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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祭之凤凰啼血

长烟一空,皓月千里。

        水玄月孤独地站在石屋前,面容憔悴,神情悠远,如水的双眸里是晕染不开的寂寞、悲伤、还有沉沉的思念。三千墨发散乱的披在身后,被凉风轻轻地吹起;一袭白衣穿在她瘦弱的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却掩盖不住她高高隆起的小腹。

“姐姐。”

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水玄月回头,是自己同胞的妹妹——玄青。玄青和水玄月拥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却比水玄月漂亮许多,只因水玄月比玄青憔悴许多。

“深秋了,夜里凉。”玄青将手中月白色的披风披在水玄月的身上。水玄月微微一笑,笑容却仿若跌在地上的花瓶一般破碎。

玄青没有劝水玄月回屋,她知道,每个夜晚,姐姐都要出来看着月亮升起、高挂、西移、坠落。玄青看着脸色苍白的水玄月,心口微微的疼痛,更不忍她如此安静孤独:“姐姐可曾想过给孩儿起什么名字?”

“还未曾想过。”

水玄月的声音空灵清脆,飘渺的不真实。

“那姐姐可要好好想想。”玄青巧笑,可是笑容勉强,声音里更是带了幽幽的叹息。

水玄月向来心细敏感,察觉到玄青的异样,秀眉微蹙:“怎么了?”

玄青笑笑:“什么怎么了?”

见此,水玄月心中更是奇怪,拉住玄青的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出什么事了?”

玄青不忍,幽幽的轻叹一声:“姐姐……李云修带人攻上凤阙宫了。”

水玄月身子一晃,似有些站不稳。玄青慌忙扶着。水玄月倚在玄青身上,水眸中氤氲起淡淡的水汽,还带着一抹痛绝:“他……终是来了。”

玄青并不答话,只是稳稳地扶着水玄月,心疼的望着她。

李云修,蜀山的大弟子,亦是水玄月腹中孩儿的父亲。

腹部突然传来阵痛,水玄月呻吟一声,双手捂住肚子,额上冷汗涔涔。

玄青一惊:“姐姐!”

“要……生了……”

凤阙宫,清一色的女弟子,江湖上无人不知,却被人不耻。女子,本就被人瞧不起,加上凤阙宫做的生意也不是什么光彩的:酒坊,赌场,曲院,青楼……名门正派们不屑去做的生意,凤阙宫却做得风生水起。

一群女子做这种生意,怎么想都是风尘的。

与同门师姐师妹相比,水玄月入宫最晚,却因根骨极好,被凤阙宫宫主视为掌中宝。同吃同住,亲自传授武艺不说,连水玄月没什么习武天赋的妹妹也一同接进宫来,只为水玄月能安心修炼。

如此一来,招致了不少人不满。可是宫主弥留之际,还是召集全宫弟子,将凤阙宫宫主之位传给了水玄月。

水玄月虽然聪颖,但心地太过善良,待人接物少了一份狠劲儿,凤阙宫在她手中日渐衰落,生意也不比从前兴隆。为了维持这么多弟子的吃穿用度,水玄月无法,只得亲自出宫查看各个铺子的盈利,想想补救之法。

也就是那一次出宫,她遇上了李云修,遇上了她命中注定的劫难。

水玄月出宫时一个人也没带,只想好好玩乐一番,她虽是一宫之主,但也是个不满双十的女子。离开凤阙宫,小女子爱玩的心态显露无疑,晴时赶路,雨时赏雨,遇山游山,遇水玩水,真可谓轻松自在。

一日,水玄月路过一片树林,看见里面的野果新鲜可口,忍不住想去采摘。摘了几个酸甜可口的果子,水玄月一转身,却见一只青绿色的蛇滋滋的吐着信子。水玄月一惊,手中的野果尽数落地。

水玄月是江湖之人,自小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害怕蛇。无论大小,只要看见蛇,水玄月便双腿发软,脸色苍白,甚至会晕过去。她甚少去丛林,今日却是玩过了头,未曾想到这些。

