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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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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有次,圖年在應該掘土的時候就這麼將鐵鍬丟在油泥裡,一不做二不休的想乾脆走人了,什麼鬼掘土啊!他才不幹!圖年囔囔著,怎知腳一邁,只要試圖往返家的方向走去,他的雙腳卻生根似的,瞬間動彈不得……望向一旁陷進油泥中的鐵鍬,讓他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第六感,該不會是得拿回鐵鍬掘土才能動吧?

      果不其然,之後的現實驗證他的猜想。圖年若是回頭折返油泥那處就能邁開步伐,但想往返家方向一邁的同時又被定住,逼著他只能回去那塊油泥,然後拿起鐵鍬——不過拿著鐵鍬想罷工回家居然還沒辦法?非得要圖年認命般掘完一整日的土,做完老樣子的每日例行公事後,這才鬆腳放過他。

      不過或許纏人的鐵鍬還是小意思,畢竟最可怕的十三區詛咒就是:無法離開十三區。也曾有一次,圖年趁著完成每日的例行公事,返家時特地繞路到十三區唯一的出入口,探頭看了外頭片晌,發現又沒什麼擋著攔著啊?他想不透為什麼沒有人想離開這寸草不生的十三區?問了也得不到想要的答覆,圖年難過的想著,為什麼每個人都在認命?

      他想離開。他想出去。他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圖年眼巴巴地看著外頭,心想著之後再回來不就得了嗎?

      然而當他抬腳準備往外一踏時,心臟卻猛然縮緊,胸口劇痛,喉嚨更像被人掐住般令他無法呼吸,雙眼發黑,防毒面具這時更是該死的悶住微薄空氣,幾近窒息——他要死了。

      直到圖年恍神的喘起氣來,呆愣地望著出口外荒蕪的世界,他才發現自己跌坐在地,沒有死成。

      出不去。

      他出不去。

      他出不去十三區。

      圖年當時呆愣地看著外頭,頭一次因為必須認命而哭了。

      ——難道這就是我的命嗎?

      陰影籠罩的瞬間,圖年一嚇,這才猛地回過神來,發現原來是自己陷入回憶了,他抬起頭看著自上方放緩飛過的巨大鵬鳥,眼前的異象安慰了他,正想握緊手裡的鐵鍬繼續掘土……

      「圖年!你還愣在這幹什麼啊!現在還是掘土的時候嗎!還不快來!」

      卻因區長在不遠處莫名的吆喝一聲,打斷他的動作。

      區長這個時間點怎麼會出現在那?為什麼還說出往常根本不會說的話?圖年詫異的瞪圓雙眼,遲疑了下,不只是區長,居然區裡三分之一的區民都聚集在一塊了?他們這時候不是應該和平日一樣在他處準時踩點嗎?

      圖年沒時間多想,從油泥裡吃力抽出陷得極深的雙腳後,扛著鐵鍬小跑步過去。

      「區長?」

      圖年跑近便問:「怎麼搞的,為什麼你們大家今天都——」

      區長叉腰一笑,眼神示意他看向斜前方。「你瞧!我們現在不是就等到外來者了嗎!」

      「……外來者?」

      圖年循著笑盈盈的區長目光看去,結果差點嚇了一跳,十三區唯一的出入口居然湧進了一大群人!還真的是用湧著,一眼望去如大片滾滾油泥,人數多到根本數不清,男女老少都有,通通不疾不徐地朝這走來。

      圖年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情景,反倒區長他們面對突如其來的人海意外的鎮定,絲毫不受驚嚇,而且那群人走來後更以自來熟的態度和區長等人搭話……

      直到一位左肩上停著某隻雪白大鳥(讀過動物百科的圖年只知道這是鳥,畢竟他活到現在除了高空那隻鵬鳥之外,從來沒有看過其他動物)的男人不知不覺來到他面前,圖年才找回自己被嚇愣的神智。

      男人很高,圖年必須抬頭才能看清他的面容。他看起來二十多歲,五官鋒利,長相帥氣,而氣質清冷得令人感到疏離……重點是男人全身上下相當的乾淨整齊?

