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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真月耽美稿件大募集

004

      其實我還沒有想好我要做什麼,甚至我根本沒有想清楚我為什麼要來,只是當我回過神,我才發現我已經跑到了裘天明的「義理法律事務所」外面。

      義理嗎?真是諷刺,難道他還真的在乎自己是否和義理站在同一陣線?

      我看著建設於下敦區的獨立建築,推估著每天來這裡的上班人數,大概也不會少於十個吧?如果我的法律事務所真的經營成功,最後會不會也可以有這種規模呢?我看著四平八穩的傳統建築,頗有模仿中央大法院的味道,心裡有些羨慕,卻又不禁有個聲音提醒我,這看似輝煌的一切,不過是建設在無數卑劣無恥的判決之上。

      我要進去看看嗎?雖然我一點也不覺得裘天明會大意到,把足以證明自己犯罪行為的證據,隨便的擺放在事務所裡面,但我總不能什麼都沒有嘗試過就離開吧?

      我看了看這棟房子周遭的情況,一確定沒有攝影機,便看準窗台邊的落腳處,奮力一跳,直接跳到了二樓窗外。

      兩腳找到可以稍微踩穩的地方後,我便直接拉著窗戶的兩旁,將整扇窗戶拆了下來。

      於是警報聲響徹了整間房子。

      竟然有設定保全系統?完蛋了。正當我打算緊急撤退時,一個人剛好走進了房間,他一看到攀爬在窗外的我,便準備要大叫,但他的叫聲還沒有傳出來,我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了過去,一掌對著他的喉嚨拍了下去,他不只頓時失去了聲音,就連表情也因為痛苦而扭曲。

      雖然我收斂了力道,但是打喉嚨這種位置,是很難準確的拿捏力道的。為了避免驚動房子裡面的其他人,我只好一拳揍在這個可憐人的肚子上,直接讓他痛暈了過去。

      好了,現在應該要撤退呢?還是要趁勢快點搜查一下?我正自盤算,警報聲卻已經停止。

      喔?既然警報聲這麼配合,看來我應該要果斷搜尋一下這裡?我稍微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我正在一個像是檔案室的地方,層層的架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牛皮紙袋。

      我還真是來對地方了!如果說,事務所裡面哪裡最可能可以找到有違法行為的蛛絲馬跡,無非就是檔案室裡面的資料了;只要仔細查閱,肯定可以找到一些不尋常的支出開銷,或是無法解釋的判決結果。

      雖然摸黑多少有點看不清楚,但是就算在黑夜裡,我對於自已的視力還是有幾分把握。

      「力道拿捏的不錯,看起來應該是有練過喔!」毫無預警的,一個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突然開啟的電燈已經讓我的眼前一花,反射性地閉上眼睛。

      「這不是紫薇律師嗎?」裘天明的聲音帶著嘲諷的意味,對著我說:「你跑來我這裡,難道是想要尋求法律諮詢?不過不好意思,我們今天已經下班了,你明天再來吧!」

      我聽到他的聲音就不爽,現在當然更不爽,我恨不得一拳直接把他打暈,只是我把他打暈了,其實也沒有什麼意義,既無法證明他曾經有過犯罪行為,更無法解釋我現在非法闖入別人事務所的罪嫌。

      「把他抓起來吧!」裘天明一聲下令,我雖然還是看不清楚,但可以聽到兩個人的腳步聲從門的方向傳了過來。

      我這輩子基本上可以算是沒有打過架。

      唯一可以算是和別人用武力較勁,是在我學習空手道的那兩年間,僅有的幾次對練。因此對於與人對打,我不能算是有自信。但是即使我的眼睛現在看不清楚、也沒有多少戰鬥的經驗,但我還是一點也不認為自己會輸給兩個「普通人」。

      我勉強用著些許視力判斷對方的位置,接著往前踏步,突然衝到了第一個人的面前,他還來不及做出反應,我已經一個熊掌往他的胸口推了出去!我可以感覺到,他是整個人被我打飛,在空中翻了半圈;他撞擊到地板的沉重聲音,讓我確信他已經失去了意識。

      聽著風聲,我急忙的往後一退,驚險的閃過某個鈍器的攻擊。

      雖然被第二個人搶佔了攻擊的先機,但是我可沒打算再給這個人第二次的攻擊機會。第二個人收回他的武器之前,我已經用更快的速度,一拳往他的下巴狠狠的揍了下去。他整個人被我揍到雙腳離開地面,當他重重落下之後,便動也不動的癱軟在地上。

      我面對著裘天明的方向,眨了眨眼睛,等我的眼睛舒服一些後,便看著眼前的裘天明。

      我的前方倒著兩個人、一排檔案櫃不知道被誰撞到,呈現傾倒的狀態,但是在這樣看起來混亂的場景中,裘天明卻只是靜靜的倚著門框、看著我。

      他沒有抽出手槍、沒有轉身逃跑、沒有驚慌失措、沒有大聲怒吼,他就只是靜靜的看著我,一句話也沒有講。

      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眼前的裘天明未免太過冷靜。

      這簡直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律師。

      即便看過無數次的流氓打架、黑道血拚、甚至街頭巷戰,我也不覺得一位「普通的」律師,可以在面對明顯不是「正常的」人,以暴力之姿站在自己面前時,依然保持冷靜。

      我站直了身,轉頭定睛看著始終沒有移動半步的裘天明。然後我才又一次想起了他那扭轉判決的能耐;肯定有人撐腰、肯定有動手腳,但是到底是誰?又是怎麼做到的?

