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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三章:雨,日常驟變。

夜幕十點,我們一行人從南投火車站下車。

「糟糕、這雨下得有點大啊!」

車站外狂風獵獵、大雨狂暴,就算只是一下子暴露在外都會淋成落湯雞。

「嗯……的確、就算是坐公車到旅館那邊也要行走一段距離。」

「大家有帶傘嗎?」以煙學姊從包包中拿出摺疊傘關切道。

「我這邊是有輕便雨衣啦。」任俊友同樣亮出輕巧包裝的小袋子。

「呵哈哈……我沒帶雨傘,糟糕。」學妹輕敲小腦袋賣萌。

「那彤彤跟我撐同一把好了,玥婷和墨真呢?」以煙學姊妥協於身前如修女禱告般虔誠希冀的姿態。

完了,我當然也沒帶傘……

「哼、看不下去了啊,花大把時間準備行李卻還漏東漏西。拿去,你來撐。」

白玥婷哼了一聲後沾沾自喜插腰地遞給我雨傘。

「明明是編輯幫妳備妥的,好意思嘛?」

「那你就淋雨好了。」師父毫無迷惘的抽回我的救命稻草。

「等等、等等等、我錯、我錯了好不好,求妳讓我幫妳撐傘好不好。」

「最初就這樣該有多好。」

……嘎嘎、心無雜念,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吸……吐……我們這邊也沒問題了,可以走囉。」無視師父嘲諷技能全開的神情,知會其他人。

「學長,我給你錢你去買輕便雨衣,快去。」學妹聲調毫無起伏,淡漠如深淵。

「墨真學弟可不要趁夜晚對玥婷上下其手喔,我會毫不猶豫的叫警察喔,會讓你永世不得超生喔。」以煙學姊冷漠的視線射來,加上與學妹無二般毫無波動的語氣。

我無語,上次的誤會不是已經解開了嗎?不要開如此恐怖的玩笑好不好!

「不會做、絕對不會做、發誓不會做──走了走了。」

我回望師父深怕她會因為子虛烏有的罪名降罪於我。

「哈啊……這麼老套的修羅場竟然真的存在啊。」

師父似看透了一切,頗有深意的嘆息。

也就只有輕小說作家會有如此有別於眾人的思維。

「……!」

霎時,我眼前的視線一黑,一個畫面一閃而逝。

那是以煙學姊護住學妹並斥責我的場景。

可我還未解析完畫面即破碎,下一秒是我懷抱慟哭傷心的學妹畫面。

「……唔。」

我搖搖頭甩開多餘的思緒。

「喂……你在發什麼呆,大家都走囉。」

「喔…喔喔。」

總覺得那是我不能去理解的事情,彷彿身心慘遭剝離,自己將不再是自己的怪異感。

我試圖甩去腦海的雜訊,重新望向白玥婷。

「……不會吧!」震驚的開闔嘴唇。

因為……

因為我十足清晰地看見了,白玥婷耳際旁,本應空無一物的空間,竟有『什、麼』存在,那類似空氣過熱膨脹的恍惚,那宛如局部馬賽克般的模糊。

「嘿、咻……你是看到鬼哦,臉色好糟糕喔。」

白玥婷扶起雙膝略為癱軟的我,將額頭直接貼向我的額頭,道:

「……沒有發燒啊。」

「妳、妳……我我沒事啦。」

「哦哦、臉變的好燙!」

「妳怎麼突然……是妳身體有沒有不舒服吧!」

「就是莫名的想要捉弄捉弄你,爛俗輕小說主人公。」

師父勾勒計謀得逞的竊笑,追加表示:「行李也拜託囉。」

拜託,剛剛是誰說身為第一線輕小說家是不會創造這種老套的事件,讀者都看膩了好不好。

我心中暗自吐槽,再次確認周遭,努力安撫瑟瑟顫抖的內心。

希望自己不是見到鬼……

可是之後我才後悔見到鬼還比較好……

冬季第一波寒流的降臨鄰近中旬,部分高海拔山上壟罩皚皚白雪,氣溫逼近零下的嚴寒使人毛細孔緊縮,夜晚加上暴雨洗禮……

師父搶過我的筆電,把剛剛那段絞盡腦汁的描寫刪掉。

「風雨淒淒。」

而後淡淡的以四個字作結。

「我剛剛打得那麼辛苦!居然被如此輕易的刪掉……」

為了打發公車上無趣的時間,白玥婷臨時發給我一個課題,故事概要為──坐在公車上的主角突然OOO

最初我和師父互相拋出主題,像是……

坐在公車上的主角突然進入異世界。

坐在公車上的主角突然發生殺人事件。

開著公車機器人闖入異世界解決殺人事件。

一來一往的標題構思,最終決定大綱為凡人主角碰巧搭上一輛公車,乘客為眾多異世界主人公,這些主人公有的剛開始冒險,有的已經結束完大戰,有的命在旦夕即將面臨魔王的最後一擊。而主角要一邊趕在眾主角回到自己的世界前用嘴砲幫助他們。

好不容易決定完標題後開始撰寫內容,我借景描寫時卻被立馬否決。

「當然也不是不能用風景的描寫帶入故事,但這時要取決故事內涵的黃金精神。」師父換上胸有成竹的凜然神情。

「JOJO的黃金精神?哈啊?」

「這篇小說的主基調你打算用什麼樣的風格?」

「可能帶點悲傷吧,畢竟主角是作為諮詢師的角色……對欸、可是這樣要怎麼嘴砲幫助別人,還是部份搞笑帶過……」

「這就是問題的癥結點。第一、一開始定案的概要主角是沒有任何的能力只能靠一張嘴,所以比起諮詢師,吐槽藝人的定位會比較好。」

師父舉手投足間無不透露出一股專業人士的氣場。

這時我握拳敲掌道:

「原來如此,那給主角增加點什麼吧,把凡人的設定改成神的設定,讓他給其他人一些OP的能力。」

師父微微嘆息接續:「笨蛋,這樣不就跟那些異世界套路開場一模一樣了嘛,不過是把主角變成描寫那個無所不能的神了?」

「啊、哈哈……」我微微苦笑,對師父的敬佩不免添加一分。

「如果你要部份吐槽搞笑部分嚴肅這點我是不反對……欸嘻嘻、不過你要做好打算唷。」

師父的側過頭掩嘴竊喜,將筆電遞交給我。

「不能嘛?」

「距離抵達的時間還剩多少?」

師父以新的提問接續我的疑問。

「……三十分鐘左右。」

「如果你能夠在三十分鐘內綜合兩種風格的話,我是不反對啦。」

「怎麼可能啊?我連盲打都辦不到欸!」

「那麼你要呈現不完成品給我囉。」師父突然以肅穆的神情斥道。

「……呃呃,不能……延後交稿……麼?」

話說到後面越來越虛浮,我已經沒有直視師父的信心。

「最初就講明這不過『打發時間』罷了,短篇也好長篇也罷。最為重要的是在公車抵達之前,截稿日之前,能夠交出作品,就算是緊迫到極限之前交稿也沒關係。」

「……原來如此。」可能是見我尚未完全認同,師父嘆了一口氣接續:

「有些作家若非自己滿意是決不會交稿的,但前提是你要有這麼做的本錢,如果沒有死忠的讀者支持自己,這麼做無非是自殺。既然如此就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寫出最佳的成品出來,以此為基礎不斷提升自己,到最後達到可以在期限內交出完成度滿分的作品。」

宛如醍醐灌頂般的衝擊感,我『咕噥』的嚥下一口口水。

「能夠出書只不過是剛剛邁出第一步,系列的連載,名聲的維持,多方面的合作,多系列的並行出書,更多的難題之後接踵而來。」

師父滔滔不絕地訴說理所當然的事情,同時也是現實的殘酷。

「相較現在,你只是要寫出一部有趣的作品。做不到麼?」

昏暗的公車左搖右晃,著實不是寫作的良好環境,可師父堅毅凜然的眼眸蘊含百屈不饒的信念,最後的最後卻莞爾一笑。

「唔唔……我做給你看!」我接過筆電不停歇地敲打鍵盤。

師父是唯一正視我興趣的人,並且給予實際的教導。

縱使氣溫零下,沒有手套覆蓋的手凍到僵硬的無法控制。

可一股沁入心扉的暖流,融化了結凍已久的靈感之泉。

日月館最大的特色便是日式混搭台式,綜合性的溫泉旅館。眾所皆知,台灣與日本的溫泉旅館有些許的差異,台灣的溫泉經營的比較偏向水上樂園,男女換上泳衣共同泡湯;而日本則是隸屬於洗澡澡堂方面,男女分開全裸泡湯,大家一起共浴洗澡。

