力接受這個終將不屬於自己的時代。

      另一頭。

      夏毅然鬆懈地朝後仰躺,V領的家居服一派休閒,他用胳膊作枕,調整到舒服的姿勢,朗目分明,眉眼呆看艙房的天花板。實話說,這還是他初次出差到外星球,過去是連港口都沒走過一遭,畢竟住在首都星,他所想要的東西是應有盡有,即使家境貧困,於學業上仍然是一路順遂。

      譬如,任職檢察官時,嫌棄這工作瑣碎事多,也很快就被國家指派,參與次等礦產星追查工作。

      至於嫌疑犯,嘛……

      「雖說是弒父案,」夏毅然思量時,手也不忘取出資料,「不過,犯案動機到底是什麼?」

      滯空的雕龍1.0系統,海藍色麟質預設面板,突出白紙黑字的文件檔案,最顯眼的附件插圖,少年人的證件相片,十八歲上下,對著鏡頭微笑,眉清目秀的煞是動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灰紫色的嘴唇,蒼瘦的臉,與那眼皮下兜著的青影。

      活脫脫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

      系統精靈晃悠悠走到螢光筆標註地方,提醒道:「根據警方調查,作案時間上午十點到十二點,范聖傑法官大人獨自在宅,看望范冰卿先生的生活景況,期間,除卻范冰卿先生,無人進出劍蘭花別墅。」

      夏毅然怔忪,把系統精靈隨手關了。公家的系統到底一點不好,每回自動更新,都得調整調整使用習慣--至於精靈AI的提點,遵循備註欄,頂多加上敬稱的嘮叨,算什麼提點。

已經滾瓜爛熟的案件背景,夏毅然早已不需要無謂的輔助功能。

      九月,二十二日,秋,晴朗,降雪機率95%。死者名字范聖傑,六十七歲,正值壯年。被發現時,正倒在一樓書房,窗戶未關,後腦杓遭受重擊,頭骨有碎裂骨折跡象。基於管家機器人的歷史紀錄,刨除節假日,范法官唯有妻子生、忌日,與獨子生日,才會抽空探訪兒子養病的鄉居別墅,也是行程表中少數規律的活動。

      尊夫人正巧亡於九月,不知道是幸也不幸,一家三口都在不同年的同一天撞上大運,唯一倖存的嫌疑人范冰卿,現今躺在厄涅戈礦產星球的濟世醫院,昏迷不醒,臥病在床。

藉以醫療報告,儀器掃瞄嫌疑人的精神波,檢驗結果,確認波動與范聖傑法官一致,或恐就是受害者臨死前的自我防衛,導致兇嫌得手以後,意識海遭到損害絮亂。

      簡而言之,殺人者,人恆殺之。

      若撇開死者身份,父子鬩牆還不算是危言聳聽的案件,模糊只在倫理方面。不過,新皇為了表明對先皇的景仰,甘願花錢贈與首席法官一個體面,也就不著急於定案,務必要給予嫌疑人充分解釋的時間,最好能讓范聖傑法官留個後代。

      「老師可真是擔心錯地方,」夏毅然每逢獨處,時常會喃喃自語:「這種案件,還能怎麼處理?無非是按章辦事。」

      待到他去濟世醫院,充其量是耗時修復病患困頓的意識海,蒐羅嫌犯口證,是連治療都與夏毅然無關,當把調查行程過上一遍,只要途中不暗生波瀾,三天內估計就能歸家。

麻煩只麻煩在於,他幸運的,搶走關家與曹家子弟的在陛下面前表現機會罷了。

      「熱寄源菌啊……」思及自己之後的一週,都得要在寒天凍地裡苟且著,夏毅然抹臉,無端對嫌疑人的身世感到憐惜。

      以穩定著名的星羅航宇艦,背離衛星軌道,逕自穿越人造蟲洞,綴上星塵印畫的機翼,將在中轉站停歇,沒收所有電子產品,以及各色違禁物。緊接著,會由自駛動運輸艙,單向穿梭太空電梯,通往不被黃矮星眷顧的厄涅戈星球。

      小時候,曾經為浩渺星海震懾的夏毅然,自小學初次建設『大爆炸』模擬器以後,對於星相的浪漫依舊,卻少了探索的激情。

      於是當船艙表層凝結出冰霜,不勻稱凝晶將強化的豎型可視窗封閉,幾乎要化成殘影的隕石,亦被隔絕其外。夏毅然待著實在無聊,指尖沾著難吃的營養單劑,竟是像個幼童般隨意在玻璃面塗鴉,畫了個圓形笑臉,旋即笑著用紙巾抹去。搭乘自駛動運輸艙,平均要耗上半天時間,方能到達厄涅戈星球。

      夏毅然背靠羽絨軟墊,闔上眼。小有閒愁,也只不過空耗在娛樂影視。他置身宇宙,佯裝自己正處在廣袤真空,欣賞流行搖滾的抓耳旋律,獨特又矛盾的兩極享受。

      「假設,我就是范冰卿……」

      活上十八年的光陰,與忙碌的父親印象不深,獨自守在熒惑類星。十八年,至今除了特殊礦產,該星球沒有其他開發可能,當地『住民』被判定教化無用,淪為純研究目的野外實驗動物。而外星人但凡接觸過華夏星系,正常都不會願意留在熒惑類星,多數外來者也是以服兵役為重,身處極端氣候進行機甲訓練,定期協助商隊貿易活動。

      孤獨,范冰卿所有的朋友,只能從駐軍、醫生,聯網尋找,倒不知是否有關係密切的機器AI。

      紙上得來終覺淺,關於證件上少年的資訊,零落的實在很可憐。除了自幼義務教育,與高中等學歷,能知道的就是范冰卿長期在家自修,一度跳級,專門攻讀語文系,前陣子剛拿到碩士學位。但是社交關係,經歷,似乎從未超出過厄涅戈星球,也無法從中脫逃。

      --到底是胎裡帶毒,容易影響大腦神經元。

      自駛動運輸艙到定位點,噴勃而出的熱氣,將黏附船艙的殘餘晶體融化成水。清潔工程穩定運作,順帶把依附在艙門的熊蟲等微生物一一去除,過上一時半刻,貨物卸載完畢。姍姍來遲的防輻射通道才有連接,夏毅然在震動中站穩,姿儀颯爽,風度翩翩的走上臨時走廊。

      在出入口等待他的,是身著迷彩制服的當地士兵。

      「夏先生,這邊請。」

      「哦,」夏毅然回禮謙讓,笑道:「叫我毅然就好,都是一起辦事的同事。」

      「那麼,夏先生……」

      夏毅然不再出言干涉,信步跟隨,心中暗忖,怕是死者生前首席法官的身份,嚇著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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