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起申請的稿費,匯款日改為一個月兩次
HOT 閃亮星─真月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第三節 唐杰與唐喻

他睡的很沉,所有思緒就像黏膩的絲線一樣纏著他不放。

『原諒我吧、原諒我……』

有誰扯著他的衣角,聲音虛弱而哀慟,每一聲都喚得人心慌。

『我錯了,是我錯了……師……』

腦袋像是被鈍物重擊一樣痛,螭聲試著活動活動四肢,除了腦子還在一抽一抽地疼之外身體倒是無礙。

看來他的意識還是不敵離魂香,唐氏兄妹不知從何取來的解藥,因為中途就昏了過去,螭聲還不曉得唐遣之後如何。

手指收攏,抓到一床柔軟的棉被,正上方是古樸但卻有精細雕琢的橫樑,跟先前被安排的客房有些不同。

螭聲想翻身下床,但奈何離魂香的副作用使得頭痛欲裂,差點與地板作親密接觸。

「再休息一會兒吧。」

來人輕輕闔上門,唐杰帶著歉意笑了笑:「抱歉,不曉得你清醒了沒有就擅自進來,解藥不便經外人之手,其他僕從都遣開了。」

「沒事,多謝相救。」

螭聲認分地作回床上,等待暈眩感退去。

唐杰的氣色好了很多,不如那晚像幽魂似的模樣,倒是有幾分青年才俊的風範。

唐杰將一粒解藥倒出後磨進茶壺中,若不是前天腥風血雨的那晚,螭聲還會對這人評個「寧靜閒適」和「清新俊逸」的評價。

「……在我的飲食中參毒的是叔叔的兒子,我和喻兒的堂兄,唐棋。」

唐杰燒著熱水,神色未變,穩穩倒了一杯給螭聲。

「唐棋對叔叔記恨已久,想製造出讓叔叔覺得有機可乘的假象,不只把你引來莊子,還讓我狀似虛弱難敵外襲的樣子,而叔叔……昨夜遭唐棋偷襲,已經身故了。」

「唐小姐捉拿的藥郎呢?」

「趁亂跑了,派人追查後,無果。」

螭聲安靜地捧著熱茶,對事情的前因後果也有了答案,只剩下他最初來倒何州的目的。

「那麼,參在與天醫交易的貨中有假是怎麼回事?」

唐杰對這問題並不意外:「叔叔的手下做的,也許你會覺得我這是在推託,但我很確定每一次去點貨的人都是可信的,回到到我手裡的名單也沒有錯,那麼就可能是錯在運貨的人身上了,你若是有疑義,我可以拿貨物紀錄給你看看。」

「不必,我信你這一說。」

螭聲輕啜著熱茶,貌似很怕燙地只是小口喝著。

「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那手下目前已經不見蹤影了。」唐杰蹙起眉頭,似乎覺得很不是滋味:「不是唐家的人,手腳很快,在被我們發現貨中參假貨時就逃了,我派人清查被汙染的最嚴重的一批貨是交付給天醫的藥材,但那時貨八成已經送到了樂洲,就猜想天醫遲早會派人前來問罪。」

天醫所用的藥材不盡然都是自採的,像是一些會被大量使用的尋常藥材,經常會委託藥商大量採購,目前和天醫合作的藥商中就屬唐家為大宗,這事可就鬧大了,完全撞在天醫門的禁忌上了。

「知道那人來歷嗎?」螭聲瞇起眼,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快,也不知是對哪一個環節感到不開心。

唐杰只能嘆息:「不,完全不清楚,怕是叔叔就算還在世也可能不清楚,畢竟雇傭下人不必一一上報給我們知道。雖然已經和一些常往來的主顧賠不是過了,但唐家的商譽肯定已受到影響,如果可以的話真想親自捉住那人好好審問一番。」