日月館最外圍興建為水上溫泉樂園的遊玩形式,內圍中心處則沿襲日本旅館,餐廳、食物、澡堂、房間皆沿用當地特色。

公車在山路上九彎十拐,最終抵達日月溫泉旅館,

「向著最後一位勇者道別,望著車內空無一人的空寂,這趟旅程的終點,日月溫泉旅館,映入眼簾。完。」

我如提線木偶般一格格的轉過頭。

「四十二分。」師父眉頭深鎖,捂著櫻唇思索。

拚卻十二萬分的精神最終獲得不及格,心中略略感到懸空的酸楚。

諸如:天氣冷到手指動不了,公車一直晃動不好寫稿,三十分鐘太短了,搞笑橋段很難寫欸,為了配角世界觀獨特花了不少時間……

「……抱歉。」千言萬語化作歉意。

「嘛。雖然配角僅有三人,姑且還算是有完成一部作品。勉強五十九分吧。」

那最起碼給我及格嘛,正向的鼓勵也是很有用的欸。

透過車窗的映照,才發覺此刻我的表情洋溢興奮的光彩。

「順帶一提滿分一千,及格分為八十五。」

「這麼嚴格!」

師父立刻潑了盆冷水澆熄我的熱情。

存檔關機備份雲端後,一行人便進入旅館辦入住手續。

「大家行李和隨身物品都有攜帶麼?檢查一下。」

以煙學姊習慣性的領隊魂上身,叮囑我們。

「沒問題喔,可以帶我們去登記入住了。」

「領隊大姊姊可以介紹一下旅館的特色嗎?」

任俊友與學妹笑呵呵的對以煙學姊行三指童軍禮。

雖然以煙學姊黛眉稍微不悅的皺起,但不沒有多說什麼,往飯店旅館帶路。

一入飯店大廳,檜木絲絲縷縷的檀香伴隨榻榻米的稻香撲鼻而來,空調靜靜運轉的聲響,外界蕭瑟狂妄的夜風大雨,室內的部分燈光也僅剩櫃台上方明亮,其餘皆呈現暮色昏黃的色調。

「歡迎光臨。」幾名身著和服的服務員微微頷首。

任俊友和以煙學以不輸服務人員的標誌微笑回應,徐徐往櫃台的登記。環顧四周除卻我們五名客人,還有一名身裹厚重黑氅,孤身一人的中年男士在櫃檯填寫資料的樣子。

將雜物行李暫托服務員,師父便持手機環繞周遭一邊紀錄一邊照相,模樣極度可疑。真相為,師父在做紀錄和取材。

作為輕小說家必備的技能,師父曾經指點過我:

「鉅細靡遺的觀察心,荒唐無稽的大膽想像力。後者也許有資質上的差距,但是前者是可以經過鍛鍊而變得更加熟捻。」

記得那是我第二次投稿失敗,懊惱止步於新作品的題材,師父給予的鼓勵。

「吶……學長。」

你說現在的我在做什麼?

我是為了顧大家的行李,不得已待在柔軟沙發上休憩。

不是偷懶,絕對不是。

「……學長?」

──所以拜託師父不要動不動以銳利可怖的視線瞪過來!很嚇人欸!

「……墨真學長?」

躲避著師父凌厲至極的氣勢,我側過身隨意的回應學妹:

「廁所的話要問一下服務人員喔。」

「唔唔、才不是嘞。學長對彤彤的事一點都不上心,彤彤會哭給你看唷。」

今日的學妹配戴粉紅色愛心泡泡圖樣的防毒面具,和我暫時歇息於大廳的中央沙發。

「是是、不要哭不要哭。」我拍拍學妹的臻首,換得「齁唷」的不滿抱怨。

片刻後學妹轉而嘻嘻竊笑:「密技:大膽的新婚太太。」

聞言,我的太陽穴則僵硬的抽蓄。

「姆姆親愛的,等一下要不要……一起睡。」

「小小年紀的不要亂說話,男、女、分、房。」我給予毫不留情的手刀。

「其實……我有用私人的名義偷偷預約一間情侶套房。你看情人節也快到了,所以、嗚………………」

學妹原本濃情密意的羞澀婉轉,霎時,宛如秋日寒蟬般寂靜。

「怎麼了嬤?」

學妹噤若寒蟬,羊脂玉般的青蔥玉指拽握我的衣袖,蹭贈身體緊貼身邊,彷彿試圖躲避什麼似。

狂風大作,大廳的拉門「喀喀」作響。

月亮攀升至天頂的時刻,登記入住的旅客除了擁有門路的以煙學姊、三三兩兩的服務人員、便是一名身著厚重黑氅,包裹全身的中年男性。

「唔唔……嗚嚶、嗚嘤……」

可能是學妹驟近的關係,雙方身軀緊挨的能聽見細細嚶嚀顫抖。

她……在害怕?為什麼?

──在那邊。

彷彿,令學妹恐懼的泉源散發出獨特的氣場般,我下意識的望向櫃台處,以煙學姊等人的身旁。

宛如一幅日式溫泉飯店的畫內,為數眾多人物的其中之一,極少人會專顧到的一個小角落。

禦寒黑氅的中年男性,棉質紳士禮帽掩蓋底下的真實樣貌,可是意味深遠的明確視線卻直瞪瞪地坐落我們的方向。

正確來說──是學妹的方向。

貌似察覺到我的視線,中年男性以微不可察的角度移動脖頸,轉開目光側過我們,勁直地往大廳內的深處走去。

縱使只是一瞬間,我也明確的感知到我和他的視線互相交會。

背脊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心臟重重的撲通一滯。

直到那個男人消失於目所能及之處,學妹才一副如釋重負地大口呼氣。

可是我們緊貼的身子依舊沒有分離的徵兆。

「那個人…怎麼了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只是和他視線對上的一瞬間……很害怕。」

害怕?

「難道是粉絲跟蹤狂麼?」

以前曾有過校內的同級生傾慕嚮往彤彤的名氣,想藉由與彤彤一起合拍影片,幫自己創出話題和知名度,打著快速竄紅的算盤。

可惜,彤彤平時對我們沒有忌憚,是朋友般的嘻笑玩鬧,但她對一般人尤其是男性卻特別的畏懼陌生。

之前曾發生過……

「不好意思,彤彤我沒有跟別人合作的經驗,所以……抱歉。」

不留情面的拒絕造成那位男同學惱羞成怒,怒目切齒的對彤彤咆哮大罵:

「不過稍微有些訂閱數就囂張起來哦,跩什麼!」

「不屑跟我這種訂閱不到五千的人拍片,是怕降低品質吧?明明自己的影片一點營養都沒有。」

「反正妳不過是賣你胸前那兩坨脂肪,而且還一直戴面具不露真面目,知道觀眾如果看見妳的長相就會退訂閱了對不對,賣肉脫衣秀。」

彷彿宣揚大教義般,他滔滔不絕的說道。

卻沒人阻止他如此霸凌的行為,因為彤彤一直以來膽小靜默,班上沒有朋友,戴著面具的獨特行徑也飽受爭議。

最後彤彤獨自咽下啜泣,衝出圍觀的人群,躲在家中整整一個禮拜不出門。

回到現在。

「感覺……不是……好奇怪……」

「鬼鬼祟祟的外觀是很奇怪沒錯……」

學妹聞言只是靜默的搖頭,揚起粉頸以顫抖聲音道:

「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裡看過那個人……可是不管怎麼想都想不起來,回過神身體已經不自覺的顫抖。」

「難辦了,現在這個時間也不會有火車……要不要先跟以煙學姊談談?」

雖然可能會有點掃興,如果發生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的話就糟了。

「奇怪……為什麼……」

我會覺得會發生什麼危險的事情?