往日里遇见蛇,还有师姐师妹们照顾她,可今日只有她一人。水玄月腿肚打颤,一步也挪动不了,心中忍不住懊悔,都怪自己贪玩,不然也不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就在水玄月犯晕之时,一道寒光闪过,血色四溅,那条青蛇顿时成了两截。水玄月吓了一跳,瘫软在地,白嫩的手掌被地上杂乱的草枝划破。

“姑娘没事吧。”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个温润的男子翩然而至,木簪墨发,雪衣生华,仿若夜空上那一轮皎洁清寒的明月。

水玄月抬头,四目相对,只一眼,便沉沦了。

相遇、相识,然后便是相知、相伴。

昏暗的石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微薄的窗纸上已经透起淡淡的亮光。水玄月双眸紧闭,面色疲惫地躺在石床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的湿透,紧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玄青将孩子用小被子包好,轻声道:“姐姐,孩子。”

水玄月睁开眼睛,目光紧紧地锁在幼小的孩子身上。他的皮肤皱皱的,却很粉嫩,眼睛还未睁开,两只小手紧紧地握着。

“是个小男子汉呢。”玄青笑笑。

水玄月笑笑,忍不住用手轻轻的触碰孩子的脸颊。

“姐姐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名字?

她记得她曾问过李云修:江湖险恶,一步踏入便是无尽的错误,为何还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去犯错?

李云修的声音温润:有谁是心甘情愿去犯错,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能及时弥补,于心无悔、无咎就好。

许久,水玄月淡淡道:“就叫他无咎可好?”

“无咎?”玄青沉吟,抱着孩子喜滋滋的,“不错啊,于心无咎,好寓意。小无咎,你叫无咎”

水玄月微笑,心思飘然远去。

世间种种本是一场空,可是红尘中,多少人因看不清这些而错付痴心。

蜀山弟子思及天下,恪行君子之道,本应当执剑天下,清心寡欲,可是当情爱真的来临时,又有几人可以做到无欲无求?

李云修知道蜀山不会放弃他这位极有天赋的弟子,索性带着水玄月在一处风景优美的山间隐居,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种瓜点豆,养鸡喂鸭,好不惬意。水玄月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虽比不得在凤阙宫舒适,但到底是快乐幸福的。

可是命运从不让相爱的人轻易地相守。

前任凤阙宫主曾因江湖恩怨挥剑杀了蜀山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蜀山与凤阙宫本就势如水火,而水玄月贪恋李云修带来的温暖,所以从一开始相识,水玄月就隐藏了自己凤阙宫主的身份。

而这,注定了这场爱情只会是一场悲剧。

那日,水玄月从外间回来,推门,迎面而来的是冰冷的剑气和滔天的怒火。水玄月一惊,险险躲开,却见李云修手握长剑,用怒红的双眼盯着她,扬手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砸在地上哐啷作响。

水玄月看过去,一颗心幽幽的沉了。

一块小巧精致的令牌,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凤尾处隐隐刻着两个字——凤主。

凤主,凤阙宫之主。

那原是她藏起来的令牌,却不想……

水玄月手足无措,想要解释,抬头看见的却是李云修冰冷的脸。

李云修冷笑着开口:“江湖人称,凤阙宫女子放荡不堪,不知廉耻,果然如此。尔等杀害我蜀山之人,居然还敢出现。”

水玄月呆愣,不想他竟会用如此不堪的语言侮辱她。

李云修收回长剑,冰冷至极:“念在多日情意,我今日不杀你,但你我缘分已尽,他日,我定带领蜀山弟子,亲自前往凤阙宫讨教一番。”

水玄月压抑着心底的痛苦,她深知,为了凤阙宫的安全,她应该杀了李云修以绝后患,可是情意已浓,实难割舍。

冷漠决绝的背影刺痛了水玄月的心,一腔悲痛无法化解,水玄月便拿着佩剑疯狂的冲到蜀山,遇神杀神,遇佛弑佛,狠狠的发泄了一顿,却掩盖不了心中血淋淋的伤口。

最终,她还是一身狼狈的回到了凤阙宫。

可是上天还觉得一切不够精彩,又添了一笔。

水玄月回到凤阙宫不久发现,自已有了身孕。

凤阙宫的女子都是受过苦难的人,她们痛恨男子,更以依附男子为耻。水玄月身为凤主,和男子苟合本就犯了宫规,腹中的胎儿更是打掉为妙,可她不忍心,因为这是她和李云修的孩子啊,是她最爱的男人的骨肉。

