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不可能的約定

她想問他為什麼一個人躲在這裡哭泣,這時候是該安慰他,還是沉默不說話?就在此時,忽然想起溫妍雅那番話,她轉身離開。

「喂,不能停。」他突然大喊,「這給你。」

他遞上一盒粉紅色包裝的巧克力,十字形緞帶中央打著蝴蝶結,夾帶的卡片上寫著「情人節快樂」。

一陣紅暈飛上她的臉龐,她感覺雙頰紅熱,害羞地低下頭,說:「謝謝。」聲音細小到連自己都聽不見。

「喔,等等。」他拿起那張卡片,撕成碎片,隨手丟到一旁的垃圾桶,「抱歉,這個,放錯的。」

「情人節快樂。」他抬起頭,露出燦爛的笑容。那一瞬間她的心跳彷彿漏了一拍。

「情人節快樂。」她說,眼角餘光瞥見撕碎紙條的一角,寫著「妍雅」兩個字。

當方宜婷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打開大門,客廳一片黑暗。走廊進去通往左右兩側房間,左邊是她的,右邊則是室友劉珍妮的,盡頭處則是廁所。

她側耳傾聽了半晌,確定沒有半點聲響,這才小跑步衝進房間。太好了,珍妮八成是跟男友出去約會了吧,今晚耳朵終於能夠清靜一下。

她的房間只有窄小的三坪大,地板上擺滿雜物,要踮起腳尖才能走到床前。她將外套隨手扔掉,沿途脫掉上衣、牛仔褲,最後呈大字型倒在床上。

真是累癱了。

晚上花了整整兩個小時找預測分析的資料,然後又花一個小時整理成報告。妍雅這下欠她不只是一份人情,而是一份「大」人情了。

想起妍雅,她立刻坐起身來,從包包拿出那盒巧克力。她將巧克力捧在手掌,左看右看,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是她人生第一份情人節禮物。

她剛打開盒蓋,咬了一口巧克力,手機鈴聲就響起。她瞥了一眼來電顯示,嘆了一口氣,按下通話鍵。

「喂,小婷。」一個婦人的聲音。

「媽。」方宜婷說。

「你聽起來好累,才剛下班對不對?」

「沒……沒有啦,我剛剛在看電視。」她假裝打了個呵欠,「看得好倦,電視好無聊。」

「你這樣子不行啦!每天下班就在看電視。要看回來家裡就好了啊。每個月不用付房租,回家就有飯吃,也不用洗衣服──」

「我知道,我就只是想到城市裡闖闖看。」

「城市有什麼好?人多又擠,又沒有人情味。你隔壁鄰居會像阿水伯總是送地瓜給我們吃嗎?」

「我也沒送玉米給人家阿。好啦,我要去洗澡了。」她走進浴室,轉開水龍頭,水聲「嘩啦嘩啦」將兩人的聲音覆蓋。

「你每次都這樣啦。」媽媽提高了音量,「之前說去個一年就回家,現在都過兩年了。」

「我好不容易熬了兩年,怎麼可能現在放棄?」

「熬了兩年。」媽媽發出一聲訕笑,說:「有加薪嗎?有升官嗎?熬了兩年在幹嘛,每天回家都在看電視。」

「我……」

「跟你說啦,隔壁庄的阿平仔大兒子,跟你差不多年紀,跑去城市打拼個一年,現在已經是大老闆了。你還在那邊看電視。」

「他自己開公司,當然是老闆。」

「還有跟你一起去的珍妮,聽說人家現在已經是大明星了。小時候都是玩在一起的,怎麼現在差這麼多?」

「不是明星,是部落客。」

「部落客也賺比你多啊。她還買了一棟小公寓,變成你的房東,你看人家多會理財。」

方宜婷翻了一個白眼,「這不是她買的,是她男友的爸爸公司旗下的房子。」

「你說你每個月都要交一半的薪水給她──」

「她代替她男友收錢,這樣比較方便。你不要搞不清楚狀況就亂講啦。」

「你就最會頂嘴,也不會檢討一下。去城市就是要升官、加薪、開公司,賺城市人的錢。你什麼都沒做到,去那邊幹嘛?」

「我……」她臉色脹得通紅。

「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回家,只想在外面玩。爸媽都一把年紀了,也不想回家照顧。真的是不孝順,你心裡到底有沒有這個家?」

「我……」她胸口劇烈起伏,咬著牙說:「主管就快要退休,我就要升官了。你再給我一點時間不行嗎?」

「主管要退休這件事情,已經講了兩年了。」

「這次是真的。他舉辦了一個競賽,雖然他沒明言,可是大家心照不宣,小組長這個位置就是將來的主管接班人。」

「就算是這樣,也輪不到你啊。」媽媽嘆了一口氣,說:「你從小連一個獎都沒得過,我看人家春姨的女兒──」

「這次不一樣。」她吞了一口口水,越說越小聲:「我……很有機會。」

「很有機會?哈哈,很有機會?」媽媽發出震耳欲聾的笑聲,高昂的頻率透過手機變成破音的吱吱聲,刺痛耳膜,「我養了你二十年,還不了解你嗎?你能做什麼、會做什麼?你要是有能力就不會像現在一事無成了啦!」

「什麼一事無成?我一畢業就入取了最有潛力的新創公司。」

「去那邊端茶水、掃廁所,有個屁用?還不如人家春姨的──」

「人家、人家、人家,人家女兒那麼好,你去撿別人的來養啊!」

「你他媽的什麼態度?我養你這麼大,你給我大小聲。沒用就算了,還不孝,我乾脆當沒這個女兒啦!」

「我會當上主管,我會證明給你看!」她大聲說,左手手掌用力拍在洗手台的水面上,水花濺的滿臉都是。

「嘟──」一聲在耳畔響起,像是沒有旋律的單音符,單調而孤獨。

方宜婷踉蹌退後一步,背撞上浴室的牆,緩緩滑落在濕淋淋的地面上。她緊緊閉上雙眼,一滴眼淚流下臉龐。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