「學…長…」學妹扯了扯我的衣領。

「嗯?」

左顧右盼的揍進我的耳旁。

「對不起學長,我不敢一個人睡。」

少了平常媚惑誘人的嬌態,宛如第一次偷看恐怖片的小孩夜裡不敢一人去廁所的模樣。

「還有以煙學姊和白玥婷呢,放一百二十顆心吧。」

學妹貌似有話想說,這時任俊友和以煙學姊雙雙步向我們。

「房間登記好了。來,這是房卡和旅館的簡介。」

附近遊走取材的師父和學妹分別收下以煙學姊遞給的鑰匙卡。

「諾、拿去。」

我則收下任俊友隨意拋來的房卡。

「因為現在是訂房的巔峰期,三人房和兩人房分別在西棟與東棟。那明早會合的地點先訂在大廳的沙發區……也就是這裡吧,晚安。」

「……學長們晚安。」彤彤緊縮在學姊身旁,怯弱弱的呢喃。

「呼哈……好累、好困。」師父揉按疲憊的杏眸,隨興擺擺手道別。

「那麼明天見囉,掰掰。」

「早點休息。」拾起行李,我試圖掃去心中的不安,與任俊友走往東棟電梯。

簡單冲洗身軀,決定早早熄燈睡覺,我便窩在棉被。

原本打算嘗鮮在客廳榻榻米上鋪被褥就寢,結果習慣彈簧床的身體翻來覆去,最終還是跑回房間的彈簧床上,只能說這間旅館設計的蠻周到,提供兩種選擇給旅客。

房間靠窗邊設有一個對坐聊天的小空間,既能欣賞月景也能泡茶談話,是個別具巧思的設計。

由於陰天壟罩遮斷星星月光,任俊友倚賴小檯燈的光線滑手機。

「林墨真。」

滾來滾去一小時左右的我決定換彈簧床睡時,任俊友維持低頭的狀態,道:

「你說,這次是我們第幾次見面。」

「你沒頭沒腦的突然說什麼?」

「不用多想憑直覺回答即可。」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一頭霧水。」

在學校社辦基本上都會見面吧,還是他是指放寒假後……也就是從搭車到現在,那也才一次好不好……

「……第二次吧。」

聞言,任俊友握緊的手機「咚喀」的摔落。

可他並沒有立刻彎下身撿拾,而是驚愣不已的皺起柳眉。

「喂喂、手機手機?」

我困惑的指了指螢幕閃爍躺地的手機。

「你、難道……不對,告訴我你是怎麼算的。」

「?算……啊不就從寒假後火車站見面第一次,洗澡完後第二次……北七喔,我很累先睡了。」

「哈…哈哈哈…哈哈……也是,你說的是,你說的對。」

就寢前我依稀聽見任俊友無奈嘆息的自嘲自語。

日月館溫泉大廳,早晨八點。

我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步履蹣跚的和任俊友抵達會合地。

嚴寒刺骨的冬季假日,天氣不似昨晚那般狂風雨晦,和煦日光穿透薄厚適中的雲層,為侵肌凍骨的冷鋒增添一抹溫存。

「學長,早唷。嘻嘻、一臉沒睡好的倦怠模樣,是不是因為沒有彤彤在旁邊的緣故哩?」

「呼哈啊……一大早的說什麼蠢話……我六日通常都睡到中午左右齁。」

「哎誒,你昨晚明明十二點前就睡了。」任俊友吐嘲搭話。

「呵呵、如果真的睡到中午的話假期會少一半喔,貪睡蟲。」

以煙學姊則素手抵唇,莞爾一笑。

──危險、本艦遭到敵軍施放的魚雷偷襲,求救求救。

突兀遭調侃的慌亂導致身體不自主的繃緊,我搔搔後頸道:

「白玥婷人呢?怎麼沒見到她?該不會還在睡吧?」

「姆嗚……學長竟然害羞了,不甘心。(小聲)」

我無視學妹低聲的嘟噥,眺望西棟的入口。

「該怎麼說呢,我們有嘗試叫玥婷起床一起吃早餐。可是她說她還想繼續睡,早餐就不吃了。」學姊托腮苦惱不已。

「果然,我就知道。她平常熬夜趕稿不來學校,就算來上課也都在睡覺,現在肯定就像上班族喝爛醉後死賴床不起。」

為了緩解心中的躁癢感,我滔滔不絕的陳訴師父的本性。

「真的很難叫,跟床融合的白白學姊加上棉被結界,是最強的防禦。」

學妹香肩不禁打起哆嗦。

自忖吐槽……不過是喚人起床為什麼搞得好像經歷世界大戰?

「嗯嗯、可是我果然還是希望大家一起吃早餐。」

以煙學姊愁眉鎖眼,悵然若失的無助惘然激起『男』人們的奉獻欲。

「如果是這個話我倒是有一個好辦法。來。」

任俊友就是被激起奉獻欲的其中之一。

他擺手湊近學妹和以煙學姊竊竊私語咬耳朵。

……嘖、居然排擠我。

「唔…的確,此方法不失可行。」

「居然找不到一星半點否定的破綻,好氣人。」

任俊友滿意地望向兩人,道:   

「沒錯,看樣子達成共識了呢。」

接著,以煙學姊率先遞給我她們的鑰匙卡。

「我們先去餐廳等你們,玥婷就拜託你囉。」

再來,學妹垂頭氣噗噗的貼近我。

「哇嗄!」肚子埃了重拳。

隨後,任俊友則嘴角勾勒一抹戲弄的幅度,拍拍我肩膀。

我莫名其妙接到必須喚醒師父的S級任務。

莫名其妙的獲得進入女性閨房的聖地鑰匙。

莫名奇妙的心中沒有一點興奮刺激的情緒。

駐足407號房前,嘆了深沉的氣,穩了穩心神。

第一秒,門扉開啟。

第二秒,我全身上至髮絲末端下至腳趾指甲末梢,如同按下禁止播放按鈕般,死死僵住。

分毫不差,映入瞳孔的畫面中女主角也一瞬間靜止不動。

氤氳水氣使潤紅白皙肌的膚若隱若現,朦朧縹緲,絲潤的青絲沾黏臻首和美背,夜色星空般的明眸覆滿訝異和震驚,小巧的粉唇微微張大。此刻,少女側過身的身前僅覆蓋一條擦拭用浴巾,私密處的部位遮掩的恰到好處,卻無法阻止少女凹凸有致的姣好胴體。因側身的緣故,毫無遮擋的緊實雪白蜜桃,描繪黃金比例的翹臀弧度,分毫不差的印入眼簾。

瞬間,大量血液如潰堤的水庫般凝聚於特定的部位。

咳咳、我是說大腦。

導致匱乏的詞彙量驟然如噴發的維蘇威火山,將眼前的少女鉅細靡遺的銘刻『腦幹』,相當於記錄在『生命的中樞』。

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遺忘此情此景。

「為、為為什麼會……發、發生這種爛俗輕小說的裸體場景。」

「師父我現在要順從俗套落荒而逃還是反套路的大飽眼福,可是我又沒有那個膽子果然只能只能只能只能……」

陷入無窮迴圈的腦細胞運轉過熱,最終我搖頭晃腦的關上門,雙膝一軟蜷縮喃喃自語。

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其實回憶不太起來,等到我再度意識清醒、靈魂回歸時,我已經坐在師父的床上,目空一切的發愣。

「怦怦、怦怦。」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我卻根本不敢瞥向師父。

「首先……為什麼你會有我們房間的鑰匙?」

師父周身散發比冬天還要低的氣溫,如九淵寒冰的海溝,不禁寒毛直立。

「咦!稟、稟報大人,小、小的是從以煙學姊那獲得的。」

「偷來的?」師父語氣越發嚴峻,寒意交織殺意。

……彷彿我說錯一句話便會迎接死期。

「是任俊友向以煙學姊提議由我來叫師父起床。」

言及於此,搬出罪魁禍首的我鼓起一絲底氣,小心翼翼的瞥向師父。

「……是喔,你可以死了。」腥血殺意不減反增。

「我、我什麼都沒看見,我發誓!」善意的謊言可以保全我的性命。

「……是喔,說謊的死期來囉、呵。」

我知道,我是不可能被師父打死的,也不可能像漫畫人物一般以誇張的方式擊飛後全部一筆勾銷,更不可能向輕小說劇情一樣刷出好感度。

對我而言,最壞的情況莫過於我和師父因為這件意外,往後彼此有了疙瘩,導致長久以來的關係破滅。

──那會比死掉還要來的痛苦百倍。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當初應該謹慎考慮不該擅入女性房間才對,更應該在進門前敲門才對,如果你想要打我的話可以盡情的打我踢我踹我也沒關係……如果這樣還是沒氣消的話,我什麼事都會為你做的、任何事……所以……」我一咬牙,雙手合十的請求。沒錯,是請求。

「所以……希望師父可以還是我的師父,能夠繼續跟我交流輕小說,能夠繼續指引我寫作之道……因為我只有師父一個人了。」

真情流露(厚臉皮)的告白(跪求)後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屏住呼吸靜候師父的回復。

