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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後言

都說這個世界上,只有死亡是最平等的。

「有屍體!」路上的行人大喊著。

「怎麼回事,又殺人了嗎?」周圍的人並沒有緊張的感覺。

「這次死的又是男人。」稀鬆平常的語氣。

「流浪漢嗎?」像是聊著家常便飯一樣。

「不,看起來不像。」只是在一旁看著。

「無關人士靠後、靠後。」警察非常迅速的封鎖現場,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樁事故了。

我叫捷克……

和捷克南瓜燈一樣的名字,當你們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已經死去了。

我出生在萬聖節的夜晚,那是個最不適合出生的日子,我的到來奪走了母親的生命。當醫生的父親說,如此虛弱的我絕對活不過一個星期,然而我卻奇蹟般地存活下來。

祖母說我一定是受到死神的眷顧,她生前總說我是死神的孩子。

我相信她是對的,因為我確實與眾不同,從出生的時候開始,我的眼裡就從沒缺少過死神的影子。

「這次是這三個,死神這幾天很忙呢!」因為是溫暖的午後,鎮上的大家都出門散步,小孩也紛紛跑出屋子玩耍,我看著那三個在路上玩耍的孩子。

「你……胡說甚麼,你總是說些……」爸爸的話都還沒說完。

「啊~不得了啦!馬車失控撞人啦!那三個孩子」一位大審喊著。

「天啊!已經血肉模糊了。」一旁的路人有些驚恐的說著,帶著孩子的婦人們紛紛牽著孩子快步離開,留著湊熱鬧的人們圍著事故現場。

每個人的胸中,都有一盞南瓜燈,當死神熄滅你的燈,你的生命也就此終結。我能看到這一切,因為我是出生在萬聖節的捷克。

還是孩子的我不懂得隱藏自己的神祕天賦,這決定了我的童年只能在孤獨中渡過。

除了他-克恩,我唯一的玩伴。

克恩不嫌棄我這個怪孩子,因為他比我更加孤獨。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母親所從事的職業。

夜色降臨,成群的妓女湧上街頭,其中也包刮他的母親。

「死神長什麼樣子啊?」克恩拿著母親留給他的麵包,一天唯一的糧食,他啃著麵包發問。

「披著黑色的長袍,手裡拿著鐮刀。」我對著空中比劃著,像是死神就站在我們面前一樣。

「為什麼要拿著鐮刀?」克恩把嘴裡的麵包吞下肚後問著。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要收割靈魂。」每次看著死神拿著鐮刀揮向已死之人,就像收割一樣的動作。

「靈魂是甚麼樣子,漂亮嗎?」克恩望向湛藍的天空。  

「嗯,像會發光的霧,非常美麗。」我也憶起抬起頭,坐在巷子裡的我們只看的到細長的天空,藍的非常美麗,然而靈魂就像雲朵一樣,漂浮在空中,如此的悲傷卻又美麗。

只有他會願意聽我說的荒唐的故事,並且從來不會表示懷疑。

「我是死神,把你的靈魂交給我!」我突然開起了死神的玩笑,而他也是唯一會和我一起玩的人。

「哈哈!是披著外套的死神。」克恩對著我笑著,是那麼的天真爛漫。

「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不要和那孩子玩!他母親不是正經的女人。」晚上回家,爸爸有些生氣的對著我說。

在那之後,父親總是帶我去教堂,不准我在說胡言亂語,不准我和妓女的兒子玩耍。

按照父親的看法,我必須去神的面前祈禱,洗清罪孽。

但我並不討厭這樣,我喜歡教堂,壁面上的天使總讓我想起克恩。是的,神也覺得我是個好孩子吧?不然怎麼會送一位天使到我身邊呢?