說完,唐杰的目光就定在螭聲身上,盯得後者很不自在。

「你這是……?」

「你接下來有何打算?追查那手下的下落嗎?」

「那是自然……莊主大人有話直說無妨。」螭聲沒好氣地把「莊主大人」四個字咬很重,惹來唐杰噗哧一笑。

「方便的話讓我同行吧,畢竟牽連到唐家的聲譽,我堂堂莊主不好什麼都不做不是嗎?」

螭聲更加不耐地接腔:「你也知道你是堂堂莊主,為何不指派下人去查?你一走那唐家莊誰把持啊?」

唐杰:「有喻兒坐鎮我放心,別看喻兒心性剛烈,她可是貨真價實的天才,不會出岔子的。」

「那我為什麼要讓你跟?」

這句話說的極不客氣,螭聲的眉頭緊蹙,已經快從不耐上升到不悅了。

武術取自心性,螭聲見過唐杰的劍不若本人正派,反而曲折詭譎,殺伐氣息強烈,這人絕不像外表看來這麼彬彬有禮,隱藏極深,而且能在短短數年內就奪回唐家大權,年紀輕輕就坐穩莊主之位,還能跟野心勃勃的唐遣周旋,手段不可能多乾淨。

一言以蔽之,是螭聲會防範的一類人。

「我可以作為護衛。」

「我不需要。」

「我熟悉各大城市的商賈,進出一些場所只需要知會一聲。」

「沒有也問題不大。」

「我有那人留下來的一切蛛絲馬跡。」

「……」

唐杰眨了眨眼:「還是你想瞎子摸象自個兒查?」

「……你在要脅我。」

「不,我這是在跟你做交易。」

跟一個商賈之後討價還價,無異於腦門被門給夾了。

螭聲覺得離魂香的後遺症似乎都湧了上來,頭疼到很想往一臉無辜的唐莊主臉上招呼一拳。

偏偏那莊主大人還再繼續遊說:「有我在就不必擔心盤纏不夠了不是?要是需要的話還能顧些人打下手,路上也安全,還能做個伴……」

螭聲的聲音從半掩著臉的掌心中傳出來:「不了……人多嘴雜,讓人心煩。」

「那就不叫人,如何?」

如何?有問跟沒問有差別嗎?

螭聲瞥了在一旁小桌子上的解藥,就怕眼前這奸商突然要跟他收費。

「……隨你,相對的,你知道多少都要跟我說。」

「那當然,作商的不二言。」

螭聲瞪著這位唐大少爺雲淡風輕的表情和從容不迫的姿態就覺得牙癢癢,直到對方將門闔上並離去的時後才低聲呸了一聲:「奸商。」

螭聲重重地把自己砸回床上,思緒紊亂,每一件都讓人心煩。

他受師命來查案子不假,但他心裏明白這只是師父給他一個出外散心的理由罷了,畢竟假藥一事可大可小,被冒充的藥材不過是治皮肉傷的低階藥膏所需,倒不至於會要了人命。

唐遣說得不錯,螭聲的師父、天醫門的當家掌門卻時很看重他,私下也有意讓他接任下一任掌門,不過他年紀太輕欠缺歷練,這事還不急。

天醫對弟子出遠門一事管得很嚴,除非有師父的允諾,否則不得出門派駐地半步。

這次遠行還有讓他四處歷練的意味在,加上師兄被除名一事他得避嫌……

「唔、別想那些……想點別的……」螭聲把自己的臉埋進柔軟的被褥中,喟嘆不愧是有錢人家,這質料用的真好。

渾沌之中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夢裡的他還懵懂無知。

甚至不曉得天醫門的門規有多森嚴。

有多殘酷。

有多毫無人性。

長大後的他懂了,卻比任何人還要遵守門規。

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不從的退路可選啊───

「大哥你真要去?」

唐喻焦躁的在唐杰的書房裡走來走去,晃得一旁收拾行囊的唐杰眼花,只能苦笑:「喻兒,你也知道我們搜出來的那幾批貨有問題吧?最早是送去天醫的那批,貨中參假但只是以相似之物混充,送去湘州的那批中卻是混了毒的,茲事體大不得不查。」

「你是說離魂香?我猜唐遣那廝根本不知道那香的來源,反正有就用,真是什麼樣的人就有什麼樣的僕人。」

唐杰卻不置可否:「興許叔叔也不知那人是誰,鮮少有人知道離魂香,天醫姑且不提,像我們也是因為師父之前有提過此香才略知一二。」

離魂香早就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多年了,用的是一種河豚的毒作基底,麻痺吸入此香的人的四肢,吸入後會有一段時間能行動如常,若是輔以刺激則毒發,身體會不能動彈、呼吸及說話困難,偶有抽搐及暈眩,即使毒素退去後仍會頭痛上好幾天,嚴重者甚至會在毒發後不到一個時辰就一命嗚呼。