      「你的招呼也太熱情了,不需要這樣。我不過是想問問你,白天到底在法庭上對法官動了什麼手腳?」我盯著裘天明的雙眼,盡可能保持理智的問他。我現在已經開始漸漸地在想,如果他選擇無視法律,那麼我似乎也可以繞過法律,來逼迫他吐出真相。

      「我不知道你想要問什麼。」裘天明雙手抱胸,直視著我的雙眼,絲毫沒有畏懼的說:「我今天早上應該已經清楚的告訴過你了,我打贏這場官司,純粹只是因為作為律師,我比你還要在行而已。別搞錯了,今天『動手』的人不是我,是你啊!」

      「你以為你說這種話就可以說服我?」我繃著臉,不滿的說。

      「我不需要說服你,說服你並不是我的工作。我的工作只要求我說服陪審團以及法官。」裘天明滿不在乎的表示:「而今天早上,顯然我說服了他們。」

      我知道一部份的我,想要靠拳頭來逼問出真相,但是另一部分的我也很清楚,有些事情不能靠拳頭來解決。

      我深呼吸,試著沉住氣。

      「顯然你不是靠法律條文與口才說服他們的,不是嗎?」我雖然想盡量以輕鬆的方式回應處之淡然的裘天明,但是問出口的語氣卻遠不如我預料的冷靜。語氣中夾雜的憤怒,就連我自己都聽得出來。我咬著牙一句一句的把話說出口:「如果你沒有在法庭背後動手腳,這個案子不可能判我們『侵占民宅』。你否認也沒有意義,犯法的事實就是事實,你不想要老實,我也有方法讓你老實。」

      「以一個私闖民宅的人來說,我覺得你講的話挺諷刺的。你這不就是在說你自己嗎?」裘天明擺頭,暗示我抬頭。我順著他指示的方向一望,便看到了掛在牆角的攝影機。

      我冷笑了一聲,對著裘天明虛張聲勢的說:「哼哼,等你說出真相後,你以為我還會讓攝影機留在那裏?」

      「喔?不錯喔,我也覺得完全不在意攝影機,是成為一個壞人的基本條件。所以你來我這裡,就是想逼供嗎?行啊!看來毀謗名聲、私闖民宅、傷害罪還不能滿足你的犯罪慾望。」裘天明說到這裡,雙手插進了口袋中,身體向著我的方向前傾,盯著我說:「但是你知道怎麼逼供嗎?應該說,你敢嗎?你知道如果真的要逼供,你至少得要有弄死人的覺悟嗎?」

      這是在挑釁嗎?我真的很想一拳送他去醫院,但如果我現在動手,就真的只是在發洩情緒而已,到頭來,我也成了一個犯罪者。

      「我不需要殺你,你違背了律師該有的法則,遲早有人會收拾你。」我說出我今天最無力的一句咆哮。聲音宏亮、內容空洞。

      如果我是一個旁聽者,連我都會為這句話倒喝采。

      「呵呵……。」裘天明用低沉的聲音,發出略帶輕蔑的笑聲,然後說:「幸虧你提到了律師。年輕的律師,法律學院是不是沒有告訴你,到底什麼是律師啊?嗯?律師是一群依循著法律,在法庭上用辯論博取勝利的人,不是遵守自以為的正義,在別人的事務所,企圖靠拳頭爭取別人認同的人。」

      「隨便你怎麼說吧!反正我會上訴,我們就法庭上見吧!」我知道自己在闖入這間事務所的時候,就在法律與道德層面上站不住腳了;而當我還誤觸警報,並且被當場逮到的時候,我便徹底吃了敗仗,只能羞愧的落荒而逃。因此我只打算結束對話,迅速的轉身離去。

      況且,如果我的理智線斷掉,那就真的對誰都沒有好處了。

      「上訴是為了什麼?讓你在吃一次敗仗?」裘天明不理會我的轉身,繼續說:「你的客戶真的想要上訴?說不定他比你還要更願意面對現實,你這不是在為難他嗎?」

      我停下腳步,轉過頭瞪著裘天明,問:「你到底想要表達什麼?這麼不希望我上訴,難不成你怕自己真的會『意外』敗訴?也是啦,上訴之後,誰知道法官還能不能賄賂呢?」

      「我才想問你,到底來這裡要做什麼的?證明自己是一個多麼差勁又無能的律師?你今天早上已經證明過了。」裘天明回應:「嘛!不過私闖民宅,可能確實比衝動打人還要更嚴重一點?好吧!可能你也算是成功了,你確實讓我覺得,你是一個更差勁的律師了,而且你毫無看點的激問,也差不多透漏了你的無能。」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是不是只是想要逞口舌之快?你難道真的以為我不敢對你動手?」我使勁握緊拳頭,既是因為想要揮舞它,也是因為知道應該要抑制它。