許久──

「剛剛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

「你說『只有我一個人』會不會太誇大了?」

「我真的是這麼認為的,我──只有師父您了。」

「好吧……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奴僕了,沒意見吧。」

「沒意見,主人。」對我來說師父跟主人沒差多少。

「我叫你做什麼你只能做什麼。」

「了解。」反正一直以來也都是這樣。

「剛剛發生的事要……」

「絕口不提,不然嘴巴爛掉。」

「很好,現在學狗叫。」

「……汪。」

「認真點。」

我壓下心中想慟哭的悸動,眼角餘光瞥見師父此刻的表情。

「……妳已經氣消了對不對,妳只是在尋我開心吧。」

「呵、誰說的呢,叫主人。」

白玥婷此刻的神情已然緩和。

雖然依舊一慣冷漠卻不再肅殺冰冷,還略帶絲絲縷縷的笑意。

「是,主人。那個……我們也該吃早餐囉。」我不由得喘口氣,道出最初來此的目的。

前往自助餐廳的途中,我謹慎提問:

「為、為什麼主人您……不是在睡覺而是洗澡呢?」

「原本打算繼續睡的,可是還是不習慣,所以打算沖澡提振精神,沒想到你就來了。」語畢,師父眼眸中閃過一絲冰冷。

「我不是說不准在說此事了嗎?!」

「息怒息怒……我只是納悶為什麼我會遇見這種套路福利事件。」

我低咕嘟噥,發誓我的作品絕對不能出現這種爛俗春光。

「混帳作者!給我滾出來!本小姐親自腰斬你!」

師父對著空無一人的空間發怒,我則苦笑:

「要是我是作者,應該是想寫師父嬌羞薄嗔的可愛一面,可沒想會被自己的角色砍殺啊。」

面對我的調侃,師父給了個扎實踵擊,並且狠戾的死瞪。

最終我帶著師父抵達自助餐廳,迎接大家略帶不滿的抱怨。

總算化解了一場不小危機。

『我』本是這麼想的。

我看著『此時此景』的我,想著曾經浮現的瑣碎小事。

因為直到……

直到我見到喬彤彤的屍體為止。

累積至今的價值觀,通通潰堤崩解。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我看著『我』和『學妹』的屍體躺在涓涓血河中,崩潰無助的歇斯底里。

「冷靜一點,先釐清現在的狀況。」

「師父!為什麼連妳也在這裡……」

語畢,我便想起不久前才見過師父的屍體。

「唔唔…」一股噁心的反胃感湧上喉頭,我強硬噎下口水。

「好奇怪,這種狀態莫非是靈魂出竅?可是……為何我總有一種熟悉的既視感,好像曾經有印象……」

師父的竊竊自語穩重可靠,使我得以鎮定惶恐的心神。

「總而言之,我記得這時候好像要這樣碰著……你也過來……然後閉上眼……」

一把捉住我的師父,彼此的手掌按在我的屍體上。

不可思議的是,一股炙熱的白光驟然籠罩我們周遭,明亮到閉上雙眼。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指針的擺盪聲鼓動耳膜,連心跳不自覺都同步收縮。

數秒後,感覺亮度驟減,整開雙眼。

目光所及之處便是今天一早我度過危機並帶著師父移駕的場景。

我看著『我』、學妹、任俊友、以煙學姊、師父……師父?!

「人勒?」我左顧右盼,到處都找不到師父,明明剛剛都還在一起。

眼前的景色不外乎是今天一早的時間,難不成是過去?我回到了過去?

「冷靜…冷靜……」

總之,我暫時先壓下慌張的情緒。

拜此所賜,我竟以第三人稱的視角觀望第一人稱的自己。

不可思議的是,體內的輕小說創作之魂竟微微興奮顫抖。

享受完羊羔美酒的中西自助餐點,我們先各自回房稍作休息,再次於大廳沙發處會合,往此地的著名遊玩景點,日月山動物園。

「日月山休閒步道建立於整座日月山上,遊客一邊沿著總計二十八條的交錯路線,一路登上山頂。」

以煙學姊順暢地簡介休閒步道後,我們便選定一條人較少的路線登山。

「哈囉、大家好。我是彤彤,現在我位在南投的日月山休閒步道中……」

學妹持攝影機錄影,稱職的作為一名Youbuter。

另一方面,師父竟一反常態沒有拿起手機拍照紀錄。

「怎麼了嘛?手機沒電?」

「不是,我只是想好好地感受這趟旅程,回去後再細細整理這趟的體悟,享受當下對作者來說不僅是放鬆更是提升作品的真實性。」

「原來……我還以為是累了呢?」

「哼!」師父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離去。

我看著『我』露出苦澀微妙的表情。

覺得自己的臉怎麼可以如此欠打。

覺得靈魂出竅回到過去的自己如此的不真實。

可笑、荒唐、難以置信。

走了一段路,瀑布的「刷刷」水聲漸漸清晰,高處的河流因為斷崖形成小瀑布,涼亭則坐落於瀑布積累的池塘上。

眾人一番拍照留念,任俊友霎時提議:

「我們大家要不要分別走三條路線,聽說每條路線都會有不一樣的關卡或謎題,最終也會有不一樣的獎勵,如何?」

休閒步道是由數條路線分離錯合的設計,類似闖關遊戲的概念,每個關卡都會由工作人員把守,並且結合定項比賽的部分特色。

「比賽是吧,好像不錯,要不要加點賭注啊?」

原本我打算悠閒散步的心燃起了好勝火焰。

「好喔,我要跟學長一隊。」學妹無聲無息的勾起我的手臂。

「呵呵、好像很好玩的樣子。」以煙學姊莞爾一笑。

「PASS,聽起來就很累。」

面對眾人貼切的目光,師父抬手淡淡拒絕。

「這裡就是賭約的樂趣了……只要不過分,這兩天最贏可以對最輸提出無數的要求,大家覺得如何?」

聞言,師父眼中忌諱更深,我搶卻先一步道:

「什麼樣的要求都可以嗎?餵我吃飯和馬殺雞應該不算過分的要求吧?」

我對著任俊友眨眼示意,他馬上便意會我的深意,表露懊惱不已的神色向以煙學姊詢問:「這要看個人的接收程度耶,以煙同學覺得這樣可以麼?假設是墨真學弟的要求。」

以煙學姊環胸思索一陣後答覆。

「嗯嗯……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應該沒什麼問題吧,願賭服輸。」

我故意表現「YES!」的明顯手勢。

「齁哦……是這樣啊。贏家可以隨意的使喚林墨真是囉……不論任何要求。不錯欸,我參加。」師父喀嘎喀嘎的板指關節,不懷好意的瞪著我。

「等等,最輸的不一定是我吧,還有剛剛不是說是合理的要求麼!」

……她怎麼辦到大部分都可以解讀錯誤?

「是麼?任俊友?」

「沒有任何問題喔,規則就改成贏家可以命令墨真學弟。」

「NICE,任任學長。」學妹豎起大拇指。

「嘻嘻……如果是墨真的話就沒什麼顧慮了呢?贊成。」以煙學姊掩唇,天使般的微笑,霞般的紅暈在她的臉上泛著,閉月羞花。

「異議,我有異議!不公平!我贏怎麼辦?」我憤而抗議。

「當然贏家也可以選擇對不是墨真的輸家做懲罰,任君挑選。沒問題囉?」

大家紛紛贊同任俊友的提議。

心中雖有不甘,但讓師父參加比賽──最初的目的已經達成。

「……」本該如此。

──驚!

我驟然回過頭瞥向某條前行的道路,一股顫慄直竄背脊。

皺起八字眉,我亂槍打鳥的試圖尋出令我寒顫的根源。

一息、二息、三息……

「怎麼了嘛學長,來登記姓名吧。」

……數十息後。

學妹拖著我走向附近一座休息處,登記定向的趣味比賽。

我凝視決議競賽的『我們』,卻往那條通道飄去。

隱身於樹林中的誰側過半邊身子,提起相機閃光一閃,便飛也似的往山頭走。

我很確信那便是早上令我感到危機的神秘人A。

「別想跑!」

聲音不可能傳遞出去,但那神祕人A反倒加快步伐。

我試圖追趕,一段距離後便被未知的阻礙死死定在長空,再難移動半步。

「──可惡!」

感覺只要抓到弄清神祕人的真面目一切便會真相大白。

我忿忿垂向涼亭,手臂毫無懸念的穿透木樑,滿腔的不甘無從宣洩。

「那麼一共是五位參加者二男三女。呃呃……請問各位要選擇怎麼樣的難度呢?」活潑女大學生微笑詢問。

難度從D、C、B、A、S低到高,分別有不同的設計路線和闖關難度。

「大概是什麼樣的程度呢?」

「D的話比較推薦小學生或六十歲以上的長者,A或S的難度專為成年人或大學生設計,高中生想越級挑戰也是沒問題的,甚至綜藝節目也會來這出外景喔。當然,那會是SSS難度。」