因為此香無色無味,吸入後幾乎任人宰割,甚是歹毒,因此曾被天醫派人大規模封查,數十年前還曾經風行一時,現在幾乎見不到此香,也幾乎無管道可入手。

而離魂香的解藥也不能將毒素盡除,僅僅只是緩解毒發者的病狀,以及保持呼吸暢通,毒素只能靠毒發者自行排除,若是身體虛弱些的人怕是撐不過多久。

唐喻當然知道,師父茶餘飯後最愛提當年的江湖奇事,離魂香的事蹟自然也聽了不少,可她全當故事聽聽就算了,怎麼也沒想到會真的遇到離魂香這玩意兒。

「若是真賣到了湘州……大哥,你該怎麼辦?也許對方只是搭了咱們唐家的順風車,不一定會殃及唐氏旗下的藥鋪……」

「喻兒,你覺得他為何在寄送給天醫的貨中參無傷大雅的假貨?」

唐杰的語氣溫和,卻不容他人置喙的語氣讓唐喻不禁往這處細想:「為了……激怒天醫?找咱們唐家麻煩?」

「不盡然,也許是為了拖住我們追查他們的進度,還記得當我們察覺有異並開始清查貨物的時候,給天醫的那批貨卻匆匆趕上路,沒給我們攔查的機會,而其中不參離魂香八成也是忌憚天醫若是大張旗鼓來搜查,他們也討不了好,估計只是延緩之計。」

唐杰雖是猜測,但是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語氣中帶著篤定:「他們將貨送去湘州,指不定在湘州有關於此香的線索,未必只是搭我們唐家的順風車,唐家在藥材商這塊很吃重,不只同行,怕是連他們這些運毒的也想從中得利,湘州的藥鋪我非去看看不可,若是被離魂香汙染了藥材,對爺爺辛苦打下的唐家基礎就過意不去了。」

唐喻咬著唇不作聲,他知道唐杰每一句話都有憑有據,但她實在不希望唐杰就這麼去湘州,把唐家莊扔給她管,她看多了那些貪心的親戚是怎麼嘴臉,讓她自個兒面對越想越噁心。

唐錦走的太突然,獨留這對無依無靠的兄妹,唐家幾乎快被瓜分殆盡,那時唐杰帶著她去跪一位高人的宅邸兩天,她懵懵懂懂的也去了。

『請收我們為徒吧。』

哥哥磕一次頭,她也跟著磕一次頭,哥哥喊一次話,她也喊一次話。

那位高人是出了名的硬脾氣,除非合意,否則誰來求他,他死活都不收。

也許是看不下去讓兩個孩子跪在門前磕頭磕這麼久,那位高人總算現身了,第一句就問:『為何想習武?』

唐杰堅定地回道:『為了保護想保護的人。』

唐喻那時才明白哥哥的用意,面對高人投來的審視目光,也以稚嫩的童音回道:『為了可以選擇想要的生活!』

當夜,那高人終於將兄妹領進門,兄妹二人總算吃到幾個月下來最正經的一餐,即使只是一碗粥。

那時唐喻就下定決心了,不會讓任何人左右她的人生,亦如她哥哥堅定的初衷。

於是在學有所成後不久,唐喻親眼看著唐杰奪回該屬於他們的唐氏江山,她便想著,她想要的生活便是看兄長成為這片江山的土皇帝吧,便一直支持至今。

「喻兒,」唐杰定定的望著她,字裡行間都是懇求:「我現在能信的只有妳,能擔起這任務的也只有妳,幫我這把好嗎?」

唐喻猶疑不定地來回走來走去,最終還是點了頭:「你是我哥,我當然幫你。」

見唐杰還張嘴想說些什麼,連忙抬手打住:「什麼都別說了,我怕我反悔!要走快走!」

知道自家妹妹是什麼心性的唐杰莞爾一笑:「我會帶湘州的名產回來犒賞妳的。」

唐喻冷哼了一聲:「人回來就行,名產可免,快去吧。」

次日,唐杰便打點好行囊,和螭聲一同離開了何州。

離魂香的毒性是借用河豚毒素的病徵來寫的,除了「吸入後會有一段時間能行動如常」和「輔以刺激則毒發」是我亂掰的之外都是真的

而且確實沒有解藥,要讓中毒者活下去只能維持他的呼吸跟心跳,剩下聽天由命……

回書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