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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楔子

    九萬年前    

    今日風和日麗,祈合山的海棠開了個滿山遍野,入眼盡是芳華。

    春盛時節,兩個白衣藍帶的少年在一棵西府海棠下,飲著剛從師父那偷來的酒。

    其中一個靈活的躦到樹上去,望下山腳下一片粉紅,不禁報怨道

  「小十三,你說山下那樣一片好光景,我們卻只能困在這,多無趣的人生啊。」說完,還故作煩心的朝嘴裡猛灌一口酒。

    陌桑沒理他,他翹掉佛理課,純粹因為他沒興趣聽那些堅澀難懂的道理,對於山腳下那些,他更沒興趣       「十一師兄。」他舉起手要酒,頭也沒抬。

    十一看他沒反應,便跳下樹,晃著酒壺蹲到他跟前「你說你總是這般冷漠,對人愛理不理的,這樣以後會娶不到姑娘的。」  

    陌桑哦了一聲,順手將酒壺捎到手上,泯了一口。

    頓時,四周沒了聲息,海棠花瓣無聲落下,卻在落地前碎成殘片。

    十一還在胡說八道,他還沒發現。

    一陣風起,海棠殘片被捲向東邊山頭的洛封樓,形成一個漩窩圍著塔樓轉,妖異紅光自洛封樓散出,將花瓣照的血紅。

    「洛封樓!」陌桑扔下酒壺飛了過去,十一也驚覺不對勁,趕忙跟上,眼角餘光撇見碎裂的酒壺。

    陣陣邪風狂亂,洛封樓前十位少年,各個滿面愁容,一見十一和十三來了,急忙圍過去不讓他倆靠近妖氣瀰漫的塔樓。

    陌桑朝四周一望「師父呢?」

    大師兄搖搖頭,答非所問的道「師父說了誰都不準進去,務必等折悠上神趕到。」說著,還不動聲色的朝陌桑靠去,擋在他跟前。

    依他所見,陌桑這小子定是會衝進去救師父的,師父臨行前叮囑了,要看好小十三

    「老二已經去請折悠上神了,相信很快便會趕到。」

    「師父還不到可以出關的時候,他的修為還沒恢復啊!」陌桑扯住他師兄的手臂,心急如焚。

    洛封樓內妖氣不斷溢出,朝山下漫沿。

    一隻小妖忽地從樓裡竄出,站在最前的老五一掌將他鎖了回去,但緊接著愈來愈多的妖邪從裡邊跑出來,場面瞬間變得一片混亂,少年們用上了畢生所學,將這些魑魅魍魎鎖回塔中,刀光劍影急閃而過,煙硝瀰漫。

    他們只知道,絕對絕對不能讓這些妖魔鬼怪離開洛封樓,否則五荒大地將再度陷入生靈塗碳的浩劫。

    當寂蒼帶著折悠上神趕到的時候,他想都沒想便加入戰局,折悠則飛進了洛封樓。

    十三位少年都感覺到了,他們師父的生命正在隕落,他們的生命正在隕落。

    忽然間,又安靜下來了,柔柔紫光灑滿天際,鬼妖們一一化為粉塵消散,伴隨著刺耳的哀嚎。

    陌桑覺得身子忽然變得很輕,又睏得恨不得現在就閉上眼睛。身旁的師兄們,皆一臉坦然,他們早就知道,這一切註定會發生,在他們施咒的那一刻,就種下了因果。

    「你這又是何苦?」

    西府海棠下,折悠喃喃問道。望著慢慢散盡的魂魄,他嘆了口氣。

    三百年前的神鬼之戰,白頤神同座下十三位弟子施了鎖生咒。

    鎖生咒,便是將施咒者的魂魄綁在一起,一人生則眾生,一人死則眾死。

    而正也是鎖生咒,才能合和所有神力,做出一個夠大的屏障,護了五荒大地不被天女祭天的戾氣所傷。

    其實鎖生咒不是個永久的咒術,等個幾萬年後,效力自然也淡了,而堂堂白頤神和座下弟子,便也不是個易亡的命。

    可誰曾想……

    萬年安好的洛封樓在這種時候出了岔子,險些讓五荒同祈合山一起陪葬。

    可誰曾想……?

    九萬年後

    秋葉落盡,乾枯的老樹還撐不到寒冬,就已光禿一片。

畢竟這座宮裡的哀怨太深,陰冷的濕氣總折磨人,更何況一顆枯朽的樹木。

    她抬頭仰望四方形的天,她這輩子,恐怕再也見不到大片藍天了。從前她喜歡看,皇帝便特地架了座望天檯,只為了哄她開心。但她早有耳聞,那座檯子在她被囚禁的隔天便拆了。

    她這麼辛苦的一生,到底算什麼?

