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罌粟花 1.3

第一次看到有那麼一幅畫,能讓他有被驚艷的感覺。

畫名叫Tear,但他不知道究竟是臉淚還是撕裂,又或者都可以,都是一樣的。藍學溫在那幅入圍的油畫前站了好久好久,看著似乎跟畫名毫無相關的構圖,沒辦法克制地對那幅畫呈現出來的一切,無論意境、光影,或者氛圍,感到深深的著迷。

藝術家的思考總是特別的,有時他覺得要去理解一幅畫的理念,就像是在解讀某種困難的密碼,藝術品就像是過於自我中心的文字,到這個時代彷彿都要求不能一眼就被明白。但是看著這幅畫,他總覺得內心深處好像有什麼可以共鳴。

向來他只覺得創作是為了讓世人理解自己,沒有想過作為觀看者也有被作品理解的一天,他看著畫面裡的人的眼睛,總覺得那陰鬱的人能與他感同身受。

從此他便無法忘記高二的那個冬日午後,那天他從美術館回到家裡,還是在欣賞用手機拍下的那幅畫,看著那個創作者的名字,只覺得特別的喜歡。那段時間沒事就拿起小說來看的習慣被也淡忘了些,變得時常拿起手機用那個名字尋找更多的作品,或者更多的理解。

雖然最後只找到五件,一幅一幅瀏覽過去,每次都能感到驚奇,他從沒看過能把情緒畫的那樣絕美又細緻的人,看完之後頓時有種那個不知道身在何處的藝術家,已經把自己將來的話說盡了的感覺,他感激那天在美術館的相遇,對那個素未謀面的人是由衷的仰慕。

可惜那樣直白的用畫作表達感情好像不合評審的期待,每幅畫的評價都不是太高,最多都只有入圍而已。如果可以,藍學溫很想親口跟他表達自己的敬仰,讓他知道還有某個人因為他的畫作那樣真實的感動,跟名氣跟評價絲毫不相干的感動。

那種願望向來是遙不可及的,所以當他發現那個人其實在很近的地方,還是有點不敢置信,盯著手機確認了兩三遍,直到真的相信他是某間市區裡的大學,正在就讀美術系大二的學生。

去那裡的話,就能認識他了吧?

林漉辰。光是想像這三個字能組成什麼樣的人都讓他滿心歡喜,他的高二高三,讀書跟畫圖感到壓力大的時候,都是那樣度過的。雖然說要考上那間學校對他而言根本不太需要用心準備,為了不愧對自己,他還是拼命的把自己的成績維持在頂尖,一直努到如願以償的那刻。

該追求的到底是什麼呢?被朋友跟父母質疑的時候,他也想過了無數次,不能怪朋友沒辦法理解,因為如果是發生在別人身上,他一定也會覺得太莽撞,但是現在他想通了,無論去了什麼地方,只要好好努力,不愧對自己即可,有些人卻是錯過了就沒有了,見到林漉辰之後,他更是感謝自己做了那樣的決定。

林漉辰是一個很冷漠的人,那張臉時刻都顯得異常清冷,雖然每個禮拜都會見上一次面,卻沒有因此對他越來越熟悉,除了需要幫忙改圖之外,誰也沒辦法跟他接近的,像是有意的讓自己跟所有人隔絕,若不是劉安詩總是來找他,藍學溫會覺得他無論走到哪裡,都只有自己一個人,永遠的,堅不可摧的寂寞。

他知道自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同性戀,他覺得一個女孩美麗纖細的次數,遠遠少於欣賞一個男孩子的身材勻稱優雅的時候,遇上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只知道包括那份冷淡,從頭到尾他都是自己最喜歡的樣子。

之前有聽到同學在討論他,有人說他是不是不喜歡大一的學生,另一張嘴就諷刺地笑說他根本就不喜歡江衡跟劉安詩之外的所有人,誰知道?他也許沒把其他任何人當成人來看。久而久之不太能入耳的話變多了,一開始還不那樣覺得,畢竟大家都喜歡好看的長相跟才華,發現那些都是自已不能接近的事物之後,全部都自討沒趣的將其貶值,成了蠻不講理的高傲。