面對任俊友的提問,女大生豎起手指。

「SSS!」學妹摩拳霍霍。

「D。」師父冷冷道。

「彤彤、SSS級會不會太困難了。」

「SSS兩票。」我刻意拉高音量。

「抱歉,等我們一下。」任俊友尷尬一笑。經歷一番論戰後,最終決定為S級難度,並且贏家可以使喚我一個月。

即使我贏了依舊可以使喚輸家,僅僅兩天。

「虧、大虧。」

聽完遊戲的規則和主辦方的地圖後,我們便按照指示往各自的路線前行。

愉快的嘻鬧畫面肯定可以做為大家之後美好的回憶。

主辦方因應人數的多寡設計巧妙的路線,讓每個人既是個人競賽卻又有臨時團隊競賽的項目。

看著這一切,大家的笑靨。

我悲痛不已的撇過頭。

「!」時間竟彷彿影片快轉撥放般,將我所經歷過的回憶快速帶過。

夜幕,泡過舒爽的溫泉。

「嘿、嘿──必殺技:龜派氣O!」

彤彤目光一凜,伴隨劇烈晃動的碩果,擊殺致勝一球。

「呼、呼……好、好強。」

「嘻嘻、按照約定學長請客囉。」

彤彤笑嘻嘻的把玩桌球拍,拿著我的錢包進超商。

「咕嚕、咕嚕──原本只是打算打發時間,結果又流了滿身大汗……哈啊,再去洗一次好了。」

「咯咯、密技:新婚太太。學長老公,既然這樣要彤彤幫忙擦背麼?」

「那我發訊息在群組知會一下。」

因為我和彤彤想體驗泡過澡後的乒乓球,所以讓其他人先回房休息。

「了解,到時候八點在407房吃晚餐。」學姊。

「謝謝學姊。」我。

「新婚太太、改:肉食版本。哎嘿嘿、學長的床(舔)。」

彤彤貼在耳邊低語,除外,隔著浴袍依舊柔軟的雙峰,乳溝若隱若現。

「正經一點!」手刀一枚。

……我真的要正經一點啊。

手機震動。

「未成年不能進女湯哦!」任俊友。

「成年也不行啦!」

「幫我買酒。」師父。

「妳還沒成年!」

「嘖……我能進女湯不就代表成年了嗎?」

「進女湯跟成不成年沒有關係好不好!」

我敲打著手機吐槽後,關閉螢幕。

「不行,頭好痛。」

二次澡後,我在沙發上發獃。

腦內浮現故事情節,小男孩與小女孩的畢業旅行,日月旅館內。

飽受同儕側目的男孩本不打算參加,可女孩撲朔迷離的明眸打動他冰冷的內心。

拜此,女孩拼命的幫男孩補習惡補,好不容易及格。

男孩擠出兇惡的笑容,和唯一死黨的協助,總算找到組員。

兩人在這趟旅程偷偷的見面,小心翼翼的約會。

一部勾人心弦的青澀物語。

「這樣的故事大概不會有人想看吧。」除了我之外。

「學長老公,抱歉讓你久等了。作為補償讓我親一個。啾。」

彈額頭攻擊。

「姆姆……學長欺負人、家暴。」

「回去囉回去囉。」無視彤彤的抗議聲浪,我掉頭就走。

「啊啊、學長你先回去吧,彤彤等一下再回去。」

「怎麼了麼?」

「想逛一下禮品店,欸嘿嘿。」

「喔,那我也順便逛一下好了。」

「這樣好麼?學長錢包。」

「呃呃……我還是先回去好了、啊哈哈。」

不要跟自己的錢包過不去。

「是以煙太有魅力了,好多老師上課的時候都表示想來學習柔術呢?」

「齁呦、太誇張了,不如說我們班上也有很多女同學希望我介紹你哦。」

任俊友和以煙學姊的談笑聲不絕於耳,我則在一旁收拾換洗衣物。

「……原來格林童話的王子公主真的存在。」

「話說墨真,彤彤呢?你們不是一起麼?」

學姊莞爾一笑,傾國傾城。

「她說想逛禮品店,師……白玥婷呢?」

「呵呵、玥婷的話剛剛說衣服不夠要洗。」

衣服不夠?

可是她的行李是編輯備妥的,居然不夠?

「是哦,那我順便也洗一下衣服好了,順便叫彤彤。」

心中的疑慮一閃而逝。

「拜託你囉。」

「以煙,差不多可以先上料理了。」

「嗯,就這麼辦。」

『轟轟』運轉的洗衣烘衣機。

「沒人麼?奇怪了……師父會跑到……哪──」

一股惡寒驚悚爬滿背脊,心臟膨脹到胸膛不正常的起伏。

「裡──」

空無一人的洗衣室,只剩馬達運作的聲響。

「去──」

腳完全動彈不得,大腦暈眩,眼前一片白,耳鳴不已。

「啊──」

我宛若提線木偶一格格的移動脖頸。

「………………師、父。」

腸胃翻攪,呼吸急促。

「師父!白玥婷!白玥婷!」

我打開上層的洗衣機,師父的臉上毫無血色,雙目緊閉。

腥紅的鐵銹味,暗紅的鮮血沿著開口流淌。

「砰……喀擦。」關門,鎖門,腳步聲。

「誰!」

我驚恐萬分瞪視來者。只見刀光一閃,大量鮮血噴出。

「嗚嗚……啊啊、啊啊啊!」

癱軟跌坐的我,雙手死命的按壓脖子止血。

兇手接近,我掙扎的踹他。

又一刀、再一刀。

兩隻腳無力抽蓄,兇手將我拖往儲物間。

意識即將消彌之際,儲物間的深處,閃爍不定的燈光,我瞥見彤彤淒厲的橫屍。

我看著名為林墨真的屍體,咬牙憤怒。

兇手將遮掩臉部的衣物卸掉。

我瞪視著兇手,想弄清他的真面目,可是我竟連靠近他都做不到,更不用提兇手的真面目竟宛若馬賽克般無法弄清。

「可惡!為什麼啊!」

伴隨我的怒吼,周遭光芒大現,無形吸力將我捲走。

「回來了麼?」師父的語氣稀鬆平常。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原本以為最起碼我可以弄清楚犯人的真面目,可是好幾次都沒能成功,連最後階段竟然看都看不清楚。

「冷靜下來。」

「我要怎麼冷靜下來!」第二次見到自己的死狀、第二次見到學妹和師父的死狀,我怎麼平心靜氣。

師父冷冽的明眸天青色一閃,一股無法抗衡的威壓立刻壟罩襲來,我雙膝疲軟倒地。

驚恐至極的仰望師父──白玥婷。

「先說說你剛剛的經歷。」

白玥婷側過依舊冷漠的臉龐,伸出援手。

我一一吐訴,靈魂出竅的狀態,形跡可疑的神秘人A……

「原來我們看到的是不一樣的啊。」師父抵唇暗暗自語。

「妳看到了什麼?知道兇手的身份了麼?」

面對我真切的詢問,白玥婷微微遙遙頭,沉聲鄭重道:

「我現在也想不太起來我剛剛究竟看到什麼,但是雖然記不起來,力量的用法和技巧倒是還記得……聽好了,我們還有改變這一切的機會,可是要把握時間。」

聞言,我雖仍半信半疑,可卻緊緊握拳的燃起希望的火焰。

「我知道你有滿腔疑惑,不過現階段先不要提問,我會一邊試圖改變過去一邊告訴你。總之,先回朔時間吧……」

師父隨手一揮,周遭空間漸漸分解為碎片向上飄揚。一眨眼,黑夜旅館變為白天森林。

神秘人A正準備走往山上,師父二話不說便拉起我的手往他的方向飛去。

「沒辦法,會被擋下的!」

沒有回應我的告誡,竟也沒有被未知的力量阻擋,硬生生的貼近神秘人A。

「心神,現。」

白玥婷銀牙一咬,一指點出。

神秘人A的身後,我們面前,驟然浮現一扇大門。

門開,一股無邊的吸力將我們一捲,耀眼炙熱的白光一閃過後……

夜幕降臨的住宅區,寂靜卻燈火通明。

「我們現在的狀態類似靈魂脫竅卻似是而非,而是處於輪迴界的世界中,通稱輪迴者。」

白玥婷的柔荑牽著我,登上天際。

「輪迴者按照等級分為,虧源第一階到第九階,擇言初期中期後期巔峰,雲遊初期中期後期巔峰……我目前是擇言者巔峰,更後面的劃分我並不清楚,不過擇言者就擁有改變世界的力量。」