      現在這年頭,大概只有住在「綠洲」裡的人們才能保持的如此乾淨,否則就連中層區的區民只要長時間在外頭多少都會沾上一身泥灰,而他們下層區就更慘了,僅僅出去走一圈就灰頭土臉。

      好比現在,對比男人的衣冠楚楚,衣物乾淨到簡直會發亮般,甚至還有若有似無的淡淡清香;反觀自己根本不倫不類,枯黃凌亂的頭髮,臉上的防毒面具積了很厚的一層灰,不但指甲裡都卡著黑黏油垢,就連穿到很破爛的衣褲上也沾滿新舊油污,他的鐵鍬和寶貝防護鞋也同樣淒慘無比,裹了一層非常厚的油泥(連鞋子原本的顏色都看不到)……總之他整個人彷彿剛從油坑裡頭爬出來,身上散發的異味大概難聞得像發臭的陳年油垢。

      他該說什麼?圖年倒也沒因此自卑,反正和油泥為伍也習慣了,只是怕自己隨便動一下,全身油泥亂濺,結果要是這男人有潔癖該怎麼辦?會不會對他們十三區有了「不愛乾淨」的負面印象吧?

      想之又想,圖年還是不曉得自己該對這位突然出現在十三區的外來者說些什麼,男人也是這麼看著他,不開口,旁邊的區長和外來者們都莫名聊到一塊搭肩去了啊!

      但當圖年清了清喉嚨,正想別開視線時,男人卻低沉的開口了——

      「你的眼睛還是很漂亮。」

      外來者的思維模式都這麼特別嗎?

      圖年在傻住的短短幾秒間思考依舊高度活躍,心裡嘀咕著,這一句話裡未免充滿太多語病了,難道是他太落伍,誇人眼睛漂亮是最新的一種打招呼方式?他的瞳色不就很淺罷了,是能有多漂亮?不過為什麼是「還是」?說得他們好像認識一樣?但他明明和這位外來者是頭一次見到的吧?

      因此,在一度猶豫自己是否該不太禮貌地問「請問我認識你嗎」之下,圖年還是以禮回禮的說:「謝謝……嗯、」他的目光瞟過男人左肩上的鳥。「你的鳥也很漂亮。」

      結果男人卻驚喜的睜大眼,隨後才溫潤地輕笑起來,意外與他清冷的氣質有著反差,而且還說了莫名兩字:「好污。」

      污?哪裡污了?不能怪圖年對號入座,但他總覺得該不會是在說他髒吧——莫名其妙,都沒說你這人沒事遛什麼鳥了!

      或許是在防毒面具下,唯一露出的雙眼表露無遺圖年的腹誹,男人見狀又更開心的笑了,卻不忘補充:「是我會錯意了?」他低笑。「難道此鳥非彼鳥?」

      此鳥……非彼鳥?

      男人肩上的雪白大鳥好巧不巧突然發出低沉鳴叫,似乎讓圖年因此開竅般,下意識地瞥了眼男人的褲襠。

      原來此污也非彼污,不過到底誰污啊。圖年挑眉,不怎麼習慣外來者的自來熟。

      「我是說你肩上的鳥。」但他還是必須澄清。

      男人又笑,感歎著:「你還是一樣。」

      「還是?」

      又是這兩個字。

      圖年狐疑的瞇起眼,直盯著男人的面容一會,確定自己是真的對這個人沒有任何印象,所以終究問出:「你剛才也提到這兩個字……抱歉,請問我認識你嗎?為什麼你說得我們好像——」

      「蘇子。」男人打斷他的話,露齒一笑。「朋友都這麼叫我。」

      但我不是你朋友啊?圖年當然沒把這話說出口,而是乾脆別過視線,環視一圈目前情況——沒像剛才那麼多人,大部分的外來者們在搭話完後就各自散開了,而區長等人彷彿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般,不做交談,不做互動,一一安靜地回到這時候本該待的地方。

      異常的正常。

      那種令他感到不舒服的詭異感又來了,難道又是詛咒?圖年不禁起雞皮疙瘩,警惕的往後退一步,拉開自己與男人之間的距離。

      「你們到底是誰?」

      「從何而來?」

      「來我們十三區又有什麼目的?」

      圖年防備的盯著男人,不自覺握緊手裡的鐵鍬,咄咄逼人地丟出問題。

      「還有、你還沒回答我……」像隻渾身豎起刺的刺蝟,他緊繃一嚥。「你認識我?」

      但這些問題似乎讓男人的嘴角越發上揚,恐怕再多那麼一秒,自己就要逃了吧,圖年心想,這股說不出來的詭異感給他帶來莫名恐懼。

      不行、不對,不能再問了,直覺明明這麼警告他。

      好奇心會殺死貓。

      只是眼前這位自稱蘇子的男人卻又開口,掐住他的好奇心。

      「你問的太多了。」蘇子笑出聲,肩上的雪白大鳥揮動羽翼。「但是圖年——我很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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