天真的想法,讓我從此開始無比的崇拜神明。

時間總是在不經意之間流逝。二十五歲的我繼承了父親的診所,成了白教堂區年輕的醫生。

已經成熟的我,當然不會再說關於死神的荒唐故事。在貧困的東區,醫生的職業讓我擁有了德高望重的地位。克恩還是老樣子,做著不會嫌棄他出生的苦工,他和他那因為工作病臥床多年的母親。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不敢直視他的面孔,我心中有一種罪惡的衝動,不知道如何克制這種情感的我,只能選擇逃避他。

「捷克!捷克!你開開門!那些麵包和藥是你放在我家門口的吧?求你了,開門吧!」克恩用力的敲著門。

「為什麼你不肯再見我,難道你也開始嫌棄我這個妓女的兒子了嗎?」克恩開始崩潰的喊著,雙手緊緊的握拳。

不……不是這樣的。

「捷克,我不想失去你!我知道,我根本沒有資格留在你身邊,可是……」克恩泣不成聲,用雙手支撐的身體緩緩的滑下,他跪倒在地上乞求著我。

在門後的我再也忍不住對他的思念,跟著哭了起來,但我是知道的,最沒有資格哭的就是我。

求你別再說了,我也不想失去你,不要這樣求著我,這種褻瀆神明的罪孽,我一個人承受就可以了,克恩,求你原諒我。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了?」路人看著警察封著的巷子談論著。

「貌似有人死掉了。」從縫隙中隱約可以看到慘不忍睹的畫面。

「就在巷子裡面嗎?」還搞不清楚的人問著。

就在那天的晚上,被毒癮折磨的人,喪心病狂的要求自己的兒子接替她的工作。

他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母親賣給了皮條客,然後在掙扎中,被頗開腹部而死。

「啊~」我崩潰了。在巷子看著他冰冷的身體,我大哭著,像是這樣就可以復活他似的,悲憤地哭。

神竟然沒有原諒他,我的天使,現在只剩下一座冰冷的墓碑,祂沒有把他留給我。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人們漸漸淡忘克恩這個名字,生活依舊還要繼續,白教堂區還是和以前一樣,到處充滿了犯罪和暴力,疾病和死亡。

「看!有個男人躺在角落裡。」路人依然只是無感的說著。

「已經死了嗎?喝醉酒之後倒在街頭凍死了嗎?」看著冰冷的屍體,感覺就像隨處可見的垃圾一般。

「最近這樣的可憐蟲不少呢。」一點想法都沒有,只是說著那人可憐的人生。

一張我再熟悉不過的面孔,但如今卻是冰冷的臉色,如同死屍般。

大家都說,生前做善事的人死後會變成天使,相對的,做惡的人會墮落成為惡魔,而不善不惡的普通人,有可能會變為介於生死之間的死神。

「為甚麼?為甚麼你要這樣!你居然讓他做了冷酷無情的死神,你已經奪走了他的生命,現在還要拿走他的靈魂嗎!我們一直都在艱難的克制著,可為甚麼你還是不放過他,你還要怎樣,還要奪走我的什麼你才罷休。」我在他死後,第一次見到死神的時候,我又崩潰了,他不是應該要變成天使的嗎?為甚麼會以這樣的方式再次相見,不應該是這樣的。

「你為甚麼憤怒?可憐的捷克,神讓你失望了嗎?那為甚麼不去報復他呢?捷克,為甚麼不報復!」胸中的仇恨,如同惡魔在對我叫囂。

「一晚多少錢?」看著站在巷弄裡的女人,我問。

「哎呀?那要看你想幹什麼了!」女人有些興奮的說著,畢竟這是她生活的方式。

「啊!不得了了,殺人啦!」過沒多久,躺在血泊裡的女人被發現了。

「快!快去找警察來!」路人大叫著,急忙跑出巷子。

只要製造死亡就行了,我終於,又找到接近他的辦法。

在胸中隱藏的惡魔,告訴我如何去做,他教會我怎樣騙取那些女人的信任,然後下手。

一具又一具屍體被開膛剖肚,倫敦陷入瘋狂之中。

「他們說,我是開膛的惡魔,真是可笑,要是我都可以算惡魔的話,這個世界不全都是惡魔了嗎?   現在不管報紙還是坊間,都把我叫做開膛手傑克了。」我對著前來收割靈魂的死神說著。