「喔喔!輪迴者、改變世界的力量……那我呢、那我呢?」聽到如此懸疑科幻的事情,心中的輕小說設定魂徹底爆發。

「……窺源第一階。」

「那不是最爛麼!」為什麼師父可以剛覺醒便跳級為擇言者巔峰,我卻只是窺源一?難道……

「難道師父妳不是第一次。」

「嗯,雖然完全沒有記憶,但是隱隱約約覺得我應該不是第一次抵達輪迴界。之前……好像……找到了。」師父本搓揉太陽穴思索,驟然目光一利,往某處小巷降落。

街燈無法擴及的狹窄巷口裡,佇立一扇小門。

明明是普通的逃生門,卻駐守兩名肌肉發達的西裝保鑣。

「哦哦啊啊啊啊嘎嘎。」淒厲的哀號不絕而耳。

「如果要改變世界拯救大家,接下來我們可能會目睹極度殘忍的悲劇、足以迷思自我的長久孤獨、無盡的失敗和絕望。即使如此,你還是要去做麼?那個時候,她是這麼說的。雖然我已經不記得她的長相和聲音。」師父鄭重之極的凝視我。

「……這、這種超現實的發展,身為輕小說作家是不可能放棄的啊!」

雖然順著心中的熱血說出口,可為何,照理說面臨陌生環境會有的畏懼,我竟絲毫感覺不出,甚至有著一絲懷念。

「同感。」

穿透門扉,一群凶神惡煞的大漢圍毆一位鼻青臉腫的男性。

鮮血挫傷慘不忍睹,遭痛擊的男性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叫。

「陳哥,求求你。我求求你啦,錢我是一定會還給你的。」

翹二郎腿的陳哥將香菸熄滅於男性的手背,滋滋的燒焦味刺鼻,陳哥不屑吐口口水,皮鞋毫不留情的踹向男性的門面。

「小牛,聽說你老婆長的頗具姿色。」

「不行……我不會出賣我最愛的家人。」

……又是一陣毒打。

小牛被囚禁四天,整整四天缺水缺食物,爆打到是照三餐。

好不容易,陳哥決定放他回去。

我和白玥婷則片刻不停的注視這一切,身為擇言者的師父手一揮,漫長的四天快轉至一小時。

小牛失魂落魄的遊走早晨的街道。

慢慢的,他佇足於一間佔地頗廣的別墅。

「秦琉!你怎麼?你這傷?」

小心翼翼從別墅出來的男性,察覺徬徨無助的小牛,也就是秦琉,關切問道。

「不重要,倒是我老婆和女兒沒事吧?」

「她們沒事,只是你的房子那邊已經……」

「我知道,我這邊暫時先避避鋒頭。」

兩人略略交談幾句後,秦琉便暫時離去。

這時,一股無形的吸力驟然將我們往上吸。

「到極限了麼?」師父喃喃自語。

視野一暗,我和師父皆回到日月旅館的走道。

卻見任俊友和以煙學姊兩人焦慮至極的討論著:

「怎麼辦?不只彤彤連墨真和玥婷都失去聯絡,他們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先別慌張冷靜一下,我們在找一段時間順便請櫃台的服務人員幫我們注意一下。」

「也、也是呢。」以煙學姊的杏眸滿是慌亂、擔憂、無力……

「不妙!」

「咦?」師父驟然牽起我的手,一股無形的暖意流入心脾。

我臉紅得不知所措。

「你仔細看像任俊友的頭上。」

我聽從指示凝視:「這是什麼啊?像選項的東西。」

任俊友的頭頂霎時冒出對話框的選擇。

「這類似遊戲的分歧點,輪迴者進入『擇言』後獲得的本事之一。能夠看清那個人有可能會選擇的未來路線。目前顯示的是任俊友會搜查的地點順序。」

「連這種事都做得到……等等,澡堂附近的投幣洗衣區,那隔壁的舊衣房不是有我的屍體!」

白玥婷露出凝重的神色伸出素手一抓,硬生生將之抓為粉碎。

「……唔唔。」

「喂喂喂妳沒事吧?」

「稍稍有點操勞過度了,不過這樣他們暫時不會去案發現場了,剛剛預讀的必死未來可以延後一段時間。」

蒼白不已的臉龐,一抹逞強的堅毅笑容。

我為自己只能在一旁觀看感到無力。

「擇言者能夠局部的改變一個人的未來,透過捏碎他的選像,命案現場應該會是他最後尋找的地點不會錯,但並不是任何人或任何選項都能夠隨心所欲的掌握支配,能力不夠或改變的未來太過劇烈,就算是我也會受些傷勢。」

我於心不忍卻無法多說些什麼。

「走吧,現在回朔彤彤的時間。」師父往舊衣置放間邁開步伐。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夠改變這種悲劇呢。」我卻低沉喪魂的自問。

「身為輕小說作家如果想不到後續如何發展的話,他也就再也不能稱作一名創作者了。」

創作者嗎?

呵…呵呵……

「說的對,我是半吊子的創作者。」見我繼續失落,師父厲聲指責道:「我剛說過我和你見到不一樣的場景對吧……如果要改變這種未來其實也很簡單,像是我剛剛那樣局部的改變大家的行動,讓大家與兇手錯過、更甚至是直接一點改變我們或兇手來到日月旅館的日期都很容易……比起現在這樣回朔過去容易得多,但是這樣的話是不行的,幸福的未來依舊不會到來……我在死後成為輪迴者的現在終於想起許多事情,那個人也間接地告訴我如何拯救彤彤和大家的方法。」

白玥婷的話語飽含許多未知的訊息,可是我選擇沉默的應對。

因為……

「振作起來,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麼?」

相信?

我深呼吸吐氣一陣子,揚起堅定的覺悟。

「我知道了,啪──」

不留情的拍醒自己,我下了不能拖後腿的決定。

師父微微的頓首,眼前的走廊通道霎時變的扭曲模糊。

二話不說,我緊接著師父身後。

走道空間宛若浪潮捲起我們,當炙熱的光芒黯淡──

「這裡是……剛抵達旅館的時候……彤彤!」

昨晚狂風暴雨,我和學妹坐落在大廳的沙發區。

恰巧,也是學妹沒來由地感到恐懼的時候。

在師父伸指準備回朔學妹的時間時……

「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的回朔時間?」

穩定浮動不安的心情,我還是將自己的疑慮詢問出口。

「因為這才是最好的、唯一的、解決辦法。」

回過臻首,師父語重心長。

「老實說,我的記憶好像被抹消般空白……但是,只改變近期的事件未來還是一樣不會好轉,若要徹底的根除,必須要盡我的可能回朔更早的時間,一切都是因此而起,記憶中的那個人,儘管面容已經沒有印象,她堅定的語氣、心情、覺悟……我感同身受。」

「……好吧。」

我隨著白玥婷的步伐回到彤彤遙遠的過去。

某某國中的教室大門前,一名少女形單影薄的委身於教室外。整間國中的建地頗大,教學大樓裡的設備幾乎是最新機種,建築物本身猶如瓊樓玉宇,高聳氣派。

「好有錢的私立學校喔!學費一定hen貴!」

只讀過公立學校和難吃營養午餐的我不由得嘆息。

「咦!師父人呢?」

環視一圈校園後我才發覺師父不知跑哪去了?

不知所措的我正打算離開此地尋找師父時……

「哈哈哈哈哈……你聽我說,喬彤彤家的公司聽說倒閉了囉。老爸更聽說跑路了!」

一道尖銳刺耳的嘲笑從教室內傳到外面。

聞言,身旁少女的肩膀畏懼的顫抖一下,我才仔細觀察起她。

栗子色的秀髮柔順光滑,很明顯花費許多精神和心力照顧培養,嬌柔的個子佐以稚嫩小臉,將來可以斷言是個美人胚子。

可是……

可是,少女的杏眸此刻毫無生氣、光彩黯淡哀傷。

「聽說她媽媽婚後還是找很多男人,彤彤也不知道是跟誰生下來的。」

「那胸部真的很大對不對,等一下給她一千塊讓我揉到爽好了,反正她們家已經沒錢了麼?」

「我懂我懂,婊子的賺錢方法是會遺傳的。咯咯。」

一女一男肆無忌憚的唱衰不絕於耳。

嘲弄聲從整個班級內傳出,卻沒有人制止。

面前少女啜泣抿唇的樣貌,深深烙印於我的眼簾。

一股炙熱難耐的怒意填滿胸膛,因為我已經認出眼前的少女究竟是誰……

應該說,一直以來總是歡樂微笑,惡作劇的從我錢包賺小便宜。

我知道她國中過得並不好……

我知道她因此怕生內向沉默寡言……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宣告早自習結束的鐘聲響起,教室內一霎不似方才鬧哄哄。

