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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3

“我在又深又黑的地方等你……等你……”

那声音又来了。

我努力去捕捉它,这声音没有男女之别,更像是鸟的尖啸或风在呜咽。

也不知是喝了过多的咖啡,还是大半夜里风声鹤唳让人草木皆兵。我一颗小心脏扑楞楞地,像春天里的麻雀,在萧瑟的风中扑楞着翅膀震颤。

我再也睡不着,爬起来给自己煮咖啡。

不知道是我舌头出了差错还是这岛上土壤特别,种出的咖啡有股椰香。我又扔了一茶勺黑蔗糖和半截肉桂皮进去,煮啊煮,煮到我再也受不了那焦香。才把咖啡倒进杯子,热乎乎的喝下去,把肠胃烫了个通透。

肉桂是好东西,记得我们小时候都爱伸出舌头去舔肉桂树皮,人粘在那树边,舔到直流鼻血被大人拖开。大点的孩子们有了廉耻心,不便舔树,也有力气把桂皮剥下来放嘴里嚼。可怜的肉桂树下半截常皮开肉绽,露出森森白骨。偷吃的家伙也因此常被大人骂为“残忍的小鬼头。”

这下我再也用不着睡觉了,干脆爬起来去看下半夜的海。

没有月光,海成了一锅翻滚的黑芝麻糊。双眼习惯了黑暗之后,能看见海水鳗鱼一样闪动的粼光。再盯着看,海水像是被融化了的玻璃液体,幻化出七彩光。

“青衣湾那底下有水猴子,我见过。”冷不丁地,老爹的声音在我耳畔回响。

青衣湾位于摸螺岛和青衣山之间,是一片险滩,随着潮涨潮落而时深时浅,不可捉摸。海水在这里回流,在岛界和山之间横出一道江水似的深涧,当地人称为“青衣江”。据说以前常有水猴子在青衣江出没,从山上蹦到江里,再从江中窜上山,神出鬼没得很。

水猴子就是所谓“水鬼”,岛上人都这么叫。老爹是怕吓着我,所以把“鬼”说成“猴子”。

“过去宽大的青衣江上是架着木桥的,可是猴子们老窜到村里来偷吃猪和牛。别看那些鬼精灵个头小,力大无穷。”老爹说。

“你看到啦?”

“你奶奶见过,还有阿祖婆。它们先把牲口咬死,再拖入青衣江,一路血迹斑斑。有半仙说那青衣江是冥界入口,让这血路通往咱村会引来血光之灾,后来干脆把桥给拆了。可每年那里都得淹死人,都是年青力壮的后生。”老爹给我交底。

“桥拆了,当然得淹死人啦。”

“桥拆之前死的人更多,都说猴子们趴在桥下,见人走过就把水涌高,来拉人入水。老人们说,每年走那么几个是祭祀。”

唉,迷信呀迷信。怎么老爹越老越爱说这些?可我不想去跟一个垂危的病人辩驳什么,他可能都搞不清楚自己在说啥了。

什么鬼呀神呀的,我一律来者不拒,说到做到。

真有鬼神倒还好了,生命不至于那么短促苍白,让人怀疑存在的意义。我对着汪洋大海撇撇嘴。你越不怕,这些东西越不会找上门,疑心才生暗鬼吶。我常想到过世的老妈,她在咽气的一刻该有回光返照吧?她肯定责怪我这个不孝之女,我能肯定她阴魂不散,可至今我也没见过她。

我坐在礁石上把鞋脱掉,头也不回地往后扔到沙滩上,让冰凉的海水来刺激脚心,看看有没有水鬼敢来拖我。

“那年我刚过14,那天毒太阳要把人烤化。把牛放到山坡上吃草,我直奔山下,一个猛子扎进了青衣江。刚憋足了气往水下潜,我便觉得右脚心一阵刺痒,像是被海蜇蛰到了。我赶紧一蹬脚往水面窜,可是右边脚趾头像被海藻绊住了,直把我往深水里拽。幸好我当年放牛老玩潜水,有经验。喝了几口水我也没慌,脚尖蹬着一个什么东西拼命往上窜。窜上水面时,我觉得肺都要炸了,一错眼看到猴子一样毛茸茸的东西,它‘嘭’一下从水里跳到岸边的红树林里,嗖嗖几下不见了。它从水里跳起来时我看见了它的屁股,红红的,跟猴子一样。上岸后,我发现右边脚趾头像被鸡爪子挠过,长长的几道血痕,被海水腌得生疼。”老爹如是说。

“红树林?那旁边不是有带刺的野菠萝吗?”我存疑。

“假菠萝那点软刺哪拦得住它?那家伙爪子锋利得像鹰爪。”老爹说,说完直咳嗽,似乎多年后还在后怕。

红树林是海岸滩涂上的湿地绿植群落。摸螺岛上的红树林里有红海榄,海莲,角果木等12种绿植倚海而生,随潮涨而隐、潮退而现,幽秘神奇。红树绿植内含一种叫“单宁”的宝贝,单宁在空气中氧化将枝干变成红褐色,故得名。

我一向喜欢去逛红树林,搞点螺,撸几串榄钱回来煮汤,鲜嫩得不得了。

榄钱是马鞭草科植物“白骨壤”的果实,在半人高的枝头上攒成一串串粉绿色“铜钱”,形似剥去壳的银杏,但长在海边浅滩上。榄钱表皮毛茸茸的,泡掉外衣和海鲜一起煎炒、煮汤,味道堪称独特。由于被海水浸泡略带甘苦,类似苦瓜,能凉血能降“三高”,药用价值高。

红树林里常栖息各类海鸟,鸟粪多又肥,使得滩涂上遍生各种海螺。弯弯腰随手乱刨便是满满一碗车螺、尖嘴螺甚至红螺,再站起身摘一捧榄钱就满载而归了,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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