「我不知道那些資本家搜括的財富,一年可以餓死多少人、發動多少戰爭,只要一天的時間,就可以造成多我幾百倍的死亡吧!」他冷冷的看著我,看著瘋狂的我滿意的說著。

「怎樣!覺得好笑嗎?那你為甚麼不笑一笑呢?以前不管我說甚麼,你都會笑的啊!」正當我激動地想抓住他時,卻抓了個空,手中空空如也。

「你為甚麼會變成這樣?為甚麼?」我愛的人是一具屍體,不再微笑,不再說話,也不再記得我的存在,成為了只有我能看見的存在,上帝,你為甚麼要這樣折磨我。

死亡已經把我們永遠分開了。

「已經死四個人啦!警察到底在幹什麼?還沒查出兇手嗎?」大家終於開始恐慌。

「不趕快抓住兇手,皇室也會成為懷疑對象的。」有些人開始懷疑政府,開始造謠。

「萬能的神啊!請賜予你的信徒勇氣與智慧啊!幫助我們驅散惡魔,那惡魔正在蠶食著我們的靈魂。」無助的人們只能在教堂中,祈禱著上帝,拜託一個如惡魔般的祂。

死亡可真是個好東西,頗開外皮,露出醜陋的心,然後清除乾淨。

「驅散惡魔!驅散開膛手傑克!」夜晚,人們聚集到了廣場,圍著火堆跟著道士做法。

然後,會說謊的嘴再也不說話,不管你是國王還是乞丐,都平等的變成一具屍體。

「哈哈哈哈哈哈!」我站在火堆旁,和他們一起享受著恐懼,簡直太美妙了!所有人都去死吧!都和他一樣,變成一具屍體吧!

「怎麼樣?即使是死神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吧?」晚一點,我又在那熟悉的巷弄中,遇見他。

「這種如同地獄一樣的畫面,難道還不夠讓你動容嗎?」他一如往常的臉,讓我更加的生氣。

「為甚麼……為甚麼你永遠是這讓人厭惡的面無表情!」我對著他大吼著。

「我為了你!到處殺人,把自己變成惡魔,可是為甚麼不管我做得再多,你都只是像死人一樣看著我的臉!」

「是的!我殺了這麼多人,我在到處製造死亡,其實我和你一樣,是死神。我是披著華麗外套的死神,很諷刺吧!白天為了人類行醫救人,夜晚為了你我奪取他人生命。」我崩潰到了極點,刀子從無力的手上掉落。

「捷…捷克」伴隨著刀具撞擊地面清脆的聲響,我聽到了。

「捷克!是你!」像是甦醒般的,他喊著我的名字。

突然間我發現,原來神也只是個笨蛋,他以為隱藏得很好的人們的記憶,只要一個小小的回憶就可以被打開。

可那又如何,我連觸碰他都做不到。

「啊~~~~~」我抱著頭,大吼著。

神是如此殘酷的把我們玩弄於股掌中,神才是真正的魔鬼

「號外!號外!第五位被害著出現!捷克犯下的最殘暴的一次罪行」賣報小弟大聲地叫賣著。

「又殺人了!看來那傢伙是不打算住手了啊!」有些路人氣憤地討論著。

「真擔心會被他找上」有些卻擔心自己的安危。

「怕什麼?兇手只殺技女而已,反正死的都是社會人渣,和我們無關。」有些人卻還是毫不在乎。

「真期待啊!那瘋子下次會用什麼手段殺人。」有些人更是差勁,居然期待了起來。

好髒,髒死了,這個骯髒的世界,每個人都骯髒的要命。就算不是妓女也罷,誰都好!誰都可以!反正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該死!

刷……一聲只有我和你聽得見的聲音,你突然出現在我眼前,手上的鐮刀刺入我的胸口。

「對不起,捷克。別再墮落下去了。」我確切的感受到他趴在我的胸口,用乞求的語氣說著。

他流淚了,不再是死人一般的臉。我的手碰到了他,不再是虛無飄渺的一團空氣。

胸口穿透鐮刀的瞬間,我突然明白,既然死亡可以把我們分開,那為甚麼不能讓我們重新在一起。

「克恩,這次我不會再離開你了。」我用力的抱住他,久違的觸碰,我早已流下了眼淚。

又何必需要活著,如果死亡就可以帶來幸福……

「再靠近我一點,如果你要殺死我,還要把鐮刀刺進來一點。」我更用力地抱著,如今的他我觸碰的到。

「似乎心力衰竭而死。」當天晚上,出現了最後一位死者。

「不過,怎麼說呢?這恐怕是我見過,最幸福的屍體了吧。」警察看著臉上微笑的屍體說著。

我叫做捷克,和南瓜燈一樣的名字,在你們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已經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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