初中長髮彤彤,用制服袖口迅速的擦拭淚痕,擤一擤紅腫的鼻頭。

倔強不屈的意志力驅趕黯淡無神,一步踏入教室內。

「……我回來了。」

高級公寓住宅高樓層的某住家,長髮彤彤回到空無一人的住宅以不以為意,熟捻的摸黑開燈回到房間。

長髮彤彤對著梳妝鏡梳理自己的秀髮。

一整天總共十一次,彤彤的美麗的髮絲遭人肆意玩弄、拉扯。

「妳知道為什麼我們要跟妳一組麼?那當然是因為我們繳交的學期成果需要妳的頭髮喔,如果妳連這點事都做不到我們只好跟老師說我們不好合作呢?」

長髮彤彤捆起自己的愛護的秀髮,顫抖地拿起剪刀。

「不要。」在意識到我是無法阻止長髮彤彤前,我率先伸手打算奪走剪刀。

理所當然的穿越過去,令我的心驟然懸空一愣。

高中時期的彤彤,其俏麗的短髮。

背後包含的沉重負擔,痛心到令人無法直視。

飽滿濕氣的汗珠沿著粉嫩頸項,勾勒暑氣的炎熱弧度。

放下梳子,長髮彤彤脫去冬季棕色背心,少了包覆的胸型好似要撐爆制服,我卻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長髮彤彤在這溫度隨時衝破三十大關的夏季,依舊穿著棕色背心,因為班上部分的女同學會以沾水的手,濕潤的印在彤彤胸口,留下誘人的手印和透色的白制服。

不絕於耳的嘲笑捉弄,一整天下來不減反增。

「嗚嗚、嗚、嗚嚶嚶……」

我不希望她哭,又希望她可以藉由哭出來抒發情緒。

最終痛恨自己的無力。

輪迴者,窺源一階。

窺源窺源,僅僅只能在一旁觀看。

無力的觀看,什麼都做不到。

夜晚降臨,彤彤紅腫的眼角依舊噙著些許淚水,嗚嗚咿咿的倒在床上漸漸淺眠。

電子鐘滴滴答答的聲響,針落可聞。

一股無邊的吸力自身後傳來,我知道的……

「時間到了。」

面對無邊可擋的吸力,本應該立刻遭吸走。因為這是時間的修正之力,就算身為輪迴者,能力不足也形同凡人。

「咳咳、噗咳!」我硬是只倒退半步,安撫初中彤彤的前額,就好似對待妹妹般。

「如果……我擁有改變世界的力量……我一定會改變讓妳難過的世界、我不會讓妳愛護至今的秀髮遭人踐踏、我不會再讓妳哭泣……我保證。」

也不知是我的話語起作用還是其他不可知的原因。

看著彤彤漸漸安穩睡容,我輕道聲: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妳的真面目。今天是僥倖,總有一天我會讓妳敞開心扉對我們顯露真面目的。」

放鬆身體僅一眨眼的瞬間,眼前的景色以全然不同。

但與上次不同,這次我並沒有直接被傳送回原本的時間軸,而是類似電梯的空間內。老舊電梯宛如上世紀的港片,並沒有電梯門,身旁的樓層從六十四樓往下降,恰巧與初中彤彤的住房樓層相仿。

巧合?不、否定的答案馬上揭曉,一層層的樓層駐留僅僅一秒,六十四樓層費時一分左右,刻劃一個彤彤家庭的剪輯。

第一秒:彤彤母親還會和顏悅色的迎接爸爸的歸來。

第二層:吵架。

第三秒:大吵一架。

各類的女人撫媚醉倒的暗送秋波,造成時常攜帶女兒歸娘家的母親。

融入兩年的光陰、兩年荒唐不羈、彤彤無可替代的兩年。

最終,殺害學妹的兇手也好,秦琉誓死捍衛妻女的行為也罷。

以及,六十四層樓層中必定會現身地一名少女。

少女模樣模糊,卻總是突兀的改變彤彤一家地選擇與未來。

一瞬間,一股觸電般的念頭將所有線索由點化作線。

我好似明白什麼,又好似不明白什麼。

再度陷入沉默……

不自覺地,兩行淚河劃過雙頰。

意識回歸,昏黃的燈光閃爍不定,鐵腥血味混雜刺鼻的洗衣消毒劑味。

慘不忍睹的命案現場,兩具屍體一名兇手。

「秦琉。」

兇手是秦琉,跟蹤我們的神秘陌生人。縱使一無所有,也會義無反顧的護在妻小的身前。

「你、回來了。」

「喂喂!妳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了麼?」師父虛弱痛苦的倚於牆角。

「果然是你沒錯,你一定可以拯救我們的。不、請你拯救彤彤,也算是為我贖罪。」師父倔強地勾起一抹勝利的微笑。

「你應該已經見到事件的真相了吧。」

我默默地點頭。

這時,舊衣間的門打開,廊道的光線侵入。

我產生一場錯覺,光線如同柏林圍牆般隔離我和師父。

明明是觸手可及的距離,卻猶如望而不及的星空蒼穹般遙遠。

秦琉踏入室內,拖行著一具碩大的和服服務員屍體。

「……師父。」

「安靜!好好看著不要移開視線。」師父厲聲制止我,一揮手便將我送至兇手身旁。

從過去的情景回到現在,我有滿腔的疑問想要詢問,想要證實我是錯的。

師父卻如同早已知曉般淡漠的注視著我。

好似印證我想推翻的猜測。

接著,印入眼簾的慘狀令我心臟一縮,背脊因汗浸濕。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兇手譏笑嘲諷的剝離彤彤的註冊商標,自我們相見認識起便攜帶已久,每日都會隨著心性轉換各式風格、毫無規律的面具。

我一直以為那是因為彤彤遭受霸凌導致心靈受傷……

萬萬沒想過的可能性……

曾經一度謠言瘋傳的彤彤真面目……

再見過初中彤彤的樣貌後便被我拋之腦後的真實。

──嚴重燙傷與刀傷導致的毀容。

對一位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來說,最具毀滅性的事實。

雙膝一軟的我跪坐在地,不忍凝視著彤彤的容顏。

不久前我曾斷言她長大後定是一位美人胚子,並暗自發誓要讓她真心的嶄露真面目。

……可笑。

……絕望。

「嘎噗、咳咳……時間不多了。」

師父雙手搭在我的肩膀,僅是如此簡單的動作便彷彿耗盡師父的體力般。

「能夠在二條輪迴再一次跟你相處……我、已經很滿足了……接下來就交給你囉,記住……要小心真正的敵人……和……」

「什麼意思……白玥婷妳怎麼變的透明起來了!」

「沒事,你應該也記得才對,我們輪迴者是死後凝聚飄散的腦內電子脈衝,間接使用改變世界的力量,可是一旦電子脈衝虛弱飄渺,便會再度死去。」

「不可能啊,那種情況不是萬中無一麼?」

成為輪迴者的部分基本情報,宛若蒼天世界的話語,當你成為了之後便會深刻於腦海。

「呵呵……其實,我並不是擇言者巔峰……」

漾起苦悶笑容的白玥婷,道出震驚不已的事實。

「騙、騙人的吧?」

「不好說呢,到時候你就會明白的。」

「如果你可以回憶起我的話……」

「如果你願意拯救我的話……」

「希望你可以……」

師父自顧自的說著不明所以的話語,緩慢但確實的湊近我,芳香的櫻唇散鼓動人心。

師父,最終竟全身爆散成光粒般消散。

唯一僅存的話語迴盪……

「原諒我。」

貼近的臉龐與熾熱的呼吸,白玥婷未知的舉動令我不知所措,可更加讓我震驚的是白玥婷的消失。

「二次輪迴……那是什麼意思……」

我不願多想其中的含意,縱使只要稍稍推敲便可獲得許多的猜測。

「……這是!」

一股難以言喻的炙熱感噴湧而出,好似無形的水流拂袖般,沖天的氣流一鼓作氣爆發而出。

窺源者:

第一階、第二階、第三階。

第四階、第五階、第六階。

第七階、第八階、第九階。

擇言:

初期、中期、後期、巔峰!

我竟一步從輪迴窺源者跳至擇言者巔峰,定精一凝,甚至可以看到秦琉頭頂上有無數的對話框和選項。

周身纏繞者無數的輪迴之力,興許可以好好利用這股力量。

拯救彤彤並創造令她歡笑的世界也不是天方夜譚。

但是……

為什麼?