水玄月向宫中弟子隐瞒自己已有身孕的事实,只告诉了玄青,然后又以闭关修炼为由,躲在后山的石屋大半年,只在夜深人静之时出来看看月亮,借此来思念那个仿若明月般皎洁清寒的男子。

“姐姐。”玄青抱着无咎,面色有些严肃,将水玄月从回忆中唤醒,“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水玄月看了看襁褓中稚嫩的无咎,神情恍惚:“我也不知道……”无咎已经出生,想瞒下去更不容易,以后的日子肯定更加艰难。

玄青心中微疼:“姐姐,无咎……”

话未说完,屋外突然传来声音,听着很是着急:“宫主,弟子冒昧求见。”

“何事?”水玄月敛神。

“蜀山大弟子李云修带了人来,我等怕是支撑不住了,求宫主出关,还我凤阙宫安宁。”

水玄月一阵眩晕,那日李云修的话出现在脑海:你我缘分已尽,他日,我定带领蜀山弟子,亲自前往凤阙宫讨教一番。

他来了,真的来了,这般的狠绝,这般的不念旧情。

“宫主……”屋外的人得不到回应,更是着急,“请救救凤阙宫众位弟子,蜀山已经攻到正门了。”

“姐姐……”玄青有些担忧。

水玄月却像什么都听不见,黛眉微皱,似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玄青心中一紧,着急的握住水玄月的手:“姐姐,蜀山来势汹汹,你出去也是难逃一死,你想想无咎,他才出生,你可不能犯傻。”

水玄月眼神有些复杂,看了看玄青怀里的孩子,思索许久,道:“收拾些细软,我们偷偷离开。”

玄青松了一口气:“姐姐想通了就好。”才一转身,后背某个穴位就传来一阵麻痛感,玄青暗道不好,可她不会武功,浑身瞬间就动弹不得,连言语都不成。

水玄月扶着玄青躺在床上,道:“傻妹妹,你我自幼无父无母,师父待我如同亲生女儿,我答应过她,要保护好凤阙宫众弟子的,岂能食言而肥。”

玄青泪眼汪汪,漂亮的眼眸无声的嘶喊:不要。

水玄月亲了亲无咎,把他放到玄青的怀里:“穴道很快就可解开,你带着无咎离开。我,不能丢下凤阙宫。无咎今后就交给你了。”

玄青留下眼泪,紧紧地盯着水玄月,通红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担忧,着急和悔恨,她悔恨自己无法学习武功,无法保护姐姐。

水玄月悲痛地别过头不去看她。起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拿起许久没有动过的佩剑。走至门口,水玄月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自己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两个人。

这一眼,深长而悠远。

玄青泪眼朦胧,看着水玄月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中涌起排山倒海的绝望……

凤阙宫宫门外,火光冲天,嘶喊阵阵,血流成河,尸骨成堆。

李云修负手而立,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仿若坠落人间的谪仙,高雅淡泊。身旁,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男子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李云修,眼前的人都是些女人,厮杀这么久,眼神中已是满满的绝望。

“师兄……”

“岳峰。”李云修温润的声音带着冰冷,打断岳峰将要出口的话,“水玄月杀了我蜀山六十三个弟子。”

岳峰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噤了言语。

“水玄月在此。”

空灵的声音穿透天空。

李云修背在身后的手不由得握紧。抬眸,水玄月一身白衣翩然的踏过满地血腥,最终停在不远处。

她瘦了,脸色也很苍白,无声的控诉着这半年多来她过得并不好。

水玄月看着李云修,心中一阵疼痛,半年都未见,他还是如此淡泊高雅,即使是这一地血腥也难掩他的风度。

李云修也望着水玄月,面色冷漠,可是背在身后紧握的双手出卖了他焦躁的内心。

两人远远地静望着,眼神复杂,仿若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人。

许久,李云修挥挥手,蜀山弟子如数退到李云修身后。

水玄月淡淡地出声:“凤阙宫众弟子听令。”

