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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一、天涼好個秋-1

當那封信在鍾月的生命裡翩然而至時,她剛經歷了不太舒爽的一天。

那天下午,窗外的雨淅瀝瀝在下,填在方框裡的惠風大學校園迷離一片,玻璃上的水珠一顆接著一顆滑落。這一幀灰白照片般單調的景象,卻能讓鍾月一看就看了快要三十分鐘。

而財務金融系辦公室另一角,咭咭咯咯的笑聊聲也已經持續了三十分鐘。

系辦祕書黃黛怡今天是墨綠色的指甲,腕上叮叮噹噹掛了一整排手鍊,眨巴著塗得厚厚的睫毛,正與另個工讀生韓敏心聊得起勁,高音頻的笑聲灑得整間辦公室都是。

她們的聊天內容似乎是關於系上教授的八卦。鍾月雖不想聽,那聲音卻是刺耳異常,就連逼著自己專注盯著窗外的雨滴也無法轉移注意力。

其實鍾月的打工時間剛過,已經可以下班;她卻只能愣站在系辦中的那台雷射印表機旁,癡癡等著機器以催眠般的節拍,吐出一張又一張的「金融人才培訓班」講義內頁。

而她當下的處境,就是黃黛怡造成的。

半小時前黃黛怡才風風火火地衝進系辦,一見到鍾月就劈頭質問:「培訓班的講義印完了嗎?」

鍾月不禁一怔,「講義?我印了一半……」

「才一半?你今天就得印完!」

「今天!」鍾月嚇得差點站不穩,「黛姊……我記得當初和立森討論好的是月底提供給他們呀?」

「月底哪來得及?培訓班開始前還有很多事情要準備,講義必須早點印好送過去,才不會手忙腳亂!」

「好……我今天會盡量印完。」儘管瞠目以對,鍾月還是勉強吐出了這句話。

「不是盡量,是一定!機靈點好嗎?來系辦這麼久了還是沒長進。」

黃黛怡說完,氣呼呼地甩頭就走,走到韓敏心的座位旁,接著馬上換了一張臉,開始談天說地起來。瞧她那花枝亂顫的模樣,豈想得到兩秒前才正對著鍾月大呼小叫呢。

鍾月輕輕嘆了口氣。

她不知黃黛怡為何會忽然急著要講義。「金融人才培訓班」是惠大財金系和立森銀行合辦的產學合作課程。原本和對方討論好的時程,是十月底完成講義印製,此刻卻硬生生被提前了兩個星期。

她不敢問原因,橫豎問了也沒用。不用想就知道黃黛怡肯定連一句話都懶得回答,只會用她那覆蓋著淺棕色放大片的眼眸,睥睨天下般地掃她一眼,意思是:「快給我去做就對了!」

鍾月只得默默地繼續將印好的講義整理、裝訂。一路捱到系辦的人都走光了,天也黑了。除了另一個工讀生葉熙筠離開時前來拍拍她的肩,說了句「加油」;沒有其他人對她多說一句話。

鍾月百般不願對自己承認,每當看到其他工讀生與黃黛怡聊得開心時,她心裡的不痛快,其實有一部分──很大一部分──是來自於羨慕。

羨慕其他人不會像自己一樣,打從第一天來到系辦打工開始,就頻遭黃黛怡的白眼;羨慕其他人不會像自己一樣,說話總是吞吞吐吐冒冒失失,到哪裡都會遭人看輕。

黃黛怡從二十三歲就到惠大財金系辦,從約聘助理做起,一直到轉為正職祕書,已過了十三年。以她的年紀來說,算是保養得相當好,除了必須技巧性地以穿搭來修飾略顯臃腫的腹臀區域之外,臉蛋、膚質和整體身形,都算是能夠吸引同齡男人多看一眼的等級。她總是笑臉迎人又健談,與系上的工讀生也都相處融洽──除了鍾月之外。

每當黃黛怡在系館中與鍾月相遇,上一秒還對著其他人堆笑,下一秒見到她便露出冷漠的眼光,連個招呼都不打,使得鍾月到了喉嚨的一聲「嗨」又吞了回去。上班時,黃黛怡交代鍾月工作也總是粗聲粗氣,毫不客氣,一反平時待人的親切殷勤。

就這樣持續了半個學期,鍾月漸漸轉變了想法:也許黃黛怡對她流露的眼神其實不是冷漠,而是鄙夷。

她討厭這種感覺。

她討厭的是她又再次因為他人的目光,而厭棄自己。

這天印完講義,回到宿舍時暮靄已沉,鍾月的心情也像是填了水泥一樣既沉且濁。

她抖落傘上的雨珠後,例行地察看信箱,就發現裡頭躺著一個素雅的米色信封。

想必又是一封偽裝成私人信件的廣告信吧。她煩躁地嘖一聲,收了傘走回房間,心不在焉地拆信。正打算隨手將信丟到垃圾桶時,卻忽見映入眼簾的竟是密密麻麻的手寫字跡,飛揚挺拔,相當好看。

她倏地睜大了眼。

『小月:

我的來信或許使你感到突兀;但太久沒有你的音訊,偶然得知你的消息,實在難掩興奮。

我在《誠報》看到你的文章。你大概不知道,我是這裡的編輯,《誠報》的實習記者招募,我也參與了企劃,因此手上有投稿者的聯絡資訊。看到了你的名字和大頭照,我確信這就是我曾經認識的你,因此擅用職務之便寫信給你,你不會見怪吧?

年少時在草屯鄉間的時光,一直是我很美好的回憶。當時我剛到陌生環境,多了你這個年幼玩伴,排遣不少寂寞。還記得當年我們常坐在草地上瞭望景色的山頭嗎?前陣子回去,山頂風光依舊,但街道景色已物換星移。

你現在如何?如果可以,請讓我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P.S.記得你從小就很愛看書,難怪文章寫得如此令人驚豔。

鴻硯』

鍾月掩嘴驚呼。沒想到在這個E-mail盛行的時代,還會收到這樣一封手寫信;更何況,還是來自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的手寫信。她反覆讀了幾遍,才確定不是自己在幻想。這應該是最近她參加《誠報》校園記者徵選計畫錄取之後,最值得記錄的重大事件了。

她這才發現剛才沒注意到信封上的寄件地址──與前不久她寄報名資料到《誠報》時的收件地址相同。

「幹嘛?有蟑螂嗎?」室友許盈翠聽到她的呼喊,探頭問道。

「沒事啦!」鍾月隨口敷衍,匆匆脫了鞋,進到房間,砰地一屁股坐在書桌前,倉促的動作還引得許盈翠橫了她一眼。

鐘月卻已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當中。關於這位她已經很多年沒有想起的寄件人,許多回憶都浮上了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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