我的心中有種懸空的顫慄感,好似有什麼至關重要的事情沒有想通。

指尖纏繞一絲純白之力。

秦琉與彤彤之間有著無數絲絲縷縷宛如蜘蛛線般因緣。

不知原因,一瞬間跳至擇言巔峰的我,思緒空前清澈。

極其自然的一指按在過去的我一定看不出,毫無特點的一處。

那一點卻是緊緊交織於秦琉和彤彤之間。

說不出任何玄妙的一指點下,相較於師父以往開啟的大門都更加巨大,吱吱作響的火花向我一捲。

第三次回歸,我抵達第二次離開前的電梯空間,相較之前無法動彈的困境。

「擇言的我已經可以自在的行動了。」一步,踏進。

喝醉酒的秦琉在朋友的攙扶下進入家門,從我身旁走過進入大廳。

一切的起點,錯誤的開端,惡意的竄改。

三人之間有無數的羈絆之線,以及彤彤媽媽和爸爸特有的愛情紅線。

凌晨兩點多,秦琉醉倒。

一名少女開啟一扇大門憑空現身,我沉痛的閉上雙眼。

窺源一層的我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但是那渾然天成的青絲。

我只見過一頂,全世界理應只有這一頂。

「為什麼會是妳?」我喃喃低語。

「……師父。」

當然這不是真正的師父,這是師父更改過去世界後產生的足跡,與過去的世界一樣只是影像罷了。

握緊的拳頭嘎嘎作響,師父往某條紅線探出手,那是彤彤母親與朋友的紅線,縱使只有一條並且虛幻飄渺,依舊存在。

婚外情的起源,應該就是師父加強這條若有若無的紅線吧。

我搶在前面一把扯掉紅線,師父的幻影瞬間消散。

……要小心真正的敵人。

師父消散前的曾說過的話令我不解,因為改變彤彤人生的人不正是您嗎?

一次次回朔時間,每每歷史出現交錯點的選項之際,師父的身影便會出現,又一次的重創我的心扉。

「呵、呵……所以師父才能夠如此適應輪迴之力麼?」

我自嘲的傻笑,瞥向第十五次現身的師父。

阻止彤彤母親與第三者的約會。

「原諒妳的意思也是這麼個意思嗎?」

白玥婷最後的愧疚致歉,希望可以獲得贖罪麼?

修正第四十九次的錯誤,彤彤父親沒有因至友的算計而公司破產。

第七十二次的場景變換。

皎潔明亮的下弦月高掛天際,因憤怒雙眼血紅的秦琉闖入高級公寓,伺機而動,血祭曾經的妻子和朋友。

國中三年級的彤彤因為補習的緣故。

九點半抵達家門之際,迎面而來的血腥鐵屑味,與凌亂不堪的家裡。

彤彤下意識的打算奪門逃出,可惜的是陣陣哀嚎悲鳴聲流入彤彤的耳邊。

「媽媽…叔叔…是你們嗎?」

陰暗室內亮起燈光,與此同時是彤彤後腦杓傳來的沉重感。

液體潑灑的聲響與鐵桶敲撞聲,緩醒昏迷的彤彤。

「嗚嗚……頭好痛……咦?」圓睜的瞳孔滿載驚恐。

「媽媽!媽媽…媽媽!啊啊啊啊!哇哇哇哇!」

惶恐不安的哭鬧,彤彤拼命的掙扎起身,卻發現自己竟遭綑綁。

那一幕實在過於血腥,那插滿無數刀具的女屍模樣太過熟悉。

彤彤瘋狂搖動椅子,向前撲倒的她蜷縮著扭動。

「那不是妳的媽媽喔,妳的媽媽早就已經死掉了,倒在眼前的不過是一具披著同樣臉皮的賤人。」

癲狂譏笑的沙啞聲,伴隨著一刀插入肉塊的噗哧聲。

「爸…爸……」兩年未見的親生父親正拔出一把菜刀。

「叔叔!」待見到叔叔身上與母親同樣插滿刀具的身體,彤彤驚呼。

「閉嘴!不要叫這傢伙叔叔…這兩個……姦夫淫婦!」

喪失理智的秦琉瘋狂的狂插至友。

「住手…住手啊啊啊,爸爸。」

彤彤最終的咆嘯令秦琉驟然喘過一口氣。

「說起來還有妳呢?我寶貝的女兒。」

「本來我是不打算傷害妳的,但是……但是但是但是妳竟然幫這兩個賤人說話,還有妳的那張臉是在看什麼看啊!」

彤彤不屈的怒視自己的爸爸,因為在他的認知中,父親是個拋棄妻小逃家的沒擔當的男人。

「不要用妳媽一樣的眼神看我!」秦琉從包包中拿出雕刻用的器具。

「救命、救命!誰快來救救我!」

面對徐徐接近的父親,危機意識的警告驟然響遍彤彤的全身。

「呀呀啊啊啊啊!」第一刀直接劃開彤彤的臉頰,之後更是無數刀的洗禮。

我目睹著殘冷至極的屠殺場面。

「可惡、為什麼沒辦法改變。」

秦琉的頭頂擁有無數的選項,僅僅是殺害哪裡的選項。

照理來說,我應該已經改變完彤彤的過去才對……

不懂、我不懂……

之前明明都很順利的改變了。

現在卻再度什麼都做不了。

俏臉上鮮血橫流的彤彤,意識幾乎潰散的前一刻,秦琉停下了摧殘的毀容。取而代之的是──縱火。

大火熊熊燃燒了一整晚,我唯一能做的僅是待在彤彤的身邊,痛心疾首。

隨著消防隊員順利的拯救彤彤並送上救護車,心中的大石頭不由得放下。

躲在一旁的秦琉,身後驟然開起一座門。

「師父……欸咦!」

未見到師父的樣貌,周遭的空間突兀的碎散。

部分片段的影像竄入腦海,令我嘴角不由得一笑。

「原來如此……總算、成功了。」

彤彤一家幸福和樂的畫面閃過,過去錯誤的連鎖被我破壞並重新連結。

輪迴將我傳送至這歷史的分歧點,是因為新的未來將走向不同的世界。

我所努力改變的過去並沒有白費,只是未來改變需要些許時間。

興許是意外,或是要讓我見證也說不定……

師父竄改彤彤的過去所引爆的親人屠戮背叛,錯誤的過去我已經些改回來了。

來不及窺見門的彼端,浪潮般的水流便將我捲走。

「真的是這樣麼?我。」

宛如呼嘯而過的秋風,惡魔般的細語。

耳際響起質疑的提問。

「密技:妹妹滿懷熱情的泰山壓頂。」

「崩嘎──」

我翹成「ㄑ」字型的咆嘯。

「我會死掉,我真的要死掉了!」

悶痛的撞擊力道沖散睡意。

我揉著惺忪的眼皮,手刀自然而然的劈向熱情過頭的學妹。

「嘻嘻、早安。」

「……早安。」

我嘆了口無奈的氣,落落大方跨坐於我腰間的彤彤,配戴萬聖節才會出售的鬼怪面具。

遮掩部分左半邊臉龐的鬼面具,讓人更加端詳她展現於外在的右半邊臉。

雪白無暇般的吹彈肌膚,圓潤的水汪汪大眼,明媚長睫眨呀眨。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最為吸引人注目的不外乎是傲然挺於胸前的高峰,沉甸甸的質量有著更勝地心引力的莫大奇蹟。

沒來由的,望見彤彤的真面目,一股沁人心脾的暖流撫愈心神。

「呼哈哈……總覺得聞到學長的味道就有種安心下來的感覺。」

「不要把人說得像某某違禁品藥物似的。」

不知不覺,我的視線已經坐落在那引起冷戰的核子彈頭上,這時彤彤不經意的伸懶腰動作,讓聯合國眾加盟國無不嚴正以待的坐立難安中。

第二發手刀即將制裁的瞬間……

「姆姆,讓我在躺一下下。」竟導致宇宙超時空兵器的反制。

彤彤驟然放鬆支撐身體的力道躺下。

我懸空的手刀害怕顫抖著陷入那柔軟嫩肉間的次元狹縫,此生能否回歸都是個變數,緊接著擁有毀滅整個世界的超時空兵器轟向胸膛,勘比宇宙大爆炸的能量毫不留情擠壓,大數據般的情報量肆無忌憚的流遍全身。

「呼嗯墨真學長好溫好暖。」

「救、救我……」

「別一臉幸福的發出悲鳴!」

任俊友語氣逼人的吐槽。

「真拿你們沒辦法……趕快起來吃早餐吧,等等要退房了。」

以煙學姊晃著房卡鑰匙,催促著我們起床刷牙。

為期兩天的旅程即將結束,我費盡千辛萬苦的掙扎彤彤的捆縛。

享用過最後一次的自助早餐,拍了幾張紀念照後,我們一行四人的旅程就此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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