      「我不是以為,我是知道。我知道你就只會裝腔作勢。」裘天明滿是嘲諷的嘴臉與腔調,都迅速累積著我的怒氣。他一臉得意地對著我說:「而且就算你動手又如何?除了證明你真的是個很糟糕的律師、是一個罪犯之外,我最多就是受點傷,然後永遠不用再看到你這種不知道從哪裡騙來律師執照的人出現在法庭上。你以為你有點本事,就不算是小混混了?你跟路邊的野狗比,就沒有好到哪裡去,齜牙咧嘴就以為自己兇悍,咬別人兩口就以為可以占地盤。你如果敢動手殺人,我也許還會怕你;所以等你打算殺我的時候再來談判也不遲。快滾吧!輸家。」

      我沒辦法心平氣和地和他說話!辦不到!我現在就要打昏他、揍扁他,以後的事情要怎麼辦,以後再說。

 

      我往裘天明的方向走了一步,裘天明卻突然說:「瘋子不聽人話,但你真的是瘋子嗎?」

      我不知道裘天明說這句話是想要做什麼,但如果是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我只能說他做到了,因為即使我現在已經想要一拳打在他的臉上,我終究還是停下了腳步聽他說。

      「我是普里斯特利家族的特聘律師,你知道了這點,真的還敢動手?」裘天明報上了一個我從未聽過的家族。也許是黑手黨、也許只是大企業,但是不管如何,此刻的我一點也不在乎。

      或許正如同他說的話,瘋子不聽人話。

      我直接挑釁的說:「你真的以為你的靠山在我面前管用?」

      「喔?你知道我是普里斯特利家族的人,你還想動我?」裘天明這次竟然是露出興奮而又好奇的表情:「你知道前幾個公然挑戰普里斯特利家族的人,最後都是什麼樣的下場嗎?」

      「你知道我動手對付的前幾個人都是什麼下場嗎?」我凶狠的盯著裘天明問。我握緊的拳頭已經準備好隨時要揮動。

      「哈哈!反正不是死掉。我看過殺手的眼神、我見識過不把人命當一回事的人……,但是你不是,你甚至比我還要更憐憫一個爛人。要是我是你,我就不會特地跑這一趟來揍人,隨便找個巷子都更有機會不讓自己曝光。你真的想做大事,就要在遇到我的時候,直接把我打死。」裘天名攤開雙手,完全沒有防備動作的展示著他的傲慢與自信,他甚至刻意的讓自己更靠近我一點,對著我說:「你不但不會殺我,我看可能連揍我都不敢吧?真的要做大事的人,還會在這邊問我:『你知道我動手對付的前幾個人都是什麼下場嗎』?你真的有動手對付過任何人?我真懷疑。我敢大膽的斷言,你不只是當律師失敗,你就連作為一個逞凶鬥狠的人都很失敗,而且我還敢說,對於你的家人來說,你作為八嚴家的一份子,肯定也很失敗。」

      碰!

      我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

      他整個人被打飛出去,撞上牆壁,坐倒在地。

      他稀哩嘩啦的流出鼻血,鼻梁歪曲、鼻骨斷裂,但是他卻哼哼哈哈的笑了幾聲:「你看吧!你所謂的伸張正義不過就是發洩情緒!你也二十幾歲了吧?也該從小孩子的英雄夢醒來了吧?揮舞拳頭解決不了問題,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看他沒有要爬起來的樣子,我只好走過去,跩著他的領口,把他拉起來,然後往他的臉上再來一拳。

      他整個人被我打了出去,在地板上滑行了一、兩公尺。

      說不上為什麼,但是我就是忍不住的揮動我的拳頭,我知道我該克制,但是克制的念頭都在我的拳頭已經打下去後才探出頭來。

      值得慶幸的是,我兩次揮拳終究還是收斂了力氣,否則我第一拳打下去,裘天明絕對永遠都不能再說話了。

      裘天明勉強支撐自己的身體,然後靠在牆壁旁,對著地板吐出一口血,說:「你以為你這樣就是英雄了嗎?哈哈哈!還是你想要遵循王國城的英雄傳統?哈哈哈哈!別笑死我了!你只是因為看不慣,就動手揍我,你跟小混混到底有什麼差別?我只想問你,你到底憑什麼指控別人沒有遵守法律?」

      你這種人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法律!

      我用盡全力,一拳往他的臉上揮下去。

      這一拳用足了我的全力,既可以打崩牆壁,也肯定可以打碎他的頭骨。

      永別了,我的律師身分;永別了,裘天明。

      我的下半生,大概要在監獄中度過了吧?

      但是這一拳終究沒有改變我的人生。

      就在我的拳頭即將打爛裘天明的腦袋前,我的拳頭已經停了下來,停在一張溫暖而又粗壯的手掌前。

      「一個人該不該殺,你決定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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