“弟子在。”凤阙宫弟子看见宫主,眼眸重新燃起了希望。

“尔等,退回宫中,不许出来半步。”

众弟子愕然,惊讶不解的看着水玄月,可是水玄月眼里只有对面那个如玉的男子。

李云修拔出长剑,缓缓的走向水玄月。水玄月也紧握佩剑,似是准备决一死战。

剑气凌厉,不带一丝情意的冲向对方。

在场的人心都揪起了。

就在两方剑气即将对上之时,水玄月突然一个转身,改了剑锋的方向,李云修一愣,却来不及收回长剑。扑哧一声,玄铁没入肉体。

李云修突然没了力气,连剑也握不住,如玉的面容上布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你……”

水玄月嘴角爬上一抹凄苦的笑容:“错是我犯得,何苦为难我凤阙宫的弟子呢,她们都是受了苦难的人。”

早在石屋中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她做的错事,她一人承担。

李云修压抑着内心躁动的情绪:“你,你能躲开的。”

水玄月笑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身子缓缓地向后倒去。她刚刚生下孩子,早就没有多少力气,如果不是内心还有一丝眷恋,她都撑不到现在,可惜,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能死在他的剑下,她也不枉此生。

李云修注视着水玄月倒下,心中突然涌起无尽的悲凉。

穴道一解开,玄青抱起无咎急匆匆地去寻水玄月,远远地,她看见姐姐清瘦的身影,心中一喜,可是刚抬起脚,就看看水玄月缓缓地倒地。玄青心仿若碎了一般,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却又不敢上前,呆愣了许久,却不见水玄月起来。

玄青抱着无咎跪倒在水玄月面前,双手不住的颤抖。忽的起身,玄青捡起旁边的剑,决绝的抵住李云修的胸口。

“你杀了她,你杀了我唯一的亲人。你可知,姐姐为你付出了多少?”

李云修眼神复杂地看着玄青,一言不发。

“你以为凤主之令牌是那么容易寻到的吗?那是姐姐故意让你发现的。你是蜀山之人,动了情会被蜀山追杀,被天下人耻笑,姐姐不想你受伤,所以……”

玄青泣不成声,姐姐真的爱惨了这个男子。

凉凉的秋风吹起李云修如墨的长发,天地间,只有玄青悲伤地哭泣。

“我知道。”

玄青呆愣,抬头看着李云修,甚至忘记了哭泣。

他怎么不知她的心意,那些日子的相处不是作假,他怎会不知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在演戏,他何尝不是在配合她演戏。

江湖,本就不是一个身不由己的词。

他是蜀山弟子,身上背负着掌管蜀山的重任,儿女情长面前,他毫无选择,因为他和她一样,不能抛下自己的同门,所以他来了。他本以为以她的武功定可以躲开他的剑,他甚至做好了死在她的剑下的准备,可是天不遂人愿,他舍不得伤害她,而她亦然如此。

凉风四起,吹得人争不开眼睛。李云修身影一闪,瞬间胸口血流如注。

玄青一惊,丢开手中的剑:“你……”

“我本就没打算回去的。”

李云修突然笑了,很轻,很动人,却也很凄惨。

“师兄。”岳峰冲到李云修身边,半抱着他。

玄青忍住泪水,缓缓地在李云修身前蹲下:“你也是爱姐姐的,对吗?姐姐值了,她做的一切都值了。”突然想到了什么,玄青把怀里的孩子抱到李云修面前,“这是无咎,今日刚出生。”

无咎?这个名字……

李云修的胸口微微起伏,渐渐涣散的眼神闪过一抹不舍,直勾勾的望着岳峰,似在期望什么。

岳峰了然,悲痛地点头承诺:“师兄放心。”

李云修欣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灵魂仿若回到初遇之时——四目相对,只一眼,便沉沦了。

小小的无咎似是觉察到什么,突然放声大哭。

哭声渐远,满地血腥幻化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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