藍學溫不覺得他高傲,卻沒辦法阻止身旁的人總是將那和冷淡畫上等號,至少班上也有部分的人是能就事論事的,若真的有人在素描課向他求助,才會發現他很有耐心,看他教隔壁女孩子人像的五官比例,來來回回至少幫她改圖了四五次,鼻樑的位置在眼睛下方到下巴的正中間,嘴巴的位置又在鼻樑到下巴二分之一的位置,在鼻子畫出一個長方型對上去便是眼角,他可以跟聽不懂的人解釋不下十次,他想那也許是他能給予僅有的溫柔了。

藍學溫有時候會想,或許林漉辰是不知道該怎麼放下對於想接近的人的敵視,就像大家很難無視那層冷淡去觸碰他的溫柔,沒有什麼東西是不對等的。他真的好想認識他,為此他可以忍受把手放在冰霜上的刺痛,等待防備漸漸的融化,即使能料想那會不只有一個季節的漫長。

他之前不曾覺得想要跟一個人親近是有難度的,現在想想也許是他想親近的人都剛好對他有好感。他常常看著自己的素描,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了,曾經在這一刻把林漉辰叫住,希望他也可以接過自己手裡的炭筆,但是他只是皺著眉,說你的畫沒什麼好改的,那個表情有點像是被開了一個無聊的玩笑,藍學溫也沒再嘗試叫住他,第一次對於自己總能精準的下筆感到無奈。

開頭壞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改變一成不變的關係,每次畫著畫著,眼睛就隨那個清冷的身影去了,看著他捲起白襯衫的袖子,為了不讓手掌側面的烏黑誤染任何東西而顯得小心翼翼的動作,露出來的那截白色肌膚反倒純潔得有些邪惡,讓他難以自持。

每次的相遇,每一個短暫的四個小時,每一次眼神的相會,他都覺得自己正踩在不知名的泥淖且深深地陷下去,而且是沒有限度的,下沉著。藍學溫總是在製造相處的機會,卻沒能有一次讓他領情,他多數時候都讓他那樣的意想不到,就像自己從來沒能明白為什麼一遇上他自己就有些反常了。

比如說看到那幅一眼就能認出來的油畫時,聽到的那聲借過。

即使語調是再熟悉不過的冷淡,藍學溫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心裡猛然竄出的那份欣喜,他愣愣地看著林漉辰彎下身去拿未完成的畫作,衣料寬鬆而隱晦地展露他的纖細,襯衫外面透出白色背心貼身的痕跡,沒辦法克制身體裡有什麼在鼓譟,一切都是那樣美好。

也許是那樣才會在林漉辰要離去時,衝動之下就抓住了他的手臂,他漸漸不明白自己了,看到眼前的人有點嚇到似的回頭,才把手放開來,那瞬間眼見驚嚇過後是滿懷不善的瞪視,藍學溫只期待他能再對自己說些話,就算是不好聽的話也沒關係,但是他就那樣拿著自己的油畫快步地離去。

摸著自己的手,手心還記憶著那人皮膚的餘溫。

那之後他可以感覺到林漉辰看著他的眼神多了份難解的情緒,以及跟其他人比起來相對濃厚的敵意,只是真正走進了他的世界,被討厭好像也不是那麼悲傷的事,他看著他還是可以悸動如初,唯一憂愁的是自己的執著或許有些變態了,他太想要他再那樣確確實實的看著自己,對著他說話,那天在學生餐聽遇到林漉辰,短暫的對上眼之後,覺得自己再也等不及了。

他看著桌曆,那東西淡淡的提醒他明天又是素描課的日子,垂下眼睛,浮現的是那雙淡然眼裡的深處,他想那裡有他兩年來尋找的東西,靜默的等到現在,若一切停滯不前的話,就不得不邁步前進吧,有什麼事情在那一刻塵埃落定。

然而無論結果會是什麼,他想他都不會感到後悔。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