    打她十二歲第一次見他,就深深的喜歡上他,他那天子獨有的威嚴,在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便深植內心,因此,她無可救藥的傾慕於他,用盡全力,只想讓他在自己身邊流連。

    還記得那日,皇帝出巡江南,是由她爹爹接待的.她躲在花園假山後,特地著的青色衣賞,遠遠的望著盼和亭內,爹爹面前的男子,因為隔的太遠,她看不清他的臉,但他挺直的肩,以及攏在背後的手,她愈看愈著迷,心底有如鮫龍翻騰,泛紅的雙頰灼燒著。

    那一日後,她再也忘不了他。

    但她早該知道,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徒勞。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喜歡與不喜歡,要與不要,皆在一念之間。

    他曾經對她的寵愛,曾經對她的溫柔,有幾次是真心相待?

    她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了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男人。

    她累了,不想掙扎了,反正人早晚一死,越快越好。

    「橘兒」她張口輕喚,沙啞的嗓音帶著落寞的蕭瑟,橘兒沒有來。

    啊!是她忘了,橘兒被捉去嚴刑考打,卻沒有出賣她,可是她命薄,挨不過,死了。

    她從沒覺得自己錯了,即便這麼多的生命,包括那些還沒降生的,葬身在這雙沾滿血污的手,不!不對!都不是她做的!她只不過唆使他人去罷了,她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做......

    其實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如果皇上不在,她是會怕的,怕那些來不及長大的皇子公主們連同他們的母妃來找她索命。

    她想著想著,頭有些暈,搖搖晃晃的起身。鞦韆微微擺動,那是幾年前她央求皇上給她做的—他親手做的,明明是兩人座的鞦韆,另一邊的那個人,卻再也不會來了。

    因為坐得太久,一沒留神,她腿軟跪倒在地,而這座宮裡早就沒人了,又有誰會來攙她?

    她將手撐在鞦韆架上,費力的想自己站起來,慘白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被關起來的這些年,濕氣啃食她的身子,風濕愈發嚴重,膝蓋疼得她使不上力。

    陳舊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當殷總管踏進這座破敗的宮殿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期實這事他本不必親自來,但他實在太想看看從前最受寵的芙妃—不對,現在是芙貴人了,究竟該落魄到什麼地步,否則誰也不願來幹這種陰邪之事。

    眼前落魄的女人正狼狽的攙著鞦韆架,似乎想在自己靠近前站起身,殷總管的嘴角露出邪魅的笑容,慢慢踱向她,芙貴人忿恨的抬起頭,握著鞦韆架的手青筋暴露,卻也沒比架子粗上多少。

「芙貴人,別來無恙啊。」

    她喘著粗氣,布滿血絲的雙眼睜得大大的,驚恐慌亂從眼底閃過。

「奴來送您最後一程,從前您欠奴的,欠奴的主兒的,如今便來全數奉還給您了。」殷總管微微傾身,湊向芙貴人的臉道

    她的眼神開始混濁,翩妃的倩影浮現在腦海,都怪皇上!是皇上太寵愛她了,渾然忘了自己,她不甘心被一個舞妓搶了皇上心中的位置......想到這,她胸口湧上一陣腥氣,嘩啦一聲,一抹鮮紅噴灑在地,有幾滴濺上殷總管的衣擺,他嫌棄的拂了拂,卻也無濟於事。

    看來這女人本就病得不輕了,他想。

  「皇上!本宮要見皇上,你們都給本宮滾出去,本宮要見皇上!」   一聲聲吼的人心驚肉跳,破碎的,無助的幽怨,忿忿的從幾近瘋狂的女人口裡竄出,鮮血順著嘴角滑落,襯得慘白的臉觸目驚心。

    「芙貴人,皇上不想見您啊!您還是趕緊結了,好早些去投胎…」殷總管向前邁出一步,再芙貴人耳畔,壓了壓嗓子道「下一生別投在富貴人家,當心栽進宮裡,可就出不去了。」公公抬抬手,一旁冒出兩個小太監,一人死死捉住掙扎哭喊的芙貴人,一人將她的頭架上懸好的白綾。幾陣毛骨聳然的咕嚕聲,胡亂揮舞的手腳安靜了下來,垂在一旁,固執卻虛弱的抽畜。此後,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芙貴人。

    這一生,她活的何其窩囊。

    她覺得腦袋昏昏沉沉,模糊的,朦朧的記憶斷斷續續的滑進腦海,有幾張熟悉的面孔交錯堆疊,可是她一張也認不出來,她心底有些發慌,自己莫不是失憶了?    

    睜開眼,入眼盡是白皚皚的一片,柔軟輕盈的羽毛溫和的環繞著。

    一張俊秀的臉龐驀然闖進一片茫然的腦海,她微微一愣,心頭一片空蕩蕩的失落。

    他是誰?

    她感到臉上有些癢癢,輕輕一觸,不知何時已是滿面水澤。緊隨而來泛起的劇痛自胸口處漫沿,她痛的大叫,慌亂中,自己似乎喊了個名字,可是馬上又忘了究竟喊的什麼。

    白色的幻境開始搖晃,一點一點崩塌,她卻沉的沒法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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